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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全传》 作者:方言

第25章 风云再起(2)

  “不说九折,就是七折,有了一千四百万两的现银,眼前的恐慌也就压下去了。”胡雪岩一边这么说,一边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可能,朝里的那帮人,巴不得你速死,哪里还想到要帮你一把。”

  德馨道:“雪岩兄,我也明白你太要强,不然也不至于积了这么多丝茧。还不都是为了咱这小农?朝廷不帮你,连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胡雪岩心头一热:“德兄,朝廷要都像你那么想就好了。人家外国人做生意,朝廷都是拼了命地帮。稍有不如意,就动枪动炮,逼着咱掏钱。不是我对朝廷不恭敬,咱这朝廷……”

  德馨道:“雪岩兄讲的极是,眼下困境,也合该齐了心度过去才是。我也明白有人在跟你作梗。不过,眼下你做何打算?”

  眼下?眼下胡雪岩希望硬挺,把典当、钱庄扯平了,该还的都得还。

  德馨突然道:“雪岩兄,明天一早,请你把契据合同都送到藩司来。”

  “查账?”胡雪岩心中想。不过以他和德馨的交情,明白德馨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你就不必问是干什么了,反正你放心,我有多大的劲儿,就使多大的力,总要想办法帮你才是。”德馨这样对胡雪岩道。

  胡雪岩眼泪差点儿就要流了出来。他强忍着把泪压了回去,头靠在椅背上,仰着脸,闭目思索了半个时辰。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个通宵,东方鱼肚白色时,胡雪岩告辞回了家,命人把这么多年来的公私契据合同都送了去。

  第二天晚上有人把这几筐契据合同又送回来。领头的告诉胡雪岩:“我们老爷讲了,所欠官府款项,官府已经验明无误,望胡大人照册交付,不得有误。”

  原来德罄得了这几筐合同,命自己的几个幕僚彻夜工作,把其中的公款私款勾稽得一塌糊涂,然后盖上公章,说是为了防止私自涂改,衙门才专门检视。其实这么一勾一划,胡雪岩所欠公私款项减去了六成有余。

  后来有人问德馨为什么要这么做。德馨回答说:“我怎么不知道应该向胡雪岩追要欠损。不过数目太大,如果胡雪岩一急之下自裁了,这两百多万的欠款可是向何处去要呢?我这也不是袒护胡雪岩,也实在是从大局考虑才这么做的。”

  胡雪岩的钱庄事业,一夜之间像抽了风似的,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由于胡雪岩是南方钱业之首,胡一倒闭,挤兑之风狂起,整个沪上钱业登时瘫痪,时为中国近代史上非常著名的一次金融危机。

  在北京,胡雪岩南方钱庄倒闭的消息传来,北京也形成了挤兑风潮。影响所及,连实力雄厚的山西票号也受到冲击。时人笔记中说:“前日之哺,忽天津电报言其南中有亏折,都人闻之,竟入取所寄者,一时无以应,夜半遂溃,劫攘一空。闻恭邸、文协揆等皆折阅百余万,亦有寒士得数百金托权子母为生命者,同归于尽。今日闻内城钱铺曰四大恒者,京师货殖之总会也,以阜康故亦被挤危甚。此亦都市之变故矣。”

  又有笔记说:“以今日闻四恒号将闭,山西人所设汇局皆被挤危甚也。使诸胡尽闭,京师无富商大贾,内外货贝不通,劫奇将起,司农仰屋之筹益无可为矣。”

  阜康倒闭时北京的情况,于此可见一斑。

  左宗棠阜康唱名

  胡雪岩破产的消息,早已有胡所派信使报告给了左宗棠。左上奏折请求缓期处理,朝廷答应了左的要求。左宗棠采纳胡雪岩的建议,电告各省号,命各省号同时关门,避免挤兑,然后各钱号统一结算,分别公私,一一打折结清。

  也有人说,胡雪岩借了左宗棠的光,一下子少还了一百多万。

  胡雪岩钱业鼎盛之时,各省大员在阜康及分号私存的款项甚多。因为统一结算,大额存款必须到杭州去取。

  约定之日,各省大员,有的派了委员,有的干脆亲自来杭,准备到阜康取款。

  阜康钱庄开门,却找不到司账。众人纷纷扰扰,争着要把自己的钱赶紧兑现了。司账不在,好多账簿就对不上。店里的伙计忙得满头大汗。

  忽然间门外车马喧腾,早有人报左宗棠大人到。

  众人听说左宗棠亲临,个个都目瞪口呆,站成两排,垂手肃立。

  左宗棠进门,刚才的纷乱气氛犹在。左便问何故如是,众人不敢应。

  倒是店里的伙计胆大,禀报左宗棠说,今天诸位大人前来取款,但司账找不到,有些账核对不清,所以混乱。

  左宗棠听说全是各省大员私人存款,心里便犯了拗。他走到一个委员面前问:“你们老爷的存款,你们总该有数吧。”

