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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的禁宫》 作者:Vivibear

无法逃避的侍寝夜

无法逃避的侍寝夜
将近中午的时候,苏莱曼才从我这里离开,前往议事大厅处理国事。傍晚时分天空又下了一场小雪,刚入夜,就有一位老熟人前来拜访。
“许蕾姆,你怎么做这么危险的事!”贝希尔一走进来就劈头盖脸地开始责备我,“我原先看你每周四定时去图书馆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真没料到你的胆子这么大!你是不是嫌你的小命太长了?而且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连我也瞒,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最信任的伙伴了?太过份了你真是太过份了!”
对于他的气恼,我一点也不意外。充当诱饵的这件事我之前并没告诉贝希尔,不过凭着他的聪颖和敏锐,事后多半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在宫里这么久,对于大多数事情他基本都能做处惊不变,没想到这一次他会这么生气,这倒让我的心里感到暖暖的。
“好啦,我现在不是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嘛?你就别生气啦。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位聪明的大人。”我对着他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
“这次算你运气好!”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唇角却已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且经过这件事,陛下对我更加信任了。这不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吗?”我冲他眨了眨眼。
“话是没错。”他的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只是太过冒险了。”
我振振有词道,“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同样,想在这后宫生存下去也需要险中求。不过这并不等于莽撞行事,所谓的险中求,应该是在充分判断的情况下,依靠隐蔽而富有冒险性的手段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唇边的笑容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许蕾姆,在这里你成长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多了。”
我弯了弯唇,“彼此彼此。”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人同时哑然失笑,随即又怅然若失。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开口道,“听说伺候赫妮的那些女奴和宦官,全都被陛下砍了脑袋。他们的头颅都堆放在帝国之门两侧的壁龛里,以警众人。至于那个罗马尼亚女奴被车裂了喂狗,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听得心里一寒,脑中蓦的回想起清晨的那个吻,竟是不能将温柔和冷血同时形容在一个人身上。
“陛下对你越来越上心了。”他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就算不依靠自己的容貌,你一样也能做到。易卜拉欣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易卜拉欣…说起来好像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略微敛了敛眼神,低声道,“他最近怎么样?”
“今天中午我见过易卜拉欣大人了。”贝希尔的目光微微一闪,“他让我提醒你,该着手准备起侍寝的事宜了。”
我愣了愣,紧抿着嘴没有说话。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自己想通了。既然已经决定投身到这个旋涡里来,就该清楚知道会走到这一步。至少,那个叫苏莱曼的男人并不让我讨厌。想到这里,我心里微微一动,“对了,上次你说过的解药在哪里?”
贝希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就在我这里。”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焦距的目光幽幽飘向了窗外的暗夜,“该是用它的时候了。”
三天后,我再一次在第三庭院遇到了加尼沙。身穿制服的英挺青年静静立于风中,暗红色的头发映着莹莹飘落的白色细雪,显得格外醒目。
“许蕾姆,我就知道你在房里待不住。”
“难不成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
他点了点头,“没错,碍于身份,我不被允许进入你所在的地方,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他的眼神看起来冰冷而清澈,从这样的眼睛里,除了自己的倒影,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听他答得这么痛快,我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他顿了顿,“那晚玫瑰夫人派人来说发现了可疑人影,恳求我前去一看,我才离开了那么一会儿。本想只是一小会儿没有关系,可没想到你已身陷险境。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疏忽太过心急。如果没有那条猎犬,后果不堪设想。”
“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解释这个?”我有些惊讶,见他默然不语又说道,“我不怪你的。谁能想到会这么巧呢?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及时赶到了对不对?”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颇为自恋的表情,“你看,我亲爱的脸还好好地在这里。”
他似乎被我的表情逗得一笑,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幸好及时赶到了。”
“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你这颗福星,我自然会化险为夷。”我眨了眨眼。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稍稍侧过了半边脸,唇角却同时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
“许蕾姆伊巴克尔,加尼沙大人,这下雪天怎么还待在这里,要是冻出个病来可就不好了。”就在这个时候,瓦西宦官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用略带讨好的语气开了口。
瓦西宦官在后宫里的地位不低,还深得太后的青睐,所以需要他讨好的人也不多。如今要不是因为我正受着宠,加尼沙刚协助陛下解决了杀人事件,恐怕他的态度也不会这么恭敬。可加尼沙明显十分蔑视这位宦官,他非但一言不发,还神情冷漠地扭过了头,对瓦西根本不屑一顾,懒得答理。
瓦西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他的脸色微僵,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阴毒之色。我正好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沉。
现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我连忙打圆场道,“多谢瓦西总管关心了,加尼沙大人只是想知道关于凶手的几个细节,问完就会离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有必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伊巴克尔上次受惊不小,还是多休息为好。不然陛下可要担心了。”瓦西已堆起了一脸笑容,“我先退下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来。”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转头对加尼沙道,“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何必给他难堪呢?”
