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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从军》 作者:鲜橙

第18章 :入城

  徐静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看将军是个有气量的人,能够理解我的做法的,而且从目前看他并没怪我。”

  阿麦心中暗自摇头,不管是多么有气量的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被部下蒙在鼓里的,商易之虽然是也有野心的家伙,但是恐怕心里也会留下芥蒂,就算现在不显现出什么,只能说明他城府太深,以后一旦他得势,怕徐静会因此受累。

  可这些话是不能和徐静说的,说了他未必见得听。阿麦暗自叹息,沉默不语。

  “阿麦,”徐静又说道,“我把这些都告诉你,是没有把你当外人,是见你是个可塑之才。你此次去豫州,必须要机智善变,得到些北漠人的确切计划,我江北军就要借此立威,只有打了胜仗,我们江北军才能在乌兰山中立住脚,我们两个在江北军中也才能站稳脚跟,你可明白?”

  阿麦郑重地点了点头。

  徐静又说道:“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等那个张二蛋来了再好好教教他,别让他给你露了马脚,不过记住,他只是为了掩护你进城,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麦说道:“阿麦明白了。”

  徐静笑了笑,没再多说,负着手出去了。只留下阿麦一个人在屋里慢慢消化他所说的消息。

  是年冬,麦帅奉命潜入豫州。行前,成祖问之:“惧否?”麦帅笑曰:“自可顶天立地、藏山纳海,岂惧区区几胡虏乎!”成祖大赞,称其真性英雄也。时,张士强与同行,当年少,姣好柔弱如女子。军师徐静狡狯,令其易妇人装,诈作帅之妻室,以掩麦帅。

  ——节选自《夏史·麦帅列传》

  江北天寒,一入冬便多风雪,尤其是入了腊月更甚。十九那天晌午天上开始刮雪粒,到夜里便转成鹅毛大雪,直直撒了近两天,二十一这天,天空才突然间放晴,太阳从云层后露出来,把万道阳光一把撒到被大雪覆盖的江中平原上,映得四野里一片耀眼的白,闪得人眼睛生疼。

  豫州城外的大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凑堆走着,脚下的雪有些厚,一脚踩下去已能没了脚踝,让人走起来颇觉吃力。这些人大都是豫州附近的百姓,年关将近,或是去城里卖些木柴换些茶盐,或是去城里采办些过年的货品。

  不久前,豫州城守石达春不战而降,豫州落入北漠之手,城内外的百姓着实恐慌了一阵,可没料到的是北漠军这次军纪严明,对普通百姓几乎秋毫不犯。

  汉堡城破时的哭喊声早已消亡在了乌兰山脉的崇山峻岭间,而靖阳死去的三十万南夏边军又离豫州百姓太远,所以这些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野农夫们对战争并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落入他们眼里不过是城门上站岗的士兵换了身装束,还远不如来年的年景更重要一些。

  于是,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和怀疑之后,孱弱的豫州百姓竟然就这样带着一点点侥幸的心理渐渐安定下来,继续顺着自己原来的轨道生活。反倒是那些平日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无用书生们站了出来,一边痛骂着叛国贼石达春,一边用那些并不强壮的胸膛英勇无畏地挺向了北漠人手中明晃晃的刀枪。

  站着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只剩下那些弯腰求生的人瑟缩在一侧,用恐惧而庆幸的眼光看着异族的刀枪饮饱自己同胞的鲜血。

  在这里,我们不知道是该痛心疾首地怒骂豫州百姓的麻木不仁,还是嗟叹自古文人多傲骨,又或是该伸出拇指夸赞北漠元帅陈起手段的高明。

  豫州城西一处林子边上,一个农夫打扮的少年从林子里快步走了出来,跳上一辆等在路边的平板骡车,对车上的年轻妇人低声说道:“都藏好了。”

  那妇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说话,明亮的眼睛机警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还好,附近并没有行人路过。

  那少年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伍——”

  “叫娘子!”妇人纠正道,嗓音有些低哑,与其年轻姣好明亮的面容很是不符。

  少年面上红了红,不自然地瞟了妇人一眼。妇人笑了下,又说道:“实在别扭就叫大姐吧,反正一看我也比你大。”

  “大——姐,”少年的舌头还是有些打绊,神情极其不自然地问道,“为什么连匕首也要埋起来?万一遇到事情怎么办?”

