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为情而累的那几天(1)

　　彻底被冷落

　　◎8月9日 星期日 阴转小雨

　　今天听课回来，我到取款机取了点生活费，顺便查询了一下账户余额，才意识到上面只剩1000块钱了。晓莲说这1000块太少，有可能撑不到上经理的那一天。为了保险起见，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我又硬着头皮，无奈地编了个谎言，找家里索取了1000块钱。

　　下午两点多钟，在领导们的安排下，我和晓莲收拾好行李，调往了谭绍立寝室。

　　当时，寝室里只有三个人，我们随便打了个招呼，便请个假出门闲逛去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晓莲对我的态度每况愈下，只要是出了宿舍的大门，她就一路上电话打接个不停，不再对我说上半句话。

　　不过这一次，她打完电话之后，倒是露出了笑脸，对我说道：“庆庆，我的同学已经买好了车票，后天下午就要来这里考察。以后，咱俩可能就再也没机会相处了。你可要记住，新朋友来了之后，你必须装着不认得我，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凉了一大截。我除了佩服她宽广的人际，内心还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虽然她现在对我冷漠，但至少我还能看得见她，偶尔还能说上两句话。以后要是和她“断绝”了来往，我还真有些无从适应。我假装着毫不在意，嘴里也说着没关系，心中却充满着恐惧和不安。

　　我抖了抖嘴角，鼓足勇气问道：“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以前的同学，可是个大美女哟！”她很大方地回答。

　　听到这儿，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接着又想：连她都说是个大美女，莫非那女孩儿真是貌若天仙？当然，我没再问诸如此类的问题，心想只要对方不是男的也就没事了。发展才是硬道理，我也得尽快想个办法，把自己的朋友邀约过来才行。我实在不愿意天天都这么闲着不做事儿。

　　我们随便晃荡了片刻，然后去网吧消遣了一会儿，便朝着宿舍赶回。

　　此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按理说应该快些回去，晓莲居然又打起了电话，叽里呱啦讲个没完。我无可奈何地跟在她的后面。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迷了路，围着小区转了三大圈儿。我提醒她她也不去搭理。雨越下越大，她知道不能再迷下去了，这才停止了通话。在我的指引下，她才找到回去的那栋楼。

　　咱们住的四楼，也是该栋楼房的最顶层，而且没有任何的隔热装置。虽说外面下着雨，里面却如同蒸笼一般，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大家都脱掉鞋子，进入男寝玩耍了起来，晓莲也不例外。让我诧异的是，他居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拿起塑胶扇跳了起来，边跳边跟里面的男男女打起了招呼。

　　我看得很清楚，里面除了一个阿姨、一个大姐，然后就是七八个光着身子的男士。那些男士都长得人高马大，有几个看上去还有点痞。我本想和他们打招呼的，却发现他们老是对我视而不见，只知道跟晓莲打得亲热，一个个都美女美女地叫个不停，围着她转来转去。透过那些不太正常的眼神，我就一肚子的恶心。

　　晓莲倒也热情，毫不拘泥地坐到那群男士中间，嬉皮笑脸地摸着牌，跟这个碰一下，又跟那个拍两下，完全把我丢弃到了一旁。我很尴尬，也很气愤，真恨不得跳过去骂道：“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当然，这样的话永远都只能憋在心里，我除了保持着沉默，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之，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了样。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一个人到大厅里转悠，偶尔朝着男寝探上几眼。

　　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晓莲居然拿着那把扇子，给前面的大个子扇风，然后又在他背上揉来揉上，无比亲热的样子。我心中满是愤慨，心想这行业虽讲求人帮人，但没必要表现得这么热情吧！这样也太放纵了吧！太不懂得收敛了吧！刚换个地儿，就表现得如此随便，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清纯？

　　是的，我很失落、很愤怒、很孤独，也很无奈，心情坏得不能再坏。这里既燥热又喧闹又憋屈，完全没办法跟王林宗寝室相比。虽然大家打得热火朝天，我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和谐，似乎只隐藏着的丑陋与变态。我想一个人跑出去发泄，可是行业规定我不能消极抱怨，也不能一个人出去散心。没办法，我只好望着天发板，一阵一阵地叹息。

　　我看得出来，虽然大家表面上似乎快乐，但他们的生活却并不洒脱，很无聊、很压抑、很纠结……我甚至可以这样断定，眼前的就是一群寂寞的男人。他们用着狂热的笑声、惊天动地的激情，以及即将发财的梦想，强迫自己表现得很快乐。与王林宗寝室的成员相比，这里的气氛显得更加荒诞，更加压抑，更加不可理喻。什么叫真诚？什么叫无私？什么又叫快乐？答案，在这儿仿佛都已失真。

　　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冒出这么多的想法，或许还是因为晓莲的缘故吧！

　　这里的生活标准和王林宗寝室一样。到了下午七点钟左右，一大锅面条便端了上来。晓莲倒是勤快的很，给这个挑了面条，又帮着给那个挑面条，大哥大姐主任阿姨都叫了个遍，唯独对我不理不睬。等大家都开始吃了，我才接过那根勺子，慢慢地凑到铁锅旁边，一个人窘迫地挑着面条。