加尼沙冷哼了一声,“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愿意巴结他是你自己的事。”
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巴结他啊…说话可真够难听的。好吧好吧,总之我也是为你好,要是换了其他人我才懒得管。”
加尼沙挽了挽嘴角,淡淡的柔色在他那双玛瑙红的眼眸里慢慢浮动,远远看去,就像隐藏着两朵被雨水润开的玫瑰花,透着一种罕见的鲜亮明丽。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一时之间,我竟然看得呆了。直到他轻咳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凶手已经被缉拿,我以后也不能随便出入后宫,除非是太后的召见。”他顿了顿,眼中的鲜艳之色似乎很快消失了,“你自己小心点,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你的。”说完他就转身离开,那暗红色的头发随风飞扬起来,在簌簌而落的雪花中留下了一道华丽的残影。
“加尼沙,你就是我命中福星呢。”我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低低说着,“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转眼就到了冬末。温和的阳光照着屋檐下的透明冰棱,反射出绚丽的光线,虽然宫里依然被冰雪所覆盖,但窗口积雪的渐渐融化,昭示着伊斯坦布尔的冬天即将要结束了。在这期间,太后召见过我两次,无非也是说些家常,并且赏赐了我不少礼物。达拉玛的身子也日渐显怀,或许是想通了的关系,她的心情比以前开朗多了。倒是我,面对渐渐临近的侍寝的日子,反而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了。
我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壁炉里的木料在劈啦劈啦燃烧着,我裹紧了身上的埃及毛毯,却还是感觉不到什么暖意。下意识地望向摆在桌上的一个小瓷瓶,我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几天之前。当瓦西宦官来通知侍寝的日子后,我立刻吩咐贝希尔送来了这瓶解药,喝下去只需过半个时辰我的眼睛就会恢复原先的明亮。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为何我的心里还是这样惴惴不安?烦躁,焦虑…心情不复以往的平静,仿佛有种未知又难以控制的情绪在心底不断蔓延…
三天后的天气出乎意料的晴朗,算得上是这个冬天里最暖和的一天。再次踏入了那座华丽的浴池,伺候的奴仆里却已不见了之前那位叫做哈丽的黑肤老奴。贝希尔告诉我,在我的眼睛出事之后,她就被棒刑处死了。这次前来伺候的女奴和哈丽倒有几分相像,皮粗肉厚,身材结实,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奥斯曼宫廷里除了宦官外,黑肤色和白肤色的女人待遇还是不太一样,黑肤色的女人基本干得都是粗活脏活,而白肤色的女人则相对轻松一些,运气好些的就能飞上枝头成为苏丹的妃子。这或许是历代苏丹都更加青睐白肤美人的关系吧。
在热腾腾的的浴室内洗完澡之后,我的身体也差点被那女奴搓掉了一层皮。不过经过她的一番蹂躏,我的肌肤倒是更加白皙透明,又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娇艳无比。趁着没人注意,我喝下了那一小瓶药水。眼睛里立即袭来一阵刺痛感,所幸很快就消失了。接着借口说有些头晕,顺利地得到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半个时辰里,我只闭着眼睛,心情依然忐忑,也不知药效是否真有那么好?