  年轻妇人遥遥地望了一眼远处的豫州城,面色平淡地说道:“如果遇到事情,手里有把匕首就管用了吗?”她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形,转过头来看向旁边的少年,玩笑道,“二蛋,你这可是要带着新婚妻子进城买年货的,好好的带着凶器干什么?”

  张二蛋被“新婚妻子”几个字窘得面色通红,不自觉地偷眼去看身边的伍长阿麦。但见阿麦一身简陋的村妇衣裙,浓厚的黑发上抹了刨花水,用银钗整齐地绾着,鬓角整齐,柔化了的眉眼下是冻得通红的脸蛋,像是搽了过浓的胭脂,透露出乡下妇人难以遮掩的土气。更让他不敢多看却又控制不住总去偷瞄的是阿麦的胸口,那里竟然也跟着起了变化,棉衣虽厚,却仍遮掩不住那里的曲线。张二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觉察到张二蛋的目光,阿麦不急不缓地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两个雪白的馒头,在张二蛋面前晃了一下,又重新塞入了怀里,还用手整理了一下两边的高度。

  张二蛋恍然大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傻傻地看着阿麦。

  阿麦不禁失笑道:“傻小子,合上嘴吧,这还是我从商将军饭桌上顺下来的呢,人家将军定力可比你强多了,神色不但一点没变,还夸我聪明,说是一举两得,饿的时候还可以当干粮吃。”

  张二蛋更是傻眼,憋着红脸说不出话来。

  豫州城已经不远,阿麦收了脸上的笑容,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对张二蛋说道:“就要到了,你可准备好了?”

  张二蛋连忙用力点头,面容严肃地看了远处一眼,答道:“嗯。”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阿麦扇了一巴掌,他不解地看向阿麦,见她笑嘻嘻地说道:“屁!准备什么?我们现在就是要进城的普通夫妻,有什么好准备的?”

  张二蛋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阿麦的意思,有些不悦地说道:“大姐,你不要在外面打我,我好歹也是你男人,回头让俺娘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阿麦脸上立刻挂上了惶恐的神色,讨好地往前凑了凑,替张二蛋抚了抚脑袋,轻声慢语地央求道:“二蛋莫去和婆婆说,等奴家回去给你烙饼吃。”

  明知道是演戏,张二蛋面色还是红了下,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就听见阿麦低声说道:“快到了,我就不说话了,你别紧张,要想骗人就得先把自己骗了不可。我就是你的媳妇韩氏,我们腊月初九成的亲,家境略有富余,快过年了,你经不住我缠磨,所以带着我来豫州城买些年货。”

  张二蛋点了点头,熟练地甩了下鞭子,骡车便轻快地往前驶了过去。

  豫州城落入北漠之手后,城防便都换成了北漠士兵,石达春手中的兵力只是主要负责城内的治安。天亮的时候城门就开了,现在日头已经半高,城门外还是陆陆续续地有些南夏百姓在等着进城。城门处的北漠士兵衣装整齐,军纪严明,如果不是细看他们的装扮,几乎就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本来就是守卫这个城市的士兵。

  进城的时候很顺利,北漠士兵只是照例询问了张二蛋几句,见他回答的并没纰漏,口音又是豫州本地的,便没再多问,挥了挥手放他们的骡车进城。整个过程阿麦一直没敢抬头,只做出一副胆小怯懦的妇人样子,静静地坐在骡车上听张二蛋用略带惧怕的音调老实地回答北漠人的问话。

  进得城来,阿麦和张二蛋均不觉长舒了口气,张二蛋看了阿麦一眼,自然地询问道:“大姐,咱们先找个客栈把车存下,然后再领着你买些胭脂水粉,好容易来一次。”

  阿麦点了点头,张二蛋牵着骡车沿着大街向城中走,虽然已近新年,可街上的摊铺和行人并不多,远没有往年的热闹,阿麦暗自思忖,看来不管陈起手段如何高明,战争还是给这个富足的城市蒙上了一层阴影。

