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晴天朝

　　他的外貌和赵承寰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了几分英气，眉宇之间反而多了几分邪气。

　　众人慌忙拉缰住马：“四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赵承宇的目光定在林间一角，众人随他看去，再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苍翠的颜色在林间流淌，静谧的气息悄悄渗进每个角落，一个容颜如花，甜美可爱的少女站在那里，嘟着红润润的嘴唇，正在用力踩呀踩。

　　踩你，踩你，踩灭你。

　　怜儿用力踩灭了地上燃烧的导火线，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被我发现了，否则会烧掉许多大树的。

　　林荫深处，风逸目瞪口呆地看着怜儿踩灭了导火线，也踩毁了他精心准备的暗杀行动。

　　天，她不是那个为皇后治病的女孩，也就是隆天苑主的心肝宝贝怜儿吗？

　　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无奈，风逸只能咬牙切齿地一挥手，撤！

　　此时此刻，只能放弃这次暗杀行动，等待更好的时机了。

　　赵承宇看得莫名其妙，骑着马走近怜儿：“喂，你做什么呢？”目光落向怜儿的脚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怜儿抬起头，粉嫩嫩的小脸挂着几分红晕，好像刚刚浸过水的苹果，可爱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我，在灭火呢！”

　　赵承宇的神色由开始的惊诧渐渐变成了玩味，他紧紧盯着怜儿，眼神却深不可测：“你叫什么名字？”

　　“怜儿。”

　　几个侍卫悄无声息地散入林中，又迅速返回，一个人走向赵承宇，低声说了几句话。

　　炸药！

　　赵承宇的脸色不断变幻，目光也越来越冷，可是落向怜儿的时候，又恢复了温暖和怜爱，是她救了我。

　　于是，赵承宇俯下身体，向着怜儿伸出了手：“过来。”

　　怜儿迷惑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久，才听话地走了过去。

　　赵承宇突然握住她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拉上马背，拥进怀中，淡淡的幽香在鼻端环绕，赵承宇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地说：“好香啊！”

　　怜儿扭了扭身体：“喂，放开我！”

　　赵承宇低头凝视着怜儿，看着她水嫩的肌肤，好想在她的脸蛋上咬上一口，他的声音沉沉的：“跟我回去，好吗？”

　　跟他回去？

　　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怜儿咬了咬指甲，瞄了瞄赵承宇，小心地说：“不要，我要回自己家！”

　　她用力推开赵承宇的手臂，想要跳下马背，赵承宇却重新将她拦腰抱住，着迷地把脑袋埋进她的秀发：“怜儿不要走，好不好？”

　　怜儿挣扎着，小脸通红：“不要，我要回家！放开我！”

　　赵承宇的话却更可恶：“我偏不放过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还在怜儿额头上亲了一下，意在示威。

　　哇！

　　怜儿大哭起来：“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放开她！”

　　清冷的风滑过林梢，又悄然静止，星星点点，碎碎乱乱的阳光洒落，斑驳的叶影间，一个少年缓缓走近，淡色的长衫，清俊的眉眼，整个人干净得仿佛见了楼外水天，一川烟雨。

　　怜儿惊喜地叫：“文哥哥，快救救我呀！”

　　竟然是龙文天到了。

　　第一次见到龙文天这么阴沉的面孔，冰冷的气息在他的身外流转，他盯住了赵承宇：“放开她。”

　　赵承宇不但没有放开怜儿，反而抱得更紧了，嘲弄地说：“我若说不呢？”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赵承宇，凭什么要听别人的话？

　　宛如有狂风暴雨掠过，龙文天陡然抬起手，水光在他的襟袖间闪烁飞舞，仿佛随时会动荡而起，变乱天下，目光更是锋利得仿佛可以洞穿一切，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后问你，放是不放？”

　　赵承宇身后的侍卫之一就是当初在菩陀山下，截杀赵阳的黑衣人冥影，他知道龙文天的厉害，刚要去警告赵承宇，赵承宇却已经更大声地回答了：“不放！”

　　于是，龙文天右手猛地握起又松开：“怜儿，闭上眼睛。”

