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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新中华》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001

四川秋天的天气,已经是非常的凉爽了。在成都旁边的温江县,今天一大早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热闹,都快超过赶集的时候了。不过这次在这个小小县城里面,聚集全是四里八乡的青壮汉子。县城的几条街道一片吵闹,在川音中显得温软的成都方言到处响着。
“龟儿子,莫挤,师管区的官长还没到。再挤蛋黄都挤出来了!”
“小娃娃你才多大?也来吃粮当兵?有保没得?现在种田不交皇粮,还是回家守着你老汉种田是正经,来当啥子粮子嘛!一个县才要五百匹粮子,你来充啥子军嘛!”
“你啷个说的嘛,这不叫粮子,邓猴子田大脑壳的兵才叫粮子!现在这个叫啥子国防军!日他先人板板田大脑壳给咱们算皇粮算到了民国五十年。要不是这个国防军过来,老子连自己重孙孙的皇粮都要交了!还好天下变了,有个新的啥子大总统。带的国防军一个月吃十二块的粮!据说当四年就回家。冲着他们赶走了田大脑壳,老子也要当这个国防军。黄呢军装皮马靴,美气得不行。又不强拉,当了兵还有二十块安家费,哪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爽气的国防军。老子也开四年洋荤去!”
几个师管区的下级军官们满头大汗地在征兵点那里维持着秩序。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从原来四川军阀手中留用下来负责兵役的人员。正有努力报效的心思,却没想到这次招兵来得这么的踊跃!要是上级官长来了,看到这个乱劲,自己不能办事的名声可就坐实了!对这些不懂得排队随处大声嚷嚷或坐或站的乡民们,又不能拿出平日的威风喝骂甚至用鞭子来招呼。上级主官已经有指示了,这次是第一次局部地区实行义务兵役制度,对这些报名参军的百姓要热情,在他们入营之前也不能呵斥。真是叫他们觉得两难啊。
四川的局势大定,还是要归功于吴佩孚的掏心战术。他们本来是沿江前进的部队,汤斯灵的命令就是到重庆为止。吴佩孚和王也鲁两个人都是胆大包天,发现川军沿江配备薄弱,16k小说网就果断直进川西,在川西军阀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出现在川西平原上面。这时他们才开通电台联系还没到重庆的汤斯灵。汤斯灵先为他们不服从军令大发雷霆,然后又不得已地补发了一个命令,还在心里面发誓:王也鲁是教导团出身的真嫡系,打板子有些下不去手;吴佩孚这个北洋降将,非要在事后给他一个好看不可!但是王也鲁和吴佩孚他们做得倒还算争气,马上就以中央四川查办使的名义让成都现在三师联防的邓、田、刘部让出成都,退到川北等候中央的处理意见。在一天的时限之内没有收到三师联防总部的答复,王吴二人就指挥第十师向前缓慢攻击压迫,强行接防。双方经历了短暂的交火之后,本来意见就不统一的三部终于没有敢抵抗下去,让出了成都退到川北,纷纷地电报中央表示归附的意思,有些顽固的就准备依托陕西继续对抗下去。经过雨辰来往几封电报,拉一派打一派。有些立功心切,准备效力新朝的人物就对其他还不肯低头的人动起了心思。整个夏天,内战都在川北继续进行,而雨辰就位大总统之后,不断从长江中游抽调部队进入四川,他是铁了心准备把这个大省收入他的基本地盘里面了,现在名分大义甚至兵力优势都在他这里。经过一个夏天,这个川省局面的归属也就没有任何悬念了。田颂尧、刘存厚亡命陕西。而刘湘、刘文辉、杨森宣布服从中央。他们和熊克武的军队一起接受点验遣散。四川补行地方选举,筹组地方自治机构。这些将军丢了军队却马上转回身去,借助他们在地方雄厚的影响力,想多抓几个县的统治权力。雨辰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回到地方,掌握了县级的地方行政大权,仍是要搞他们作威作福的那一套,但是现在也只能暂时容忍。等局势发展以后再慢慢整顿吧。只要军阀都放弃了军队,以后再采取手段收拾他们,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现在从川省到雨辰统治的基本地盘,甚至那些形同独立的省份,都是显出一副表面上国泰民安、河宴海清的迹象。雨辰就位以来,还忙着在理顺他自己地盘上面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在江苏和安徽两个省,他在试行省政府由各地方自治单位选举的政策,在湖北、湖南、河南、山东、直隶等五个省,还是采取了废除都督,直接任命文官省长的做法。省级机构比较简化,设立教育、财政、工商、警政、农林等厅,主要使命还是上传下达中央的政策和地方的反应呼声。在雨辰的设想里,地方省级机构最后还是要由省参议会选举组成。而以后中央在地方只有财政、安全、司法、内卫警政等派出机构,确保中央政策的体现和中央的财政收入。但是这一切现在还不能做到,现在这种民选省长、中央派出省长,甚至原来的都督就换了一个省长的名义继续掌握军政大权的混合情况,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还将长久并存。所以雨辰只是在四川发了一次力,而对陕西、西南军阀、同盟会三督等等势力,还全然没有触动,民国大团结的景象,似乎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气氛。但是这种局面,会一直维持下去吗?
四川在雨辰未来的蓝图里面,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省份。四川省既是未来西南边防的枢纽省份,又是国内可以面对西南西北两个方向的最好基地。这个省份的人力财力又非常充足,雨辰已经打算在这里养兵三师,顺便从这个省份开始试行义务兵役制度,步兵服役四年,特种兵服役六年,必须在地方有田土产业家庭的良民,在县议会具保了之后,挑选服役。除了第十师驻守四川之外,新的两个师的番号也已经颁发了,就是十七、十九两个师。这两个师也因为是民国第一批的义务兵役师而载入了史册,所以,才会出现开头的那一个场面。四川省人民对这支军队的好感,使得报名入伍的人潮分外的汹涌。
对于雨辰在四川省的行动,感触最深的无非就是现在在陕西的北洋势力了。这时陕西秋天的天空,一片高远,已经进入了一年来最好的季节。而北洋军的残余势力,借着雨辰的有意无意地放纵,在一个夏天里面,基本打垮了渭北渭南的地方武装,张凤翔已经带着他陕西省省长的名义逃到陕甘的边界。北洋军两个师和其他部队,划分了防区,初步在陕西安下了家来。但是东进现在山西有安蒙军第二师进驻协防,南下四川已经是雨辰的囊中之物,难道他们就只有一直向西,逃往穷荒绝域?或者是在某些人心底渐渐滋生的想法一样,向东边这个年轻的强权者投降?这一次挺进陕西,实在是耗尽了这支部队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勇气。随着雨辰的就职,终于坐上袁世凯原来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他们已经深切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关中的阳光洒在雷振春的身上,让他觉得懒洋洋的。他坐在一个小丘的高处,旁边的女人就是他的家眷,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田地里面的麦浪起伏。身后是副官和几个护兵在那里忙忙碌碌,忙着布置带来准备野餐的食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夫妻两个出来踏青的景象。但是夫妻两个交谈,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光灿,你还没有决定么?”说话的就是雷振春的妻子,他前妻早死。现在这个妻子他在天津续备军督练任上不能免俗地娶了一个女学生。本来他在河南带第七师的时候,这个老婆没有随任,但是到了陕西之后,却赶了过来,随身还带着蒋百里的信,还有在北方早就名声大噪的白斯文的口信,所有的话归根结底都是一句,要他反正!雨辰给他许下了一个中央师师长的职位。他倒不是为这个师长的职位动心,就算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淹没在江北出身的军官当中,最后被架空?他自己想的只是,守在陕西这个地方,虽然一时有了落脚的地方,但是绝对是没有前途的。雨辰已经把北洋的政治基础扫荡一空,他们在这里也只是等待着灭亡的命运。齐燮元、何宗莲、杨善德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在陕西都有了一种最后的疯狂的姿态。拼命搜刮地方财富,武装押运陕西出产的烟土,似乎都在为下台做寓公做着准备。而他却并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就这样宣告结束。
他看着自己的太太,这个白净秀气的前女学生现在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什么时候雨辰的情报系统都做到这一步了?居然连他的太太都能运动成功,是凭借什么才让这个一直婚后以来很安分的女人奔波这上千里传递这个消息,甚至还在他身边不断运动他,甚至监视他?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还变得让他有点无法接受了。他淡淡地道:“我要做什么决定了?现在我们又没有自己闹独立闹割据,打出什么北洋国的旗号。就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也还是民国的军人嘛。你来了正好我们一家团聚。也别东奔西走的了,安心住下来吧。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人也淳朴,在这里安个家也没什么。我是关中暨潼关的警备司令,每年也能分到五万多块,生活问题也不用担心,在这里很成一个人家了。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的太太却定定地看着他,只是慢慢摇头。她的眼睛里面闪动的光芒似乎就可以用憧憬这两个字来形容。
“光灿,你读过雨总统的就职演说没有?”雷振春的确看过这个,心里也为雨辰的演说技巧佩服了一下,说到其他什么,那就是没有的了。雨辰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模糊,似乎就是综合了袁世凯孙中山还有蒋百里的集合体,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热血的青年理想主义者,还是老谋深算的权谋家?没有理想他不会得到这么广泛的民意支持;而没有权谋,他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这个位置。她的太太只是慢慢地在自己说话:“不要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才关心时事,女人也一样。我毕竟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虽然最后归宿还是着落在了你的身上,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了。但是毕竟女人也是中国人啊!我相信雨总统能把这个国家的事情办好,能挽回我们这个民族的气运。可我是个女人,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当蒋先生和白先生来劝我的时候,我马上就答应了。不然他们还会逼我一个女人不成?劝你反正,这是对国家还有对我们这个家庭都再好不过的事情。光灿,你不要再犹豫了,每次你在外面打仗,我都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是怕你有什么意外,就是看到你带兵打的尸山血海的,这要造多少的孽啊!你们在这里,中央一定会带大兵来打,少死些人不好么?像蒋先生说的,给国家多留一些元气不好么?我不是在替谁来当劝我丈夫的说客,只是单纯希望你好而已,我看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路出来。”
雷振春心里浮现出了丝丝的温情,替妻子挽起被风吹乱的头发。是啊,自己妻子在学校的时候,那可是风云人物啊。是在天津鼓吹女权主义的,还被那些士绅骂作是妖孽。她能想这么多,的确是她心里的话啊。他看着自己的太太,心中似乎决定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只化作了淡淡的一声叹息:“唉……我心里有数。难得出来散心,就别说这些了,好么?”
如果问雨辰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面的感受,那还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不变的那种感觉,忙!而且还是加了倍的。原来只操心江北一块地盘,已经是不可开交的样子了,更何况现在又加上了整个国家的责任!在铺天盖地而来的事务当中,他必须分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主次,还有自己最高的目标是什么。总统和内阁现在虽然都初步确立了,但是权力划分必须要清楚!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总统的权力要尽可能的大,而内阁的权力要尽可能的小!为此他不惜采取最坚决的手段;为此他宁愿先把几个事实独立省份的事情先撂开手,交给底下的人先一边准备去。经过和内阁的几次扯皮,国民党果然如他预料一样地退缩了。他们实在也不想让这个他们参与掌权的局面决裂。总统府下属的机构也逐渐成立了起来,都是只对他负责的机构。国防军总参谋部、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国家工商发展指导委员会,国家币制改革委员会等等机构在总统府里面如雨后春笋一样林立挂牌出现。内阁的功能已经慢慢开始萎缩,很多事情都是总统府下属机构办理之后,然后再行文在内阁相对应的部委备案而已。对雨辰要利用总统这个地位进行某种程度的独裁,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内阁宋教仁总理现在就是在死保这个总理政务副署的合法权力,不断地发文质询总统某项命令没有内阁副署是不合法的。雨辰倒也从善如流,将总统令一概收回让他副署。如果他不肯,他就不以总统令的方式而是采取私人训令的方式推行下去,这个时候他顾不得什么程序,他就是需要自己的意志得到完全地体现!