  往前走了没多远,前面传来阵阵马蹄声,十几个北漠骑兵簇拥着两个年轻战将从街角那边转过来。街上的路人纷纷向街道两边避去,张二蛋不等阿麦吩咐便也引着骡车避到街边,不露痕迹地用身体挡了车上的阿麦,跟着人群一起低头等着北漠骑兵过去。

  骑兵中为首的两个北漠战将年纪都甚轻,其中一个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光景,正侧着头眉飞色舞地和旁边那个面容清冷的青年将军低声说着些什么,说到兴起处更是抽出腰间的长刀临空虚劈了一下,然后又转头兴冲冲地问道:“常大哥,你说是不是?”

  声音并不大,传入阿麦耳中却不亚于惊雷,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被称为“常大哥”的人恐怕就是北漠军中的杀将常钰青了!她几乎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抬头去看看那个杀了十五万边军的杀人狂魔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反而把头更低地埋了下去,下巴几乎触及衣领。

  阿麦并没有猜错,马上的正是北漠杀将常钰青,旁边的那个少年也不是别人,是周志忍的外甥,人称小霸王的北漠校尉崔衍。这两人在北漠上京便极相熟,常钰青长了崔衍几岁,更是崔衍从小到大崇拜的对象。这次两人在豫州相遇,崔衍少不得过来纠缠常钰青,非央求他把自己调到他的帐下,以免在舅舅那里整天挨训。

  从常钰青那里出来,崔衍的嘴就一直没怎么消停过,常钰青话不多,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在思虑着什么问题,并没对崔衍的话太入耳。

  崔衍比画了下自己的刀法,见常钰青并不怎么热情,自己觉得也有些无趣,便收了刀百无聊赖地打量街边的南夏人,然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些什么,用刀背偷偷地拍了下常钰青的大腿,低声道:“常大哥,你看看两边这些南蛮子的熊样,连看都不敢看咱们一眼。”

  常钰青闻言,嘴角不屑地挑了挑,没有说话。

  又听崔衍说道:“元帅那里还要让我们把南蛮子看成自己的子民,可你看看他们这样,先不说男人没胆,就这娘们都跟咱们儿上京的女人没法比,一个个都不敢正眼看人,哪像咱们上京女人一样敢爱敢恨啊!”

  常钰青笑了笑,缓缓扫视了一下街边臣服的南夏百姓,视线不经意地滑过紧贴街边的那辆骡车时却不由得顿了一下。车上坐了个年轻女人,一身乡下人打扮并无特殊之处,头也是低着的,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不论他的头有多低、腰有多弯,他的脊背都是挺直的,像是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绷紧着,保持在一个最佳的姿势,随时准备着站起。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少了某些东西,比如说——奴性。

  很凑巧的是,常钰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出身、他的能力,还有他那辉煌的战绩都让他有资本挺直了脊背。让他哪怕在殿中面圣时,都不曾塌下自己的脊梁。

  所以,当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特别还是在一个南夏妇人身上发现这种感觉时,常钰青难免觉得怪异。没错,这妇人的头是低着的,可是却丝毫没有畏缩的感觉,双手稳稳地撑住了车板,像是随时准备着借力跃起……

  常钰青不由得眯了眯眼。

  崔衍见常钰青的视线在街边某处停顿,忍不住也看了过去,见是一个很土气的乡下妇人,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常大哥,怎么了?”

  常钰青没有回答崔衍的问话,只是注视着骡车上的那个女人,就在要和她相错而过时,突然从箭囊中抽出支箭来,也不搭弓,只是用掷暗器的手法向着那女人甩了过去。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崔衍来不及问为什么,张二蛋来不及用身体去当人肉盾牌,众人甚至都来不及惊呼……箭就已经到了阿麦身前。

  阿麦本能地抬头,避与不避的念头在脑中火花般闪过,只在一瞬间便做出了选择,惊恐地把身体微侧着往下蜷缩,用肩膀生生受了这一箭。

  还好,也许是距离太近,箭的力道还来不及起势,并没能把她的肩膀钉穿,阿麦有些庆幸地想,只是受这样的疼痛却不能出声着实是个折磨。不过这个时候,作为乡下女人的她应该是晕过去了吧,可是伤口实在太疼,她真没法保证自己有定力能晕得像,所以也只能先清醒着了。

  张二蛋大叫着扑到阿麦身边,刚要张口,腿上被阿麦使劲地掐了一把,他把冲到嘴边的“伍长”两个字又咽了下去,换作了“大姐”喊了出来。

  阿麦脸色苍白,又惊又惧地看了常钰青他们一眼,连忙把头埋入张二蛋的怀里瑟瑟发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胸前说道:“稳住!”