　　怜儿连忙闭上眼睛。

　　刹那间，云飞风动，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仿佛骤然下了一场光雨，弥漫的光点散飞，射向赵承宇身后的侍卫们，于是，一个一个的血洞在人的身体上绽开，飞溅的血光中，映出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

　　可是，纷飞的血雨却没有一点溅落到赵承宇的身体上，他惊愕地看着周围，脸色终于变了。

　　这个人，还是人吗？

　　怜儿听到一声声惨叫在周围响起，吓得刚要睁开眼睛，已经听到一声严厉的斥喝：“怜儿，不许睁眼！”

　　怜儿慌忙闭紧了眼，文哥哥说不睁就不睁。

　　赵承宇陡然明白，龙文天为什么不杀自己？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自己手中夺走怜儿，可是他却始终没有行动，就算杀光了所有人，也不敢动他赵承宇。

　　龙文天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怜儿。

　　龙文天害怕赵承宇会伤害怜儿，所以，他才不敢动他。

　　或许龙文天可以一击成功，可是他却仍然不敢动，可见怜儿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因为龙文天绝对不允许，怜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龙文天依然看着赵承宇，不再说话，他在等待，等着赵承宇看清楚形势。

　　赵承宇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很干脆地说：“想让我放开怜儿，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放了她，你要保证我安全离开。”

　　龙文天点头：“好！”

　　赵承宇别有深意地看向密林深处：“你当真可以保证。”

　　龙文天望向深林，眯了眯眼：“我可以保证。”

　　于是，赵承宇看向怀中的怜儿，惋惜地说：“亲亲小乖乖，我不能带你一起走了！不过，你可不许忘了我，一定要把我深深地刻在心上，听到没？”

　　然后，他竟然俯下头，当着龙文天的面，在怜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才抱她下马，转身拍马离去。

　　龙文天铁青了脸，右手一动，远去的赵承宇就感觉背心一阵巨痛，不过这种痛苦只是持续很短的时间，很快又消失无踪，可见，龙文天并非不遵守诺言，只是小小的惩罚他一下。

　　情不自禁，龙文天一把拉过怜儿，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香甜的气息，一切都这么熟悉，这么亲切。怜儿没事，太好了！

　　一声轻咳响在耳边，龙文天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怜儿。

　　风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边，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这种气氛，总觉得带着几分暧昧。

　　龙文天白玉般的面孔立即染了几分红晕，努力冷静了一下：“风楼主，杀了赵承宇，只会让局势更乱，还会引起轩然大波。此时此刻，太子应该在稳中求胜，步步谨慎，万万不可草率行事。请转告镇南王爷，我家少爷必会全心全意地辅助太子成事，但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风逸笑了：“就算你不来，这个小祖宗也不会让我成功的。不过，不管怎样，能见龙公子大展神威，风逸不虚此行了。”

　　龙文天轻笑：“见笑了。”

　　风逸转向怜儿，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你知不知道，你那一踩，浪费了我多少火药。记住了，你欠我一次，将来一定要还。”

　　怜儿很无辜地瞪着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的。”

　　风逸大笑：“那么，这笔帐我可是记下了！两位，后会有期！”

　　雪光迷离间，风逸已经消失在山林深处……

　　回到隆天苑，龙文天坐在油绿可爱的草坪上，板着面孔，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

　　怜儿斜靠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地上的草，神色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她鼓起了勇气，怯怯地叫：“文哥哥，你别生气了，以后怜儿再也不敢偷跑出去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一边轻扯着龙文天的衣袖，一边偷瞄他的脸色。

　　龙文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盯着怜儿，目光落在她的额心。被赵承宇吻过的地方。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龙文天的心抽得更紧，自然，神情也更加冷了。

　　碰到他责怪的目光，怜儿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小脸一垮，睫毛颤了颤，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立即软化了龙文天的心，无奈地轻叹：“怜儿，外面的世界和你想得不一样，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怜儿使劲点头：“文哥哥，怜儿听话！”

　　温柔地为怜儿抹去满脸的泪水，情不自禁的，龙文天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额心，眼前又浮现出赵承宇低头亲吻怜儿的情形，越想越气，用力擦呀擦……