一次大战就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是这个世纪中国想要一定程度走上国际舞台的最好机会!要参加这样的国际博弈,他的历史知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实力不足的弱点,但是完全没有实力那是更不可想象的!他以最大的精力在推行币制改革的计划,国家拥有稳定单一的货币就有助于形成全国的市场,可以集中财力抓紧时间办点大事情!安徽马鞍山的煤钢军工联合企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雨辰已经下达了死命令,这个在1912年开始建设的企业,必须在1914年部分投产!国家第一部的商法也在紧锣密鼓的讨论审核当中,雨辰也在极力推进民族商业的发展,光复银行作为已经确立了法律地位的央行,在扶植民族工商业上面,被他寄予了厚望。在他即位几个月以来,通过光复银行担保而商业银行发放出去的工商业贷款数字已经创下了历史纪录。江北他的基本地盘本来就已经上了轨道,现在全国市场又已经对他们开放,那里的工商业发展更是加快了速度,但是雨辰觉得这一切还是远远不够。他想要的实力不止这么一些。
陆军也在开始整军,海军计划在陆军整军过后再加以整理。陆军三十个师国防军的计划已经发表。江北出身的部队嫡系已经又发表了五个师的番号,就是在四川成立的十七、十九师,在山东成立的二十师,绥远以库伦步兵团为基础扩建的二十一师,还有在南京成立的中央警卫师。加上段芝贵专任直隶省长而放弃的十五师,现在中央嫡系部队正好是二十个师。东北除了二十七师,也将吉黑部队改编为二十八、二十九师。陕西的北洋军被进一步压缩,四、六两个师的番号只保留了第四师,让他们自己内部争去吧。浙江的部队是第六师,广东的部队二十二师,云南二十三师,广西二十四师,福建二十五师,广西二十六师,原陕西地方武装的残兵败将雨辰也慷慨地给了一个三十师的番号,鼓励他们和北洋残兵对抗到底。非嫡系的陆军被整编成了十个师,至少在名义上面已经统一了,未来如何消化这十师部队,要等到雨辰腾出手来再说了。
让他忧心的还有国际承认的问题。西方列强这次总算是统一行动起来了,在对新民国进行承认的问题上面,除了美国之外都是意见一致,整理债务,确保还款期限,关税作为还款抵押还是必须在英国总税务司的控制之下。如果新政府要进行币制改革借款,必须向四国银团借款,不得与单一的国家发生关系。租界的地位必须得到新政府的承诺保证,以前的条约继续有效,这样才能让这些西方列强国家承认新政府的成立。美国政府虽然表示了很大的善意,但是在这一点上还不能单独跳出来,他们也想雨辰政府对美国原有的在华利益表示承诺。这一点和其他国家是一样的。只是答应共同承认了新政府之后,美国可以立即将两国关系升为大使级别,并签订密约,还有单独提供一笔秘密的币制改革贷款。在塔夫脱总统下台之后,美国对雨辰的热情虽然还有延续性,但是却没有原来那么高涨了。
这个外国承认的问题,以前一直纠缠了南方临时政府和袁世凯中央政府的始终。而现在换作雨辰,来面对这个问题了。新政府成立三个月以来,一直还在就这个事情进行谈判。不少人已经以为,按照雨辰对外激烈的性格,这个问题大概就是新政府的第一次危机吧!倒要看看这个初掌大权的年轻人怎么应付这次危机。而雨辰究竟会怎么做,实在是非常让人期待。是抛弃以往自己的口号委曲求全,还是对抗到底?
南京作为第一届正式的民国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人们对这个首都所在的地点,还是有着很多反对意见的。特别是闷热潮湿的夏天的到来,加上这个城市如中国当时任何一个大城市一样的排水不良,环境脏乱。这种气候更加剧了人们的怨言。从北京迁过来的各部的办事人员半是北方人,都不禁怀念起北京的气候起来了。
在秣陵路的一处公馆洋房的门口,一辆汽车滑了过来。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着这辆汽车的到来。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熟罗长衫,单纱马褂的老头子。正是现在担任民国商业部部长的张季老,他热得满脸是汗,从放着冰块的汽车中一走出车门,就感到一阵热气混杂着街上驴马粪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和主人寒暄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勉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赶紧走进了洋房的大厅,坐下来就忙着用冰过的毛巾擦汗。张季老苦笑道:“这南京的夏天真要人命!前年在南京设立临时政府的时候,我当工商总长办公都在上海。住在吴淞海边还不是太难受。现在各部按要求必须在南京办公,房子又不够,工商部和水利部就在一个院子里面。真是受不得了!加上本来就是一个空头部长,原来归工商总长职权的盐税管理,厘税管理和银行往来,这些职权裁撤的裁撤,归并财政部的归并。老头子何必在这里苦熬?早点请病开缺拉倒。你问问现在非江北系的部长们,有几个愿意继续伺候下去的?”
房子的主人正是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张容,他是张季直的学生。本来张季老最重视的几个学生并没有他的名字在其中,但是现在沈恩孚投靠了雨辰,雷奋帮北洋对付雨辰,现在还在天津的军事监狱里面,他这才在张季老面前吃香起来。他虽然当了一个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但是在全国议会选举中被联邦党的议员挤掉,也是满腹的怨气。听到张季老抱怨,也忍不住发牢骚道:“可不是?上面那个家伙得志太早,真不是一件好事。要坐那个位置,他的磨炼还远远不够!行事颐指气使,把什么权力都收在总统府里面,内阁现在几乎就成了摆设!才几个月,又是一个新袁世凯,唉……老师也不必恬淡求退,现在他也是内外交困。咱们就看看他还能撑多久吧。”他的语调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老师现在和民党人物同处内阁当中,大家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只要咱们能够合在一起,未来未必事不可为。这个情况下,咱们要是主动想去动摇雨辰的地位,怕是不可能了。胡乱去做,只怕就是赵智庵的下场!咱们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得意忘形,总会等到他犯错误的时候吧!”提到赵秉钧,张季直忍不住在大热的天里打了一个冷战,对于这个前总理,雨辰敢逼得他在租界里面不敢露面,其他北洋羽翼都在军事监狱里面等着处置。想起雨辰一贯以来那种对付政敌先是隐忍然后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垮在他的手里!他在心里苦笑,老头子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你还真想着怎么对付他?看着张容在那里摆出一副诸葛亮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出谋划策,他忍不住就想起在天津军事监狱里面已经正式宣告发疯的雷奋。他又看了一眼张容,发现自己这个学生真的很蠢。现在大家不想着怎么在新体系下稳固权位,多捞取一点好处,还真想推翻有几十万雄兵,控制了议会的雨辰不成?就算他现在为国际承认的事情在伤脑筋,背后也有很多人在说话,等着看笑话。但是谁都知道,雨辰的强势地位是无可动摇的了。他现在的地位,连袁世凯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修容,不说这些了。老头子过来也不过是避暑乘凉。你家的冰镇酸梅汤快拿上来吧!上次喝到破腹,这次可要节制一点啦。”
雨辰依然是穿着一身军装,面色沉静地坐在总统府内的办公室里面办公。和他在徐州、在上海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办公室里面也一如既往的寒素。天气虽然慢慢热起来了,但是他军服的风纪扣仍然扣得好好的,汗水不断从他头上淌了下来,他也只是不断用冰过的毛巾擦汗。气候的变化,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现在他面临的局势,就是国内情势发展乐观,而国际上面却似乎找不到出路。国内经过晚清末年至光复以来的政局扰攘,现在在中国的腹心之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仅仅中央投资的重点建设就有马鞍山煤钢军工联合企业,计划在河南进行开发的中美合资的中原油田、汉冶萍煤钢联合企业扩建,江西钨矿开采、陇海铁路和粤汉铁路的两条铁路建设。国内正在完善工商业的法规,给予民族资本最广大的发展空间,根据财政部和工商部的统计,今年沿海民族资本已经增加了两亿多元。农村因为大量裁减了地方的胥吏,免除了农税,有望在今年取得最好的一个收成。虽然地方三七五减租因为业主的抗拒而没有完全彻底实现,但是大部分农民还是实实在在得到好处的。农村的宗族势力虽然借着县级地方议会的选举走上了正式的舞台,但是对于极力减少行政成本的雨辰来说,这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不需要从上到下地完全控制,农村的宗族势力本来就是能够对基层进行有效管理的组织。现在给他们合法的名义,对于基层结构的稳定是非常有帮助的。总之,现在就是地方安靖,工商业稳步发展,农民生活水准得到了一点改善。其他诸如军队建设,对事实割据省份的工作都还称得上顺利。
唯一困扰他的就是国际承认的问题。要走向世界,必须要经过这一道关卡。获取了平等的国际承认,可以让他的地位威望再也无法动摇。转头过来在收拾其他割据省份,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欧战在即,也的确时不我待啊!他心中是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路线图的。在几年之内,他必定要给全国一个惊喜,给世界一个震动。未来从刚到这个时空的一片茫然到现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只有坚持走下去,不管遇到一个个什么样的困难。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外面隐约听到了蔡锷和伍廷芳两人议论的声气。总统府副官长王登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两位,两位!我先去看看总统在忙什么,再通传一下好么?”然后就听见伍廷芳大声粗气地说话:“你去告诉雨辰,我今天是来辞职的!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这个温文儒雅的外交部长为什么这么生气,雨辰自然心里有数。他坐在那里微微一笑,自己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来笑道:“两位,请进吧!王副官长你记住,以后蔡总顾问,还有各部部长,随到随见,不用请示!”
伍廷芳和蔡锷两人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里面,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伍廷芳有些不习惯地扭动一下。没想到这个总统办公的地方陈设是这么简单!地方也不大,除了光线充足之外,其他的布置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科员办公的地方。蔡锷是才从上海吴淞那边赶过来的。脸色在夏天也不是很好看,只是静静地看着雨辰,一时也不说话。
雨辰坐了下来,微笑道:“松坡先生,文爵先生,今天这么盛气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松坡先生身体还没有大好。文爵先生今天是不是代表院方前来有所质询?”这一句话提醒了伍廷芳,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兄弟今天代表的是个人。这个外交部长的位置,兄弟实在是办不好,有总统一个人就大可足够了。当初对日交涉,总统办得是多漂亮?现在总统约见德国驻华公使,完全绕过了外交部,并进行了连续两三天的会谈,有涉及签订密约事项,条款在坊间都已经传遍,而我们外交部到现在才知道!国家设此部门还有意义否?还不如在总统府下面成立一个外交局!”他的声音有些放大,语气也多了一些愤愤不平的味道,最后总算平静了下来,“……兄弟既然尸位素餐,对国计毫无贡献,自然也不能厚颜居于此位,白拿国家的俸禄,特此请辞,望总统批准。”
雨辰含笑听完了他抱怨的话,又看了一眼蔡锷。蔡锷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微笑道:“我不能接受你的辞职,因为只有宋钝初先生才能接受。他如果想改组内阁,换人瓜代,应由他来上公文,然后我决定批准与否。文爵先生如果真有此意,可以和钝初先生商量。但是兄弟说句发自肺腑的话,国家少不了文爵先生这样的大才,想必钝初先生也不会让你轻易卸肩。政府才成立几个月,就有大部部长请辞,外界对我们这个政府的观感如何?”