睁开眼睛时,我惊喜地发现那只瞎了的左眼竟然能看到东西,虽然还只是个大致的轮廓,但至少说明那药起作用了!我忙从卧榻上起身,提着袍子一角飞奔到了镜子前,用袖子擦去蒙在上面的水雾,心急地想要看清自己的容貌。镀金的玻璃镜子是来自法国宫廷的礼物,一点也不比现代镜子逊色,照出来的影像相当清晰。
如新月般弯长的眉毛,纤秀的五官,柔软的象牙色肌肤,海藻般披散的亚麻色长发——无不昭示着这是个相当美丽的少女。尤其是那双罕见的浅紫色眼睛,似春日里含苞欲放的紫罗兰,眼瞳如同透明深邃的紫色水晶般美丽。当眼波流转时,瞳仁深处还会呈现出一种春雨般柔润又清亮的色泽。
我眼睛的颜色恢复了…再也不是原来那种灰蒙蒙的感觉了。
穿在身上的是一袭深紫色的天鹅绒丝绸长袍,袍子上刺绣着洋水仙和郁金香等深受土耳其人喜欢的拱顶花卉图案,精美而华丽,映得我那双眼睛更流转出了几分妩媚。
镜子的优点就是它永不欺骗的真实性,当站在镜子前,总会看到一个真实完全的自己。
空气里迷蒙的水雾与从穹顶投射下来的光线交织出朦胧奇幻的景致,很快又在镜子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雾,里面的影像开始模糊不清。可我的心里却变得踏实起来,在镜子前肯定了自我的存在。
经过这一夜,我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前来带着我前往苏莱曼寝宫的人居然是贝希尔,我感到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安心。他看到我恢复了神采的双眼,自然是极为高兴。比起我这个当事人,他似乎更加紧张,一路上还给我重复恶补了不少侍寝须知,听得我头晕脑胀。不过可能是他的罗嗦发挥了作用,我的心情倒平和了许多。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苏莱曼的寝宫。柱子是早期奥斯曼的风格,地面由金黄色的线条和青花瓷砖结合,再铺上产自土耳其的昂贵地毯,房间的墙壁上镶嵌着绚美的马塞克,以蔚蓝和金色为主基调,第一眼看起来清丽秀美,再仔细看来则富丽堂皇。在房间的一角放置滚着象牙边的高级胡桃木制成的柜子等高级家具,置于正中那张华丽的大床更是格外惹眼。
年轻的帝王正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诗集,他的墨绿色丝绸长袍上绘制着豹斑和虎纹相间的奇特玛尼图案,垂落的黑色长发在月色下反射着浅银的光泽,再配着右肩上随意搭着的紫色银线披肩,显得高贵无比,世上无人能及。我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立即垂下了头。
“陛下,许蕾姆伊巴克尔已经来了。”贝希尔禀告完就识趣地退了出来,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看到我的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他又偷偷握了一下我的手,又冲我眨了眨眼才离开这里。偌大的寝房里只剩下了我和苏莱曼两个人,四周变得一片安静,仿佛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许蕾姆,你到我身边来。”苏莱曼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依然垂首不语。他拉过了我的手,将一串黄金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项链的款式看起来十分简洁,椭圆形的吊坠可以打开存放画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似乎和后宫的奢侈华丽风格格格不入。
“这串项链是我亲手打造的,就打算今晚送给你。”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面颊,“也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就随便戴着吧。”他话虽是这么说,可脸上明显就是“你要是不戴的话应该知道后果”这样的表情。
我心里有些吃惊,虽然据说苏莱曼大帝也是位相当出色的金匠,可由他亲手打造首饰也是极为罕见的吧。这种情形下我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赶紧表明心意,“贵重的不在于礼物本身,而在于送礼物者的心意。陛下的心意才最为珍贵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片心意。”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还比较满意,略微弯了弯唇,“好了,你也别总低着头了。把头抬起来吧。”
“陛下…我…我…”我暗暗斟酌着该怎么告诉他治愈眼疾的事,开口的时候不禁有些结结巴巴。
“许蕾姆,今天怎么拘谨的很?平时可从没见你这样。”他的声音里搀杂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不过这是你第一次侍寝,也难怪会害羞。过了今晚你就会习惯了。”
我只觉得脸上直发热,支吾着说道,“陛下,其实我的眼疾…已经好了。多亏了易卜拉欣大人找来了解药,我之前没和陛下说,就想着留到今晚这个最特别的时候。请陛下宽恕我的隐瞒之罪。”
“真的?你的左眼看得见了?快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他的声音里显然有一丝惊喜。
我迟疑着缓缓抬起了头,用自己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紫色眼睛望向了他。苏莱曼琥珀色的眼睛有诧异和惊艳一闪而过,眸底的柔光像是将天上的星辰都揉碎在了其中,那深邃而明亮的眼神仿佛能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直至陷入最深处。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已轻轻抚上我的眼睛,似是叹息般低低说了一句,“许蕾姆,你的眼睛让奥斯曼所有的宝石都黯然失色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灼热的温度,脸上微微一热,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不知为何竟不敢再和他对视。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许蕾姆,你先打开锁扣,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正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依他所说打开了锁扣。仔细一看,却见里面雕刻着一个小小房子,旁边有几棵植物,依稀还能见三两只雀鸟和蜜蜂。整个图案布局合理,刻工精湛,充满了立体感,令人叹为观止。
“陛下,这竟然是你亲手雕刻的?”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我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他立刻沉下了脸,“怎么,难道你不信吗?”