  崔衍看得有些愣了,不明白常钰青为什么会突然向一个女人发难。常钰青嘴角勾了勾,露出些许讥讽的微笑,他的直觉还真没错,这女人果然有问题,刚才那不露痕迹的躲闪也许能骗过其他人的眼睛,却骗不过他常钰青。

  他掷的这支箭本身就是个圈套,如果是普通的妇人,那箭只会穿过她的腋窝,根本伤不了她。可是她反应太迅速了,这还不是错,错的是照她这样的反应速度,是完全可以避过这支箭的。可惜,她却用肩膀硬受了这一箭。

  “拿下!”常钰青冷声吩咐。

  张二蛋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被阿麦紧紧抓住了衣襟。阿麦隐隐摇了摇头,用手势做了个暗号,示意张二蛋不要暴露身份。

  几个北漠骑兵上前就要捆缚阿麦二人,张二蛋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我们怎么了?凭什么抓我们,你们放开我娘子!你们放开她!”

  阿麦泪流满面地往后缩着身体,见张二蛋被北漠兵给摁住了,又滚爬到常钰青马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张大的嘴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哎呀,常大哥,这女人还是个哑巴!”崔衍叫道,见阿麦哭着叩头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好好的抓他们干吗,放了好了!”

  常钰青冷笑一声,纵马上前两步,弯下腰一把把阿麦从地上提起来横放在马前,不屑地说道:“还要做戏?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阿麦心中一惊,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可显然眼前这个人已经识穿了她的伪装,想要让他放过自己已是不可能。阿麦“唔唔”地挣扎了几下,眼神却飘向常钰青腰间的佩刀,只想趁他不备的时候夺过刀来,恐怕只有劫持了这个人,她和张二蛋才有活着出豫州城的可能。

  街上的路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那北漠人把那对可怜的小夫妻捆走,也没有人敢发出惊呼声。

  阿麦头虽朝下空着,脑中却丝毫没有糊涂,就算是刚才跑到常钰青马前磕头都是她有意而为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离常钰青更近一些,才可能一击即中。她慢慢地停下了挣扎,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

  “常大哥,就这样的娘们儿真会是细作?”崔衍咂舌问道,“会不会是你太小心了啊?我看不像!”

  阿麦听有人和常钰青说话,只想趁他分神回答的机会把刀抢过来,谁知手刚触到刀柄,还没有把刀拔出,常钰青的手就猛地扣了过来。

  “忍不下去了?”常钰青冷笑道,自从把她提上马来他就一直警戒着,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把刀夺了过去?

  阿麦见被他识穿,便想强行发难,只求有一分希望也要试一试。谁知她腰腹刚一发力,来不及挺身便被常钰青一手把胳膊给反剪了过去,激烈的挣扎之中,阿麦只觉怀里的东西往前一空,顺着衣襟就滑了出来。

  崔衍看着地上的东西有些傻眼了,愣愣地看了片刻,还不敢置信地一弯腰用刀从地上挑了起来,见果真是个松软的馒头,举给常钰青,“常大哥,你看!”

  常钰青一怔,随即拎起阿麦的上身,见她原本丰满的胸前果然塌了一边。

  “我操!假的,假的!我说南蛮子哪里来的这么高的娘们儿,原来是个公的!”崔衍叫道。

  张二蛋本来被捆在了后面北漠兵的马上,一听这个神色剧变,只道阿麦身份再也隐藏不住,猛地挣扎起来。带他的那个骑兵见他挣扎,也不废话,只用掌刀向他颈后一劈,张二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常钰青这里倒拎着阿麦抖了抖,又把另外一个馒头空了下来,也忍不住失笑出声,“南蛮子果真没尿性,竟然连女人都扮。”

  伤口受到触动,疼得入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昏死过去,阿麦闭紧了眼,尽量不让自己去听他语气里的嘲弄与不屑,只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只要有一口气她就得努力活下去。

  崔衍跟看怪物似的仔细打量了一下阿麦,惊讶地叫道:“常大哥,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还真像娘们儿,你说南蛮子哪里找的这样的人才啊!”

