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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留学日记》 作者:胡适

第18章 民国三年(1914)三月十二日至七月七日(2)

  赵君元任谱笛调一曲,以西乐谐声和之,大学琴师亟称之,为奏于大风琴之上,余往听之,犹清越似笛声也。

  二○、叔永作即事一律索和

  (五月廿五日)

  叔永作即事一律索和。其诗云:

  何人为作春日戏,山城五月尽飞仙。

  软玉微侵衫胜雪,绛云曲护帽如船。

  晚风垂柳宜轻步,华烛高楼试袒肩。

  看罢击球还竞艇,平湖归去草芊芊。

  余和以《山城》一律:

  漫说山城小,春来不羡仙。壑深争作瀑,湖静好摇船。

  归梦难回首,劳人此息肩。绿阴容偃卧,平野草芊芊。

  明日(二十六日)复成一律,盖《游仙》之词也:

  无端奇思侵春梦,梦未醒时我亦仙。

  明月深山来采药,天风银汉好乘船。

  何必麻姑为搔背,应有洪厓笑拍肩。

  洞里胡麻炊未熟,人间东海草芊芊。

  明日(二十七日)复成一律,纪《春日》:

  学子五千皆少年,豪情逸兴骄神仙。

  旗翻大幕纷陈戏,镜静平湖看赛船。

  壁上万人齐拍手,水滨归客可摩肩。

  凯唱声随残日远,晚霞红映草芊芊。

  久不作律诗,以为从此可绝笔不作近体诗矣,今为叔永故,遂复为冯妇,叔永之罪不小也,一笑。

  二一、山谷诗名句

  (五月)

  偶翻山谷诗,见“心犹未死醉中物,春不能朱镜里颜”颇喜之。

  二二、论律诗

  (五月廿七日)

  律诗其托始于排偶之赋乎?对偶之入诗也,初仅偶一用之,如“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陌上桑》),“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孔雀东南飞》),“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十九首》),皆以排比舒畅词气,有益而无害。晋人以还,专向排比。陆机、陆云之诗,已几无篇不排矣(佳句如“悲风鼓行轨,倾云结流霭”;“飞锋无绝影,鸣镝自相和”;“朝餐不免胄,夕息常荷戈”。劣句如“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机)。潘岳、左思亦多骈句。贤如渊明,亦未能免俗。然陶诗佳处都不在排。(如“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露凄暄风息,气彻天象明”;“往燕无遗影,来雁有余声”;“酒能祛百虑,菊为制颓龄”之类。)

  康乐以还,此风日盛。降及梁陈,五言律诗,已成风尚,不待唐代也。六朝人律诗如:

  佳期竟不归,春日坐芳菲。拂匣看离境,开箱见别衣。

  井梧生未合,宫槐卷复稀。不及衔泥燕,从来相逐飞。

  --庾肩吾:《有所思》(梁)

  外莺啼罢,园里日光斜。游鱼乱水叶,轻燕逐风花。

  长墟上寒霭,晓树没归霞。九华暮已隐,抱郁徒交加。

  --何逊:《赠王僧孺》(梁)

  客心愁日暮,徙倚空望归。山烟涵树色,江水映霞晖。

  独鹤凌空逝,双凫出浪飞。故乡千余里,兹夕寒无衣。

  --何逊:《旦夕出富阳》

  闺中日已暮,楼上月初华。树阴缘砌上,窗影向床斜。

  开屏写密树,卷帐照垂花。谁能当此夕,独处类倡家。

  --阴铿:《月夜闺中》(陈)

  皆不让唐以后之律诗也。

  唐以前律诗之第一大家,莫如阴铿(陈代人)。其名句如:

  藤长还依格,荷生不避桥。鼓声随听绝,帆势与云邻。

  莺随入户树,花逐下山风。寒田获里静,野日烧中昏。

  潮落犹如盖,云昏不作峰。戍楼因碪险,村路入江穷。

  水随云度黑,山带日归红。

  右数联虽置之盛唐人集中,可乱楮叶也。

  按杜工部赠李白诗,“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又有绝句云:“陶冶性情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孰知二谢能将事,颇学阴何苦用心。”阴,即铿;何,何逊也。此可见六朝人诗之影响唐人矣。有心人以历史眼光求律诗之源流沿革,于吾国文学史上当裨益不少。

  二三、杏佛和前韵

  (五月廿七日)

  杏佛和前韵成《游湖》一律:

  高引冥鸿福,桃源乱世仙。秋娘螺子黛,春水鸭头船。

  玉藕惊摇腕,红莲羡比肩。王孙归兴渺,南陌草芊芊。

  二四、吾国人无论理观念

  (五月廿八日)

  吾尝谓吾国人无论理观念。顷见留美学生某君作一文,其起句云:

  西哲有言:学识者,权力也。一国之人有学识,即一国之人有权力;一国之人有权力,即其全国有权力。有权力者必强,无权力者必弱,天演之公例也。

  此何等论理乎!