“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震惊了,陛下你要是不做帝王,一定也能成为一位举世闻名流芳百世的艺术大师。”我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给他听。
这记马屁果然是拍到了点子上,他颇为自得地笑了起来,“身为帝王和成为艺术大师也不是不可能兼有。”
当然当然,还有诗人,金匠…陛下你根本就是个多面手嘛。我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又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问了句,“陛下,为什么会雕刻这些送给我?”
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许蕾姆,还记得你以前念过的那首诗吗?我要去茵纳斯弗利岛,搭起一个小屋子,筑起泥巴房;支起九行芸豆架,一排蜜蜂巢,独个儿住着,树荫下听蜂群歌唱…”他顿了顿,“很美的诗。虽然我不能给你自由的生活,但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幻想的空间。”
我愕然地睁大了眼,心底砌起的那道冰壁仿佛忽然裂开了一丝缝。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流缓缓注入其中,撩起了刹那间的心念转动。我咬了咬唇,迟疑着问着,“陛下…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之前我并不是什么美人,甚至还有眼疾,为何陛下会对我…对我…”
苏莱曼静静地凝视着我,窗外的月色将他的眼眸映得闪闪发亮,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他的半边脸,看起来更显得神秘莫测。他伸出了手温柔抚摸着我的面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青花瓷,从他的唇间幽幽发出了像是叹息般的声音,“对你的感觉吗?或许就像那首波斯诗歌所吟诵的,未经邀请就忽然而至…”
我微微发着愣,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痕,心里更是变得柔软起来。只不过这一小会发呆的空档,就被他霸道又温柔地带入了床榻中,温软的唇也忽的覆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扫过我的眉尖,柔顺的发丝滑过我的面颊,如海中水藻般环绕着我,仿佛织就了一张名为温柔的大网,由上而下地将我的身体全部笼罩,令我无法再逃避。我——也不想再逃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竟然会躺在四百年前的帝王的床榻上,与他度过这个匪夷所思的夜晚。
我慢慢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因为我知道,即使逃避,命运中有些事还是会发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接受。
这就是——注定。
他似乎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亲吻,不知何时改为了轻轻的噬咬,唇齿间像是注入了迷药,令我全身无力…听着他低沉而热烈的低语,承受着他的亲吻和爱抚…每一次喘息似乎都尽在他的掌握。彼此之间的缠绵在月光中一次又一次回光返照,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温度,仿佛都燃烧进了我连自己都看不清的内心。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很快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手心的细汗仿佛被密密粘在了一起。
夜色如此温柔。仿佛连梦都被晕染得温柔起来。
眼前像是一片模糊,唯有他那双荡漾着笑意,却明亮锐利的眼睛。
忽然之间,我像是忘记了呼吸。
究竟是什么,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让我感到如此惶恐不安。
窗外的云层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没有月色的夜晚显得是那么暧昧不清,漆黑的夜色笼罩着这里,像是要将这房间里小小的光亮全部吞没。冬夜的风吹起纱帘,似乎吹散了残留的梦境。
夜,很长。梦,总是不醒。
第八章突如其来的意外
