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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明:朱棣和他的大明皇朝》 作者:杨林

第37章 煌煌文治 (2)

  饶州鄱阳的教书先生朱季友发奋著书立说批评儒道,跑来上书给朱棣,据说其中“专斥濂洛关闽之说,肆其丑诋”。解缙等人得知后十分恼火,要求朱棣对“谤毁圣贤”的朱季友严加处置。其实朱季友的所谓“谤毁圣贤”并非批评孔子,还只是“诋毁宋儒”。一个小人物,说上几句不中听的话,居然引起这样一场轩然大波。朱棣不好再不明确表态了:“愚民若不治之,将邪说有误后学。”中国有笞辱示众抄家焚书的传统,于是,朱季友被押还乡里,会布政司、按察司及府县官,杖一百,又到家中搜出所著文字,全数销毁,不许称儒教学。对这个无权无势的鄱阳县民当然可以无须顾忌,被理学家们拿来开刀,连饭碗也砸碎,成为明初批评儒家的少数人中最倒霉的一个。

  道衍:归儒不尽而为墨不终

  当时敢于批评宋儒的还有一个大人物,那便是“靖难”第一功臣道衍和尚。

  道衍是在朱棣夺位成功后奉旨从北平南下的。回到阔别整整二十年的南京时,他已经是六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作为首功之臣,他面临着成功后的选择。

  朱棣要赐给冠服,委以高官,道衍婉言谢绝了。赐给他两名宫女,他让人送到别处住,自己仍然身披袈裟,保持着僧人的身份。所以明朝人说他“金陵战罢燕都定,仍是癯然老衲师”。道衍最初只接受了僧录司左善世的职务,掌管佛教之事。当时这个职位是由高僧溥洽担任的,他主动将这职位让给道衍,自己去当僧录司右善世。但这左善世官秩仅为六品,与道衍“靖难”首功的地位极不相符,因此人们大都认为他迟早还要受官。

  事情果然不出人们所料,道衍后来确实受官了,但对他受官的过程却有两种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一次道衍上朝时面带不快之色,被朱棣发觉了,退朝后召他来问,起初道衍不肯讲,在朱棣一再追问下才吐露实情:“臣上朝前待漏门外,因有话要同吏部尚书谈,历五阶而上,谈毕又历五阶而下,年迈不堪趋跄,因此心中介介。”于是朱棣当天拜他为太子少师,复姓姚,赐名广孝,从此人们都称他姚少师。

  另一种说法截然相反。说道衍屡次推辞,不肯受官,朱棣便想了个办法,将道衍召进宫中,乘他不备,让侍从悄悄将冠服披在他身上,随即宣读圣谕,连声叫他谢恩。道衍不得已只好受命为官,但终生不肯蓄发娶妻,而且经常居住在寺院中。

  这两种传说,实际上正好反映了道衍在仕途上的两种不同思想。受官耀祖,这曾经是他青年时代的理想,而几十年佛门生活和政治阅历又使他对仕途感到惶惑了。

  永乐二年(1404年)四月,道衍被复姓赐名并加官太子少师。太子少师是当时文臣的最高品秩,正二品。两个月后,他又被命以钦差的身份前往苏杭等地赈济灾民。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荣誉,在离别故乡二十多年后,他终于衣锦还乡了。

  道衍此次受官回乡,离京时“威声赫赫,车徒甚众”,遭到一些人的妒忌和流言诋毁,但他确实比一般人要超脱一些,对飞短流长只作不知,并不介意。在苏州赈灾期间,除去忙于公务之外,他有时独自出游,身披袈裟,依然是一个超世不羁的高僧。一次他独自到寒山寺散步,走得倦饿了,便坐在寺外亭子里吃些干粮。一个姓曹的县丞也来游寺,看见一个老和尚在亭中吃饭,自己来了也不回避,便发起怒来,让左右衙役将道衍揪上来,抽打了二十皮鞭,关进县狱中。道衍任他们摆布,也不分辩。到了第二天,随从们见少师一夜未归,十分着急,四处去找,才在县狱中找到他。这下可把那个姓曹的县丞和当地官吏吓坏了,纷纷来向道衍请罪。道衍不说话,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众官吏拿起来看时,原来是一首诗:

  敕使南来坐画船,袈裟犹带御炉烟。

  无端撞着曹三尹,二十皮鞭了宿缘。

  众人放下心来,知道道衍并未把受辱之事放在心上。事后他责备那个曹县丞说:“野僧路边吃饭碍你何事?书生为官,岂可张狂欺人!”