伍廷芳终于有些恼怒了:“但是总统侵占了外交部的职权!还擅自和德国要签订什么密约!这如何能叫人接受?这种大事要是操于一人之手,那还要这个共和政体做什么呢?”按照伍廷芳的性格,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激烈到了极处。现在外界的确传得沸沸扬扬,连上海出版的洋人报纸都是大标题刊登。什么远东新的英日同盟再现,德中同盟浮出水面,德国公使林德伯克伯爵怎么在前十天应雨辰的邀约赴宁和他密谈,雨辰如何提出缔结德中同盟用以牵制远东的英日同盟,中国需要德国经济军事援助,而德国也需要在远东牵制英国的注意力。林德伯克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德国,德皇威廉二世感觉简直是意外之喜。
在欧洲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在远东找到一个帮手是多么令人感到惊喜的事情!这个新政权传说击败了日军,就是曾经在日俄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日军!要是抓紧时间缔结了盟约,加快对这个新政权军事上面的援助,那么德国获得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就是青岛德国基地的地位可以得到加强,甚至在江苏浙江取得港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对于一旦开战就要担负起破交任务的德国远东舰队来说,这下在太平洋的西岸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基地!可以让他们修整补充出动。二就是如果将中国的军队武装到一定程度,再加上一部分德国的教官,如果能够有一百万左右的陆军,那么对东南亚的协约国殖民地甚至英帝国皇冠上的一颗明珠——印度,又是怎样的一种威胁?更不用说牵制了日本这个新兴强国不要投入旧大陆的战场了!德国的回电指示几乎是兴高采烈的,并且告知伯爵先生近日将有一位大人物将亲自来到远东主持这个缔约的事情,他们也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德国本来就不是四国银团的成员,也没有承诺在中国采取列强一致的原则,对于英法也几乎快扯破脸了,他们才不在乎英法关于这个事件该怎么看呢。
雨辰听完了伍廷芳的指责,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只是摇头:“洋人的报纸,什么谣造不出来?我约见德国公使,也只是因为总统府下属的总参谋部需要派遣军官去德国留洋学习,他们毕竟是世界第一陆军强国么!文爵先生,一些坊间的谣言,不要干扰了你的判断。我雨辰是那么孟浪的人么?你还是安心回去,这些事情日久自知。”伍廷芳被雨辰淡淡的回答堵得一下说不上话来。人家不承认还有什么好说的?本来他这次负气前来也有一半是假的,其中也有宋教仁请他过来试探一下消息真假的意思,好筹划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没想到雨辰就是咬定没有这么一回事,他还要赶回去和宋教仁商量呢。他勉强和雨辰蔡锷两人打了一个招呼,起身就走。雨辰看着他的背影失笑道:“这先生,火气这么大,我和这些人搭伙计,以后可有得头疼了。”他又看着一直静静的不说话的蔡锷,笑道:“松坡先生,你也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南京现在太热,对你的身体恐怕不见得有好处,你在海边好歹还凉快一些,等到秋意深了,再到南京来帮我吧。”
蔡锷看着雨辰,听着他关心的话,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最后终于开口问道:“总统,你这个时候放出和德国计划缔结盟约的风声,到底是为的什么?要挟英日等国家么?您和美国商定签订密约在先,现在又和德国接触,但是又把风声放得满世界都是,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弄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我们现在拥有的实力,并不足以让我们玩火啊。”雨辰面上笑容一僵,他知道蔡锷是个明白人,但是没想到居然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并不亚于他这个了解历史未来发展的人物。他站了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拿起毛巾又擦了擦头上的汗,最后终于喟然一叹:“松坡先生,你很明白。这次和德国接触,我的确是在弄险,但是除此以外,很难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出路。要是答应了英法日美俄的那些条件,才换取他们的承认,我这个新政府到底新在何处?现在欧洲局面的紧张,实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现在我把自己全部心力都集中在这个事情上面,相信是可以平安度过的……成则我们将获取相对有利条件下的国际承认。不成,我就准备韬光养晦,努力支撑,一直等到欧洲大打出手,然后再做打算。我什么都考虑了,现在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蔡锷仔细地想了一下,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顺着雨辰的思路考虑过无数遍了。他问道:“英日会联合出兵吗?比如占领天津和上海表示威胁我们?用武力来强迫我们屈服?”雨辰一摆手:“对于英国来说,世界上比中国地位重要的地区多了,他们抽不出兵来。日本现在国内局势也不容他们出动武力,这点我是不担心的。而且按照现在国内的兵力军火军饷储备,就算和他们的一部分兵力打一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蔡锷看雨辰这么有把握,也只好不再说什么。雨辰对他算是推心置腹了,完全不像对伍廷芳那样敷衍,这点也让他有些感动。他站了起来。微笑道:“总统,这些日子我就不回上海了,我住到司马纯如那里去。现在局势微妙,我应该还能派点用场。不然这个光拿薪水的总统府资政,做起来可也真没有味道。”雨辰笑笑点头,算是答应他留在南京了,只是叮嘱了他一句:“松坡,你身体不好,注意节劳。你要把自己看做是国家栋梁,好好自己珍惜,将来要你独当方面的日子在后面呢。”蔡锷一笑:“总统你又何尝不是?大事抓紧点,小事不妨撂开手,食少事烦不是养身之道,你这个总统也当得实在太苦了一些……也许该和李小姐把婚事办了?国家上下,都等着总统大喜的日子呢。”两人都是一笑,蔡锷点头向雨辰告辞,自己安顿去了。而雨辰站在自己办公桌的前面,无意识地敲打着办公桌,心里面各种各样的念头转了个不停,最后还是坚定了容色,又坐下来埋头在公文当中了。
自己这个总统,当得可真是有些苦呢。
到了九月的下旬,中国即将和德国签订盟约的消息传得是越来越广了。众议院在叫嚣雨辰越权,没有将盟约草案提交议会表决,自己就擅自决定国家的和战大计,是总统独裁的表现,一再发文到总统府要雨辰接受议会质询。参议院却在帮雨辰说话,说他只是先期接触。到草案形成的时候,自然会提交议会表决。这个时候就要总统接受质询,那总统还办不办事情了?民间的声浪也一下高涨了起来,都在讨论这个中德盟约的问题,叫好反对的声音一半一半。叫好的是羡慕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复兴道路的,似乎认为中国和德国签订了盟约就能复制别人的成功道路一样。而且德国陆军天下第一,国势强盛也是天下前三的国家,能和中国签订如此规格的盟约,也是一件荣幸的事情。反对的则是认为这是在远东挑战西方英法还有东方日本的行为。一旦战争爆发,德国在欧洲无力顾及远东,到时候还不是国家吃亏倒霉?这可真是自己往火坑里面跳。还不如委曲求全,接受西方国家开出来的条件,这是一条稳妥的路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赞成和德国结盟的以军队中下级军官当中最有市场,年轻人也多有赞同。而上层人物却是极力反对,商人也是意见很大。总之雨辰又一次将自己扔在了这个漩涡当中。外面纷纷攘攘,他却岿然不动,西方列强在这个问题上面也一时失声,想必都是在电文往还,请示办法吧。总之,在1913年的9月下旬,远东的焦点,仍然在中华民国的这位年轻总统的身上。而雨辰对于这种情况,是早已经习惯的了。
1913年9月下旬的这一周里,对于现在还在北京的英法两国的公使,绝对是黑暗的一周。以前已经反复指出过,西方国家在华的外交政策,很大程度上是为这些外交官们的决定所左右。中国在西方,特别是欧洲列强的政治版图上面,中国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块。这些西方国家,以英国公使朱尔典为首,再次通过了列强统一原则,就是公使馆不移驻南京,在雨辰没有承诺答应他们提出的一揽子条件——继续承担前清以来的债务,关税盐税作为债务和未来借款抵押,天津的国防军北方总指挥部撤销,天津不再驻军,未来借款只能向四国银团借债等等。他们不会承认雨辰的新民国政府,他们这些公使老爷,就在北京继续过着他们那些悠闲的日子,等着南京那个年轻总统的屈服。在他们看来,这个国家选择他担任总统,真的是一件发疯的事情。他们以为把国家的命运押在一个只会高呼口号的年轻人身上,就能挽救一个国家的命运,恢复他们天朝上国的荣光?
但是他们等来的不是雨辰的屈服,而是他和德国计划签订的密约!德国首相特使舒尔茨勋爵已经离开德国,乘坐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开赴中国。和在中国国内消息传得纷纷扬扬,有真有假不同。他们得到的消息都非常确实,德国和中国的谈判,估计在这位舒尔茨勋爵抵达南京之日,就是进入实质性会谈的局面了!在协约国包围下的德国,实在是非常希望在东方有一个盟友。不管这个盟友的强弱,只要能在亚洲吸引协约国的注意力就可以了。德国需要付出什么?一些枪炮,一点教官,最多再有一点借款,但是能够换取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正因为知道了德国方面的态度,国内不管是白厅还是爱丽舍宫对驻华的公使们的训令,就变得更加严厉了。他们等于是在质问这几个国家的公使,他们还有没有掌控远东情势发展的能力?如果他们的行动迫使中国倒向德国,对亚洲的局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在外交上做出让步,能不能用武力让对手屈服?重点是,面对武力,雨辰会不会屈服?如果他不屈服,那些忠心于他的军队也毫无疑问将武力抵抗干涉到底,为了对付他二十个师,以远东标准算得上精锐的部队,到底要动用多少才算得上足够?在欧洲日趋紧张的时候,在远东能够抽调出这么多部队来么?
这一系列的质询让这些在华就以为自己和神一样的外交官们背心上全是冷汗,几乎是一条都不好回答。他们忘记了,他们在自己国家,也不过是外交体系中的二等使节罢了。如果雨辰真的发疯和德国结盟,几乎可以肯定在半年之内他就可以得到大量的军火援助。除非冒着和德国开战的危险,他们是不能拦截这些军火的。如果事态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就必须在中国的武力强大起来,或者扶植代理人进行战争,或者就自己赤膊上阵。如果要扶植代理人,现在中国还有哪家扶植得起来,能够对抗雨辰的庞大势力和合法的地位?如果自己赤膊上阵,英、日、法、俄等国至少需要四十万以上的兵力,才能达成全面占领中国沿海,将中国封闭成一个内陆国家的任务。现在有这个兵力吗?更不要说预期将要付出的伤亡了!法国现在对德国全力以赴的警惕,英国自从布尔战争后就一直在收缩,日本国内也在搞大正裁军,至于俄国……就别提了。他们根本无从使用武力!这个雨辰又选对了时机,做对了事情,压迫他们不得不做出让步!甚至要上门去讨好他!一支德国武装起来的庞大中国军队,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都是这些帝国远东殖民体系的噩梦。如果和德国在欧洲的行动配合起来,这场噩梦又再要增添三分的惊悚。朱尔典在这个时刻,深刻感觉到,远东已经不是他习惯的那个远东了,而中国的政局,也不是他们这些打着领结的外交家们,所能完全在背后操纵的了。他甚至恨恨地想,这个雨辰,以后一定会成为文明的敌人!
在东交民巷的使馆区的英国使馆内,这里布置成了一个冷餐会的现场,但是寥寥的几个来宾却没有吃东西的情绪,任那些精心烹饪出来的各国食物在空气中散发着香味。朱尔典握着一杯加苏打的威士忌,整个人都埋在软软的沙发里面,沉吟着似乎说不出话来。这个老人在他漫长的外交生涯里面,从来没有接受到国内这样接二连三的申饬。在他看来,国内是因为欧洲局势的紧张而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将远东一点有关于德国的变化都无限制地放大,才造成这样判断失误。也许还要他亲自出面,代表整个公使团对雨辰进行屈辱性地让步。这对于一个老人的尊严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打击。他真的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是现实却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朱尔典看着那里垂着头默默不说话的日本小桥公使。这个矮小结实的中年日本男子只怕受的打击比他还要大!朱尔典知道,甚至南满的那次事变都是小桥参与策划的,这个狂热的大和民族的外交家,最后看到的结果却是日军第五师团的惨重伤亡,关东军内一部分和他关系密切的少壮派军官被整肃。他的满人好朋友肃亲王被抓来审问!在这次列强一致的关于承认新政府的行动当中,小桥和他,是态度最为坚决的,法国和俄国本来没有什么意见,唯他的命是从,但是美国那个花花公子的公使可是他和小桥联手劝服的。让美国上海总领事,著名的亲雨分子库柏到北京来白跑了一趟!但是这次,他们两个人都失败了。又一次的失败在雨辰的面前,现在他们能够考虑的,就是如何体面地下台了。朱尔典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他将结束自己的远东外交生涯。袁世凯死了,而他也该走了。他恍然发觉,这个世界,似乎真的不属于他们了。
朱尔典站了起来,轻轻敲着手中的杯子,不胜疲倦地道:“各位先生们,各位了不起的外交家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大家所面临的这个不幸的消息,恐怕都知道了。现在,我想尽自己最后一次公使团主席的责任,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希望大家能就如何下台,达成一致。”他嘲讽地笑了自己一下,“另一次的列强统一行动,不是吗?”
法国公使是位爽快人,也许还惦记着去赶下午的马球赛。不在意地笑道:“我们法国没有什么意见,远东不是我们关注的最重要的地方。国内的训令是希望我们配合英国的公使先生,和雨辰尽快达成妥协。虽然法国的精力不会为远东牵扯,但是我们可敬的盟友英国在远东有着巨大的利益,我们希望盟友能把注意力都转到欧洲这里来。对于和南京政府达成协议,我们有着巨大的诚意,甚至还有一种紧迫感……好了,就这么多。”他说完之后,一口就将杯子中的酒喝干,很洒脱地坐了下来。对于法国来说,在中国的任何行动都是跟随着英国动作的,英国自己愿意下台,那真是最好不过,至少他作为公使,就可以省太多的心了。
俄国公使是其中唯一一个胃口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人物,正把鱼子酱吃得满胡子都是。听到法国公使说完,才拿出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嘴,开口的声音就是中气十足:“俄国对远东的政策一向是坚定不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在远东的安全不受动摇!所以承认南京政府与否,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最关键的事情,承认他们也没什么,以前不过是帝国尊重朋友的意见,采取统一的行动罢了。我们关注的还是东北和蒙古我们的权益,还有我们的安全!南京政府对那里还没有形成有效的统治,我们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些话归根结底,就是如果我们不承认南京政府是和朋友们统一行动,这次同样也可以和朋友们一起承认他们。但是俄国的权益,不能受到损害。如果需要人和南京进行谈判,我们要求得到谈判进程同时的备忘录。就是这样。”说完他又放下了餐巾,继续投入了对食物的战斗当中,朱尔典听出了他话语中隐含的讽刺,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权益?至少英帝国的权益,这次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吧。白厅似乎已经愿意做出让步了,但是这个让步的底线,还要自己掌握,真是让人讨厌的差使啊。
只有小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来看,胸中翻滚的情绪,用一个词就能够概括了,那就是两个字“屈辱”。他终于站了起来,矮小的身子努力站得笔直。用一种完全公事话的语气淡淡地道:“帝国对于各国联合近期承认南京政府,并无意见。但是帝国的权益,不能受到因为承认而造成的损害,近期如果开始谈判,帝国将派遣正式外交官员参与谈判……国内的训令就是这样,我个人不表任何意见。”说完这些话,他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里的沉闷气氛,朝几个人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抓起帽子和手套,急匆匆就走了出去。
朱尔典叹了一口气:“美国公使今天并没有过来……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美国对于承认南京政府,向来是非常热心的。既然大家都根据国内的训令达成了共识,我明天就启程赶往上海,和美国代表、日本代表共同与南京政府进行谈判,在德国的特使没有到达之前,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他看着神色各异的各国公使。突然以最后一句话做了总结:“先生们,我们在远东狂欢的日子宣布结束了!”
