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寇白门，女侠谁知寇白门

　　追忆一个侠骨柔情的烟花女子，寇白门，纳兰秋的心隐隐作痛，寇白门，一个被爱情女神丢弃的女子，可是她却坦然的说，曾经有爱情来过。

　　老实说，纳兰秋很为寇白门鸣不平，她的才华，她的美貌，她的聪慧不在秦淮八艳其他七艳之下，但她的名声远远不如其他七位，她是第一个出场的秦淮八艳，却被历史所冷落，她身上披着暗淡的光芒，历史给予她的只有百余来字的零星记载。

　　很抱歉，纳兰秋知道寇白门也在陈圆圆、李香君、董小宛、柳如是之后，秦淮八艳的光芒被这四个传奇女子一手包揽了。香港一个新锐导演专门为秦淮八艳拍了一部八集的系列电影，很庆幸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寇白门，电影拍得很唯美，很艺术，依然记得它的开场白：

　　十里秦淮，这红极一时的仙都乐土，是胭脂染红的，美酒映红的，鲜血染红的。河旁妓家临次，水中火龙灯船。多少公侯名士在此传歌唤月，醉卧红杏，或慷慨陈词，结党明志。清代一个画家画出了最出名的八个青楼女子，于是有了“秦淮八艳”之称。寇白门，就是以其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豪爽兼古侠士风为世人称道，列为“八艳”之一。

　　毕竟是电影，需要艺术加工，导演是一个心软的人，故意为寇白门加了一段凄美的爱情，说她爱上了一个爱国将领韩生，于是她乔男装，骑骏马，登门拜会，畅论兴亡。原本想与知音携手硝烟，不料被权臣朱国弼看中，嫁了他，后又被朱国弼抛弃，几经流落最终与爱慕的男子韩生重逢……

　　还是非常感谢这个导演，历史并不垂青于寇白门，但导演并没有抛弃她。

　　然而，遗憾的说只能说是好心，历史上真实的寇白门，她的爱情非常可怜，否则她不会从一个娟娟女子淬炼成一个性格刚烈的女侠。

　　有道是，“女侠谁知寇白门”，这或许是寇白门一生最贴切的也是最崇高的注解。

　　南明痛史，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国破山河，同样是乱世吧，英雄没有出几个，倒是出了一群壮烈的风尘女子，让当时无数的男子汗颜。

　　寇白门就是在这样的乱世中出生，崇祯元年她降临一户普通人家，至于怎么普通就不晓得了，同样不晓得的是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她的家世史书上一字未提。只知道她原来的名字叫寇湄，一个非常柔美的名字。

　　寇白门的外表与她的名字一样柔美，书上说她“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相知拈韵，能吟诗。”歌喉尤其出众，有“寇郑歌喉百啭莺”之誉。

　　只是柔美的外表下却有一颗男儿一般的心，喜欢骑马，对刀剑颇感兴趣，为人率真，性格豪爽，放到沙场上准是一个花木兰式的巾帼英雄。

　　十七八岁的年华，美如花，朱国弼看中了寇白门，一番甜言蜜语让涉世未深的寇白门掉入了幸福的陷阱，天真的以为，朱国弼真的喜欢她。

　　朱国弼耍了一个小手腕，说寇白门必须跟他走，嫁给他，否则就要被选入宫做宫女，因为当时的福王看中了她。

　　福王贪恋美色不假，网罗天下美女也是常有的事，但为福王提出选美建议的正是身为明朝保国公的朱国弼，负责选美事宜也正是他阁下，朱国弼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一句话，寇白门就不必进宫。

　　颇有心计的朱国弼这样做无非就是显示他对寇白门的虚情假意：为了她，我得罪了皇帝，看我对你有多真心！

　　当时的寇白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像是春梦中的女子与情郎在花前月下幽会一样，什么都不顾了，只有眼前的幸福甜蜜。寇白门对朱国弼的话信以为真，同时对他的救身之恩感激涕零。

　　朱国弼是一个患有大头症的男子，喜欢虚荣，极好显摆，铺张浪费，挥金如土。本来迎娶一个妓女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不动声色的进行就可以了，寇白门也不想大张旗鼓，但朱国弼拍拍胸口说，这样才显示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其实不是显示他对寇白门的一片真心，他要显示的是，他朱国弼有权有势，别的大臣娶一个妓女要偷偷摸摸的进行，他阁下娶一个妓女如此的光明正大。

　　朱国弼命五千士兵手执绛纱灯迎接坐在八台大轿里的寇白门，一路上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把夜晚照得像白昼一样，围观的人水泄不通，场面之盛大，轰动整个南京，让人叹为观止，成为街头巷尾老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从此以后，寇白门成为青楼女子心中一个华彩迷离的梦，谁都渴望有朝一日能够遇到像朱国弼这样的世家公子，像迎娶寇白门一样把她们迎娶到家里。

　　有梦并不是一件坏事，但白日梦却最伤人心，醒来后也最让人失落消沉。

　　不仅青楼女子做的是白日梦，寇白门的美梦也很快破灭。

　　曾经寇白门也被朱国弼的假象所迷惑，但只不过半年而已，这些假象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不堪一击。

