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为何物

　　贞观二十二年（648）七月，太白星多次出现在白天，弄得长安城里人心惶惶的。皇帝李世民便命令太史令李淳风对这一天象进行占卜。

　　李淳风乃唐初著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他博涉群籍，精通天文、数学、历法、阴阳之学，曾制造了黄道浑天仪，制定了历法《麟德历》，编写了《九章算术》等，并善于占卜，据说“合若符契”，很是灵验。那天李淳风去到了御花园向皇帝汇报，太史令说：“这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而已，陛下不必介怀。”

　　“这太白星怎么老是如此，主凶还是主吉？”李世民不放心地问。

　　太史令捋了一下白胡须，笑着说：“一种天象，主女昌之论罢了。”

　　“女昌之论是什么意思？”皇帝疑惑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自有定论，日后自然知道。”李淳风是李世民身边最为仰仗的星象天文专家，皇帝对他的话从来就是深信不疑的。

　　过了不久，又有人密报，说是近来社会上流传着一本《秘笈》，《秘笈》的主要内容是说“唐三世后将有女主武王代有李家天下”。李世民想起了不久前太史令李淳风的占卜之词，对此他半信半疑了起来。

　　一日，皇帝在宫中召集一帮旧时跟随他打天下的武将喝酒叙旧。酒至半酣，有人建议说这么喝酒不好玩，不如行个酒令。于是皇帝就对众将领笑着说：“那我们不如就玩个报小名的游戏，每个人都把自己儿时的乳名报出来，谁的乳名好听，就奖励他喝一盏。”众武将便依次去说自己的小名来，什么“狗娃子”、“猫娃子”的一大堆，大伙说说笑笑好不快乐。当那酒令行到左武卫将军李君羡面前时，李将军端起酒杯，忽然脸红了起来。李世勣一旁看了，催促着说：“李将军扭捏个啥，快说，你娘当年咋个叫你的，娘给取的乳名可不许乱改哦。”

　　人高马大的李君羡“嘿嘿”一笑，说：“我的乳名不好听。”

　　大伙一听李君羡这样讲更是来了兴趣，哄闹着要他快讲。李君羡只好满脸通红地说：“我娘在生我以前就连生了四个儿子，怀上我时想要个女儿，结果还是一把茶壶。娘想要女儿心切，生下我来就把我唤着‘五娘子’，嘿嘿——”大伙一听，哄堂大笑，齐齐说，“五娘子好听，五娘子好听，五娘子是今天列为将军中最好听的乳名了。李将军得喝一大盅才行。”

　　“喝就喝，老李我冲锋陷阵都不怕，还怕喝酒。”李君羡也大笑着，他将李世勣递上的一大盅酒一干而尽。

　　皇帝李世民一听李君羡报出“五娘子”的乳名来后心里就“咯噔”一声，李君羡是武安县人，被朕封为武连县公，领职左武卫将军，值守玄武门，掌北门宿卫。我的天，他的乳名还叫“五娘子”。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端着一大盏酒来到李君羡面前，一拍他的肩头，带着醉意，佯装笑脸，说：“哪来的女子，竟这般勇健！喝——”李世勣和大伙齐声附和，“五娘子快喝——”那晚的宴会气氛热烈，大家尽兴而散。

　　罢宴之后，李世民想起了“太白昼见”和民间《秘记》的事来，这李君羡的籍贯、封邑、官职都有一个“武”字， 乳名又叫“五娘”，莫非此人就是《秘笈》所述将来要夺我大唐江山的“武王”么？为防微杜渐，太宗皇帝立即下诏将李君羡贬出京城去作华州刺史。李君羡莫名其妙地去到了华州，刚一到任就听说当地有一人“能绝粒、晓佛法”，李君羡“深敬信之，数相从，屏人语。”御史将此事密报太宗，于是李世民以李君羡“与妖人交通，谋不轨”为由，籍没其家，杀之。

　　李世民杀了李君羡后又将李淳风召进宫来，皇帝对李淳风说：“朕杀了李君羡卿知道为何吗？”

　　李淳风看着皇帝问道：“为那‘武王’之事？”

　　“卿神人也。《秘笈》说云，信之有乎？”李世民继续问。

　　太史令李淳风平静地回答：“臣仰稽天象，俯察历数，其人已在陛下宫中，当王天下，杀唐子孙无数。”

　　李世民冷笑一声，说：“有疑是者尽杀之，怎样？”

　　李淳风说：“天命若此，人何能违之。三十年后，其人也老，老则多少会生出慈悲之心来，或为祸浅之，李氏社稷到可延传。若陛下今日为这事而大开杀戒，令天震怒，另遣轻壮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孙不保矣。望陛下深思！”