  道衍这次回乡,也发生了一件与出家人身份不大相符的事。据说一天他偶然外出散步,见到酒肆门前高悬的酒帘上,大字写得奇伟不凡,心中感到诧异。他向酒家询问,才知这字竟出于里中少年之手。连忙命人将少年招来,见这个贫家少年衣着虽然俭朴,人却聪明伶俐,便将他收为养子,改名姚继,带回京师。身为出家之人的道衍竟然有了儿子。姚继承荫做了尚宝卿,后来一直做到太常寺少卿。

  道衍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有时候似乎对名利和仕途生活表示厌倦,但有时似乎又有所追求。

  尽管思想处于矛盾之中,但是道衍并没有去做一个功成身退的人。赈灾回京后,他喂养了一只雄鸡,每天早晨闻鸡而起,就这样度过了一生中最后十个忙碌的年头。他身为太子少师,担负着辅导太子的重任,还要为皇太孙朱瞻基讲读华盖殿。明朝后来的太子少师只是个虚衔,实际并不辅导太子,但是道衍任职时情况比较特殊,由于朱棣经常北巡,住在北京,道衍留在南京辅佐太子朱高炽居守,是名实相副的重任。

  在太子少师任上,道衍专门撰写了一部名叫永乐款金刚铃《道余录》的书。在这部书中,他从佛家观点出发,对宋儒反对佛、老的学说一一给予驳斥。他摘录了《二程遗书》中二十八条和《朱子语类》中二十一条,逐条剖析,讲的无非是些佛家的道理。这在百废待兴的明初,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但却招致了众多儒臣的强烈不满,只是当时理学家们还不敢公开指责这位“靖难”首功之臣罢了。这就是《明太宗实录》中所谓的“广孝尝著《道余录》,诋讪先儒,为君子所鄙”。

  有一个名叫张洪的人,大概就属于这“君子”之列。他在洪武中以儒生任官,曾著《四书解义》,是个典型的儒臣。虽然此君与道衍多有交往,而且受过道衍的恩惠,但在道衍去世后却到处搜寻《道余录》一书,得到后便予以焚毁。他说:“少师对我恩厚,如今无以报。这样做是不使人们对少师厌恶。”

  永乐十六年(1418年)三月十八日,道衍病死于北京大庆寿寺中。按照他生前的愿望,墓葬仍然是僧礼规制,哀仪则依照王公大臣之例。永乐间哀仪规定,凡公、侯、驸马、伯及一品官去世,皇帝辍朝一日,以示哀悼。道衍去世,朱棣为他辍朝两日,追赠他推忠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荣国公,谥恭靖。明朝文臣赐予谥号就是从道衍开始的。朱棣还亲自为他撰写了祭文和神道碑文,将其比作历史上的名相,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道衍的骨灰安葬于北京房山崇各庄乡长乐寺村东,距离他所崇拜的元初异僧刘秉忠墓不远。这也许是朱棣有意的安排。道衍在与他的崇拜者走完了一条相似的道路之后,又在同一块土地上找到了同样的归宿。

  朱棣对道衍的褒誉的确未能长久,仅仅在他身后五六年时间,来自儒臣们的各种指责便越来越多了。在这些人眼中,“归儒者不尽而为墨者不终”的道衍是一个助纣为虐的恶人。由于还不敢去责骂朱棣,便将罪过加在道衍头上。他们说道衍回乡赈灾时遭到亲友唾骂,去看望姐姐时被拒之门外。姐姐冷冷地对他说:“贵人为什么要到贫家来呢?”他改易僧服再去,姐姐还是不肯见,家人再三相劝,才勉强在中堂见了他一面。道衍连连下拜,姐姐却说:“我何用你这样拜?谁见过做和尚不到底的能是好人!”说完进屋便再不肯相见了。还说道衍去看望旧友王宾时,也遭到同样对待。再三求见,王宾闭门不开,直到第二次再来时才见了一面,嘴里还连声说:“和尚错了,和尚错了!”将道衍斥责一顿。今天来看这些传说,不难判定乃“吴儿委巷妄语”,是人们“不满靖难时事,而归过于荣国者之托词”。

  儒臣们对于道衍的贬斥,在嘉靖以后达到了高峰。嘉靖九年(1530年),道衍的神位被撤出太庙,移置护国寺中。据说这是出自“海内公论”。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之中,到万历中,道衍养子姚继的后人竟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姚家后人,就连永乐中赐给道衍及其父母、祖父母的五道官诰,都被卖给了他人。随着对建文遗臣的褒誉,对道衍的贬斥越来越激烈,明末为方孝孺建祠,竟然要将道衍像跪置在阶下。人们已经忘记了当年道衍劝朱棣勿杀方孝孺的嘱咐。清代史学家钱大昕在经过道衍祠堂时曾写诗道:

  泉流槛外分,披缁入定戒香熏。

  空登北郭诗人社,难上西山老佛坟。

  好杀共知和尚误,著书赖有故交焚。

  依然病虎形容在,曾否声名值半文?