南京方面,仍然在按照着自己的步调生活发展着,并没有把北京的那些各国公使的心情考虑在内。南京作为中央直辖的特别市(全国共有五个特别市,南京、天津、北京、徐州和武汉),已经开始了大规模城市建设的工作,努力地想让这个城市变得更有首都的气象。国会拨款三百五十万元,加上在江苏发行的二百五十万元的地方建设公债,共同投入到对这个城市的改造当中,铺设沥青马路,建设排水系统,建设各部的办公大楼。在这个城市的闷热当中,又增添了作为一个大工地的忙碌脏乱。在建设完成之前,估计南京作为最差首都的美名,就要一直保留了。
雨辰和南京特别市的市长,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庚子学生,曾经做过第一任政府总理的唐绍仪,就冒着最后几天的炎热,在南京城里四下看着建设的情况。一队队的中央警卫师的军官士兵们都投入到了建设当中,按照雨辰的要求,部队在地方建设当中,应该起到表率的作用。看着士兵们大呼小叫地拖着一车车的垃圾朝城外运去,雨辰忍不住点头微笑。唐绍仪还拿着图纸朝他比画指点:“这里是光复北路,这里是光复路,还有光复南路和光复东路,正好构成交叉的干道,所有建设都围绕着这几条干道展开……”雨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少川先生,您五十岁的人了,还坚持这样每天冒着大太阳跑,我真觉得对不住您。您不就议员这样清贵的位置,却来干这个特别市的市长,我是既感动又惶恐啊。你们这些前辈留美学生,我是当做国宝在使用,詹天佑先生现在在主持陇海铁路,您在主持南京建设,谢明光和邓肯现在是工业部的部长次长……国家的人才本来就少,您要多多珍惜自己啊。”
唐绍仪看着雨辰,他以前几乎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只是在局外看着他一天天的风生水起。现在这么近地看着他,就看见大热天里,自己就穿了件单纱的长衫,他却穿着厚重的整齐军服,脸色在大太阳底下略微有点苍白,二十五岁的人已经有点眼袋了,明显就是睡眠长期不足的样子。还这样真心诚意地关心自己,多少也有点感动。他苦笑道:“本来我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再作冯妇了,政治这东西,我实在沾得厌了。但是邓肯和谢明光这两个老同学上门来劝,说不搞政治搞点建设总行吧!我仔细想想,踏实地为国家搞点建设,也是为我当年玩政治赎罪吧。所以什么总理市长的,我是真不在意,总统说拿我当国宝看待,我却是实不敢当,少川当年负国良多……”雨辰看老先生说着有点伤感了,忙握着他的手笑道:“少川先生,我们看现在就好,看现在就好!”他转眼一看汽车就在身旁,又笑道,“少川先生,我们去看看大校场机场建设得如何好吗?这也是花了大钱的地方,每次去看看飞机飞行,都是让人胸怀一畅,走,我们这就一畅去!”一群正在劳动的军官和士兵看到了雨辰在这里,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这里欢呼,雨辰向他们招手微笑示意,亲手将唐绍仪搀扶进了汽车,一行人朝大校场飞驰而去,那里正是从上海迁来的陆军航空队司令部所在地。
在热烈的阳光下面,大校场青翠的草地简直就像是一幅图画。平整后的草地被铁丝网围住,里面搭建了一排排的木屋,还有高高耸立的气象塔和风向标。一群穿着天蓝色制服,带着船形军帽的军人们在草地上各忙各的事情。有的在检修飞机,有的在草地上面做着体操,还有人看着天空正在呼啸飞翔的飞机。这是一支全新的部队,所有的一切条令编制都还在摸索当中。这支新部队没有陆军那么严整,但是充满了奇妙的火力。就连他们天蓝色的军装和船形帽,都是南京城里万人瞩目的对象。雨辰果然没有食言,对这支部队的扶植向来不遗余力。本来政府成立以来,完善了政府预算制度之后,他每年从油田股份当中获得的资金已经不大用得着了。现在政府军队经费足够维持运转,他就将这笔钱分了不少花在这支新部队当中,已经有人在背后嘲笑说这又是雨辰的新玩具了。
短短四个月里面,飞行学校已经建立,暂时在大校场和陆航司令部联合办公,全部队大约连同学员有九百余人。这里既是战斗部队,又是培训单位。现在装备的也不是原来的两架破烂货了,雨辰在法国定购了二十四架推进式的巴赞式双座飞机。这种飞机装备有七六二口径的刘易斯机关枪一架,已经是一种有武器的战斗机了,正在陆续到货当中。现在在空中飞翔的两架飞机,正盘旋着飞出好几个花样,像是在互相追逐着。到了这里,雨辰和唐绍仪真的都觉得胸怀一畅。蓝天、白云、青草、飞机、还有矫健的军人,抛开了繁琐的事务,让人就忍不住想融化在这幅图画当中。
陆航司令,也就是教导团的那个“倒霉”中校现在已经挂上了上校的肩章,忙跑到雨辰面前敬礼,他很为自己部下这个散漫样子感到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雨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马云城是不是?老教导团的嘛,因为你读过大学,学的还是机械,就挑你来当这个司令,新部队你可要带好了!现在散漫一点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有活力。什么事情都慢慢来,你手下有很多华侨,不能一下子管得太紧了。可明白?这支部队怎么建设,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摸索了……天上飞的是谁?”
马云城上校终于开始诉苦了:“还不就是那个华侨飞行员丁羽觞?飞机都是用来侦察的。偏偏他别出心裁,带着一帮才放飞的学员练习什么空中格斗,还有俯冲用机关枪扫射地面。上次还把手榴弹带了上去,拉了弦就朝下扔!那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我看他迟早要摔坏几架飞机。稍微看得不严,他就飞上天去了。要纪律处置他吧,学员们都证明他是在带飞!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他虽然干了这么久的陆航,也喜欢上了这个行当,但是对飞行员们的不守纪律,却是头疼得要死要活的。偏偏司令又拿这些华侨居多的飞行员当宝贝,他还能怎么办?
雨辰抬头看着天空,两架巴赞式飞机以在他的眼光看来算得上笨拙的姿态在互相缠斗着。每架飞机上面的两个飞行员在靠得近的时候还互相挥着拳头笑骂。他不禁微笑点头,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看到了飞机巨大的潜力,现在就开始练习以后在战争中才会出现的作战方式。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未来空战奠基,为未来中国空军奠基。而自己做的事情也是同样的,为一个更好的中国奠定基业。想到这里他不再看下去了,转头朝王登科吩咐道:“回总统府!我盘算着,那些洋鬼子,也该上门来谈条件了!”
如果说英国方面以前一直对雨辰抱的是不加以理会,而且拒绝进行接触的态度的话。现在朱尔典作为在中国的资深外交官亲自拜访南京的雨辰总统府,并提交了正式的进行交涉的备忘录。这种巨大行为上面的反差,实在是让这位非常自负的老人感到极其的不愉快。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外交官只能忠实地实行国内既定的政策。国内既然不愿意让远东的麻烦继续下去,愿意和这个强势的总统建立某种程度的合作,那他就只有如此。不过朱尔典相信,他在远东的日子已经不会太长远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
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总统府里面,朱尔典在伍廷芳的陪同下,早早就坐在了会议厅。除了英国在南京的领事陪同,还有北京公使馆的一秘,日本驻上海总领事也神色凝重地在座位上面。只有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雨辰的老朋友库柏先生站在门口,和伍廷芳在轻声谈笑着些什么。他有理由表示高兴,这一行从北京过来的代表们,通过他先在上海和南京方面进行了接触。南京政府派出的代表的资格是无可挑剔的,外交部长伍廷芳先生。在得知了德国特使舒尔茨先生的船已经到达孟买的时候,他们需要和雨辰进行直接会谈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在库柏南京、上海两头跑之后,本来只打算派伍廷芳出马的雨辰,终于答应亲自和他们进行谈判了。这也算是库柏先生的交涉手腕取得的小小的胜利,在他的安排下,终于要进行实质性地承认南京临时政府的谈判了。只要越过了这道坎,美国和南京政府的合作前景近乎是无限的。而他的前程,也毫无疑问是无限的。
仔细想想,为什么本来态度都非常僵硬的双方现在能坐在一起?雨辰计划和德国签订的条约——不管是真是假,才是这次正式谈判的最大促动因素。库柏只能说,雨辰又好运地赌赢了。他选对了时机,英国不想在亚洲有更多的麻烦。对于雨辰为什么能这么精确把握住国际局势并了解大国之间相互的心理,他也只能觉得也许他就是个天才。无论如何,现在双方终于坐在一起了,不再互相保持不屑理睬的态度,而是愿意开始谈判。问题总是会解决的。但是库柏总会忍不住恶意地猜测,一向都出人意料的雨辰,到底会在谈判中给朱尔典这个老狐狸怎样的难堪呢?还真是非常让人期待啊!
门外响起了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伍廷芳和库柏都在门口站直了身子。然后就见一个高大英挺,挂着少将肩章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微笑道:“各位代表,请起立。雨辰总统已经到了。”在这个场合,谁都不愿意失去礼数。大家都站了起来,特别是朱尔典,一脸的慎重。雨辰在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里,在远东大地上上演了一场魔术,造就了一个神话。他和他支持的袁世凯,都屡次败在他的手中。现在还要上门来就他的教。虽然他表面上含着微笑,风度翩翩对着门口,但是那一闪的复杂目光,却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雨辰终于走了进来,年轻是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朱尔典更是觉得感慨,如果袁世凯代表的是过去,而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特意修饰了一下,戴着白色手套,军服整洁,马靴锃亮的雨辰,似乎就代表着这个国度的未来。他气色出奇的好,笑容也是出奇的温和。在这一刻,本来充斥在正式的报告或者一些恶意的报道当中,那个失去理智,有时还会歇斯底里地摇动着民族主义大旗的那个小丑军阀。和现在这个处于庄严的总统府中,以无可挑剔的礼节和微笑向朱尔典伸出手来的民国统治者,就这样重合在一起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朱尔典觉得有些恍惚。他握住了雨辰的手,那是一个年轻权力者光洁而有力的手掌。朱尔典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当中走了出来,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淡淡地用中文向雨辰致意:“经过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有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能和总统阁下见面了,我作为一个已经将中国视为故乡的老人,从内心里面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希望我们的会谈,能给这片我也深爱的土地,带来国际的承认还有未来的繁荣。”
雨辰淡淡地一笑,拍了拍朱尔典的手,亲手扶他坐下,然后又转过去和其他的代表握手致意。王登科跟在他的身边,雨辰侧过头来,几乎耳语般地低声笑骂道:“这个英国老鬼子,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了啊,真他妈的是急了眼了。”突然听到雨辰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王登科都愣了。呆呆地看着雨辰一个个和代表们握手寒暄,最后在伍廷芳身边坐了下来,才反应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司令今天可真是放松啊……好兆头。
双方都对坐了下来,南京政府一方,出席的只有雨辰和伍廷芳,还有几个做记录的秘书,加上两个翻译。洋人的阵容也不见得多么庞大。双方坐下来互相对视了一阵,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开口说话。最后才是雨辰一笑:“我已经收到伍部长转交的英、美、法、俄、日五国联合提交的照会,表示愿意和我就正式承认南京政府展开谈判兄弟就感觉颇为纳闷。在光复之时,各国承认我革命军为交战团体的时候就已经宣称,当完成正式大选之后,成立了代表大多数国民公意的正式政府之后,各国将在外交上正式承认我新政府。经过光复一年半来的扰攘,我国民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推翻了独裁陈腐之北京军阀政权,次第收复光复时期丧失的国土,最后经过国民公举,终于造就了现在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正式政府。这个承认问题,难道还成一个问题吗?难道我们南京政府,不经过你们的承认,就不能代表这个国家了?这不是笑话吗?承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还要就这个进行谈判,兄弟实在觉得无谓得很。”他语气凌厉,但是说话的神情却温和得很,还连说带笑的。最后还喝了口茶喘口气,接着才做了总结:“所以,兄弟觉得,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大家既然来了,就正式换文,履行递交国书的程序,建立起新的外交关系。作为一个远东大国,不可能永远都看某些方面的眼色过日子,要交朋友,我们欢迎,但是如果想再利用这个话题捞取什么好处……那恐怕就是打错了主意!”
伍廷芳听着这位总统说话,没有一句是上得了外交台面的,已经急得额头都是汗。列强已经表达了坐下来谈的诚意,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他还摆出这个丘八脾气。这不是他对着群众演讲,怎么强硬怎么说。这可是谈判!看着几个外国代表都变了脸色,那个日本代表的胡子都动了。他忙在桌子底下踢了雨辰一脚,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巴捂住。雨辰还是神采飞扬地继续往下说,不管那些洋鬼子代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其实话说回来,要交朋友也要表示出诚意出来不是?中国的关税全在你们的手里,这成吗?什么商品都只收5%的关税,我们的市场需不需要保护?铁路矿山全部都作为前清政府借款成了你们的抵押品。华北的福公司,东北的日本森公司都靠这些抵押的资源大发其财,这合适吗?还有那些外债,只能向四国银团借款,最优惠的也要打八六折扣实收,加上每年超过八厘的利息,你们是不是要一直借着这个银团把我们国家的血吸干?以前的这些债务,需不需要重新整理,以更加合理的方式或者免除,或者展期偿还?还有遍布我们沿海内地的那些大小租界,你们不觉得在这个国家真的觉醒之后,这些租界只能激起国民的恶感和怒火吗?要做朋友,你们也必须拿出朋友的姿态出来。没有这个前提,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到最后都是脸上保持着笑容,但是说完了之后,却自顾自站了起来,朝代表们微微一点头:“兄弟是带兵的粗人出身,才学着做总统,礼节什么的也不太懂。但是兄弟已经把自己的条件都摆出来了,各位尽可以慢慢考虑,兄弟不急。文爵兄,好好招待几位代表先生,各位想好了,咱们再谈。”
说完竟带着王登科扬长而去了,把一群目瞪口呆的洋人加上伍廷芳等一干民国外交精英丢在那里。伍廷芳用手捂住脸,这哪里叫谈判啊!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就是在和这些列强代表下最后通牒,他难道以为国家大事都像带兵的时候给部队下命令一样,他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朱尔典的心里早已气得是波翻浪腾了,他的外交生涯里还没有碰到过这么无礼的举动!雨辰这么做,几乎就等于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他似乎是毫不在意和他们这些代表的谈判!气愤之后又是深沉的忧虑,难道他已经铁下心来准备和德国协商签订盟约了吗?日本领事早就一拍桌子,用日语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步走了出去。日本对雨辰态度的警惕,还要在英国之上。只留下伍廷芳他们扬着手想招呼他们坐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朱尔典朝左右看看,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伍廷芳他们,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贵总统如此表示,双方的立场实在差距太远,我们没能感受到贵方表示的诚意,今天的会谈就到此为止吧……如果贵方立场有所变化,我们可以继续开始谈判,在南京我们还是要待一阵子的。”他停了一下,最后放严肃了脸色,“其实我们的立场也非常简单,也有相当的诚意承认贵国政府,毕竟作为一个远东的新兴势力,自绝于国际的做法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我们的条件几乎是优惠性的,单纯继承自清政府以来延续下来的条约和做法就可以了,这些长期形成的各国在中国的权益,是不可动摇的。当然,为了体谅新政府的处境,我们可以取消盐税的抵押,并减少部分债务的利息,展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一味否认,是绝对不可以的!”朱尔典说完这些话,终于带着点愤愤的神色站了起来,朝伍廷芳点了一下头,带着自己的随员们也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可怜的伍廷芳他们,整个十五分钟的会谈时间里面,这些精心准备了无数华美的谈判辞藻,之前做足了功课的外交精英们,他们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伍廷芳也霍地站了起来:“我找总统去!他这么粗暴地干涉我的工作职权,国家大事不能这样儿戏处理,实在不行,我就不干了!”