伊斯坦布尔的黑夜,像是海水退潮般,一点一点散去。半明半昧的天色,晨曦与薄雾如梦境般纠结缠绵。淡淡阳光落入房内驱走了阴霾,一阵属于冬天的冷风若有若无地吹拂过窗帘,空气里顿时涌进一股微凉又清新的气息。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苏莱曼的踪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条柔软的毯子,触手微冷,可见他已离去多时。尽管是躺在床上,浑身上下还是酸痛难忍,像是骨头都散了架般软弱无力。我抬起头定定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几何和蔓草构图,脑中蓦的回想起昨夜的旖旎情景,脸上不由又烧了起来。昨夜的苏莱曼似乎敛去了帝王的高高在上,温柔的令人难以置信,倒更像是个全心宠爱妻子的普通丈夫。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涌动着无数说不清的情绪和轻微的萌动,但理智清楚地告诉自己,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我刚坐起了身子准备起床,就见一位姿容清丽的女奴款款走来,毕恭毕敬地对我行了礼,开口道,“许蕾姆伊巴克尔,陛下已经前往议会议事厅商议国事了。陛下之前吩咐过,让您在这里等他回来共进晚餐,您要是觉得累的话可以多睡一会。不累的话就由我们伺候您去沐浴。”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起来吧。”
那女奴倒是极为机灵,立刻上前将我扶起了身,又安排了几位手脚灵巧的女奴陪同我去沐浴更衣。我反正也是没什么力气,就由着她们将我又洗又擦,最后换上了一套洋蓟花饰丝绸长袍。传统的土耳其长袍很多是由珍贵的金线银线缠绕丝芯制作而成的,再绣以各种繁复的图案,尤其以土耳其人钟爱的郁金香,玫瑰和洋水仙为主,这件也不例外。领口和袖口处还点缀着不少珍珠,紫晶和红色珊瑚,低调又不失高贵。
我本想就在苏莱曼的寝宫等着和他共进晚餐,谁知刚出了浴池,迎面就看到了瓦西总管匆匆前来,说是太后现在想要见我一面。我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位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就带了希蒂前往太后的寝宫了。
庭院里冬天的积雪早已融尽,光秃秃的树枝上垂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似坠未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有几点极嫩的绿色已按捺不住从土壤里探出了头,像是昭示春天的脚步即将来临。我的目光朝旁边随意一扫,忽然在一株无花果树的树根处发现了两只小松鼠正在觅食,不由童心大起,蹲下身来朝着它们伸出手,同时口中还啧啧作响,希望能引起它们的注意。可那两只小家伙见我双手空空,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居然被两只小松鼠无视了。我郁闷地接受了这一打击人的事实,遗憾地耸了耸肩,低声道,“好可惜啊希蒂,要是我随身带着坚果就好了。我记得房里还有好多阿月浑子和榛子呢。”话音刚落,一只线条优美的手忽然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白皙的手心里居然真放着几颗炒熟的阿月浑子——只不过,这只手显然不是希蒂的,看起来倒更像是个男人的手。
我心里微微一惊,蓦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却又开始变得陌生的面容。那双细长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就像是秋日夕阳下平静无澜的湖面,始终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风景。此时,他的眼中像是有一阵轻柔的微风吹拂过,隐隐约约竟荡起了好几圈涟漪。
“罗莎兰娜,看来你的眼疾确实已经痊愈了。”他虽然屈尊降贵地弯下了身子,但依然显得那么优雅高贵。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旧名字似乎提醒着我,他曾经是将我从奴隶市场里带回来的主人。
“易卜拉欣大人,好久不见。我的眼疾能够痊愈,还要多谢你的解药。”我站起了身,心情复杂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个充满野心的男人,将我从奴隶市场解救出来,又将我一手推入了永无止境的后宫纷争之中。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件取悦君王的礼物而已。今天他在这里和我“偶遇”,恐怕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吧。想到这里,我抬眼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希蒂正站得远远的,面带无奈和不安地看着我。
“恭喜你,许蕾姆。”他笑起来的样子温润如莲,看似亲近其实却难以接近,“我一直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这次果然也没有看错人。在这种糟糕的形式下还能把握住机会,得到陛下的关注和青睐,相信恢复了容貌之后,你会做得更好。”
我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开春不久,陛下又要继续对外征战。这一次征战的时间会比较长,你所要做的,就是在征战之前这段时间里加深陛下对你的宠爱。”他顿了顿,“要知道,时间可是最容易消耗感情的,尤其是那种还不算太牢固的感情。”
“多谢大人你的提醒。”我本想结束彼此之间的对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次陛下要出兵何处?又是为何出兵?当然,如果大人你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想要知道关于苏莱曼更多的事情,或许这样,才能让我更加了解他。