  应该说,道衍作为盛世名臣在身后遭到如此偏见,并非缘于他对宋儒的批评;在很大程度上,他是在为朱棣背“黑锅”。从这个意义上看,道衍的思想也许更能反映这位“文皇”的思想,这在编修《永乐大典》的过程中,得到了更加充分的体现。

  三千文士修大典

  《永乐大典》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文化典籍,它为保存古代文献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朱棣当时决定编纂《永乐大典》,除标榜文治以外,还另有一番不曾明言的用意。这一点,明人已经看出。孙承泽在《春明梦馀录》中有这样一段话:宋太宗平列国所得裸将之士最多,无地以处之,于是设六馆修三大部书,命宋白等总之。……永乐靖难后,修《永乐大典》亦此意。……至靖难之举,不平之气遍于海宇,文皇借文墨以销垒块,此实系当日之本意也。

  古人所见不差,朱棣对于文化事业的热衷,岂会没有政治用意?知识分子总要想解缙像解缙手迹问题,怎样想呢?有《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做蓝本;知识分子总要有事可做,做什么呢?让他们去抄书好了!

  永乐元年(1403年)七月初一,朱棣到太庙祭祖,礼仪过后,找来从祭的翰林侍读学士解缙等人,对他们说起修书的打算:“天下古今事物,散载诸书,篇帙浩穰,不易检阅。朕欲悉采各书所载事物聚之,而统之以韵,庶几考察之便,如探囊取物。再尝观韵府、回溪二书,事虽有统,而采摘不广,纪载大略。尔等其如朕意,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他将编书的想法讲得很清楚,一是要全,要辑录各家之言;二是要大,要不厌浩繁。

  但是解缙似乎并未理解皇上的这些交代,儒家的偏见使他根本不打算去兼收诸家之学。他曾经公开对朱棣说过:“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心经》者,臣窃惟甚非所宜也。”这次解缙受命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意图编辑起这部书来。

  编纂工作进展很快。第二年十一月,解缙等人便将纂就的成书上呈。朱棣起初十分高兴,特赐书名为《文献大成》。参与修书的一百四十七人也都得到了赏赐。可是待朱棣亲自翻检时,才发现这部书远远不符合自己当初的要求。他立即决定重修此书。朱棣大约也意识到像解缙这样的儒臣很难做到兼收百家,于是将已七十高龄的太子少师道衍请了出来,加上刑部侍郎刘季篪,与解缙共总修书之事。担任总裁官的则有翰林学士王景、王达,国子监祭酒胡俨,太子洗马杨溥等人。朱棣还命礼部挑选中外官员和宿学耆儒充任纂修,让国子监和各府、州、县学中善书的生员缮写,开馆于文渊阁,由光禄寺供饮食,开始了第二次的大规模编书活动。

  重新开馆修书后不久,兼通百家之学的名士陈济被召到京师。这位陈济虽以学行闻名于朝野,但却未曾任官,是一位布衣之士。他被任用为总裁,以布衣之士总裁全书的编修工作,这完全因为他“贯穿经史百家之言”,颇有些杂家味道。太医院御医赵友同也被选充为副总裁。他本为明初大儒宋濂弟子,曾以华亭训导主持浙江乡试。道衍知道他精通医术,推荐他做了医官。其实赵友同还通晓水利,曾跟随户部尚书夏原吉治水江南,又是一位多才学的杂家。这些兼通百家的人物集中到文渊阁,才使《永乐大典》能编得宏富、详备。

  当然不仅仅是这几位名士。参加修书的前后多达三千余人,除去文苑名士,还有不少名僧、名医以及擅长书画的人才,后来人们便习称这件盛事为“三千文士修大典”。

  永乐四年(1406年)四月,朱棣来到文渊阁查阅书籍。这时正值修书工作进展过程之中,当时阁中书籍的不完备,使他感到不够满意,将解缙等翰林儒臣们召来询问。

  “文渊阁经、史、子、集皆备否?”“经、史粗备,子、集尚多缺。”解缙回答。实在不尽人意,开馆修书已一年有半,子、集尚多缺不备,这样的修书,确非朱棣所愿。

  “士人家稍有余资,皆欲积书,况于朝廷可缺乎?”朱棣召来礼部尚书郑赐,命礼部选派通晓典籍的官吏四出求购遗书。“书籍不可较价值,惟其所欲与之,庶奇书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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