  那委员战战兢兢道:“是,左大人,小的心中有数。”

  左宗棠道:“那好,诸位听着,现在我按账簿叫人。叫着的到我这边来,报上你老爷的存款数,与账簿核对,两相无误的,马上兑现。”

  左宗棠便亲自坐到案前,唱名叫人。

  倒霉的是这帮地方大员。左宗棠手里拿着的账簿,恰好是德馨派人勾稽过的那些账本。所以上面的数额,远远比实际存款数额低。

  有一委员说账簿不对,他们老爷的存款为八万。左宗棠眼一瞪:“八万?你们老爷做官几年了?我做了这三十几年了,手头也不过一万多银子。”

  那委员一听不对味,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们老爷贪污吗?于是壮了胆儿道:“回禀左大人,我们老爷这钱是祖上传下来的。”

  左宗棠把桌子一拍:“放屁!你们老爷在我任下,我对他根底儿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原先每月也不过五两聘银。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混账儿子,从哪个地方继承下来这么一大笔钱。你这账先放下,让你老爷去见我,讲清楚了再来结银。”

  其他在场的要员暗暗叫苦,今天怎么就撞上了左骡子,要问这银子从什么地方来,谁不知道做官的不容易,几个小钱儿都是从下边刮来的。

  不领这钱吧,明摆着自己吃亏。要照左宗棠念出的数字来领吧,生生把人心疼死。为什么?因为刚才八万的现银,左宗棠念出来的是八千,五万银子的,念出来只有五千。在左宗棠面前又不敢辩驳,这要是当面一顶撞,非丢了头上的乌纱帽不可。

  有些人只好硬了头皮,左宗棠问他存多少,他推说不记得了,账簿上写的多少就是多少。左宗棠居然毫无察觉,一一照账簿上所记数额念了下去。

  左宗棠一生清廉,这是谁都知道的。直到他去世,手头仅有现银一万五千两。以统帅一方的大员,朝廷重臣之身份,出生入死几十年尚且只有这么些银子,左宗棠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就会有十数二十万的银子。

  左宗棠这么走了一趟,几百万的存款,只用了三十几万全部了结。左宗棠不知道,这里边有德馨的功劳。德馨为人圆滑,做事也很圆滑。改账簿,定地点,安排左宗棠的行期,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那天晚上,他和胡雪岩闲聊,对自己的作为大感快意。胡雪岩虽不明左宗棠何以突然光临,对德馨涂改账簿还是知道的。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德大人,今天的事,把这帮人搞得也太惨了点儿。我们做钱庄生意的,从来不欺骗户主。”

  德馨朗声笑道:“雪岩兄,你是不是担心别人怀疑是你做了手脚?”

  胡雪岩道:“谁做了手脚倒不关紧,大家伙都知道这是胡雪岩开的阜康钱庄。”

  德馨敛住笑容:“雪岩,你太认真了点儿。不过我保证,今天的事儿,他们绝不会怪你。不但不会怪你,连左大人也不会怪。为什么?因为是他们自己胆儿小,不敢力争。”

  胡雪岩道:“这不是利用了别人的短处?”

  德馨道:“我正是要用上一用他们的短处。你想一想,这一帮人里边,有几个的钱是从正途来的?话又倒过来说了,这帮人丢了银子,保住了官儿,还都算明智。他们一个比一个鬼精,都知道守住这下蛋的鸡比守一个鸡蛋要划算。”

  德馨又得意地道:“雪岩兄,我可是没想到我这一招会成功,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胡雪岩道:“幸亏你没涂改那小户主的账。”

  德馨道:“雪岩,那些小户主,你就是让我改,我也不会去做。我何尝不知道小储户的钱来得不容易。至于这帮做官的嘛,过几年他们还会翻回来。”

  后来左宗棠终于还是对德馨的调处有所闻,对德馨之为人也就深有好感。他借了机会,密保德馨,称他“处事周到,才堪大用”。不久,德馨便擢升至江西巡抚。

  殃及池鱼

  胡雪岩倒台,冲击最大的是文煜。胡雪岩倒台的消息一传出,文煜便密电德馨,让他在杭州相机行事,代为照管他存在阜康钱庄的银子。

  不曾想这消息走漏。给事中邓承修参了一本,说文煜在阜康银号所存的银子,总数居然达七十多万两。朝廷也觉数目太大,便下旨,令查明确数,究所从来,据实参处。

  顺天府府尹周家楣奉谕确查。回奏说,七十多万两银子之说,查无实据。据查核,阜康号票根薄内有联号开列银四十六万两,第一号上注明“文宅”字样。不过有十万两已有人认领。

  认领人是前江西布政使文辉。文辉听说有人参劾文煜,便上折说自己有十万两由文煜经手存入阜康。既有了出处,这十万两便无追究之理。

  不过其余三十万两只写着“文宅”字样,朝廷便下了谕旨,命令文煜回奏,讲明钱的出处。

  文煜回奏说,他由道员升至督抚,历年以来,一直是在管理税务,历年廉俸累积,共有三十六万两,陆续交由阜康钱号存放。

  朝廷回谕称:“所奏尚无掩饰,惟为数较多,著责令损银十万两,即由顺天府向该号商按照官款如数追出,以充公用。”

