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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作者:邹小樱

第27章 这个旅客原已归来(3)

  妈妈主动地把麦克风递给我,让我学唱《偏偏喜欢你》,她的理由是,我唱这首歌一定会很好听。这时,她也不会担心“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这些成人世界里的情感会过早地搅浑我的世界。或许妈妈只是简单地觉得陈百强和我一样,不就是一个根本还没搞清楚爱和被爱是怎么一回事的大孩子吧,否则怎么会问“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这样幼稚的问题。确实,陈百强一生追求童话般的爱情,却一直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正如他以创作歌手之姿进军歌坛,一路顺风顺水却又从未成为红得发紫的那一个,他在歌中云淡风轻地唱“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却又无法像同期出道的好友张国荣那样看破世俗纠缠。1989年,当他凭借《一生何求》再度登上事业高峰时,也恰好碰上谭咏麟、张国荣宣布不再领奖,这似乎是他迅速抢占有利地势的好时机,可没想到香港乐坛接下来迎来的是刘张黎郭的抢班夺权。面对来势汹汹的新一辈年轻歌手,陈百强自觉无力抗衡,也不愿面对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的残酷现实,最终选择了逃避,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酒精和安眠药。长期为盛名所累,媒体的聚焦,竞争的压力,在顷刻间吞噬了丹尼。1992年5月18日,陈百强被发现在香港半山区的寓所内昏倒,随即被送往玛丽医院进行救治,原因是严重酗酒及服食过量药物;在昏迷长达17个月后,1993年10月25日,他终因脑衰竭死亡,在35岁画上了人生的句点。

  大家总喜欢把陈百强和张国荣相提并论,他们一个是忧郁的紫罗兰,一个是高傲的红玫瑰。且他们都是充满了童心的人,陈百强还要更为甚。在丹尼仔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他那样才华横溢却又永远不会长大的“官仔骨骨”的乐坛偶像。许多年后,大家对他的回忆依然停留在港产青春片《失业生》里那个不善言辞却又执拗的白衣王子。影片最末的压轴演唱部分,陈百强先是对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便缓缓地坐在一架白色的雅马哈三角钢琴前,优雅地展开了他的十指,一段仿似法国作曲家埃里克·萨蒂式的前奏响起,接着是关于他的特写,那一张无邪的脸庞,还有清澈的目光,带出了他的名曲《有了你》:“有了你顿觉轻松写意,太快乐就跌一跤都有趣。心中想与你,变作鸟和鱼,置身海阔天空里。”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唱着,你也根本无须在意画面中的嘴型、指法和音轨稍有出入。在重温这些影像的时候,你唯一介怀的是,影片中白衣飘飘的“中环三太子”陈百强、张国荣、钟保罗都过早地和我们不告而别。

  在丹尼长长的传世名曲中,我最喜欢的是《涟漪》,1982年收录于他的首张新歌加精选《突破精选》中“唯二”的新曲之一。

  生活静静似是湖水 全为你泛起生气

  全为你泛起了涟漪 欢笑全为你起

  静默亦似歌 那感觉像诗

  甜蜜是眼中的痴痴意 做梦也记起

  这一串日子 幻想不到的优美

  ——陈百强《涟漪》

  据说这是陈百强当年写给绯闻女友翁静晶的歌,词作者是他的最佳拍档之一的郑国江。如果发起一项“香港乐坛最唯美的十大金曲”评选,《涟漪》一定名列前茅。它真的太美了,于是在日后分别有陈奕迅版、张敬轩版、彭羚版、林一峰版、陈晓东版、陈洁丽版、刘美君版……各路歌手争相翻唱,但任由谁都无法媲美陈百强。因为他有孩童一般的天真,这是他清澈见底的湖水;同时他也有少年维特式的敏感,所以即使是最轻柔的微风拂过,也会拨动他的心。

  录制这首歌的时候,陈百强二十四岁。就让他活在永远的二十四岁。

  死亡的阴霾让人难以释怀,但梅艳芳可以将其吹散。她在《夕阳之歌》里唱“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并不是他人之明天于她而言已经太晚,而是她已明白,总有一天你将不再拥有明天,但无须为失去明天而感到悲苦。人的一生是有限的,但有限也是无限的一部分。而她已将有限的生命投放至无限宽广的浩瀚烟波里。

  有位朋友曾说:我对香港音乐的重新认识,是从梅艳芳逝世开始的。

  望着海一片 满怀倦 无泪也无言

  望着天一片 只感到情怀乱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

  远景不见 但仍向着前

  ——梅艳芳《似水流年》

  在哲学家的眼中,死亡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在听歌的人眼里,这好像也有点积极的作用。每当我们想起梅艳芳的时候,耳边总会第一时间响起《似水流年》。我是坚实的无神论者,但若你告诉我,这世上真的有所谓“造物者之手”这码事,那这首歌或许可作为佐证。当耳边传来这熟悉的旋律,背地里是出自罗敏庄巧手的优雅室内乐编排,郑国江的歌词自然是可媲美任何一首现代诗的,但最闪闪发光的依然是梅艳芳的演唱。她宽厚的声线描绘出蔚蓝的海天一色,几只海鸥从画面中划过,我们闭上眼睛,仿佛就躺在歌里的那艘小木船上,飘呀飘呀,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将驶向何方。已经数不清这些年来在夜里归家的时候,多少次听到《似水流年》,是因为它最适合安抚那些疲惫的身体吗?就像一种魔力,当梅艳芳的声音出现,一身的戾气都被洗尽,不留痕迹。那些白天里发过的脾气、受过的委屈,马上溶解在这个神奇的频率里。这样的一首歌,听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厌倦。这就叫作“老天爷赏饭吃”吧。

