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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作者:邹小樱

第17章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4)

  现在电视上播放的这档节目,由香港电台(RTHK)制作;每逢周末,在晚上7点档这个黄金时段,无论是无线电视还是亚洲电视都会播出由香港电台提供的公益性电视节目,内容以反映香港本土正在发生的时政为主,多反映本港青少年生活及他们的意见表达。而这一天,播放的是关于my little airport的纪实访谈:《我的正经事》。节目中除了他们演出、排练的片段,还穿插了很多的采访。电视上的阿P和Nicole,面对镜头没有丝毫的局促。香港电台关注他们不只是因为音乐,在香港玩独立音乐的人还有很多很多,my little airport被关注的重心是因为他们的表达方式。他们玩的并不是那些重型的、嘈杂的狭义摇滚乐,他们的口吻是生活化的,贴近香港同龄年轻人的脉搏。他们用朴实无华的技巧,在香港这个“石屎森林”里吟唱。他们是香港这座国际大都市的草根诗人、哲学家,他们用碎碎念的、拥有九个声调的粤方言歌唱着身边发生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我的正经事》里,阿P不止一次地表露他的流浪情怀。城市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逼仄,他总是想要逃走,却又受困于对物质文明的依赖而裹足不前。于是他只能有限度地成为一个当代城市中的嬉皮士。在《春天在车厢里》,my little airport唱道:“可否试一次?与我闲时乱搭巴士,由上环到天后,拖着我手到我话够。请跟我一次,与我二时搭到十时,什么都也可以,搭到累时吃百力支。”他们坐的或许是叮叮车吧,沿着铁轨在港岛一路行驶。车上没有空调,走得也慢吞吞的,搭乘地铁或许只是10分钟的路途,偏偏要花上半个小时。可在快节奏的香港,自慢何尝不是一件充满诗意的事。何况和所钟情的人一起窝在巴士里,需要有目的地吗?在她的身边,我已经哪儿也不想去了呀。

  从这时开始,我正式成了他们最忠实的歌迷。

  2007年,mylittle airport推出了他们的第三张专辑《我们在炎热与抑郁的夏天,无法停止抽烟》。如果说《在动物园散步才是正经事》围绕的是学生时代的青春年少与浪漫单纯,《只因当时太紧张》进一步讲述了成长的不安与躁动,那么《我们在炎热与抑郁的夏天,无法停止抽烟》描绘的则是文艺青年在刚步入社会后的各种抗争。他们高唱着《毕业变成失业》这样一个横亘在年轻人面前的时代性话题(那时的我正处于歌中所唱的状态),即使谋得了一份兴许还算不错的工作,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很快你就会发现费尽千辛万苦所得到的职位,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已。于是他们又大声地唱着:“订了一季,又到下季,为何人大了就要成为工作的奴隶?最爱做的不可发挥。我的感觉,逐渐流逝,从前曾说过要如何欣赏世界的美丽,现在只懂得放假去消费。”(《悲伤的采购》)从港产小文艺青年的单纯可爱,到今天发泄着最后一丝青春期自恋和任性的情绪,句句都唱出了我们的心声,这样的my little airport,你怎能不爱?

  我忍不住照着乐队官网所留下的联系方式给他们发了一封邮件。在信里,我告诉阿P,这里有很多你的歌迷,是否有兴趣来演出?阿P很快就回信了。当年的12月,在各方好友的帮助之下,my little airport终于第一次踏上了内地的舞台。

  迄今为止,我共看过他们的五次演出。从刚开始仅涉足广深两地,到席卷北京、上海、成都;从疏疏落落的每场两百人,到接踵摩肩的上千人。他们登上了一个比一个更大的舞台,但我对他们首场演出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阿P时而化身钢琴王子,弹一手充满了暗黑哥特色彩的键盘,时而化身摇滚英雄,弹着直来直往的朋克吉他(不过他的键盘明显比他的吉他要弹得好很多);Nicole有着文静之外的另一面,她会大声地对着台下说:“你们跳舞啦!我们其实好吵的啊!”在每首歌的间隙,她总喜欢和阿P开着玩笑;阿P则偶尔爆粗,或是说几个有色笑话,都能引起哄堂大笑;两人都尽显Kuso本色,频频出锤,甚至拿自己的出锤当作幽默;阿P还因为没有控制好上场前摄入酒精的分量而在台上呕吐起来,一度不省人事。什么,你问他干吗没事喝酒?因为他胆子太小,上台会害羞啦!