　　那个赵承宇实在不可原谅！

　　怜儿皱着眉头：“文哥哥，痛！”

　　龙文天马上放轻了动作，却依然盯着那里，怎么感觉还有被亲的痕迹呢，红红的。

　　该死的赵承宇，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哎，龙文天！那不是被亲的痕迹，是被你擦的，好不好？

　　怜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伸出手在额心擦了擦：“还有吗？”

　　龙文天恼怒地叫：“还有！”

　　啊，怎么还有？

　　怜儿没办法了，努力想啊想，有了！

　　她嘻嘻笑着，抱紧龙文天的胳膊：“要不这样，文哥哥，你再亲一下好了。”

　　“什……么？那怎么……可以？”

　　龙文天吓得张口结舌，又忍不住心动，脸儿红红地瞄着怜儿的额头，真的可以吗？

　　怜儿很大方地说：“怎么不可以？怜儿喜欢文哥哥的味道，讨厌那个四殿下，文哥哥亲一下，就只有文哥哥的味道了，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她干脆仰起头，小脸凑近龙文天，满脸的期待。

　　嘿嘿，这样文哥哥就不用再擦怜儿的额头了，好痛的！

　　龙文天心里在挣扎，亲，还是不亲！

　　亲。不可以！这样好像太亲密了。

　　不亲。可是那里还遗留着赵承宇的味道，他实在不能忍受！

　　少爷也一定无法忍受的！

　　狠下心，龙文天豁出去了，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嘴唇在怜儿的额心迅速碰了一下，又赶忙缩回去，转过身体，背对着怜儿，再也不敢回头。

　　他白玉般晶莹的面孔已经染满了红晕。

　　怜儿偷笑，文哥哥脸红了，好可爱！

　　从后面拍拍龙文天的肩膀：“文哥哥，你再看看，现在应该没有了吧？”

　　龙文天不好意思转身，轻轻嗯了一声。

　　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少爷呢？

　　他的心，突然充满了不安。

　　“你转过来呀！”

　　怜儿用力扳过龙文天的身体，龙文天迅速看了怜儿一眼，摇摇头。

　　怜儿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嘻嘻！”投入龙文天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文哥哥陪怜儿一起玩，好不好？”

　　龙文天这才意识到最近因为政事，自己和云天梦都忽略了怜儿，立即满心的歉疚：“对不起，怜儿！文哥哥陪你游玩隆天苑，怎么样？”

　　“真的！”怜儿猛地抬起头，小脸上绽放出亮亮的光彩。

　　龙文天拉起怜儿的手，大笑着向远处跑去，怜儿也跟着笑，笑声融入无边的碧野，形成了一幅最美最亮的图画。

　　就在不远处，高高的亭台上，云天梦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少男少女手牵手跑下草坪，跑进图画一般美丽的景色中，笑声远远传过来，那么快乐，那么美好。

　　云天梦的身后，胡玉儿嘲弄地笑着：“主人，你都看到了吧？文尊侍对怜儿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云天梦握紧了拳，文天他竟然。亲了怜儿。

　　为什么？

　　胡玉儿贴近了云天梦，伸出双臂，围抱住他的腰，陶醉地闭上眼睛：“主人，只有玉儿不会背叛主人，永远不会。”

　　云天梦沉默着，突然用力推开她，冷冷地说：“我让你监督的是镇南王，不是文天，如果你再敢跟踪文天，我绝不饶你！”

　　丢下这句警告，他转身离去，再也不看胡玉儿。

　　胡玉儿只能恨恨地跺脚。

　　龙文天，等着瞧！我一定会代替你的位置，做主人的第一智囊。

　　隆天苑，真的好美呀！

　　富丽堂皇的楼台宫殿，幽雅别致的假山亭阁。当然，最让怜儿留恋的是小桥流水旁艳丽多彩的各色花卉。

　　踏着花香，与蝶鸟一同游戏，怜儿的笑声随着风儿飞扬。

　　她的欢乐感染了龙文天，他暂时抛下心中所有的顾虑，轻松地与怜儿倘佯在园林中，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泥土花草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当他们回到弄蝶楼时，星月已经爬上了树梢。