  最让人惊叹的地方还在于,在《似水流年》里,时光似乎是静止的。即使梅艳芳在歌中一遍遍嗟叹,“留下只有思念,一串串永远缠”,乍听之下像是文人墨客面对一川江水发出的“逝者如斯夫”的感慨,但紧接着,她又唱道:“外貌早改变,处境都变,情怀未变。”“情怀”二字,从口里面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很轻,用手去接时却又很重。就像“梅艳芳”这个名字,她可以很轻很轻,像《一舞倾情》,如羽毛般温柔地飘落在手心;也可以很重很重,像《情归何处》,远远看去像是稀疏平常事,不料去推它,“爱在何方,我笑我始终稀罕”,是这样的纹丝不动。这份重量,甚至让人模糊了时间的界限,就像在某个周末的早上醒来,忽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几。

  读刘梓洁《父后七日》的时候,曾因为这段湿了眼睛:“于是它又经常不知不觉地变得很重。重到父后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飞往东京的班机上,看着空服员推着免税烟酒走过,下意识提醒自己,回到台湾前记得给你买一条黄长寿。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我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直到系紧安全带的灯亮起,直到机长室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仿佛是你。”常听人说,时间不过就是一种错觉、一种幻想,其实世上本不存在“时间”。梅艳芳带给人的就是这样一种错觉。在听着“原来今生心债,偿还不是一世”(《心债》)的时候,你会想,这样鲜活的声音,是在三十年前录制的吗?而今真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吗?这怎么可能呢?于是,连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鸿沟,也由此被扭曲。

  但和刘梓洁忽然觉察到她的父亲已不存在于世时所哭足的一个半小时相比,我们想到梅艳芳时,心里总是暖暖的。这和血缘、至亲无关,而是因为被想念的对象是梅艳芳。“人生犹似是风飘絮,谁会知是否去莫停。流落在岁月匆匆里,化作多少憔悴。”人们所牢记的那个梅艳芳,除了是舞台上芳华绝代的一代妖姬,更是那个勇敢面对死亡的强者,如她在《歌衫泪影》中传达的那种绵长的力量。假若时光必定会把眼泪和欢笑一并带走,人的前方漆黑一片无法窥探,那亦可在旧日的歌声里获得无惧的勇气。早在2002年,梅艳芳便已确诊自己罹患子宫颈癌,直到2003年9月,迫于外界的压力,她才公开承认自己的病情。在此之前,她只要在公开场合露面,便尽力以美丽的形象示人,包括在“沙士”期间发起的“1:99音乐会”,丝毫不见其吝啬心力。同年11月6日,“梅艳芳经典金曲演唱会”在红馆连开8场,这当然不是她唱得最好的演唱会,但——谁会料到一个多月后她便将永远辞世呢?

  死亡是一个许多人都避而不言的话题。当然,我也见过有不少的人对自己的死亡夸夸其谈:死亡的那一刻要很优雅,要很勇敢;遗嘱要怎么弄,墓志铭要怎么写,葬礼要怎么安排,是海葬还是把骨灰捧回来用以滋养窗台上的花。在韩国以及中国的台湾、香港等世界各地,已经有医护专科学校开设“死亡体验课”,让学生感受躺进棺材的感觉。但在我的眼中,这些都只是花架子。如果还在意自己该如何死去,那么便证明还在乎那个“我”——而在死亡面前,“我”根本哑口无言。把自己的死亡时刻描绘得最壮烈、声音嚷得最大的那一位,或许在大限将至时,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姿态和发型,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苟延残喘。因此,梅艳芳的所言所举就显得更伟大了。

  在她的告别演唱会上,在唱《夕阳之歌》之前,她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穿着一袭简单而隆重的纯白婚纱,梅艳芳问台下众人,我穿婚纱好看吗?众人当然回答:好看!可梅艳芳轻轻叹了口气,自言:可惜错过了时间。四岁入行,梅艳芳把她的一生都交给了舞台,其中错过了好几次美满姻缘,然后便始终孤身一人。作为演员、歌手,她当然不止一次穿过婚纱,但这些婚纱都从未真正属于她。“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女人花》),每个女子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婚纱,拥有自己的家庭,相夫教子,但梅艳芳反复地强调,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她的头纱遮住了半张脸,没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几度凝噎中揣度她的心情。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和大家开玩笑说,唉,我还是等贝克汉姆离婚吧!而现在,贝克汉姆夫妇刚庆祝完他们的结婚14周年纪念日,膝下有四个孩子。梅艳芳却离开我们十年了。