  那天,在台下,我们聊彼此都很喜欢的后朋克乐队“苏克西女妖”(Siouxsie& the Banshees),还有他们那首与香港某楼盘同名的代表歌曲《Hong Kong Garden》;我们聊“小清新”音乐鼻祖“地下丝绒”(The Velvet Underground),到底my little airport有多少歌的灵感来自那条大香蕉(意指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为乐队唱片《地下丝绒与妮可》设计的封面);我们聊及左岸香颂,还有法国流行音乐教父塞尔日·甘斯布(Serge Gainsbourg)。当阿P得知我也是甘斯布的歌迷时,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着问我“我们的法语是不是很烂”。他更是毫不掩饰地表示,专辑中负责法语口白的阿雪其实只上过三堂法语课,因此也难怪在《japan实瓜》这首甜蜜的午后红茶式的吉他小品中,女生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男生关于法语中“我想你”的发音,但男生一直都恍若故意捣蛋似的念不好,“You said‘je pense a toi’,but I said‘Japan实瓜’”,因为老师自己就半斤八两嘛。

  香港人对“世界花都”巴黎总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结。在《合久必婚》里,李克勤这样许诺:“就算跟你未游尽花都,可给你的都会做到。”王菀之的《巴黎没有摩天轮》,用纤细的口吻怯生生地说:“听讲花都是情人必经之地,真迹的毕加索看到我想飞。”林忆莲《都市触觉》系列自然也不会错过巴黎,“微微雨在扑,满花都洒落。”(《微雨扑巴黎》)就连穷小子Shine也要拖着恋人的手,告诉对方,“我没法共你迈向花都”(《东涌日和》)。而这一种巴黎情结在my little airport的身上更是偏执得几近病态。譬如他们的《美孚根斯堡与白田珍宝金》,吉他拨弦下的简单吟唱,再配以两人充满浪漫的诗白,还有曼妙的口琴与玩具小钢琴,已勾勒出一派左岸香颂的浪漫诗情。岂不知美孚、白田都是香港的居民区,根斯堡是“法国猫王”Serge Gainsbourg的港译,珍宝金则是他的妻子Jane Birkin,两人是法国最富盛名的文艺情侣,横跨音乐、诗歌、舞台剧、电影等几乎所有艺术领域。遥想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嬉皮文化和摇滚乐的影响下,“椰椰音乐”(yeye)成为法国的主流,香颂教父甘斯布便是其中最闪亮的英雄,一方面他极尽离经叛道之事,把与情人的云雨之声录入了唱片里,把法国国歌《马赛曲》改成了雷鬼曲风;另一方面为法国流行音乐引入了各种现代元素,树立新的标杆。就这样,一个是香港居民区,一个是法国文艺明星,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者被my little airport融合到一起,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阿P说,美孚是他的住所,白田则是他昔日上学的地方,这是他日复一日成长与生活的所在地。但这些地区绝少在流行文化中被提起,在香港旅游发展局的对外宣传资料中,你也绝不会看到这些地方。或许是因为美孚和白田没有什么光鲜照人的地标可吸引来港自由行的游客吧,它们并未包含在大家对香港这个国际性大都会的想象里,更不会像名店林立的时代广场、人潮如涌的百德新街那样被唱入香港流行曲中。对于我来说,美孚也只是一个地铁站的名字而已,即使从山顶俯瞰维港时,它也是完全被淹没的那一块。了解了这些,你才会更明白my little airport在歌中所传达的精神:“我们是香港最后一群缺乏社交技巧的诗人,我们是演奏家、思想家;我们是迷失在森林里的旅人,在同样不仁慈的善良与邪恶之间,与潮人抗衡;我们喝着凉茶听着音乐,大口大口地把烟喷到天上,日出日落,我们如在巴黎法国。”

  2009年,mylittle airport继续高举着法兰西的三色旗,推出了他们的第四张专辑《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

  俾我再约多你一次再约多一次再多一次你我这件事回到公司不会有人知俾我再交换多一次交换多一次换礼物的心意放进去雪柜用黄色的胶袋包起不会有人怀疑俾我再讲多一次再讲多一次我的心事我最爱你是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my little airport《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

  在上班的时间里,在办公区域中(也许是茶水间,也许是楼梯的转角),借助公司的设备(如歌曲中借冰箱交换礼物),在Boss和一众同事的眼皮底下,发展出一段躲躲藏藏的爱情。一个“藏”字,道尽Office Romance的精髓。我一直觉得这首歌才是最适合用作彭浩翔《志明与春娇》之电影主题曲。那么,到底什么叫作“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呢?或许你得追溯到这首歌在创作最初时的样子。那是他们第二次来广州演出的时候,阿P在台上一如既往坏坏地说,下面这首歌,是我们的一首新歌,叫作《The More You\"re MK,The More I\"m OK》,中文意思便是《你愈MK我愈OK》。所谓MK,是香港最著名的潮人出没地旺角(Mong Kok)的缩写,而后又演变成专门指代在旺角出没的年轻人,一群穿着喇叭裤、弄着庞克发型却又不知道Punk到底为何物、开着一辆旧车扮头文字D、不停地耍酷、走路双手插袋还要昂首挺胸的这么一群MK仔、MK妹。去香港Shopping,你不会错过位于旺角心脏地带的朗豪坊,在周边的小街小巷里,你总会一眼辨认出那些不停耍酷(chok)的MK人。我曾经诧异于在冬天里穿着热裤和小背心、露出胳膊上刺青的MK女,但很快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么,这样一群标新立异却又难免外强中干的青年,有何“诗意”可言?遍布古惑仔的旺角和象征着高雅的巴黎有什么样的联系?MK距离香港的文艺青年有多远?在这似是而非之间,正是my little airport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80后香港青年对枯燥的现实与美好的梦想之间被拉长的一道薄膜。