　　进餐的时候，大家讲的那些故事，也是如此的低级下流，什么荤笑话荤故事荤谜语，只要是荤的黄的，全都给搬了上来，简直让人不堪耳目。我心想：本来天气都热得要死，而且还是进餐的时间，弄这些东西很好玩吗？纯粹是强奸咱们的思想。至于具体的内容，我这里就不摆出来了，想象一下也就可以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闷头闷脑吃上一碗，便跑到厨房去了。

　　大家渐渐地都放下了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见厨房的碗越来越多，我随便就拿了个盆，舀上清水，倒上洗洁精，木讷地洗了起来。

　　晓莲吃完之后，也跑进厨房，然后把我支开，嘴里还嘀咕个不停，语气非常的生硬。茫然之下，我只好再放个盆去清碗。清洗过碗，我准备把碗放进柜台，她却抱怨我清得不干净，自己倒上水再清第二遍。之后，她便一声不响地离开，继续陪着那群男人玩着龌龊的游戏，任由我在一旁尴尬。

　　我真的很生气，为何她偏偏会在这个时候，用如此冷漠且生硬的态度来折磨我？似乎在故意疏远着我似的。就算她自己有着不顺心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想摆脱我，也用不着采用这种伤感情的方式吧！我无法理解，只觉得心里寒碜到了极点。

　　晚上就寝的时候，我被安排到了卧室的角落里。落地扇呼呼地转着，我却半点儿风也沾不到，汗水哗啦啦流个不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还好，旁边的那位哥们比较开朗，跟我闲聊了起来。经过介绍得之，他名叫石俊良，湖南龙山人，也就比我大一岁，是这群男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让人倍感欣慰的是，在以后的那些日子，石俊良居然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就让时间来给出答案吧！

　　送周经理上去

　　◎8月10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是周建辉周经理上去的日子。所有人都要过去为他送行。听大伙儿讲，每个人升上经理、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除了带上身份证与银行卡，什么衣服、行李、手机、手表等等，所有的物品统统要被丢弃。我今天所遇见的场景，基本上也印证了这种传闻。

　　送行的地址在西关人民影院后面的大礼堂内。午饭过后，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赶了过去。我和晓莲因为在后面洗碗，去的时间稍微要晚上一点点。这一次，我们依旧是两个人一起走的，只是相互之间的语言少了很多。

　　在晓莲的引导下，我们进入了一道幽深的巷子。沿着巷子往里走，一个硕大的礼堂出现在了眼前。礼堂外面站着一排领导，除了李商梦、王林宗和田庞新，还有许多外网络的领导代表。我们跟领导们握了握手，便进入了礼堂内部。

　　里面不停地播放着刘欢的《从头再来》，场面非常的震撼。

　　我和晓莲在第五排的位置随便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可让我无比意外的是，还没等到我坐上十秒钟，晓莲就立马翻脸，狠狠地对我斥责道：“不要老跟着我好不好，你要和其他朋友搞好关系！”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十分的窝火，转过身便气呼呼地走开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她这种烂脾气了。我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我也坚决不再理她！

　　后来，我跑到了第三排，坐在了石俊良的旁边，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我无意中朝着后面观望，晓莲居然又换作一副笑脸，摇着手示意我坐在她的旁边。我心想，自己虽然给人面子，但也还没有到达那种任人摆布的地步。于是我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事实上，我有点儿后悔，心想如果自己不闹那点脾气，乖乖回到她身边的话，说不准大家的情绪都能缓解许多。

　　来礼堂的人越来越多，前前后后估计超过了1000人。王林宗在一旁说道：“大家不要觉得人多，其实这点人根本都不算什么，如果网络里所有人都来参与的话，估计会超过三千人，整个礼堂都装不下。而且，我们所经营的这片网络，只是定州城很小的一部分。做这行的人员大有所在。大家现在应该见识到了吧，这就是行业的魅力！”

　　我心想，无论王林宗说的是真是假，做这个行业的人的确不在少数。但我还有个疑问：倘若每个人只要掏出2900就可以赚取500万的话，那么在场的这1000人叠加起来，不就可以拿走50个亿了？相当于170万网络成员的总投入！这么大一笔钱到底从何而来？真有那么容易吗？难道是我的计算方式有问题？不过，看到大家兴奋的样子，看到那些成功的事实，我相信是我自己多心了。

　　人员来得差不多之后，接下来就是搞自我介绍。让我意外的是，平时文文静静王表王大厨，居然第一个跑到讲台上，对着话筒拉开嗓子高喊：“真诚的友谊，简单的介绍，我把我真诚而简单地介绍给大家。我来自湖南益阳，名叫王表，希望大家深深地记住我。在记住我的同时，我很乐意成为大家工作中最紧密的合作伙伴，以及生活中最要好的朋友。（齐声：来一首）”