易卜拉欣看了我一眼,缓缓道,“陛下一直致力于在欧洲的扩张,尤其对匈牙利王国更是志在必得。波希米亚兼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前不久迎娶了奥地利大公的妹妹玛丽亚,以联姻的方式结成了初期的联盟。陛下自然不能允许这个联盟存在,所以必须出兵干预,前不久在议事会上陛下决定开春后越过多瑙河直接进攻匈牙利本土。”
我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世界地图,大致上了解匈牙利的位置,再回忆了一下周邻的几个国家,脱口道,“以匈牙利为基地,再进攻中欧西欧都极为便利。难怪陛下要先攻下匈牙利了。”当我留意到易卜拉欣的目光中闪过惊讶之色时,忙解释道,“对不起,这种事我一个后宫女子不该乱说的。”
易卜拉欣微微侧过脸,“你说得也没错。匈牙利之后,下一个恐怕就轮到奥地利了。”说着他又轻轻笑了笑,“后宫里的女人也未必都不能干政,比如皇太后,她对国事大事可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如果你…好了,今天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快点去见太后吧。”
我愣了一下,他的话是在暗示着什么吗?成为太后那样的人,影响奥斯曼帝国的国家大事?我好像还没有这样的野心…而且让我介意的是,这边太后刚宣我去晋见,他那里就这么快得到了消息,可见宫中他的眼线不少,这么说来我的一举一动也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越想越心惊,加快了脚步向太后的寝宫走去。
刚走到寝宫门口,我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了长颈鲁特琴所弹奏的土耳其宗教音乐奈菲斯,隐隐约约还有细碎的说话声音。踏进房内,我一眼看到坐在太后身边的达玛拉。今天达拉玛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她一见到我就盯着我的眼睛猛看了几秒,随即释然地笑了起来。
“许蕾姆,你来的正好。来尝尝御膳房新做的糖果。”太后朝我笑了笑,指指面前银盘里盛放的红色钻石形糖果。这种糖果是由蔷薇水,红辣椒,肉桂粉和柠檬汁制成,如血般的红色则由胭脂虫染成。现代的某些地方好像也一直沿用着这种古老的染色方法。
我向太后行了礼,不慌不忙走到她身边坐下,拈起一粒糖就放入了嘴里。尽管对太后的嗜甜爱好已有心理准备,但这块糖的甜的程度还是让我有点吃不消。
“许蕾姆,听说你的眼疾好了,我还有点不信呢。”太后仔细端详了我一番,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原来真是个标致的美人,陛下他昨晚一定很惊喜吧。”
我脸上一红,嗫嚅道,“太后您就别取笑我了,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太后做了个手势,让那些乐师都退了下去,又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缓缓开口道,“对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美丽的容貌是锦上添花,而对一个蠢笨的女人来说,美丽的容貌只会加速她的灭亡。”她顿了顿,眼中笑意微闪,“所幸你和达拉玛,都是前一种。”说着她又凝神看了看我的眼睛,赞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
“陛下有枚钟爱的紫水晶戒指,好像就是这个颜色。”达拉玛侧卧在软榻之上笑道,看起来十分随意,显然和太后的关系已经相当亲密了。
太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宠溺之色,“陛下从小就很喜欢这个颜色。要是许蕾姆的眼睛之前没出事,想必是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才受宠了。”
我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达拉玛,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孩子的情况还好吗?”
达拉玛神色温柔地低头凝视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口吻里满是爱意和期待,“我已经能感觉到她在踢我了,希望是个好性子的小公主。”
太后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了看她,“玫瑰夫人她的孩子未必就是将来的继承人。达拉玛,如果这是个小王子,你或许不必太担心,即使你生完孩子之后不能再继续伺候陛下,我也会照看住这个孙子。”
达拉玛有些吃惊地霍然抬头,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听了也是心里一动,太后的意思是,如果达拉玛生的是儿子,她会选择支持这位小王子成为继承人?要是有了太后的支持,那后宫的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达拉玛来说,这自然是件好事,而太后也可以利用这个小王子来制衡玫瑰夫人。只是,谈论这样的事为什么太后并不避讳我?