雨辰在谈判中的强硬姿态还有所说的话,很快就传了出去。在政府内部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非江北系统出身的官员都觉得雨辰发疯了。好不容易列强政府主动来寻求接触,这个在以前的临时政府中,是磕破了头也求不来的事情啊!他还说那些疯话,几乎就是想堵死谈判的门户,难道他真的不介意始终不被列强所承认?不管是南京临时政府还是北京的临时政府,当初都首先表态表示尊重各国的权益,就怕列强有一点不高兴。但是他倒好,列强所有的权益被他骂了个干净,巴不得全部推翻才好。就算是开价,这个价码也开得太高了吧!在南京住下的朱尔典他们,会谈之后反而又享受到了原来那种地位的感觉,从内阁宋教仁以下,包括参众两院的议员们,甚至还有现在担任全国铁路督办的孙中山先生,都次第去拜会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当着他们的面说雨辰昏头了,他们一定去劝他,希望谈判不要就此破裂。其实朱尔典他们既然还留在南京,也是从心里不希望谈判破裂,他们也乐得这个局面出现,好在他们自己内部对雨辰施加压力。远东的事情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不能再让这个疯子总统胡乱行事,再搞出什么事情出来,西方列强现在根本无法分心到远东来!还是早点以条约换文的形式确定下来吧,至少要在那个他妈的德国特使舒尔茨到来之前!
雨辰自从参加了第一次的会谈,似乎就把这个事情丢开手了。所有官员关于这件事情要见他,他是一概不见,整天忙着办理其他的事情。本来也是,除了这个国际承认的问题,国内的事情本来就是多如乱麻。比如六年义务制教育计划,准备在双十节前通过议会表决,形成正式法律条文。这个是中国未来发展的百年大计,资金如何筹措,师资的储备培训,加上学校如何布局,教育债券的发行。光这一件事情,雨辰就要每天批两百多份公文,见十多个人。更不要说其他的事情了!整个国家在他强硬的意志力和雷厉风行的作风面前,被推得向前飞速地行动,这建国四个月来所办的事情,已经多得无法想象。但是不管他如何埋头在其他的事务里面,关于这个外交上面他的态度究竟是如何,后续的事情如何进行,他还是要进行表态的。不过他现在,只是冷眼在看着局势缓慢向前发展罢了。
“总统,库柏先生现在在会客室里等您……他是一个人来的。”雨辰从公文堆里面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闪烁,听到库柏终于来拜访他,也不知道又在转什么主意了。他最后点点头,朝王登科道:“我马上就去……批过的公文,交秘书处,让他们按照对应的部门发下去,还有关于教育训令的,记得交给宋总理副署……”他站起来松快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整了整身上的军服,大步走了出去。
库柏正坐在会客室里面等着他呢,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总统府里面的会客室。这里不像雨辰在徐州的时候了,会客室既宽大又陈设颇为富丽,看来当了总统,体制不同,也要壮丽一下观瞻了。他淡淡地自己笑了一下,他可是看着雨辰从一个地方性的军阀走到这一步的,虽然这过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雨辰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他和雨辰的接触反而少了许多。当初他们在上海商定的雨辰——乔治·斯文森协定,现在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到底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烦,塔夫脱总统去职,和中国的联系似乎就一下冷了下来。乔治现在也是在国务院担当一个闲职,新任国务卿就是一个欧洲派的政治家。美国又加入了列强联合行动,这份协定似乎就变成了一纸空文。雨辰对和美国继续结盟,在情势的变化下,还有这么大的热情吗?他又想到了自己和国务院的公文往还,就算国内内部,现在对这份协定的热情也不是很高了。他接到国内的训令——绕过了作为摆设的那个花花公子公使大人。意思就是关于协定中的与美圆挂钩的币制改革,还有工商、教育方面的交流合作,国内还是愿意继续推动下去的,毕竟这样的好处巨大。但是原来协定中的军事上面在亚洲的合作,却被表示为不必要的,如果最后形成协定,这些都要去除。雨辰对于这一份缩了水的协定,还有签订的热情么?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灰心。至于现在列强承认南京政府的外交情况,虽然像是陷入了僵局,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对雨辰实在是太了解了,在他外表军人似的爽快干脆甚至有些粗鲁的作风后面,隐藏的却是狡猾还有极度擅长利用各种势力互相牵制进行的投机。对国内各势力是这样,对国际势力同样是这样。那个德国特使的到来,还有之前的风声,他敢用自己几十年的外交生涯打赌,就是他用来要挟这些西方列强的手段!第一次谈判中他无礼的举动,也是想向大家表示他对外交的一窍不通还有强硬的态度,他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捞到多少的好处!库柏相信,就算那个德国特使船到了上海,只怕这里的谈判也还是没有结果的!几方面都到场了,他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了,伎俩只怕也是更多了。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个几方面互相斗心眼的时候,确保美国的利益,这也是他今天私下来见雨辰的原因,对于即将到来的和雨辰的交锋,他不知不觉竟然有着一份期待了。
门口脚步声响亮,接着就看见雨辰满脸堆笑,不带一个从人走了进来。对他的招呼是空前热情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这次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还是只是来看看我?我在这个位置上面,真的闷得让我透不过气来!真是怀念我们在徐州喝茶聊天的日子!”库柏微笑着也张开了双手,和雨辰来了一个西式的拥抱礼节:“总统先生,恭喜你终于走到了今天!南京您就职的时候我也在场观礼,您的演说真的非常精彩!如果演说的地方换在葛底斯堡,我还以为您是林肯呢!”
两人一笑,分宾主坐了下来,雨辰还是笑吟吟的没有说话,库柏就已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微笑着对雨辰开口道:“总统先生,您现在在走钢丝,非常的危险!作为您的老朋友,我不能不提醒您注意。欺诈在外交上面,一直是作为最大的忌讳,特别是在您和您的国家,没有一定的实力的基础上!”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汽笛一声长鸣,德意志帝国的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已经驶进了黄浦江内。经过了在印度洋上的长期航行,船上的官兵们都晒得黑黑的,显得分外的精神。军舰上的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主炮,都包在炮衣里面,似乎就是昭示他们此次前来和平结盟的来意。在柚木的甲板上面,一个穿着手工缝制的合身西装的中年德国人,正眺望着水道内各国军舰,还有中国船民的小小舢板,当然还有江岸上面那些各国风格不同的建筑。在秋日的阳光下面,这座远东魔都,似乎就在焕发出迷人的风采。
那个中年人正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外交特使盖尔森基兴伯爵舒尔茨·冯·维瓦斯本先生。他的父亲曾经是八国联军当中德国司令部的上校副官,是带着帝国皇帝的血与火的意志来到中国的,而现在自己却是作为寻求盟约的特使来到这个国度,历史有的时候真是非常的奇妙。对于这个古老的国家,伯爵和其他大多数德国人都是一样的,就是几乎完全不了解。知道这里的女人缠小脚,也知道这里的男人留辫子。从这么一个认知里面,将这个国度突然视为未来远东的盟友,这种转换,实在让伯爵先生有些受不了。这一切造成他现在踏足这个陌生的国度,只有两个原因。一就是欧洲上空现在战云密布的环境,德意志帝国不能再在远东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就连青岛基地他们甚至都想交还给中国政府,决定世界命运前途的,只能够在欧洲!二就是他们那个有的时候会突然有不切实际幻想的皇帝。他有时总会根据一点变化,就手舞足蹈地完全陷入自己的幻想当中。当中国那个叫做雨辰的强人总统向德国表示了在远东进行结盟的意向之后,读完那份德国公使关于雨辰发家成功的详细报告之后。皇帝陛下就开始发挥了:“这个中国人,他有着一颗德意志雄鹰的心!他将是我们在远东的最好伙伴!想想看,一支拥有几十万陆军,并且打败了日本军队的合作伙伴!到时候德国在远东的舰队和他们互相配合,又可以在远东牵制俄国的注意力,又能掩护我们的舰队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需要我们提供一些步枪大炮还有微不足道的一些资金!”他甚至走到了地球仪的前面,眼睛放光:“大家认为,我们有没有可能武装出一支黄种人的军队,在德国的教官指挥下,到时候拿下英国人的印度?协约国对同盟国的镣铐,也许就能在远东被砸开!这真是上帝奇妙的意旨!”
在俾斯麦老船长离开政治中枢以后,宫廷内剩下的,也只是一些自高自大的军人或者是皇帝身边的马屁专家了。舒尔茨悲哀地想,结果就是皇帝的意志马上就传达到了他们这些外交官手中,接着就是自己带着一个代表团被打发到了这个国家,要签订一条还在云雾中的盟约,并且指望这些黄种人在远东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而战斗!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算作荒谬的话,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就是的了。想到这里,舒尔茨忍不住都有些羡慕起协约国那些国家了,至少他们不会摊上个因为自己的生理缺陷而变得加倍的刚愎自用的皇帝!
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上的少校副舰长雷德尔微笑着站在他的身边:“特使先生,这个国家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每次都经过上海。这的确是一座非常有魅力的城市……但是黄浦江面上,您请看,全是英国和日本的军舰,甚至还有法国和美国的。我们远东舰队在这里面对抗的敌人是众多的……其实真的希望您这次达成某种协议,我们的青岛基地如果能得到陆路上的掩护,将会是德国在远东的要塞。要是中国的军港向我们开放提供维修补给,敌人要封锁的面就太广了,我们活动的余地也将更大。”舒尔茨只是矜持地一笑,军人在他个人看来,都是没有国际事务头脑的,只会计算他们有多少军舰,多少大炮,还有多少拿步枪的士兵。总是从单纯军事观点上面寻求压倒对方的途径,他不能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但是皇帝却逼迫他不能不从这个角度去处理事情。这也许是帝国的悲哀,也是欧洲文明的悲哀。未来即将爆发的战争,将结束欧洲文明的黄金时代,可是现在的人们,都已经发疯了。
军舰就在舒尔茨特使先生的幻想当中,在引水船的带领下慢慢靠近了码头。和他们泊在一起的是一艘日本春日级的装甲巡洋舰,上面的二百四十毫米口径的大炮让埃姆登号轻巡洋舰感到了一丝自卑。码头上早就有德国驻上海总领事的车队在等着他们了,德意志帝国的鹰旗在车头骄傲地飘扬着。舒尔茨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使命已经确定,就让自己努力争取到一个最好的结果吧,不管自己是不是要和一个远东的魔鬼打交道!
在舒尔茨先生思绪万千的时候,雨辰也正在和库柏做着可以算得上是交心的谈话。双方都知道互相的心思,而且都在期望得到一个双赢的局面。
“我作为国家选出来的代表,自己就代表着民族的利益。我不可能在谈判中做出这么大的让步,那时我之前一切的行动,都会变得没有意义。老朋友,你觉得我会选择冒这个风险么?我权力的基础来自于国内,来自于拥护我的民心士气,而不是来自于列强政府的卵翼!”
“但是列强的承认,也会给你的政府合法性奠定最后的基础!从此以后你所面临的就是海阔天空!那么多继承下来的权益,您怎么能指望各国就这么放弃?我们国家所追求的门户开放,您可以提供。这也是您既定的政策,我们一贯合作得很好。但是英国法国日本俄国他们,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利益!您想收回关税,您想废止租界,您想重新签订以前那些本来就合法的条约,这不可能为国际社会所接受!您只能选择在这个既定的框架下列强的部分让步,而不是一开始就把什么都得到!”
“他们不愿意交还,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我的国民也会支持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至少在您的内阁里面,就有太多不同的声音吧。总统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私交也很好。很多时候,我都是设身处地地为您在考虑问题。现在您的国家好不容易才大致安定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做,您现在就贸然得罪了全部的列强,并不是明智的举动。您看得很准,现在西方列强自己也在酝酿着一场大的战争,所以不愿意在您这里多纠缠。所以他们亲自上门了,想和您谈判了。但是这个分寸,您还是要把握好,您毕竟还没有绝对的实力让列强们听从您的全部意见!”