  我深爱的另一位台湾已故歌手薛岳,和梅艳芳对生命的热爱相仿。1985年,刚刚三十出头的他以《天梯》走入大众视野,成为台湾乐坛振臂一呼创病皆起的摇滚英雄。可没多久薛岳便被查出患有肝癌,虽进行了癌细胞切除手术等各种治疗,但依然无济于事。当医生告之他时日无多后,薛岳毅然决定赶制自己的第五张专辑,在与病痛的斗争中交出《生老病死》,其中那首脍炙人口的《如果还有明天》便是薛岳给自己的一曲挽歌。1990年9月17日,他拖着干瘦的病躯,用最后的火花献上一台“灼热的生命演唱会”。无法想象薛岳是怎样坚持完成这场演唱会的,他的癌细胞早已扩散到脑部,而薛岳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容忍自己随便去唱的人,即使是上娱乐节目通告,他也要做到一丝不苟,更何况是这样的一场演唱会。可在《灼热的生命》现场录音专辑中,你根本察觉不出薛岳是一个病人,他的嗓音依然嘹亮高亢,活力四射。你怎敢相信,在这场演出后不足两个月,薛岳竟也撒手离开?

  “不要喊我的名字,不要哭。”梅艳芳离开的时候是孤傲的、有尊严的。她在告别演唱会中的一举手一投足已经预示了她在告别时刻的模样。在梅艳芳逝世前后,我的身边也有亲友陆续身故,或因年岁不饶人,或因顽疾难愈。死亡的阴霾让人难以释怀,但梅艳芳可以将其吹散。她在《夕阳之歌》里唱“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并不是他人之明天于她而言已经太晚,而是她已明白,总有一天你将不再拥有明天,但无须为失去明天而感到悲苦。人的一生是有限的,但有限也是无限的一部分。而她已将有限的生命投放至无限宽广的浩瀚烟波里。

  此刻,新闻中不断地传来曼德拉病危的消息。我于是想起了曼德拉多年前那段著名的就职演说:“我们最深的恐惧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够好。我们最深的恐惧是我们自己拥有无可测度的力量。我们害怕的不是自己的黑暗,而是自己的光亮。我们的出生,是为了彰显内在于我们之中的荣光。这荣光,不特属于少数人,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让自己发光发亮,在无意之中也允许了其他人的起而效行。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脱,我们的存在自然也会解放其他的人。”

  梅艳芳就是这种存在。她告诉我们,别害怕,就算没有明天。

  但即使嫁作他人妇,杨千嬅的心口还是挂着个“勇”字。朱天心在《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里描绘了这样一幅恬静的美景。而我在杨千嬅身上听到的,正是这么一颗盛开在夏日里的永恒少女心。

  1999年的夏天,电视上反复播放着这一辑广告:在一间有着大落地玻璃窗的白色房子里,一个穿着宽松家居服的女生或坐或卧,闲来乱翻书,乃至手舞足蹈;配乐是一首轻松的巴萨诺瓦小品,木吉他轻松利落的拍弦与制音,合成器奏出和煦的装饰音;歌里唱着“逃避现实高歌洗澡中,逃避烈日躲于沙发中,重回现实喝着滋润的秘蜜,满心喜悦与他”,然后女生把满满一大匙的枇杷露送进嘴里,还舔着嘴巴说:“饮京都念慈庵川贝枇杷露,人都Sweet滴噶。”从此之后我便成了京都念慈庵的忠实粉丝,大学时学校都会提供一定额度的药品补贴,每学年68元,无累计、无叠加、无转让且过期清零作废,于是学年末身体壮实如我们总会一窝蜂地跑去校医室开药,舍友们通常会捧着一大包夏桑菊、保济丸外加斧标驱风油回来,而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川贝枇杷露。也并不理会舍友们对我的指责,为何要选这么个又贵又不常用的东西,四年来始终如一。如今,每逢自己或家人有几天咳嗽不止,我都会买一樽念慈庵,先放入冰箱里冷藏一阵后再吞服,确实每每药到病除。

  因为明星的代言而对一个产品怀上感情,这还真不是小几率事件。因为五月天只去全家便利店,因为绫濑遥选择松下“女朋友”系列数码相机,对京都念慈庵止咳化痰功效的迷信很大程度上也有来自对广告里杨千嬅那一句“人都Sweet滴噶”的影响。那时还不了解这首广告歌的作者陈绮贞是何方神圣,只知道杨千嬅的演唱是如此的轻松惬意、沁人心脾。按图索骥地在小镇上的唱片店里找到了这张《夏天的故事》,封面上那个扎着小马尾的杨千嬅仿佛就是夏日阳光的最佳代言,而专辑里的歌也很切题,从陈辉阳的《咖喱》开始,《仲夏夜之梦》《夏日恋人》,一首接一首,吹着风扇、咬着冰镇西瓜,这就是记忆中的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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