  二五、张希古亡故

  (五月廿八日)

  得锦城一书,惊悉张美品兄(希古,台州人)亡故。嗟夫!“吾生二十年,哭友已无算”。惨已惨已!吾十四岁入澄衷学堂识希古。希古沉默寡合,独爱余,坚约为昆弟。别后数年,音问屡绝,方拟嘱锦城访之,乃骤得此耗,肺肝为摧!希古沉重,为友辈中罕见之人物,天独不寿之,伤哉!希古已婚;不知有子女否?其父琴舟先生,工算学,家台州。

  二六、《春朝》一律并任杨二君和诗

  (五月卅一日)

  春色撩人,何可伏案不窥园也!迩来颇悟天地之间,何一非学,何必读书然后为学耶?古人乐天任天之旨,尽可玩味。吾向不知春之可爱,吾爱秋甚于春也。今年忽爱春日甚笃,觉春亦甚厚我,一景一物,无不怡悦神性,岂吾前此枯寂冷淡之心肠,遂为吾乐观主义所热耶?今晨作一诗,书此为之序。

  叶香清不厌,鸟语韵无嚣。柳絮随风舞,榆钱作雨飘。

  何须乞糟粕,即此是醇醪。天地有真趣,会心殊未遥。

  试以此诗译为英文。余作英文诗甚少,记诵亦寡,故不能佳,然亦一时雅事,故记之。其词云:

  AmidstthefragranceoftheleavescomesSpring,

  Whentunefullythesweetbirdssing,

  Andonthewindsoftflythewillow-flowers,

  Andfasttheelm-seedsfallinshowers.

  Oh!Leavethe“ancients’dregs”howeverfine,

  AndlearnthathereisNature’swine!

  Drinkdeeply,andherbeautycontemplate,

  NowthatSpring’shereandwillnotwait.

  叔永和《春朝》一律:

  侵晨入古校,静境绝尘嚣。隔树疏钟出,当楼一帜飘。

  鸟歌答圣唱,花气误村醪。欲问山中客,芳菲望转遥。

  杏佛亦和一律:

  山路蔽苍翠,春深百鸟嚣。泉鸣尘意寂,日暖草香飘。

  欲笑陶彭泽,忘忧藉浊醪。栖心若流水,世累自相遥。

  二七、山谷之三句转韵体诗

  (五月卅一日)

  偶读山谷诗,见有《观伯时画马》诗云:

  仪鸾供帐饕虱行,翰林湿薪爆竹声,风帘官烛泪纵横。

  木穿石盘未渠透,坐窗不遨令人瘦,贫马百逢一豆。

  眼明见此五花骢,径思着鞭随诗翁,城西野桃寻小红。

  此诗三句一转韵也。友人张子高(准)见吾“久雪后大风寒甚作歌”,因移书辩三句一转韵之体非吾国所无,因引元稹《大唐中兴颂》为据。此诗吾未之见,然吾久自悔吾前此之失言(见《年报》第三年),读书不多而欲妄为论议,宜其见讥于博雅君子也。(参看卷三第四〇则)

  二八、叔永赠傅有周归国,余亦和一章赠行

  (六月一日)

  晨起,叔永以一诗见示,盖赠傅有周(骕)归国之作也。

  昔君西去日,是我东游时。今日君归去,怅望天一涯。

  扬帆沧海静,入里老亲嬉。若见当年友,道隽问候之。

  叔永近所作诗,当以此诗为最佳矣。

  余亦和一章送有周。有周为第二次赔款学生,与余同来美,颇相得,今别四年矣。有周以母老多病,急欲归去。余素主张吾国学子不宜速归,宜多求髙等学问。盖吾辈去国万里,所志不在温饱,而在淑世。淑世之学,不厌深也。矧今兹沧海横流,即归亦何补?不如暂留修业继学之为愈也。故余诚羡有周之归,未尝不惜其去,故诗意及之。诗云:

  与君同去国,归去尚无时。故国频侵梦,新知未有涯。

  豺狼能肉食,燕雀自酣嬉。河梁倍惆怅,日暮子何之?