　　李世民听了李淳风的话，沉默了好长一阵。他忽然觉得对不起被冤杀的李君羡来。

　　李君羡早年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骁勇非常，他身经百战，每战必身先士卒，常单骑冲锋陷阵，可谓战功卓著，可就因为爹娘为其取了一个充满女孩子味道的乳名“五娘”， 他就成了李世民的刀下冤鬼。四十二年后，武则天当了大周皇帝，李君羡的家属喊冤，大周皇帝于天授二年（691）追复其官爵，以礼改葬了李君羡，此乃后话。

　　长安，因一个伟大君主的治理而显得无比的辉煌和华丽，那段繁荣的时光在历史上被冠以“贞观之治”。历史的教科书告诉我们的盛世其实就两条标准，“路不拾遗”和“夜不闭户”。当时的长安是否做到了夜不闭户我一直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但是“路不拾遗”我却只需用一个证据就能推翻，因为那时的长安城里一样有小偷。

　　贞观二十三年（649）初春，那是一个宁静的春夜，长安在春花的熏陶下迷睡着。那晚我带领一队卫戌士兵在朱雀大街巡值，忽然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我命人将之抓了过来审问。那家伙一见我就浑身发抖，我叫手下将他肩上的行囊取来打开一看，包裹里啥也没有就一个枕头。我笑了，用手上的马鞭轻轻在那人头上敲了一下问：“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抱一个枕头在大街走，你作何解释呀？”

　　那小子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地抖，我双手叉腰问手下的百夫长说：“这就奇怪了，一个枕头，这小子抖什么呀抖？”

　　那百夫长看来比我见的世面多，他抱起那个枕头来看了看，然后吃惊地对我神秘地说：“长官，这好像是个玉枕。”

　　“玉枕头？”大伙都好奇地围上前来看那枕头。我起初还以为是个什么瓷枕、瓦枕什么的，原来还真是个玉枕头啊。那年月，谁有资格使用玉器啊。我对那小子把眼睛一瞪，一手按剑，厉声地说：“一小片玉就够我一家大小吃喝拉撒一年了，你小子居然有这么大一个玉枕头。快如实说来，这玉枕是哪来的？敢有半句谎话，爷爷我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那小子“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连连磕头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这枕头是我偷来的。”

　　“哈哈”今天该爷爷我发财，这样的玉枕定是哪家王爷的宝贝，让我给截获送还，还不领一笔奖赏呀。我继续问：“你小子也够胆大的，敢偷这样的宝贝。快说，这是在哪家王爷府上偷的？”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一时鬼迷心窍，那么多宝贝不偷，咋就偷了一个玉枕喃。”小偷一脸无辜样，他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这就是玉枕，还以为是普通的枕头，偷来换几两银子花花，咋它就是一个宝贝喃，小的这下创下天祸了。军爷爷，看在小的上有高堂老母，小有妻儿的份上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一听还真乐了，偷这样的宝贝，按律罪可不轻啊。身旁的百夫长不耐烦地踢了那小偷一脚，吼道：“哪来那么多空话。快说，在哪里偷的？”

　　小偷哭腔着说：“在弘福寺偷的。”

　　“弘福寺偷的？”我瞪大了眼睛，问：“庙里的和尚都是清修之人，怎会有这般物品？乱说当心看打啊——”我吃惊地说。

　　“小的不敢乱说，真真是在弘福寺一间禅房里拿的。”

　　“你还拿的，”百夫长又踢了小偷一脚，“庙里的东西你也敢偷？”

　　我看着那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玉枕，忽然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来。弘福寺是长安最为有名的寺院，里面可是住着从西域取经回来的玄奘法师啊。玄奘法师从佛祖之地取回了真经，组织了一大批德高望重的法师在弘福寺翻译佛经。可弘福寺里的和尚怎么会拥有皇家才能使用的玉枕呢？事态严重，我只有上报长官了。

　　这只被叫着“金宝神枕”的玉枕后来层层上报到了御史台，御史一看，不敢怠慢，马上让我带领人马押解这小偷去弘福寺查证。我带领大批军士来到了弘福寺，我当然知道弘福寺在长安的地位，便让士兵原地待命，不得打搅寺庙的清静。我一身便服，只带了一个随从，押解那小偷去面见玄奘法师。在弘福寺的僧房里我拜见了万人敬仰的玄奘法师，然后将此来弘福寺履行公务的缘由报告给了法师听。我说完后将恭敬地将那玉枕呈放在供案上，还没有等玄奘法师开口，玄奘法师身旁立着的一位清秀的僧人就低声对法师说：“师父，这玉枕是小徒私物，不久前在小徒禅房失窃。”

　　我看这位小师父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吐谈自如的样子。玄奘法师一听，心中已经明了究竟。法师对我说：“这位是贫僧的徒弟辩机，既然他已经认了是这器物的主人，你们就按章办事，让他随你们回去问话吧。此乃佛门清净地，贫僧惭愧！”