　　云天梦还没有回来，龙文天便教怜儿读书写字，两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很晚很晚，怜儿才依依不舍地躺到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朦胧间，竟然看到一座精美的小楼，碧绿的草坪，飘香的栀子树，紫罗兰花开得正盛……

　　纱窗缓缓打开了，床幔飘舞着，一个男人坐在床上，一个女人坐在他的怀中，男人低下头，在女人的面孔上细细吻着，女人伸出双臂，围住男人的脖子，两人紧紧纠缠，无限缠绵。

　　男人无意中侧过头，面孔逐渐清晰，竟然是云天梦。

　　女人也抬起了头，竟是胡玉儿，她好像可以看到怜儿，嘲弄地轻笑：“怜儿姑娘，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独占主人吗？别做梦了！”

　　她更加抱紧了云天梦，两人纠缠一起……

　　不！不要！

　　云哥哥！

　　怜儿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惶盘旋在她的心头。

　　真的是梦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梦中的小楼，似曾相识，她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怜儿再也睡不着，胡乱地披上一件衣服，赤着脚就跑出房间。

　　一连串动作惊醒了木槿，木槿睡眼迷朦地从床上趴起来：“小姐，你怎么醒了？要喝水吗？”

　　“木槿，你睡吧，我要出去！”

　　“小姐，这深更半夜的……”

　　木槿的话还没说完，怜儿已经冲了出去。

　　光着脚踩在草坪上，冰凉的感觉沿着脚心，爬上身体。

　　怜儿突然觉得好冷！

　　身体冷，心更冷。

　　为什么她会这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

　　浅浅淡淡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圣洁而孤独。

　　白色的小花在他的身后开放，星星点点。

　　怜儿惊讶地叫：“文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龙文天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怜儿，怎么是你？你还没睡吗？”

　　怜儿摇摇头：“你不是也没睡吗？”

　　龙文天怔怔地看着怜儿，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呀……我也没睡。”

　　怜儿走近龙文天，为什么她总是感觉不对劲？

　　龙文天竟然在逃避她的眼神，神色非常不安：“怜儿，这么晚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怜儿盯着他：“云哥哥呢，他回来了吗？”

　　龙文天的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张着嘴，竟好像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呀，云哥哥到底回来没有？”

　　龙文天的脸色连连变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怜儿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龙文天，她可以确定，文哥哥在说谎！

　　关键是，文哥哥为什么会说谎呢？

　　龙文天的神色更加不安，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少爷，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能把真相告诉怜儿？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少爷，为什么？

　　怜儿早已感觉到龙文天的不对，咬了咬嘴唇，心里竟然又浮现出梦中的情景，那座小楼，巨大的栀子树，越想越觉得熟悉，她一定见到过，而且……

　　“想起来了！”怜儿大叫一声，用力抓住了龙文天的手，“文哥哥，今天你带我游玩隆天苑的时候，曾经路过一座非常漂亮的小楼，楼外种满了栀子树，那座小楼好像叫什么心居？”

　　“怡心居。”龙文天脱口而出，可是下一刻，脸色就变了，变得非常非常难看。

　　怎么可能，怜儿为什么突然问起怡心居？

　　“对，就是怡心居。”

　　怜儿终于回想起来，怪不得那么眼熟，白天的时候，文哥哥和自己明明路过那里。只不过，隆天苑太大了，风景也太多了，所以，一时之间，竟没能想起来。

　　“文哥哥，你带我去怡心居，好不好？”

　　“什么？”龙文天叫了起来，张口结舌地问，“为什么……要去怡心居？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怜儿神色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去看看，文哥哥，你带我去，好吗？”

　　龙文天简直不敢相信，怜儿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吗？可是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选中了怡心居？

　　可是那个地方……

　　龙文天拼命想理由：“怜儿，今天太晚了，住在那里的人也睡了，不好打扰，我们改天去吧。”

　　怜儿用力摇头：“不，我就要现在去。”

　　“那个……恋留园的蝴蝶兰开得正盛，要去，我带你去看看！”