　　全场气氛迅速高涨，很多人都跑上讲台，轮流做着自我介绍，队伍拉得老长老长。由于排队的人员太多，队伍从讲台的右边转个弯排到了左边，又从左边转个弯排到台下，足足有个30米长。据我统计，有将近200人搞过介绍，有几个还介绍过两次呢！

　　晓莲也是个积极分子，老早就排了上去。

　　在这些人员当中，还有个名叫向润发的大叔，据称是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的会员，唱歌唱得非常好。他是我们这家网络课堂的成员。记得每次进课堂的时候，他都会主动献上几首，这次也不例外。

　　介绍会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网上经理的分享仪式。在主持人的宣布下，随着剧烈的叫喊声与巴掌声，七八个网上经理登台亮相。经理们每个人都戴上“劳力士手表”，身穿“报喜鸟”，精神抖擞地向大伙儿鞠躬。全场气氛持续高涨，即使用排山倒海来形容也不过。台下的朋友们就像见到了明星一样，拉开嗓门儿齐声高喊，“网上经理，跳一个；网上经理，跳一个……”那些个经理，真的就咯噔着皮鞋，跟着巴掌的节奏跳了起来。

　　这种无比激烈的气氛，持续了大约十来分钟。

　　随后，经理们便拿起了话筒，简单地做起了分享，其内容大致就是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曾经是做什么的，在传统行业里多么的不如意，然后被某好心邀约人邀约进来，开始也非常的不理解，看懂看明白之后便满怀信心地加入了，经过几个月的地铺生涯，便扔掉了曾经的一切，跑到宾馆消费去了，生活变得多么幸福甜美，等等。

　　里面有个名叫傅雪英的经理，据说以前是卖手机的，因其丰富的肢体语言，给我的印象相当深刻；还有个叫傅光毅的经理，居然唱起了《小白羊》；网上最大经理向奎胜也在场，言谈举止更是慷慨激昂。他们一边搞分享，一边表演着自己的才艺，那种兴奋劲儿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分享过后，随着主持人的宣布，周建辉周经理和他的老婆便登台亮相。

　　周氏夫妇是被一大群人抬上去的。他们刚一到讲台，就被那些人抛得老高，落下之后又接着往上抛，反复抛了十多次。那些人边抛，边配合着节奏念道：“一二三，嘿哟；一二三，嘿哟……”台下的也拉大嗓子起哄，拍的拍巴掌，蹬的蹬脚，就像在拥戴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可不是一般的疯狂。

　　被抛得差不多了，周氏夫妇才摇摇摆摆地站在了讲台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吓了我一大跳。这哪像成功人啊，明明就是两个衣装破烂的“乞丐”。周经理的老婆倒还整得宽松点，只是把裤脚给剪掉了，把头发弄成了“鸡窝”，倒也不伤大雅；而周经理呢，那可就有些要多惨有多惨，不仅裤脚给剪断了，屁股上还扯了好几个大洞，里面的肉肉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的那件衬衫，至少也剪了三个半尺大的洞，脸上也被摸得乌漆墨黑，头发揉得乱蓬蓬一团，真有些惨不忍睹。

　　也正是这些惨不忍睹的形象，让台下的人一个个为之动容。因为在大家的心目中，周氏夫妇就是新的成功人，成功人就必须扔掉曾经的一切，风风光光地住上宾馆，然后用大量的金钱去包装自己，永远的脱贫致富。

　　此时此刻，台下沸腾了起来，掀起了第二次高潮。大家一边拍着巴掌，一边齐声喊道：“周经理，跳一个；周经理，跳一个……”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等气氛平静下来之后，周经理便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开始分享起自己的人生经历：

　　“对于我来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我期待以久的时刻来临了，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我无法形容当前的激动。再过上几个时辰，我便将告别地铺生涯，过上无比美好的生活。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在这命运即将改写人生的时刻，我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都要激动呀！台下的各位朋友，我真的不愿离开你们，因为我忘不掉这融洽的时光，我真的想再多待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天，仅仅一天！”

　　……

　　“说到成功，其实也并不是我做得多么成功，而是我选择了一个成功人的行业。是这个行业行变了我，造就了我，让我从贫寒的打工仔，变成备受瞩目的B级别，接受到这么多兄弟姐妹的关照和爱戴。在这里，我要深深地感谢我的表哥傅光毅，当初正是因为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让我进入了这个的行业。经过一番拼搏，我不仅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还锻炼了自己的胆量和勇气，彻彻底底地得到了改变。”

　　……

　　“如今，我所有的行李都将被扔掉，过去的种种都将成为记忆。我和我相处多年的妻子，终于可以结束这贫穷者的命运，过上自在潇洒的日子。我们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同时也得到了丰硕的回报，这种兴奋的心情，这种从未有过的喜悦，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现在，就让我和我的老婆唱首歌，跟大家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