　　我对玄奘法师是由衷地敬仰，可一见那英俊的辩机和尚，心里就不舒服。一个小白脸样的人物，怎么也混身佛门了呢？后来听庙里其他师父介绍，才知道这个辩机是玄奘的高徒，别看他年纪轻轻，可他精通梵文，是玄奘法师翻译佛经的绝佳助手。

　　我礼别了弘福寺，把辩机和尚带回了御史台复命。我在把辩机和尚移交到御史的手中时悄悄地在御史大人耳边说了句，“这家伙是玄奘的徒弟，唐僧的徒弟惹不起那时明朝以后的事情，这个徒弟不是孙悟空，你大可放心地用大刑。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只需轻打一皮鞭就会招供的。”

　　果不其然，没等御史用刑，年轻英俊的辩机和尚就招供了。可辩机的供词却把御史吓得冷汗直流。辩机说，玉枕是别人送的，送枕头的人，是当今圣上的女儿高阳公主。

　　弘福寺聚集着一大群高僧在翻译玄奘从西域取回的佛经，长安的许多达官贵人常去弘福寺礼佛，敬香、布施也很平常，就是给那些修行的僧人赠送一些贵重的物品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可一个公主去送只枕头给一个年轻英俊的和尚，御史一想到这里冷汗就冒。御史心想，公主啊公主，你送啥不行呢，就算送只黄金夜壶本官也可睁只眼闭只眼啊，你偏偏要送只玉枕让这个辩机去放在床上，这个和尚不是要天天哼着“枕着高阳公主的名字入眠”吗？

　　事关皇家丑闻，让皇帝丢了脸，万一皇上归罪下来，弄不好御史都会丢官的。御史大人很想将这案件给阴干，可他已经派人浩浩荡荡地去弘福寺拿人，又将辩机和尚抓进了天监羁押，弄的长安已经是路人皆知了。没办法，御史只好将案件如实向上呈报。

　　事关高阳公主，没人敢主做，报告于是就呈送在了皇帝李世民的病榻前。

　　那天武媚娘正在皇帝的病榻前侍奉汤药，太子李治也侍立一旁打下手。皇帝李世民其实年龄并不大，才刚过半百，但他患有一种风疾之症，时不时目不视物、头痛难忍，关键是这皇帝喜欢美女，而且喜欢年轻的美女，李世民简直就是一个“萝莉控”。最要命的是李世民把天下绝色的年轻美女都选来了身边侍寝，就算你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美色的煎熬啊。于是这个英明的君主病倒了，皇帝病卧禁宫，太子李治就天天进宫来侍奉爹爹汤药，父慈子孝，让一帮大臣们很是感动。

　　这天皇帝李世明在太子李治和才人武媚娘的侍奉下刚刚吃了太医煎制的汤药，李世民感觉今天身体还可以，神清目爽的，于是坐起身来，让人将要紧的奏章拿来看看。皇帝随手从一叠奏章里拿起了一份来阅读，可还没读完，他气得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吓得太子和武媚娘急忙过来给皇帝擦拭衣襟。

　　那奏章说的就是新近长安弘福寺发生的“玉枕案”。李世民当时的心情那就极度低落，前太子李承乾是个同性恋，现在自己的爱女高阳公主又与和尚偷情，我们老李家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呀？武媚娘看见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忙着去给皇帝捶背。李世民一挥手将武媚娘掀开，媚娘脚下没立住差点绊倒，太子上前搀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倒地。媚娘忍住眼泪，跪在地上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万岁龙体初愈，千万不要动气啊——”太子一见也急忙跪在龙塌前，含着眼泪恳请父皇不要动气。

　　李世民见太子跪在塌前急得泪流满面，那武媚娘也匍匐地上情真意切地叫他不要动气。李世民叹息一声，说：“不关你们的事，平身吧——”媚娘上前将太子搀扶起来，太子去到父皇身边站了。李世民见太子身子清瘦，一派仁懦的样子。他牵住了太子的手，摇着头说：“你这个姐姐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皇帝说着说着，刚毅的双眼也充满了泪花。李世民喝了一口武媚娘递上的茶水，他看了看这个与儿子年龄相当的武才人。武才人进宫也有六、七年了，可朕对她就没有产生过他念，真是一个很称职的才人啊。皇帝心里忽然在想，太子的性格太柔弱，而这才人的性格倒是很刚强坚定，可以让武才人去影响一下太子也许会有些收获。

　　李世民拉着太子的手，看着武才人说：“媚娘，太子每天往返于太极宫和东宫，很是辛劳，你去让人将御书房旁的偏殿收拾出来，让太子休息，免得他来回奔波累坏了身子。”媚娘答应了“是”，皇帝接着说：“你再去亲自挑选几个宫人和太监，专门到偏殿去照顾太子的起居。你就总领此事，马上就去安排吧。”