“只要有国家愿意考虑我的意见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我可以换用其他的手段来争取!”
“您的意思就是战争?”
“可能就真的是一场民族复兴的战争!”
“您这是在讹诈!您一贯爱做的事情!”
“我不是在讹诈,只是拿回我们民族所失去的东西!只是想获取一个平等的地位!”
“这世界上有完全平等的事情么?从你们的国家还是天朝上国的时候说起?”
双方一句话赶着一句话,最后说到了僵处,却互相相视一笑。雨辰指着库柏笑道:“很久已经没有人和我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顶了,真是爽快。”库柏也淡淡地笑道:“因为我无求于您。”
雨辰大声地笑道:“无求于我?你当然有求于我!你想在这次的谈判中展现你的手腕,奠定你远东外交权威的身份,扩大美国在华的影响力等等。但是,我很愿意配合我的老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怕战争,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是可以去赢得的东西却有很多,和德国结盟我的确认真考虑过,不管他们怎么想,但是他们是第一个愿意正式承认我们政府的西方强国,我可以在他们那里得到许多。具体到最后我会怎么做,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话说回来,和其他列强国家的关系我也同样重视,但是你们必须要表示出诚意来!愿意谈判只是一种姿态,并不是诚意的表现。现在在这个国家,和我合作是大家唯一的选择,中国安定了下来,就是整个远东真正的安定了下来。欧洲可以安心地打仗,美国也可以继续光荣地孤立,这里不会再成为一个战争的源头,你们这些外交官们也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听到雨辰的口气终于松动下来,库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用老朋友的口气漫不在意地道:“那您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呢?换句话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您才接受我的调停,让谈判继续进行下去?”雨辰笑笑,竖起了手指,经过前面真真假假的言辞交锋,现在双方终于进入到实质性的话题了。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条件开了出来:“第一,正式承认我国政府,外交关系升格,互相派遣大使。第二,关税收回自主,如果不成,我让步的最后底线是让关税的平均税率上升到10%,具体的商品税率变动,随后商议。第三,所有外债重新整理,利息须全部免除,我国只负责分期偿还本金。债务整理偿还完毕之后,关税还有以往历次的抵押品必须立即交还。第四,租界的地位重新讨论,考虑缩短租借期限,在我们的法制完善之后,租界的治外法权必须取消。各国在华的商业利益,我们现阶段还是都予以承认保护。第五,清政府既然早已倒台,现在首都也迁往南京。现在京津一线因为庚子事件而引起最后约定的各国在北中国的驻军,只要在租界外的一律撤军。第六,美国的币制改革贷款必须如约提供,这是双方两利的事情。老朋友,你看如何?”
库柏的脸色沉重,雨辰这些条件虽然就上次而言,已经是让步了许多,但是还是几乎让人无法接受的。不过他好歹表现出了愿意谈判下去的意思,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这一切都表明,他还是愿意达成协议的,现在的问题,就是双方如何体面地下台的问题了。
时间还在全国上下都关注着这场谈判当中飞快走过,德国特使抵达中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现在谈判双方的神经绷得更加紧张了。根据不知道哪里放出来的风声,据说德国代表团里的陆军代表们,已经和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代表们举行了秘密的会谈,就两国军事合作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德国的军官也考察了在南京附近的中央警卫师和第九师两支陆军部队,为此这两个单位还专门举行了演习,舒尔茨也正式拜访了雨辰和宋教仁。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面,舒尔茨满口夸赞雨辰是远东的民族英雄,而宋教仁是远东少有的政治家。中德两国有着广泛的合作余地,德国考虑立即和中国建立大使级的外交关系,并将胶州湾的租界交还给中国,当记者问道:德国是不是想帮助中国建军的时候。舒尔茨只是说中国陆军已经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近代化军队了,他们也许会在德国定购武器,但是关于建军问题,这是能干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提到海军,可能都觉得中国的海军微不足道吧。
各国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不一,日本立即把新锐的两艘战列舰调到了大连附近,在天津附近的中国驻屯军也得到了加强,并且在山海关一带举行了演习。而英国在印度洋上面的无敌号战列巡洋舰编队也开赴到了上海附近,两个从香港调来的廓尔喀步兵营和两百名皇家海军陆战队员出现在了上海。本来在南京进行谈判的各国代表都回到了上海,只留下库柏一个人在南京极力周旋着。双方似乎都不肯让步,都在僵持。地方各界的代表现在也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每天议院里都有人提出动议,要雨辰接受质询,这么好好的一件和各国谈判建交的事情怎么就能被他办理成这个样子?要是还没有转机的话,也许他们就要弹劾这个不称职的总统了。不过在联邦党占多数的两院里,这些动议最后都被压了下去。但是大家心里面都在打鼓,雨辰到底要如何下台?还是他一贯的冒险手段都得到了成功,这次也想赌一把,却没料到后果最后是这样?
当时间走进十月中旬的时候,除了美国没有参加,英日法俄联合向雨辰的南京政府提交了相当于最后通牒的照会,重复了他们原来的建交条件。就是全盘继承他们在清政府和袁世凯政府所拥有的那些权益。不然的话,一切后果将由中国政府方面自己承担。照会中还隐约警告,如果再和德国这样走下去,将会引起协约国家的强烈反应。这份照会一经送达,雨辰的政府内部,顿时哀鸿一片。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总统大人您快点识时务一点吧!早点接受别人的条件要紧!利权可以慢慢挽回,但是人家如果动真格的,咱们可是受不了!
但雨辰仍然在坚定地走下去,他和宋教仁举行了一次持续了整整一天的秘密会谈。总之,会谈结束之后宋教仁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温文尔雅的总理只能在嘴里骂脏话:“丢那妈,只有赌下去了!”他号召国会的第二大党国民党和联邦党合作,在这次风潮里面全力支持雨辰,在和党员骨干的谈话里面他也显得非常的动情号召:“我们既然已经选择了他,现在就只有支持他!他毕竟做的,不是出卖我们国家利益的事情!”江北出身的官员和军队,更是全力支持着雨辰,在他们这些绝大多数还是年轻人的心中,信仰雨辰,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各地方残存的势力,也绝对不可能挑战他强势的地位。指望他们能够联合起来以一个声音挑战雨辰?那么雨辰也不可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了!
与远东渐渐紧张起来的局势相对应,就是在欧洲也越来越紧张的形势。无数次分析家们都预言下一个月战争一定会爆发,接着又等待着下一个更紧张的月份。到了这个时候,随着欧洲各国变成一个个大的火药库,随着巴尔干的形式越来越紧张。无数人都绝望地认为,明年的春季,欧洲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总体战。各国的训令雪花一样向在上海的各国在华外交代表发了过来。一开始由于雨辰要价过高,朱尔典他们达成了秉承强硬态度的共识。这点也得到了各国政府的支持,所以调动军舰兵力试图威吓。结果雨辰不为所动,和德国的关系倒是越来越火热,十几条满载德国军火的大船已经开赴中国的途中,加上中国成为远东同盟国的消息也是甚嚣尘上。法国已经坚决宣布要抽身,表示他们一条军舰、一个士兵也不会派往中国。协约国内部进行了评估,要是想在远东先打趴下雨辰政权,在他们和德国远东军事力量的配合下,估计要动员五十万以上的陆军,一百条以上的军舰,还有巨额的军费。花费至少要半年的时间,而现在欧洲的局势让他们不可能抽出这些兵力和时间出来。而单独倚靠日本,而这个国家绝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动员几乎是他们举国的力量的。当武力威吓被别人轻视的时候,这些现实的政治家们能选择的只有妥协了。朱尔典受到了空前严厉的申饬,要求他必须尽快和中国达成协议,并且阻挠他们进一步和德国的合作。其中走得最远的就是法国公使,已经开始单独和雨辰方面进行接触,准备满足雨辰提出的条件来了。欧洲战争一旦爆发,法国面临的就是亡国的危险,自己全力用上还怕不足,跟着英国日本在这里起什么哄!在局势发展到危险的顶点的时候,又开始朝着缓和的方向发展。毕竟现在世界瞩目的目光,并不在远东这个地方。十月中旬的危机过后,不少人已经感觉到,雨辰这次似乎又是赌赢了。
在和西方列强纠缠的这一个月时间内,雨辰也按部就班地做了不少事情。首先是颁布了银行法,正式确定光复银行的央行地位,由光复银行开始整理各个小银行,为即将到来的币制改革做准备。六年义务教育制度也正式立法,奠定了国家未来发展的基础。在陆军二十师的嫡系渐次整理完成之后,也开始着手整理海军。正在为明年海军的大拨款游说议会批准呢。1913年的财政收入并不算少,但是花得更凶,明年的预算法案现在已经吵得是一锅粥了。对于国家财政收入的55%用来当做军费,早已经是悲歌声一片。在这个混乱而喧嚣的建国初期,雨辰和他的同僚们在做着为未来奠基的工作,而曙光,似乎就在前头。未来欧洲局势的巨变就在前头,等待他们的,不知道到底是发展的机会,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人们都相信,雨辰的心中,是有着一个目标的。
秋日的阳光照在驻武汉十八师所属的三十六旅列成的整齐方阵前面,这个师是中央军系统在整个长江中上游的中流砥柱。三十五旅在川东,而独立旅现在驻在鄂北,在武汉就是三十六旅的部队。在雨辰的嫡系部队之中,向来都有五大王牌师的称呼,第九师、第十八师,还有安蒙军所属第一、第二师,最后的是中央军教导师。三十六旅作为十八师的一员,向来为他们在军队中的地位而自豪。这个旅的起源是当年苏沪革命军的第二支队第四团,后来扩充为江苏陆军第二师的第四旅,当时辖有两个步兵团。在南北会战当中承担了奔袭信阳的作战任务,在老长官陈山河的率领下跃进河南,夺取了战役的关键点信阳城。在夺取中原门户义阳三关,彻底截断湖北北洋军后路的战斗中,这个旅的前身更是作为先锋,一举攻占了武胜关,在残酷的山地作战当中消灭北洋军一个整团,缴获无数。最后挺进湖北,这支部队又率先进入武汉,接受了上万名北洋军的投降。然后,他们就地扩充为江北军十八师第三十六旅。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拥有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的大单位了。
在这个旅改编为中央军第十八师第三十旅之后,更是全面换装了德国造的发射尖头步枪弹的98式步枪,每个步兵排都增编了一架上海制造局仿造麦得森机关枪而生产的民二式机关枪;连所属的机炮排有一门一二乙式六十毫米迫击炮和一架马克沁08式重机关枪;营部机炮连则有六架马克沁08式重机关枪和两门一二甲式八十毫米迫击炮;团部直属的炮兵连则装备了四门法国七十五毫米山炮和两门一二丙一百零七毫米迫击炮;至于旅部的炮兵营,也扩充成为拥有十二门七十五毫米山炮和四门德国造一百零五毫米野战炮的部队。加上其他配属的工、辎、骑、通、卫生分队,全旅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军官当中加入青军会的比例达到了85%,又补充了大批江北和保定军校毕业的学生。建制充实完整,全国也不过只有第九师第十七、十八旅,还有教导师教一、教二旅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说是雨辰花了全力来打造出来的嫡系心腹骨干并不为过。他们今天全旅集合在操场等候检阅,就是为了欢迎他们的老长官复职。
他们的老长官,自然就是江北军三杰当中的陈山河了,他前段时间因为私生活的问题被降为少将。虽然还是十八师的师长,但是被雨辰留在上海的总参谋部让他学学规矩,不要再那么无法无天的,这个时候才放他回武汉继续带部队。在三十六旅的官兵看来,不管陈山河受了什么处分,哪怕降到了少尉,他还是他们的老长官!这种从上海起事一直到现在形成的血肉相依的感情,是谁也无法干涉的。天底下,除了雨辰司令官,就是他们的陈师长!