  我不知道阿P和Nicole这辈子是否有机会到巴黎一游,等到他们真正踏足这片梦中的国度时,是否真的像他们所看过的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或是那个由18个短片组成的《巴黎,我爱你》那样浪漫到骨子里。无论如何,他们这辈子是死活和法国文化脱不了干系了。在2012年末最新的专辑里,他们依然对巴黎念念不忘,在《How Can You Fall In Love With A Guy Who Doesn\"t Know Gainsbourg?》这首长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歌里,用戏谑式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地劝慰友人:你怎么能和一个没有听过甘斯布的男孩谈恋爱呢?因为音乐品味就朝人家投反对票,这到底是有多执念呀。

  首次看完他们的演出后,和主唱Nicole交换了MSN。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像普通朋友那样聊了很多很多,且不只是音乐。有一天,她告诉我准备搬去北京,在那儿开始新的生活。没过多久,再在网上遇见她时,她已经打点自己的另类北漂生活了。我问她,你在忙些什么呀。她回答说,专心地做手工艺品,还有自己的网店。她还会不好意思地问我说,会不会很逊之类的。我说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取笑你在台上弹贝斯的手型看起来还很生疏罢了——此时,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憬观”乐队的贝斯手,和北京成千上万的北漂音乐人一样居住在通州。只不过,他们的特别之处是从一个墙外的所有人都在抓紧一切机会往里跳的地方逃出来而已。

  在Nicole搬到北京的半年后,我也来到了这儿。在我工作和居住的五道口,有一家名为“D22”的摇滚酒吧,Nicole和朋友不时会来那家酒吧里聚会、看演出。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来得及在此处遇见她,便又匆匆回到了广州这座潮湿的城市,“D22”不久也宣告结业。阿P和Nicole也不再给香港杂志《东Touch》撰写专栏,可他们在该杂志上的文字算是我看过最棒的个人化写作了。Nicole倒还不时地更新自己的博客,继续发着生活的牢骚。

  所幸的是,mylittle airport并未因团员的天南地北而解散。他们继续为香港并不伟大的80后90后一代而歌唱,如阿P所说,“80后对待世界的方式可能多一点玩世不恭,但在被某些事情打动(例如贫穷)而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事的时候,跟年纪没有关系。”他们会一直为流光溢彩的香港之另一面而发声。他们仍在按着自己的步调做新唱片,Nicole会在一切准备妥当后飞回香港,完成专辑的录音工作。我也曾问Nicole,你生活在北京,而阿P所写的歌依然是围绕着香港,他还在美孚做着他的巴黎白日梦,你们的距离,还有你的所处的环境,这些是否会影响你对歌曲的理解?Nicole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人奔走到了不同的地方,还是看着电视电影,做一样的事情。”

  在mla的新歌里面,我最喜欢的是《给金钟地铁站车厢内的人》:

  曾经你都是夹在月台上的人

  当时你觉得入了车厢内的人

  有责任尽量前行

  如今你经已是进入了车厢内的人

  但你忘记了四班车之前

  你的月台人身份

  机会来了你变更

  你不再为后面的人谂

  曾经你是月台上有理想的人

  对月台人充满怜悯

  金钟站是荃湾线和港岛线的换乘车站,由于港岛中环一带集中了香港大部分的企业,因此每日在上班高峰期总是人潮汹涌,需排队两到三趟才能搭上。你可以用北京地铁的西直门站、广州地铁的体育中心站做参考。在粗糙得让人忍不住皱着眉头的廉价音色里,歌曲把搭乘公交工具中的小市民心态勾画得活灵活现。但mla又不仅是停留在坐地铁这件事上,他们用这样一个生活细节,以最感同身受的方式告诉了我们:原来,我们就是这样变成自己讨厌的大人的。这首歌由阿P亲自演唱,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长居北京的Nicole已经忘记了金钟站是有多惨烈了,可我看却未必,八通线绝对不落下风。

  反正,世界是平的,年轻一代呼吸着一样的污浊空气,幸好有my little airport,成为我们的喉舌。我喜欢Nicole博客中的一句话:“我们生活在一个肮脏的气球里。因为肮脏的气球没有话语自由,所以我才想要做能畅所欲言的纸。”要知道,对自己和世界坦诚,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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