  二九、记历

  (六月一日)

  罗马初分年为十月,共得三百零四日。至Numa时乃增二月,共十二月。月如吾国阴历,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大小相递,年共三百五十四日,后增一日,共三百五十五日(奇数吉也)。然日周天之数为三百六十五日有零(零五时四十八分四十六秒),故须增闰月(Intercalary),间年行之。月或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相递焉,于是四年共得一四六五日。平均每年得三百六十六日零四分之一,则较周天之数多一日也。于是定每十六年后之八年原定有四闰月者改为三闰,以补其差。

  其后日久弊生,谬误百出,至西柴始大定历,从阳历而废月历,年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年一闰,闰年增一日。时罗马七百零八年,即耶稣前四十六年也(改历之年增至四百四十五日。)西柴(JuliusCaesar)分月之法,奇数之月(一,三,五,七,九,十一),月得三十一日,偶月皆三十日。惟二月廿九日,闰年三十日。罗马人颂西柴之功,以其名Julius名第七月,今英名July者是也。

  后至Augustus时,罗马人媚之,以其名名第八月,惟八月仅三十日,较July少一日,小人谄谀,遂移二月之第二十九日增于八月,于是七,八,九三月皆有三十一日。又以为不便,遂改九月、十一月为三十日,而十月、十二月改为三十一日。西柴之法至易记算,遭此窜改,遂成今日难记之法,小人可恨也。

  西柴历(Julian)虽便,然亦有一弊,盖周天之数为三六五日五时零(见上),实未足四分一之数,故每百二十八年必有一日之误。故西柴历初定时,春分节(Equinox)在三月二十五日,至纪元一五八二年乃在三月十一日。教皇GregoryⅧ欲正此失,乃于其年减去十日。又以太阳年(SolarYear)与阳历之年之差约为每四百年与三日之比,故葛雷郭令百数之年(纪元千年,千九百年之类)皆不得闰;惟百数之年,其百数以上之位可以四除尽者,乃有闰日。此法凡年数可以四除尽者皆为闰年。其百数之年如一六○○,二○○○,其百数以上诸位(年数除去两○)可以四除之者有闰;又如,一七○○,一八○○,一九○○,皆无闰也。盖四百年而九十七闰。依此法每年平均得三百六十五日五时四十九分十二秒,与太阳年差仅二十六秒,盖须三千三百二十三年始有一日之差。(摘译《大英百科全书》)

  三○、《春秋》为全世界纪年最古之书

  (六月二日)

  全世界纪年之书之最古而又最可信者,宜莫如《春秋》(722-481B.C.),《竹书纪年》次之。《史记》之“本纪”是纪年体,后世仍之,至司马温公始以纪年体作《通鉴》。《通鉴》与《春秋》及《竹书纪年》,其体例同也。

  三一、《大英百科全书》误解吾国纪元

  (六月二日)

  顷见《大英百科全书》,云吾国以帝王即位之年纪元,始自耶纪元前一六三年,此误也。前一六三年为汉文帝后元元年,盖为帝王改元之始,而非纪元之始也。《春秋》、《竹书》皆以君主纪年。《尚书·虞书》屡纪在位之年,惟不知其时系以帝王纪元否?《商书·伊训》“惟元祀”,《太甲中》“惟三祀”,皆以帝王纪年之证。《周书·泰誓上》“惟十有三年”,传序皆以为周以文王受命纪元也(参看《武成》“惟九年大统未集”句下注)。余以为此乃武王即位之年耳。《洪范》“惟十有三祀”,疑同此例。此后纪年之体忽不复见,惟《毕命》“惟十有二年”再一见耳。

  三二、题“室中读书图”分寄禹臣、近仁、冬秀

  (六月六日)

  叔永为吾摄一“室中读书图”。图成,极惬余意,已以一帧寄吾母矣。今复印得六纸,为友人攫去三纸,余三纸以寄冬秀、近仁、禹臣各一,图背各附一绝:

  故里一为别,垂杨七度青。异乡书满架,中有旧传经。

  (寄禹臣师)

  廿载忘年友,犹应念阿咸。奈何归雁返,不见故人缄?