所以当陈山河的白马出现在操场尽头的时候,所有三十六旅的老官兵们都发自内心地发出一片整齐的欢呼声,随着他的马朝队伍前头奔驰而来。那欢呼声就越来越大了,席卷了整个的操场。队伍当中的保定军校毕业的军官们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了欢迎老长官就要全员集合列队,但是人在这个大环境当中,只有放开嗓子跟着一起叫了。
陈山河仍然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除了那副实在过分秀气的面庞之外,身上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透露出一股热血青年军官的味道。他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看着他麾下这过万虎贲,看着他们整齐的队列还有排成一排、闪闪发光的步枪刺刀。他的马带着烟尘很快就在队伍前列打了一个盘旋,军乐队也适时奏响了布达式的军乐。大家都看着陈山河勒着马站定,欢呼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陈山河同样也是心潮激荡,总算他妈的回部队了!这些日子在上海虎穴总参谋部,后来又迁到南京。每天到部里办公,那些文牍简直要把他烦死!不知道原来也是个急脾气的吴采大哥怎么能忍受这么久的?每天吴采大哥还要找他谈话。话里隐隐约约的意思就是他们这些功臣,在国家渐次和平的时候要收敛自己的锋芒,注意自己的行为,才是自我保全的道理。整个军队系统,只能有一个中心,就是他们的雨司令!吴采说这些其实是对陈山河这个兄弟非常掏心窝子的话了,但是陈山河还是只当做过耳春风。现在他年纪轻轻,就是最强大的野战部队之一的司令官,一声命令下来,就有几万人为他赴死效力。国家现在还有很多省份没有打平,在国际上还有那么多的民族耻辱没有洗刷,正是军人建功立业的时候。谈什么收敛自己的羽翼?他这支雄鹰,正是要展翅高飞的时候呢。离开南京的时候雨辰也找他谈过话,除了继续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之后,也叫他好好掌握住武汉周围的部队,随后还有名义发表。国家在外交问题稳定下来之后,还要次第削平国内的割据势力。何燧那把刀是准备外战用的,而你陈无病就要在国内体现我的意志!这让他跃跃欲试又有些得意扬扬,司令你总是还离不开我陈山河的吧!原来降职剥夺青军会执委身份的那点惶恐,现在几乎又被这个年轻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站在队伍前列,吼声如雷。让人很难相信这个秀气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嗓门:“老子回来了!还是你们的师长!离开几个月,怕你们这些家伙不安心训练,不珍惜自己野战主力的身份。现在看来,还是老子原来那支铁军!要记住,你们一个旅要应援七八个方向。什么时候都不能松这根弦!仗是有你们打的。老子要打个官复原职,你们也要给自己打出一番前途出来!现在部队装备已经换了一茬,老子现在也回来了。未来上战场要是打不出符合你们主力的身份出来,老子是不会对你们客气的!回去加紧训练,部队辎重全部装车,随时要拉得走,打得动!现在算是咱们打出一个政府来了,以后还要为咱们这个国家打出更大一番的天地,这就是老子和你们的责任!布达式结束,大家解散!”说完就用力朝自己部下行了一个军礼,骑在马上抿紧了嘴唇,肃然看着自己麾下的这支部队。
三十六旅的旅长是原来江苏陆军第二师的参谋长蔡恒文,现在改行当部队长了。他骑马站在队伍的前列,听着完全是陈山河个人色彩的训话,心里面却思绪万千。他们这些经受过完整参谋训练的人和陈山河这种骤然被提拔到高位上面的人不一样,对事情要考虑很多。陈山河还是没变,看来这次的教训让他还是觉得无所谓。他是江北军三杰,什么错误反正都有人照应包容,只要忠心耿耿就足够了。司令放他回来,估计还是要打仗,这才要倚重陈山河的忠心和对下级部队的感召能力。现在又要对什么地方用兵了呢?西南,还是西北?这个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读书读报的三十出头的秀才型军官很了解现在在南京发生的事情。司令,不,现在该叫总统了,在国际上面两大势力之间周旋,仿佛也是闯出了一条路来。利用德国的军火援助,已经将自己最心腹的几支部队重新武装了一遍。在和德国打得火热的外表下面,似乎对协约国那些国家也没有放弃,上海的几份报纸已经传出了西方公使团计划做出让步的消息,可能这让步是微小的。但是司令也没有拒之门外的打算。至少派陈山河回部队准备打仗削平地方势力就能够明白,南京现在一直在纠缠政府被国际势力承认的问题,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到时候双方达成的条件是什么?蔡恒文突然发现自己很期待,在雨辰的率领之下,虽然每天都过得那么紧张,但是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至于陈山河……他看了一下正板着脸看着部队次第离开操场的他,心里面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将来吧。希望他年轻的锐气不要消磨,也不要因为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最后落马。江北军三杰,何燧自我发配远离中枢,吴采勤勤恳恳做好副手的工作,只有他还是那么的飞扬耀眼。这在大时代中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真有点说不上来。接着又有点八卦地在心里恶意地笑了一下,陈山河马上回到他在武汉的公馆里面,对着那对姐妹花,他该怎么解决问题?司令可是不允许他两个都娶的!
这时远在东北的奉天城,何燧也在看着最近这些日子的政府公报。他仍然是那个严肃而精神的样子。他的安蒙军一师放在辽宁,二师在山西,独立出来扩充成为“狼居胥”骑兵旅的部队放在绥远,加上现在在绥远外蒙的二十一师(现在安蒙军辖一、二、二十一师和狼居胥骑兵旅),直隶的十五师和十七旅,山东的五师和二十师。连同在天津的国防军北方总指挥部,就形成了中央军系统在北方的布局。一方面要保证北方对南京政府的向心力,一面又要压迫东北三省逐渐成为中央所属的可靠省份。同时还协防山西,从西、北两面对陕西的北洋残余兵力形成威胁。在这几个月里面,他一直在东北三省奔走,一面主持建设边境对俄对日的国防工事,一面和吉林、黑龙江的省长,那些前都督们交换意见。对他们既要有武力上面的牵制但是又不能压迫得过紧,既然保证中央政令的实施也要让他们不至于决裂。这个工作以他野战部队的司令官身份来干,一是吃力,二也是名义不对。国家是共和制政府,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军人来干这些政务了?但是比起天津的蒋百里来说,他还算幸运的。至少吉黑辽绥晋这五个省,除了绥远其他的还不算中央的基本地盘,和这些省份的省长打交道,互相之间做了决定也就算完了。而现在直隶和山东两个省份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央基本省份。地方自治的议会,民选省长都推举出来了,地方权力颇大。北方省份本来对南方就有隔膜。蒋百里身上负担着调和的工作,虽然手中有两师一旅的兵力却一点都不敢使用,每天只是在中央和地方两头之间奔忙说合。仗着他在北方还有些老关系,在他的协助下,中央一些政令在北方还是得到推动了。南北方在缓慢的磨合当中,不过趋势还是在向良好方向发展。
何燧现在想到的并不是这些,他还是关注着南京方面和列强的谈判问题。这对于他这个身在边陲,承担着国防重任的司令官来说,这些问题就是实实在在的国防问题!前些日子闹得那么紧张,日军在关东州和天津增兵,他立即调整部队态势准备应付。又在上一个月,有德国陆军的军官来参观检阅他麾下的安蒙军第一师。说以后要派驻顾问在安蒙军当中,虽然在言辞当中对安蒙军大加赞赏,但是何燧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好好的国家军队,派什么外国顾问来?在国力不充的时候和远在欧洲的德国结盟,到时候谁救谁?日本和英国可就是逼在面前的敌人!他写信向蒋百里和雨辰表示自己的意见,雨辰没有回信给他,倒是塞给他一堆德国军火,对他的部队进行了调整补充。蒋百里回信了,只是叫他放心,说雨辰已经和他交换过意见,要他相信雨辰不是笨蛋。他隐约有些明白了,但是对自己部下的情绪却又开始担心了起来。李睿他们一群青军会会员在安蒙军内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们对和德国结盟可是热情得很!都认为这是打破欧洲乃至远东的旧秩序的最好机会,可以改变整个东亚的政治格局!中国也该大胆走上世界舞台了!
对于这种不考虑到自身实力的言辞,何燧向来是不屑一顾。是凭借靠买来的军火组建的陆军?还是靠这个现在还不算完全统一的国家?还是靠每年不到五亿元的财政收入?所以当他读到雨辰和西方公使团重开谈判的公报之后,总算是放松地嘘了一口气,军人的职责是御侮,而不是穷兵黩武啊……看来,司令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这几个月的纠缠当中,雨辰从德国方面得到的实在不少。德国那个好大喜功爱幻想的皇帝,对于远东这个变故倾注了很大的心力。在欧洲互相牵制,几次炮舰外交都告失败的情况下,在远东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该是多么不容易,多么让人惊喜的事情?他每天几乎都在用夸夸其谈的语调向他的总参谋部的容克将军们宣布,他每向中国输送一船的军火和机器,就有多少条军舰、多少协约国的部队在向远东调动。可是德国将军们明白,现在从欧洲调往远东的,不过就是英国的一个由无敌号战列巡洋舰为主体组成的小分舰队,还有原来在印度的一点英国部队罢了!就算把日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可日本不在欧洲!但是皇帝的意志是不可阻挠的,加上他那么的兴高采烈!
在总参谋部内部,他们也接到了舒尔茨使团当中军事随员发来的报告,详细描述了雨辰所有的军事实力。他们认为,雨辰现在有二十个师的部队,他们惊讶地发现,其中有五六个师也许已经达到了欧洲水准。他们装备的迫击炮是一种非常优良的步兵火器,建议德国马上购买专利生产。对这么一支军队进行武装和改善训练也是可能的。也许在一年的时间里面,可以有五十万左右的陆军可以使用。这建立在雨辰把所有资源都用在陆军身上的基础上!这五十万人的陆军,如果和德国密切合作,可以确保青岛基地的长久稳固。并且在华东和东北吸引一部分的英国日本军队,作用就仅此而已。皇帝陛下幻想的黄种人大军在德国军官的指挥下攻陷印度,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德国军官们将报告提交了皇帝,皇帝的反应却是加大援助的力度!这一切都是在舒尔茨伯爵还没有和雨辰达成正式协议的基础上!而且就算达成了正式协议,这个国家有多大的诚意进行遵守,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和英国不友好的关系,以及和日本军队在东北打过一仗么?
在13年前被皇帝称为需要得到教训,要在中国展示德国的军旗和国威的落后野蛮国家,现在在皇帝的私人下午茶会的非正式谈话当中,已经变成了甜蜜的远东强大盟友。历史有的时候,真的是讽刺极了。专制政体下的最高领导人,有的时候也真的没有那么明智。
总之,在两个月时间里面,中国的工业部和国防部代表们,在德国,在上海挥舞着订单。需要工作母机,需要特殊钢材,需要采购技术专利,需要军火,需要聘请专家,都得到了慷慨的供应。只有极少一部分是现金,其他都是伟大的德意志皇帝买单!以贷款的形式!德国在这种慷慨的交易当中,也许只是得到了迫击炮的生产技术专利!
公元1913年10月21日,雨辰正式和西方公使团恢复了谈判。一开始以朱尔典为首的谈判代表先发制人提出了西方列强承认南京临时政府的先决条件。第一,关税仍然由英国掌握,但是可以考虑将关税平均水准上升到7.5%,在新旧债务清偿完毕之后,关税主权可以交还南京政府。第二,原来新旧债务可以加以整理,六国银团债务须优先偿还,政府债务可以展期,但是利息削减不容讨论。第三,租界地位不容讨论,但是西方政府保证将不再设立新的租界,旧租界也不再展界。治外法权只局限于租界内部。原来被割让的土地问题,因条约所限制,也不容讨论。第四,原来六国银团解散,南京政府在获得承认后,可以自由选择各国政府进行借款,西方列强不加以限制。英国愿意和美国联合提供币制改革贷款。第五,和德国进行的军事同盟谈判必须马上终止,否则将面对的不仅仅是不予承认。很有可能的是受到未来协约国的联合打击。
雨辰在自己的政府内部也达成了共识,还价条件也还没有太大变化。关税8%,既然关税暂时还由英国人掌握,那么原来作为抵押品的盐税、铁路、矿山的权益必须马上归还中国。外债停止付息,经整理后分三十年还本。租界问题可以暂时不提,建交后中国将于相关国家进行双边单独讨论。六国银团解散表示欢迎,对币制改革贷款也表示欢迎。北京东交民巷公使馆既然迁徙到南京,华北驻军自然取消,除在租界内之外的部队全部离开。和德国中国准备签订的是中德友好合作条约,和其他国家在建交后也自然都可以签署,届时欢迎和英国等国家进行谈判。最后就是,各国在建交后必须互派大使,而不是现在的公使级别。
双方这次的谈判没有因为条件差异而破裂,大家开始艰难地讨价还价。这次伍廷芳顾维钧他们这样的外交英才可是大大地发挥作用了。德国因为这次谈判也加紧了要求和雨辰敲定军事盟约,雨辰也派出了蔡锷等人在应付。三方复杂的互动仍然在进行当中。但是相信很快,就将有最后的结果了。因为在雨辰的案头,怎样解决地方事实割据的局面的工作,已经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了。
在南京城一年最好的季节秋季当中,这个古城在到处都是建筑工地的脏乱当中,也显出了一丝可爱。古老而完整的城墙倒映在玄武湖的湖水里,泛舟湖上,听着东郊灵谷寺传来的钟声,好像就把这个城市这几个月来扰攘烦心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蔡锷坐在湖上的一条画舫里面,和他对坐的赫然就是现在位高权重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作战处长司马湛,也是蔡锷的学生,这次和德国特使舒尔茨伯爵的谈判当中,他同时也是蔡锷的首席随员。其实说起来,蔡锷现在的地位也有些尴尬呢。他和蒋百里算是雨辰军国大事上面的两大智囊。雨辰对他们两个的建议,虽然不算是言听计从,但是也差不多少了。可是现在蒋百里挂着中将肩章,享受着加上将军衔的待遇,在北方算得上位高权重。北方中央基本省份,东北三省,满蒙地区的代表,甚至陕西青海甘肃宁夏那里的代表,谁不奔走于他的门下?而蔡锷只是作为总统府资政,没有军衔也没有名义,作为雨辰的私人代表在做些交涉上面的事情。当初和蒋百里并称的中国南北军界的双璧,他似乎就有些黯然失色的样子。
不过现在在他的脸上,可看不到半点郁闷阴沉的样子。因为喝了一点酒,脸上微微有点醺容,身子探出画舫外面,看着正在采菱的农家小船,听着船娘的江南小调,摇头晃脑极是轻松的样子。就听见他笑道:“哎呀,到了南京这么些日子,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喜欢这个城市了。平日里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街上的味道也有些让人受不住。真想回家乡看看啊。”司马湛的样子比他还要惬意,没有穿军装,一身长袍显得是风度翩翩,正在执壶为蔡锷倒酒,听到他的话也只是微笑:“老师想家了?可惜现在咱们都是船上的人,上了这个船下去可就难了。再说了,总统府里面那位也不会放你走啊,眼见着老师养好了身子。现在怎样平定西南也摆上了议事日程,正是要借重老师在西南威望的时候,想卸肩,可没那么容易呢。”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现在和那个德国伯爵的谈判还在进行,换句话说,在总统打自己主意的时候,咱们还得把德国这里敷衍好。现在诸事临头,正是咱们大有作为的时候,老师,难道非要给你个西南总指挥的名义,你才能安心?”