“许蕾姆,你刚才来得晚了些,是否身体有些不适?”太后似是随意问了一句,我的心却骤然加快了跳动。她问这个事情绝对不会是无心的吧,那么我是该隐瞒还是实话实说?别看这个问题好像是无关紧要,但直觉告诉我,一旦答得不妥或许就会失去太后的欢心和信任。
“太后,是这样的。因为在路上遇到了易卜拉欣大人,所以就停下来和他说了几句话。毕竟这解药是他帮忙寻到的,我怎么也要表示下谢意。”我决定还是照实禀告,既然易卜拉欣能及时了解到宫里的各种消息,相信太后也是一样。若是我有所隐瞒反而会引起她的戒备和不满。
听到我说的话,达拉玛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太后唇边的笑意更深,垂首把玩着手里的珊瑚串,“原来是这样,那你倒是要谢谢易卜拉欣。”见她神情愉悦,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选择这样的回答没有错。
我们婆媳三人又闲聊了一会,之后达拉玛起身先告退了,她毕竟是个孕妇,极其容易感到疲乏。太后体恤她的身子,又赐了她不少昂贵的滋补药材。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太后两人。她放下了珊瑚串,起身推开纱窗,从窗外吹来了带有海水咸味的微风,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海鸥的啼鸣。
“许蕾姆,我知道你和达拉玛的关系一直很不错,这在后宫里也是难能可贵的。如今,达拉玛有孕,能帮助她的人只有你。”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太后,您的意思是…”
“她怀了身孕,不方便伺候陛下,而你圣眷正浓,这样就不会让陛下的心全落在某些人身上。所以,让陛下更加宠爱你,你和达拉玛在宫里的生活也会更加好过。等她生下了孩子,凭借她的地位被封为夫人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无法再侍寝,可夫人的名头和我的支持,也足以能让某些人忌惮。”
我自然明白她指的某些人是谁,心里也有些了然,太后还是顾忌着玫瑰夫人,所以想联合我和达拉玛的力量来对抗她,形成制约她的一个平衡关系。而她就是这个平衡关系的掌控者,愿意让天平倾向何处都是她说了算。这也是她今天当着我面说那些话的原因吧,向我表明了她的支持,让我能死心塌地地和玫瑰夫人为敌。
“我明白了,太后。达拉玛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也不希望她受了冷落。况且,就算我不说什么,目前陛下对达拉玛也是十分在意。”我毕恭毕敬地答道。
“很好,我就喜欢聪明的姑娘。”太后婉尔一笑,眼中流泻出几分难得的娇媚,“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等会儿陛下回来见不着你可是要怪我了呢。”
我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退了出来,庭院里冰冷却清新的空气令我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接下来的路,还是步步为艰呢。虽然明知太后是想利用我,可达拉玛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同性好朋友,我并不介意在苏莱曼面前多夸夸她。
夜晚时分,我和苏莱曼陛下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下一同共进了晚餐。今晚御膳房送上来的餐点里有一道相当特别的菜式,金灿灿的食物以不同颜色隔开,上面缀以丁香,玫瑰干花,豆蔻片和檀香,并且还撒了一把红艳艳的石榴籽,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陛下,这是什么做的?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道从西班牙和法兰西传过来的菜肴,原料主要有鸡肉,杏仁和米饭,一直以来在正式宴会上都十分受欢迎。”苏莱曼手持水晶杯对我笑了笑。
我见这菜色与香俱全,心里暗想味道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就不客气地舀了一勺往嘴里放。刚吃进嘴里,我的眉毛就迅速皱成了一团,竭力克制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费了半天劲才咽了下去。
“许蕾姆,你怎么了?”他见我大口喝着水,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好不容易压下了那股恶心感,抱怨道,“陛下,这道菜怎么会是甜的!”
苏莱曼更是莫名,“这道blancmanger本来就是甜的啊。”说着他望向了站在一旁的贝希尔,“你来告诉伊巴克尔,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贝希尔最近越来越受到瓦西总管的信任,因此也经常有机会随伺在苏莱曼身边。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含笑,“回禀陛下和伊巴克尔,这道菜是先将杏仁和米煮上一整晚,然后再加入杏仁奶煮沸,再加入剁碎的鸡肉,奶油和大量的糖,捣烂成糊,以藏红花染色,最后撒上磨碎的杏仁和装饰物。”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鸡肉和大量糖一起煮?太凶残的吃法!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时代的人竟然对这道菜的评价还这么高?这就是所谓时代与时代的代沟吧。幸好餐后的杏仁蛋白软糖和玫瑰露冻比较附和我的胃口,不然我的胃可要大提抗议了。
用完晚餐,夜色已深。我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不知道苏莱曼今晚是不是依然要我侍寝?还是我现在可以退下去了?我是自己识趣地告退还是等他吩咐?经过昨晚一整夜的折腾,我自然更想早点回自己的地盘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许蕾姆,今晚你就留在这里。我还有点事要忙,你先去睡吧。”苏莱曼平静无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只好应了一声,缓缓地走向了那张华丽的大床,脱了鞋子和外袍,只着里面的丝绸软袍上了床,抓起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胸腹。怀着烦躁的心情,我盯着天花板猛看了一会,又忍不住转过脸看了看他。
年轻的帝王正神色沉静地书写着什么,临窗照入的月光在他身上晕染开珍珠般的微芒。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一举一动显得高贵又从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汪深潭,水波不兴,风吹过也荡不开半点涟漪。但只要靠近他,就能感受到自己正站在深不可测的潭水边,隐隐有种如临深渊的恐惧。这或许就是所谓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吧。
瞧了一会,他压根没什么反应,我的眼睛倒酸痛起来,索性转过身闭眼睡起觉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有手抚上了我的腰。我一时惊醒,蓦的扭过头,他那张俊美的脸离我只有咫尺,眉梢的笑意流转,琥珀色的眼眸里仿佛在一瞬流露出极为柔软的东西,那炽热的呼吸几乎要扑到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眼前有点眩晕,不得不闭上眼让自己舒缓冷静一下。
“许蕾姆,给我讲个故事吧。”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听到这句话,我又睁开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陛下这么晚要听故事?”