　　今天绝对不可以去怡心居，必须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

　　怜儿用力一跺脚：“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好了，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龙文天连忙拉住怜儿：“怜儿，不可以！”

　　几朵小小的白花从树上飘落，其中一朵竟然翩翩飞起，舞成一朵白蝶，在怜儿身边环绕一周，向着远方飞去。

　　怜儿意识到什么，追着白蝶，飘然飞去。

　　是谁在引导怜儿？

　　龙文天又惊又怒，连忙追了过去。

　　翩然降落，怜儿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精美的小楼，浅绿的纱窗，绚烂的紫罗兰花，巨大的栀子树宁静安详，散着淡淡的清香。

　　果然与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可是，小楼内灯火全熄，楼中人却已休息了。

　　龙文天来到怜儿身后，拉起她的手：“怜儿，听话，跟文哥哥回去。”

　　“我不！”

　　怜儿用力挣脱开龙文天的手，望着漆黑的窗户，突然扬起右手，不同颜色的鲜花飞出她的袖口，射向纱窗，花瓣连续不断地击打在窗棱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形成美丽而怪异的图案。

　　“什么人？”

　　烛火亮了，一个青衣丫头走出小楼，见到怜儿和龙文天，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与后面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青衣丫头反应过来，连忙见礼：“小婢见过文尊侍和怜儿姑娘！”

　　浅绿的纱窗慢慢打开了，水仙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怜儿。

　　她散着发，薄薄的衣服接近透明，随意地披在肩上。

　　怜儿怔怔地看着水仙，怎么是她？不是胡玉儿吗？

　　水仙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头去，向着屋里：“少爷，是怜儿姑娘！”

　　里面的人也在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让她回去休息！”

　　是云天梦。

　　怜儿的身体在颤抖，她终于确定了，可是到底确定了什么呢？

　　她只是把梦中的一切变成了现实。

　　她的云哥哥，正在拥抱另外一个女人，在那个浅色的纱窗之后。

　　心，为什么会痛？宛如被撕裂了一般。

　　龙文天也僵硬了身体，他不敢相信，云天梦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让怜儿离开。

　　怒火无法克制地涌上心头。

　　然后，龙文天做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冲上小楼，冲进了那个房间。

　　云天梦静静地躺在床上，白色的衣裳干净平整，没有一丝皱折。

　　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躲在里面，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外面的人。

　　水仙一直在他耳边温柔的低语，可是他一句都没听清楚。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块碧绿的草坪。俊秀的少年轻吻着美丽的少女，快乐的笑容融进暖暖的风中……

　　萦绕在他心头的，是从没有过的感觉，失望，恼怒，嫉妒，还有悲伤……

　　文天，我该怎么做？

　　砰！门被撞开了，龙文天闯了进来，看也不看水仙，直接走到床前。

　　他的呼吸急促，他的面孔泛着红色：“少爷，为什么？”

　　云天梦依然沉默，双手背在脑后，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又缓缓地睁开，轻轻地，他说话了：“文天，你喜欢怜儿，对吗？”

　　宛如石破天惊！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扑通一声，龙文天跪倒在地。

　　身前床帐飞扬。云天梦轻轻的一句话，却将龙文天打入了最深的地狱，再也无法翻身。

　　这几天，龙文天出奇的安静，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处理各种事务，常常整夜不睡，衣服竟然还是三天前穿的那一件，他好像早已忘了疲倦。

　　每次面对云天梦，他表现得都很平静，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不仅龙文天，怜儿也变了许多。

　　她不再象从前那样说个没完，问个没完，笑个没完，也变得沉默寡言了，有时候，竟然几个时辰都不说一句话，经常面对着一株草或一朵花，无意识地发呆。

　　最明显的变化是，怜儿不再缠着云天梦陪伴自己，反而开始躲避他。

　　她偶尔在花园中徘徊，若是撞到云天梦，不是转身跑开，就是躲回房间装睡，两个人，竟然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云天梦沉默地看着一切，不去解释，也不去改变。