听着学生的调侃话语,蔡锷只是一笑。他和司马湛的感情很好,这样的话也只有司马湛敢说。他只是把身子收了回来,叹道:“德国陆军真是好啊!如果说我这辈子佩服什么军队的话,也就是德国陆军了。装备、指挥,还有他们的参谋部。这些日子来和他们的合作也见识到了他们严谨科学的态度。怪不得百里兄在日本学完了还要去德国学习陆军!可惜咱们和德国的蜜月注定是短暂的。家门口就是英国美国日本,德国远在欧洲。咱们面临的现实威胁太大,不然真想多和他们学点东西……纯如,你别笑我。如果总统真的要设立西南总指挥部,总指挥的确非我莫属。但是现在这些东西还不都是浮云?现在这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强人。那个强人现在正在台上,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下手。我知道你现在心很热。能参与创建一支崭新的国防军,本来就是我辈的梦想。在这个精明大气的总统带领下,能走到哪一步,我也很想亲身参与。现在要我走,也是不会走的了。回国这么些年,总算现在才看到一些新气象,你叫我如何能够放手?”
司马湛听老师说得诚挚,也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笑容,沉吟道:“是啊,在这个位置,这些日子和德国那些军事代表接触,的确长了不少见识。现代战争即将进入总体战的时代。我原来自傲的那些谋略,在国家总体实力拼搏的大背景下面,的确是微不足道的。我们实力还是不够!这几天和舒尔茨伯爵打交道。我看他也是个明白人,虽然还是说官话,大概也明了咱们总统根本没心思和他们签订什么军事盟约了。只有他们那个皇帝是糊涂蛋!代表团底下一个总参谋部出身的随员也说,这次会谈,如果能够解决青岛德国军队在未来大战当中的问题,也就是他们很大的收获了。他们相信,和中国的合作在未来还有无限的前景,在德国取得了欧洲战场的胜利之后。希望我们珍惜这份友谊……就看总统如何让人家下台了!就我个人来说,是希望总统能够做得漂亮些。”
蔡锷淡淡地摇头:“这事情他自己有主意,咱们听吩咐就成了。对国际局势的把握,咱们谁也比不上他。谁能想到,凭借咱们这点残破的实力,也能在远东加入这次大国之间的博弈当中?对欧洲即将爆发的民族战争这件事情上面,他为咱们捞的好处也够多的了。你看着吧,马上和英国他们签订的协议,也是尽可能为咱们国家争取到权益了。我揣摩他的心思,未来欧洲这场混乱,他还大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到时候就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手段了!现在这个时代,咱们能拥有这么个强人,真是天意。到底他是什么人,能在这个岁数就这么老到?”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咽下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来眼睛里面已经是光芒四射:“纯如,你看着吧,我们现在是在见证历史!”
湖水无声,秋风吹过,只有船上的两个人对坐无言。想到自己就在这个剧烈变动的大时代当中,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一种荣幸。男儿这一生,也不算冤枉了。
在他们议论雨辰的精明和老到的时候,雨辰现在却一点也不精明地对着一件事情傻了眼睛。就是他未婚妻的老爸,现任财政部部长李章云老泰山大人,在百忙当中抽空拜访了他,和他提起和李媛的婚事。这个中年人说得非常得体:“总统和小女订婚也已经快一年了,以前国事纷扰,这结婚的事情自然也是提不到的。眼见着现在国内大局已经粗定,小女和总统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的深,总统现在操心国事,也的确需要一个主持中馈的人帮总统安定家务。家事安宁了,国事自然也就可以投注更大的心力。我不是担心我女儿嫁不出去,但是小女对总统的一片痴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妈妈的身体也不太好,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女儿的婚事。当然,这一切还是要看总统自己的意思,要是觉得自己现在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反正小女岁数还小,可以再等一段时间。”
看着面前那个容光焕发的中年人,最终他还是坐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财政部长位置。在任上的短短几个月,已经不仅仅能用胜任两个字来形容,而是非常的能干。他雷厉风行地将原来在江北推行的现代预决算制度在全国推广,很短时间内就理清了中央地方的税收划分。光复银行的现代央行的地位职能都是他一手确立的。国库那点钱,看得比谁都紧,但是在为国家工业和教育发展计划中,筹措资金比起谁来都卖力。为了国家财政事务,自己的家族生意都放弃了打理。原来担心的官僚资本情况,现在看来至少对自己这个未来老丈人,是有点杞人忧天了。有时雨辰都忍不住恶意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要成为他女婿的关系,他把这个国家也看成是他们李家的家产了,所以才这么卖力的?不过当看到这个满身英美味道,一向也很骄傲矜持的李章云,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女儿等于是来求他赶紧结婚的那个好父亲的样子,他忍不住还是有些感动。
他对和李媛结婚没有什么排斥的,工作再忙,结婚的时间也不是抽不出来。而且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像以前,这些事情自然有底下人去操办。而且英雄和美女的结合,对壮观新政府气象,为国家增添点喜气,也是一件好事情。他只是在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代中国这个大环境,实在是太容易滋生这种因为裙带关系而暴发起来,作威作福,趴在国家的肌体上面敲骨吸髓的人物。当这些人成为自己的亲眷,自己有能力管住他们吗?在底下人看着自己的面子而有意无意放任他们的情况下,自己能管得住他们,让他们老实守法吗?对未来庞大外戚集团可能出现的恶果,他不能不慎重再三。
可是,现在人家父亲都提亲上门了。不自觉地,雨辰脑海中又浮现起李媛清秀可爱的小脸,还有经常默默追随着他身影的那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目光。这样古典的女孩子,也只有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了。自己既然已经和她订了婚,也许现在结婚,对她也是一个交代……说起来,自己欠她的也真不少。而且按照她的性格,不会在政务上对自己造成什么掣肘的。自己要老是不和女孩子最后定下来,世人对自己的观感,也会有改变吧……雨辰竭力在内心里面说服自己,唯一没有盘问自己的就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期待这个婚礼。
但是走到这一步,到了今天的位置。自己的感情,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的了。他承认自己喜欢李媛,也许没有那么的强烈,但是绝对不是反感。也许,真的就这样结婚吧。作为一个国家总统,如果还是未婚,也许会给人以不可靠的感觉呢。至于那些未来的外戚,自己如果没有办法约束住他们,那还坐在这个总统位置干什么呢?现在,正好借着即将到来的国际承认,中国重返世界民族之林的时候,举行自己的婚礼,让这一切喜上加喜吧。借着这即将高涨起来的民心士气,在新的一年里,自己要去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他有点茫然地朝李章云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游离了半天的目光终于回到了在那里静静等候他回答的李章云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羽先生……也许我该改口叫你岳父了,我也觉得是时候娶小媛了。就在和西方那些国家谈判完毕之后吧,这些事情具体的操办,你们可以找王登科商量,我非常荣幸,可以娶到您视作珍宝的女儿。”
雨辰决定和李媛举行婚礼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大家一致地把这场婚礼都叫做了大婚。雨辰身边的人都是喜气洋洋,外地驻军的不少高级军官,当初苏沪革命军北伐的时候就在野战医院认识了李媛这个小姑娘,对于她终于和雨辰走到这一步都是发自内心的替她和雨辰高兴。在他们这些跟着雨辰起家的老人们看来,他真的是该娶个太太了!他的日子过得也是真苦,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底下人私下开玩笑都说雨辰不当总统了最合适去当和尚。现在终于要宣布结婚了,真是两个人的喜事!
当然还有很多人分析这婚礼背后的东西,不过这也是难怪的事情。到了雨辰这个地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被底下或者有恶意,或者擅长揣摩的人分析个够。这是不是意味着雨辰独裁地位的进一步加强?或者是他开始全力倚靠起东部沿海或者是上海本地的财团?要知道,认购国债的大头可都是在上海、江苏这几个地方啊。未来李章云的地位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他会不会取代宋教仁的地位?这是不是雨辰放出的信号,他和李章云之间的紧密结合已经不可分开,李章云本人就是未来宋教仁的备用品?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毫不怀疑雨辰要牢牢掌握住权力的决心。现在对西方列强的谈判的顺利进程,也让他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本来想看到他在国际事务上面出丑露乖的人物,现在也只能佩服他的眼光和手腕。他接着会在国内政局上面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成了大家关心的焦点。特别是现在国内政局的第二大势力国民党,更加如此。这场婚礼,在消息一传出的时候,就给人添上了太多的其他色彩。而雨辰的真实本意,不过是想给小女孩子一个交代而已。
尽管如此,喜事毕竟还是喜事。各省、各团体、议会等等发给总统府的贺电已经把总统府传达室堆得满满的。就连西方各国的谈判代表在进行谈判的时候,都对雨辰表达了他们的祝贺。并且希望到时候在达成正式协议之后,他们能参加婚礼的观礼。不管他们真实心态如何,是不是巴不得雨辰这个大麻烦早点死掉。接下来的谈判仍然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下面顺利地进行着,双方的条件渐渐趋向了一致。关税水准最后提高到了8%,租界地位问题也留给了中国政府和各国自己举行双边谈判去。各自都给了对方下台的台阶。而且雨辰也表示这个未来多场双边谈判将包括各国在前清所签订的一系列条约的重新界定问题。西方代表也默认了他这个说话,他们认为这又是雨辰的漂亮话。各国在华的利益是历史形成的根本权益所在,雨辰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动摇,未来慢慢谈,看他们怎么做无用的努力,让眼前的这个事情先平稳过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问题既然被双方搁置了,其他的问题也就不难解决了。关于中国所欠的那些债务,西方国家大概免除了35%的利息,偿还时间从雨辰要求的三十年,缩短到了二十二年偿还完成。美国更是宣布,免除了中国未来的庚子赔款支付。以前支付的庚子赔款,将以教育、教会、医院的援助建设形式,返还给中国,这自然得到了国人的喜出望外和舆论上面连篇累牍的赞扬。美国这个事先没有打招呼的行为,一时弄得其他国家异常被动,德国的舒尔茨伯爵更在另一个谈判现场做出了同样的表示。无论如何,这个债务问题也以合理的方式解除了。其他还有一些琐碎的问题,但是都不能成为什么障碍。按照谈判首席代表伍廷芳乐观地对外表示,有望在1913年结束之前,南京政府将正式被各国所承认,并且很有希望建立大使级的外交关系,这是清政府、南京北京两个临时政府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体面待遇啊!这一年多以来,在雨辰的带领下,内事外事尽管有波折,但是一切都还顺利。民族意识自然也就空前高涨了。从十九世纪末开始的民族觉醒的浪潮,现在是愈发的高涨,有些人更有了些飘飘然的感觉。这种浪潮,最终将对这个国家造成什么样的变化,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来预测,还是为时过早。
同时在和德国谈判的会场上面,也是以一种足够坦率的态度在进行的。德国方面似乎也已经了解到中国政府实际的立场。他们这个国家,很难不对这种行为加上一个“利用”这样的形容词。但是这一切都只能怪他们皇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曾经对布尔人有所幻想,曾经对北非方面的摩洛哥人有所幻想,对伊拉克人有所幻想。现在又对中国人有这样的幻想!以前的对象都被他出卖了,现在他被别人利用,也只能说是自己倒霉。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是双方怎样的体面地下台,特别是要维护住他们那个皇帝的面子!雨辰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签订中德友好合作条约,就双方经济、文化、教育交流达成合作的约定。并且对德国商品和投资全面开放市场。也许这样,就能够让那个皇帝下台了吧?这是一个调子很高,但是却显得含糊的和约,特别是对于军事合作同盟问题没有半点提到。但是现在的德国代表们,也许需要的就是这个。同时舒尔茨和雨辰方面也达成了一个密约,就是关于青岛德国基地的。未来欧战爆发,雨辰允许德国官兵退入中国腹地,由他进行保护,青岛移交给中国。为了在远东牵制作为协约国家的日本,德国可以在以青岛德国驻军的名义,为中国陆军提供一部分军事顾问,协助雨辰的建军工作。并且在雨辰开办的军工厂内,提供技术人员的指导。在之前轰轰烈烈,双方恨不得要成为生死与共的军事盟友的气氛下面,最后仅仅因为要牵制日本,而达成了这样有限的合作,双方都觉得有些讽刺。
在这一片的扰攘当中,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雨辰踏实地完成了为新政权的奠基的工作。新政权对内对外的合法性都得到了确认,一系列根本的法案都已经颁布或者即将完成制定。财政也初步理出了一个眉目,币制改革即将开始。在新的1914年里面,雨辰要迎接和等候的事情实在太多,未来有他的婚礼,也有着深刻变动了世界格局的一次世界大战。在他终于跻身这个新世界的时候,他和他代表的国家,到底会迎来怎样的一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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