“是啊。你可是这届讲故事比赛的优胜者,不让你讲故事岂不是浪费了你的才能。”他振振有词道。
“可是…”可是已经很晚了好不好,我要睡觉!当然,我敢怒不敢言,根本不敢吼出自己的心声,只得恹恹地答了句,“那陛下要听什么故事?”
他似乎从声音里听出了我的不情愿,轻笑了一声,“就讲你以前给穆罕默德小王子讲过的那个故事。上次太匆忙,我也没听到几句。”
我愣了愣,上次讲得那不是小王子吗?我支支吾吾道,“可是陛下,那是童话故事…您真的确定要听吗?”
“现实太过沉重又无趣,偶尔听听什么大人是笨蛋之类的童话故事放松下也不错。”他用手肘支起了下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面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避开他的眼神开口道,“好吧,那我现在就讲。在离我们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对,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遥远。在某一颗星星上也住着一位小王子。这位小王子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不过整颗星星上陪伴这位小王子的,只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说着说着,我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了窗外,黑色的夜空静谧而一望无际地延伸着,就像是无法预知的未来。
作为一国之君,苏莱曼的日常生活相当有规律,每星期总有几天他会独睡在寝房或是书房里,为了国事彻夜不眠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不过现在为了听小王子的故事,就算他独自睡书房,也会在临睡前到我这里听上一段。他的谈吐,他的气度,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如朝阳般灼灼闪光,让人想忽视都不行。只是,即使有过肌肤之亲,我始终对他还是怀有戒备之心,但凡心里有萌发一丝悸动,我就提醒着自己这只是一个没有重启程序的生存游戏,绝对不能陷入对他的感情之中。
小王子的故事陆陆续续讲了近两个星期,今晚终于快到结局了。果然,苏莱曼从议事大殿回来后又直接来到了我的住处。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乳香气息,镶嵌着白珍珠贝母的案几上摆放着几样糖果和坚果类的零食。苏莱曼斜卧在软榻之上,如丝绸般的长发垂落如瀑,毫不客气地将我的腿当成了枕头,微闭双眼聆听着我的讲述。我用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他柔亮的发丝,看着他一脸惬意的表情,忽然有种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根本就是只懒猫咪的错觉。
“许蕾姆,拿块糖给我。”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听起来却像是在下命令。
我用手拈了一块玫瑰糖直接放入他的嘴里,他趁机轻轻咬了一下我的手指,轻笑道,“很甜。”
我的面颊有些发热,急忙抽回手指。经过这些天的亲密接触,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苏丹也是位甜食爱好者,只是没太后那么走火入魔就是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和苏莱曼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近两周,真没想到,那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陛下也有如此放松甚至傲娇的一面,而且,这一面似乎…也不让人讨厌。
“小狐狸说,如果你驯养我,那我的生命就充满阳光,你的脚步会变得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的脚步声会让我迅速躲到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则会像音乐一样,把我召唤出洞穴。”我读到这段话时,心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里,他忽然微微睁开了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许蕾姆,你若是那只肯让我驯养的小狐狸就好了。”
我的手指一顿,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随意翻动了几下盘里的糖果,又笑道,“陛下,我不就是属于你的吗?这个后宫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每次听到我的脚步声,你只是探出了脑袋张望一下又缩回去了呢?”说完,他睁开了眼睛,用不明意味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我。
我心里一慌,眼神一转避开了他的目光,手指不受控制地在他发丝间搅来搅去。
“许蕾姆,”他的神色一敛,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见他这个样子,我心里更是慌张,不知他为何变脸,谁知下一秒却听到他无奈的声音,“你手上的糖都搅在我的头发上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干的“好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吐了吐舌,“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帮您擦干净。”
他的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神情,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瓦西总管慌张的声音,“陛下,陛下,不好了!”
“什么事?”苏莱曼脸色一敛,毕竟能让瓦西总管如此慌张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
“陛下!达拉玛伊巴克尔她…她小产了!”
我手猛地一抖,握着的青瓷杯重重地砸在了地毯上,直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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