　　远远的，龙文天望着花园中的怜儿。

　　粉红的月季盛开着，光洁的花瓣莹莹闪亮，努力释放着自己的美丽。

　　怜儿轻轻抚摸着花颈，皱着轻细的眉，眼睛里写满了迷惑：“为什么我越来越不懂他，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

　　“怜儿！”温柔的呼唤响在身后，“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吗？”

　　是文哥哥。怜儿不用回头，就已知道是谁，可是她没有说话，眼神依然留恋于眼前盛开的花朵。

　　龙文天轻轻叹息：“相信我，在少爷心中，没有女人可以代替怜儿。”

　　怜儿咬了咬唇儿，依然沉默。

　　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龙文天温柔地扳过怜儿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怜儿，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的，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怜儿凝视着龙文天，轻抚他的面孔：“文哥哥，你瘦了好多。”

　　龙文天不很在意地说：“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好。”

　　怜儿沉默了，慢慢抬起右手，光华流转中，一朵小小的莲花在她的手心凝成，悄然绽放，白玉一般的花瓣，美丽而优雅。

　　怜儿握住龙文天的手，小小的白莲慢慢融进他的手心。

　　龙文天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为文哥哥补补身体。”

　　怜儿不愿告诉龙文天，这棵小小的白莲万金难求。

　　龙文天也没再多问，反握住怜儿的小手：“怜儿，听文哥哥的话，不要再和少爷斗气了，回到他的身边，好吗？”

　　怜儿撅着嘴，不太愿意的模样。

　　龙文天急切地说：“怜儿，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其实少爷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请不要责怪少爷，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怜儿迷惑：“文哥哥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他……左一个水仙，右一个胡玉儿，烦都烦死了，既然那么多女孩子陪他，怜儿才不稀罕呢。”

　　龙文天犹豫着：“怜儿，你或许不会明白，这个世界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这原本就是一种正常的行为，就像少爷和你，还有水仙！”

　　“真的吗？那女人也可以嫁好几个男人吗？”怜儿不太懂。

　　“不可以的！”龙文天连连摇头，“女人绝对不可以。”

　　摇了摇头，怜儿非常不赞同：“这不公平！”

　　龙文天苦笑：“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公平？强者掌握天下，江山美人共享，弱者却为强者所有，这本就是生存的法则，没有人可以逃开，也没有人肯去遵循公平，明白吗？”

　　这番话，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

　　怜儿怔怔地看着龙文天俊美的面容，突然发现，自己只是眷恋他的温柔，眷恋他的宠爱，却从没真正地了解过他。

　　感觉到怜儿的不安，龙文天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怜儿，也许我说的话过于现实，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你。”

　　他把一个玲珑可爱的玉雕白兔放进她的手心，“这是我在少爷的床头发现的，他为你雕了这只白兔，却还没有机会送你。怜儿，你知道吗？少爷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只有少爷可以给你快乐，给你幸福，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请不要辜负他，好吗？”

　　紧紧地抱住小小的玉兔，怜儿无力地把头埋进龙文天的怀中，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点点头。

　　白色的栀子花，浅浅地开着。

　　龙文天静静地站在树下，一顶软轿停在他的身后。

　　水仙踉踉跄跄地跑出小楼，奔到龙文天身前，哭泣地跪倒在地：“文尊侍，求求你，不要送我走，我不想离开少爷。”

　　龙文天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

　　两个天龙武士立刻上前，无情地拉起了水仙，把她推向软轿。

　　“不，我不走！”

　　水仙挣扎着，哭泣着，用力扭回头，一脸的哀求：“文尊侍，我求你了，我再也不会去纠缠少爷，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求求你，让我留下。”

　　龙文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凝视着树上的栀子花，落花的时节，又要到了。

　　水仙被推进软轿，却依然不肯屈服，拼命挣扎着，哭喊着：“少爷，少爷，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龙文天没有回头，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天龙武士立刻点了水仙的穴道，水仙终于安静了。

　　软轿被抬走了，一直被抬出隆天苑。

　　龙文天伸出手，纯白的栀子花飘进他的手心。

　　对不起了，水仙！有你在，事情只能变得更加复杂和混乱。

　　所以，你必须离开！

　　池水清澈，像镜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