  (寄近仁叔)

  万里远行役,轩车屡后期。传神入图画,凭汝寄相思。

  (寄冬秀)

  图上架上书,历历可数,有经籍十余册,以放大镜观之,书名犹隐约可辨,故有“犹有旧传经”之句。

  近仁为余叔辈,为少时老友,里中文学尝首推近仁,亦能诗。余在上海时,近仁集山谷句,成数诗见怀。

  冬秀长于余数月,与余订婚九年矣,人事卒卒,轩车之期,终未能践。冬秀时往来吾家,为吾母分任家事,吾母倚闾之思,因以少慰。《古诗十九首》云,“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兰蕙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吾每诵此诗,未尝不自责也。

  三三、得家中照片题诗

  (六月六日)

  去年得家中照片,吾母与冬秀皆在焉。有诗云:

  出门何所望,缓缓来邮车;马驯解人意,逡巡息路隅。

  邮人逐户走,歌啸心自如。客子久凝伫,迎问“书有无”?

  邮人授我书,厚与寻常殊。开函喜欲舞,全家在画图。

  中图坐吾母,貌戚意不舒;悠悠六年别,未老已微癯。

  梦寐所系思,何以慰倚侣?对兹一长叹,悔绝温郎裾。

  图左立冬秀,朴素真吾妇。轩车来何迟,劳君相待久。

  十载远行役,遂令此意负。归来会有期,与君老畦亩。

  筑室杨林桥,背山开户牖。辟园可十丈,种菜亦种韭。

  我当授君读,君为我具酒。何须赵女瑟,勿用秦人缶。

  此中有真趣,可以寿吾母。

  三四、《图书周报》中余之照片

  (六月六日)

  本周一《图书周报》(Leslie’sIllustratedWeeklyNewspaper,June4,1914)载余照片。此报销行至百万以上,各地旧相识读此,争驰书相问。

  三五、我国之“家族的个人主义”

  (六月七日)

  吾常语美洲人士,以为吾国家族制度,子妇有养亲之责,父母衰老,有所倚依,此法远胜此邦个人主义之但以养成自助之能力,而对于家庭不负养赡之责也;至今思之,吾国之家族制,实亦有大害,以其养成一种依赖性也。吾国家庭,父母视子妇如一种养老存款(Oldagepension),以为子妇必须养亲,此一种依赖性也。子妇视父母遗产为固有,此又一依赖性也。甚至兄弟相倚依,以为兄弟有相助之责。再甚至一族一党,三亲六戚,无不相倚依。一人成佛,一族飞升,一子成名,六亲聚噉之,如蚁之附骨,不以为耻而以为当然,此何等奴性!真亡国之根也!夫子妇之养亲,孝也,父母责子妇以必养,则依赖之习成矣;西方人之稍有独立思想者,不屑为也。吾见有此邦人,年五六十岁,犹自食其力,虽有子妇能赡养之,亦不欲受也,耻受养于人也。父母尚尔,而况亲族乎?杂志记教皇Pius第十世(今之教皇)之二妹居于教皇宫之侧,居屋甚卑隘,出门皆不戴帽,与贫女无别,皆不识字。夫身为教皇之尊,而其妹犹食贫如此。今教皇有老姊,尝病,教皇躬侍其病。报记其姊弟恩爱,殊令人兴起,则其人非寡恩者也。盖西方人自立之心,故不欲因人热耳。读之有感,记之。

  吾国陋俗,一子得官,追封数世,此与世袭爵位同一无理也。吾顷与许恰荪书,亦申此意。又言吾国之家族制,实亦一种个人主义。西人之个人主义以个人为单位,吾国之个人主义则以家族为单位,其实一也。吾国之家庭对于社会,俨若一敌国然,曰扬名也,曰显亲也,曰光前裕后也,皆自私自利之说也;顾其所私利者,为一家而非一己耳。西方之个人主义,犹养成一种独立之人格,自助之能力,若吾国“家族的个人主义”,则私利于外,依赖于内,吾未见其善于彼也。

  顷见辜汤生所作《中国民族之精神》一论,引梁敦彦事,谓梁之欲做官戴红顶子者,欲以悦其老母之心耳(TheChineseRewvol.I,No.1,p.28)。此即毛义捧檄而喜之意。毛义不惜自下其人格以博其母之一欢,是也;然悬显亲为鹄,则非也,则私利也。

  三六、第一次访女生宿舍

  (六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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