　　寇白门识破了朱国弼的虚情假意，其实也用不着识破，朱国弼的做法是摆在那的。

　　一个喜新厌旧的男子，一个呼风唤雨的男子，怎么可能钟情于一个女子？

　　纵使寇白门风姿卓越，但她的美色并非倾国倾城，几个月后，朱国弼就审美疲劳了，对寇白门不闻不问，夜不归宿是常事，一个月大概有半数以上是在青楼里度过的，甚至还把烟花女子领进家中。

　　寇白门刚开始的时候，心里也很难受，好在她是一个大度的女子，并非小肚鸡肠，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对朱国弼这样的花心男子毫无作用。

　　寇白门习惯了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婚姻，只恨自己红颜命薄。

　　公元1645年，清军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挥旗南下，南明皇帝仓皇出逃，逃亡途中被清兵俘虏。胆小怕事的朱国弼早已投降了清军，此刻被软禁在北京，积蓄用光，不得不卖婢女度日。

　　寇白门料定自己也逃不脱被买掉的命运，于是面色冷然的对朱国弼说，卖掉她只不过得区区数百金，如放她南下，定能够带回一万金，把他赎回南京。

　　寇白门的口气让朱国弼吃惊，一个女流之辈怎么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朱国弼不信寇白门的承诺，以为寇白门想借此逃跑，与寇白门相处了这么久，对寇白门的性格一点也不了解，朱国弼正是可悲。

　　寇白门怎么会是那样的小人？她当即断发立下誓言，如果事情没有成功，她的头颅随便朱国弼怎么处置。

　　朱国弼想了很久，觉得卖掉她也只不过得数百金，如果寇白门真能为自己弄来万金，岂不是更好？退一步说，如果寇白门一去不返，损失的也只不过几百金而已，以几百金换万金，这样的买卖值。

　　于是朱国弼放寇白门南归。

　　说句公道话，如果寇白门就此一去不归，她也不会受到道德谴责，因为本身是朱国弼无情在先，娶了她，不但没有好好珍惜她，危难时刻还要把她卖掉，事已至此，寇白门完全没有必要顾及她对他的诺言，完全可以远走高飞。

　　可是，寇白门却不是这样的女子，她信守她的承诺，朱国弼可以对她无情，但她不能对他无义，更确切的说这是她对自己的承诺负责，与朱国弼的感情无关，她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感情了，虽然曾经拥有，但只能留存与心底。

　　这就是寇白门，危难时刻方显女侠本色，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终于来到了旧都南京。

　　此时的南京依然歌舞升平，寇白门找到她的姐妹，很快就筹到齐到了一万金。

　　她是怎么筹齐到的至今是一个谜。史学家猜测，寇白门在秦淮当妓女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很多有难的姐妹，现在恩人有难，姐妹们当然慷慨解囊。

　　这就是寇白门的与众不同，因果报应，没有之前的侠义之举，她怎么可能筹到一万金呢？

　　然后又火速回到北京，白花花的银子在朱国弼面前闪耀，一万金，一个子儿也不少。

　　这完全出乎朱国弼的想象，按照他的思路，寇白门十有八九一去不返，现在她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带着她的承诺。

　　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朱国弼有些愧疚。想回心转意，提出与寇白门再续姻缘的请求，还向寇白门发誓，从今以后只爱她一个人，如果违背诺言，天打雷劈。

　　寇白门苦笑了一下，依然拒绝了朱国弼的请求，这一回她再也不会上当。朱国弼这样的男子，常常把誓言挂在嘴边，却很少实现，他的誓言与寇白门的一诺千金比起来形同粪土。

　　从此分道扬镳，劳燕分飞，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寇白门以其义赎朱国弼之举赢得了江南人的尊重，遂有“侠女”之称。

　　世人感叹，作诗曰：

　　短衣风雪返金陵，红豆飘零弱不胜。

　　尝得聘钱过十万，哪堪重论绛纱灯。

　　离开朱国弼，寇白门重回青楼。

　　从此她“筑园亭，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还，酒酣耳热，或歌或哭，亦自叹美人之迟幕，嗟红豆之飘零，既从扬州某孝廉，不得志，复还金陵”。

　　风华逝去，四十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少年郎，一见倾心，引为忘年交。

　　寇白门供他吃共他穿，只希望少年郎多与她呆在一起，不料少年郎看中的是她的财产，对她并无心思。寇白门卧病在床的时候，她想要少年郎陪在身边，于是唤人去找，在青楼找到少年郎，少年郎用寇白门的银子在青楼里逍遥快活。

　　寇白门听到这个消息，悲痛难忍，一口气上不来，撒手人寰。

　　诗人闵华在寇白门死后为其画像题诗时写到：“身世沉沦感不任，蛾眉好是赎黄金，牧翁断句余生记，为写青楼一片心。百年侠骨葬空山，谁洒鹃花泪点斑？合把芳名齐葛嫩，一为生节一为生。”

　　众姐妹们看着寇白门的画像，无不叹惋，一个可怜的女子。

　　曾经有爱情来过，这就是寇白门的爱情，那曾经来过的爱情匆匆而过，还只是寇白门的一厢情愿，苍天对这个女子太过于残酷，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