　　“臣妾领旨！”武媚娘跪领了皇帝的旨意后，就退出寝宫去安排太子在太极宫的居住事宜去了。

　　皇帝见武才人离开后，就对太子说：“你这个姐姐真是让我头痛，当年我让她嫁给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她不好好相夫教子，却怂恿丈夫去与房家老大房遗直争袭爵位。房遗直是个老实人就上书给朕要将承袭的银青光禄大夫之职让出来。朕知道是你姐姐仗势欺人，就没有同意。后来房玄龄去世后，她又教唆丈夫去争遗产，还闹着分家。是朕把她叫进宫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她才稍微收敛了些。可如今，她一个大唐公主的金玉之身竟然去与一个和尚偷情，你说，叫朕颜面何在？叫朕在朝堂上如何去面对满朝文武呢？”

　　李治其实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位性格张扬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他喜欢的是同母的小妹妹晋阳公主。在长孙皇后去世后，晋阳公主还小，后来晋阳公主想妈妈了就哭，儿时的李治于是就去陪着妹妹哭。每次李治离开晋阳公主时，小公主就会牵着他的衣襟哭着说：“哥哥快点回来。”后来李治被封为太子，要去自己的太子宫住，晋阳公主哭了个稀里哗啦，李治也哭了个稀里哗啦。不幸的是晋阳公主在12岁那年就病逝了，为此在李治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所以，对这位性格飞扬跋扈的姐姐高阳公主，李治在心里很是排斥。但此时他依然忙着安慰父亲说：“姐姐一时糊涂，父皇不要生气才是。”

　　李世民这会是真生气了，他叫来了御史，命令严肃查办。御史心领神会，当即对外宣布弘福寺和尚辩机心生妄念，在小偷处收购了皇家玉枕，违制藏匿禅房，有伤风化，有辱佛门，按律当斩。

　　一听自己的情人辩机要被处决，高阳公主坐不住了，她慌张地进到皇宫想面见父皇替辩机求情。武才人将高阳公主跪在宫外的事先告诉了太子李治，李治去到父皇的病榻前，李治轻声问父亲：“父皇，姐姐高阳公主在宫外求见。”

　　李世民看着太子，若有所思地问：“这高阳公主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和尚？真是奇怪了——”

　　李治回答：“听御史说，姐姐与那和尚往来都好几年了。”

　　“好几年了？”李世民一脸茫然，问：“她丈夫房遗爱在干啥呢？”

　　“听御史说，姐姐与辩机的事情房遗爱是知道的。姐姐经常将辩机接到府中居住，房遗爱一点都不干涉。于是姐姐就将自己身边长得漂亮的侍女送了两个给她丈夫。”李治轻描淡写地对父皇说。

　　“荒唐！”李世民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拟旨——”

　　侍奉一旁的武才人立即去案前展开皇卷，提起朱笔。

　　皇帝冷冷地说：“将那辩机腰斩，高阳府中的随身侍女全部赐死。”

　　武才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颤抖地草拟完了这道冷血的杀人诏令。太子李治过来亲自将皇帝的玺宝印信加盖了，然后令人将圣旨发往了中书省执行。

　　辩机被当街腰斩，皇帝李世民再也没有召见过高阳公主。高阳公主见心爱的情人惨死，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怨恨。这股怨恨后来在他弟弟李治成为了新君后才得以爆发。

　　“玉枕事件”对皇帝李世民的打击很大，他的病情不见好转，一日沉过一日。李世民诏令军国大事，委以太子处决。李治白天听政之余，晚上侍奉父皇于塌前，夜深则到御书房旁的别殿安歇。武才人奉皇帝旨意，亲自在皇帝的禁宫中挑选了二十个宫女和十位太监在别殿侍奉太子的起居。

　　每当夜深人静时，太子疲惫不堪地躺在塌上，李治一想起父皇的病势日沉就焦急万分、难以入寐。但每当他看到一双坚定的眼睛时，太子的心就感到了有一种依托感。那种坚定的眼神来自于武才人那双明媚的眼睛。

　　那晚太子李治与武才人同奉李世民入睡后，在武才人的陪伴下李治乘辇回别殿安歇。李治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一钩弯月，他忽然一把握住了站在身旁的武才人的手，太子的眼睛里似乎游离着泪花。他沮丧地望着武才人说：

　　“媚娘，父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该怎么办呀？”

　　武才人吃了一惊，太子应该叫她“才人”，而不应该称呼她为“媚娘”才对。武才人将太子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她用那明媚的目光望着李治，坚定地说：“你是太子，你将来就是大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