  文煜以十万两追银归公了事,实在是侥幸。这要归于文煜平日为人好,遇事又极为冷静。所以除了言官弹劾外,别的人并不做附和之论,朝廷也觉着文煜坦白,给人以可以信赖的感觉。

  在阜康钱号存银的,像文煜这样一人就存了几十万的,确实不多。所以文煜一事,特别引人注目。

  也有存银不多,阜康钱庄倒闭,自己多事,倒了大霉的。

  阜康倒闭之日,前驻藏帮办大臣锡缜,告病在身,心想阜康这一倒闭,自己存在那里的一万两银子,无论如何是取不出来了。

  私人取不出来,官府追取却未必取不出来。

  锡缜心想,与其白白搭了进去,不如把它捐给官府,也算捞个口碑。

  于是他就上了一道奏折,说自己在阜康的一万两存银,愿意报捐八旗官学用款,请查追归公。

  此时文煜一事已经安息,有人便认为锡缜是学了文煜的样,想给朝廷一个坦白的印象。

  这种议论却也逃不过朝廷的耳目,闲谈之中便已经传进了宫中。朝廷便嫌这锡缜多事,而且明显是知道自己已经得不到这银子了,才拿出来卖个乖。

  既已看破,所下谕旨就不客气,说“所奏殊属取巧,著将原折掷还”。

  锡缜吃了个瘪,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这事却由值事房传了出来,成为笑柄。

  不承想锡缜的霉头还只是刚刚开始。言官给事中郑溥元,听到锡缜这个笑话,觉得锡缜一事不仅属取巧,而且还犯了禁例。原来清朝惯例,告病在家,没有销假的官员,一般都不能直接递送奏折,有了什么事,都需要就近由别人代奏。此例虽无明文,却也是执朝官员的常识。

  而且锡缜原在户部。阎敬铭任户部尚书后,整顿吏治,查出了姚觐元等户部司员的不法前事,锡缜也有牵连,便将他们全部开销。

  所以郑溥元参了一本,说锡缜以前在户部与姚觐元、董隽翰、启续等表里为奸、侵吞公款,家称巨富,请派员查号。同时又说锡缜告病在家,擅自递折,似与旧例不符,也请一同查号。

  后边撇开锡缜之事,洋洋洒洒,大发议论,说明官员违反惯例,任意上奏之坏处。认为体制所关,牵涉到一朝政局之稳定,不可不防微杜渐,云云。

  言官这么一劾,朝廷也就十分重视,第三日便下了谕旨。谕旨中说:“锡缜久经告病开缺,已往之事,姑免深究。唯该给事中称其任意渎奏,实属咎无可徉,锡缜著交部严加议处。至所称告病未经销假人员应否呈递奏折之处,著该部查明具奏。”

  锡缜这下才知道自己一个念头转错,惹下了这么多祸害。慌忙之间,只好自己再掏了腰包,四处打点。

  此时满城文武,早就把锡缜当成了个大笑料,唯有礼部,仍有锡缜旧好,回奏说销假人员不能直接递奏,虽属惯例,却无明文,其他各部,竟没有一个替他圆场的。

  最后朝廷下了一道谕旨,称:“锡缜著照兵部议降四级调用,不准抵消。并折罚所兼世职半俸九年,免其降调世职。至告病人员,虽据量无不准递折明文,惟究于体制未合,嗣后凡告病未经销假者概不准自行递折奏事。”

  人想投机,也得选个可以投机的时候。日子选得不对了,免不了自招霉头。

  胡雪岩历三十余载,形成北票南庄之格局,于近代沪杭之经济民生,也算是影响至深。一朝倒闭,连个转折的余地也没有。不过胡雪岩在落魄中,气概光明,曾未少贬抑。能若胡雪岩这么璀璨一时的能有几人?

  胡雪岩破产后,先前那些为了钱财嫁入胡家的美妾们,一改先前争先恐后献媚胡氏的嘴脸,温情顿失。胡雪岩遂遣散姬妾,只有罗四太太愿意相伴身边。一年后,即道光十一年(公元1885年)十一月,胡雪岩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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