  常钰青笑而不语,把死人一般的阿麦重新放到马前。

  崔衍忍不住问道:“常大哥,咱们把他们带哪儿去?”

  “回府。”常钰青答道,又瞥了一眼身前趴着的阿麦,若有所指地说道,“咱们替石达春好好审审,看这两个细作进城是和什么人接头的!怎么还搞出个公扮母来,不像是一般的细作呢!”

  众人都不禁哄笑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段,眼瞅着就要到常钰青的临时府第,却见前面一些士兵挡住了路口,为首的正是原豫州城守石达春。

  崔衍对常钰青挤了挤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拍马上前问道:“石将军,不知在这里有何公干啊?”

  石达春一脸肃容,视线从崔衍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常钰青的马上,说道:“元帅命石某维持豫州城内治安,石某不敢懈怠。刚有人举报常将军大街之上强抢民女,石某职责所在,只得前来查看。”

  常钰青冷笑不语,却听崔衍骂道:“谁人敢诬陷我大哥?咱们抓的是南夏的细作,哪里来的什么民女!”

  石达春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常钰青马前的趴伏的那个女子,沉声问道:“还请常将军恕石某失礼,请问将军马上的女子是何人?”

  “这个女子?”常钰青挑了挑眉,嘴角含笑,突然间把已近昏迷的阿麦从马上拉坐起来,双手抓了她的衣襟用力一扯,只扯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阿麦只觉得胸前一凉,意识猛然间清醒,倏地睁眼,见常钰青双手还抓着自己的衣襟僵着,忙不顾一切地去掩自己的衣襟。

  常钰青面色大变,一时又窘又愧,急忙松手。阿麦一手护胸,一手去抢他腰间的佩刀。常钰青只道她要愤而自刎,慌忙扣住她的手腕将其扯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赶紧扯过自己身后的披风把她裹住了。

  一连串的动作只是瞬间的事情,把众人都给看傻了,石达春和崔衍等人是因为在常钰青马前,所以只能看到阿麦的背影,而后面的那些骑兵看的则是常钰青的背影,所以众人都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崔衍开头猜到常钰青是要给石达春看看这个所谓的“女人”,可又被他后面的动作给搞糊涂了。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势,要是再说不是强抢民女,谁信啊?老大这是在搞什么?崔衍是真的糊涂了。

  北漠军入城后,特别是陈起到来后曾多次整顿军纪,甚至斩了几个违纪的军官,这才把豫州城内的形势稳稳控制住。可同是军人的石达春很清楚,作为侵占军的北漠人,在敌方的地盘上烧杀淫掠是他们的权利,岂是几条军纪就可以控制住的!所谓的军纪严明秋毫不犯也不过是表面上做些文章,只不过是让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在了暗处而已。

  可今天,作为北漠军中二号人物的常钰青竟然就这样在大街上侮辱南夏妇女,实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石达春的脸上,扇在所有随着石达春叛国的南夏军官脸上,火辣辣地疼。

  石达春眼中的怒火渐浓,握在剑柄上的手指节青白,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才控制着自己不拔出剑来,厉声说道:“常将军,请自重!”

  常钰青原本也被突然的变故搞得有些羞怒,听石达春如此说,剑眉一扬刚要说话,突然间觉得腰前一凉,身体不由得一僵,然后缓缓地低头去看阿麦的脸。她的脸颊上涂了太多的胭脂,红得俗气,额头很白,不见丝毫的血色,密密麻麻地布了一些汗珠,不时地滚落下来,隐入披风边缘的黑色滚毛中。

  他的一只手还扣着她的手腕搭在身侧,另一只手扯着披风圈着她的肩膀,两个人贴得太近,近到就是他也无法看到腰下隔在两人之间的那把弯刀。

  阿麦整个人都被他用披风护在了怀里,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正淡漠地看着他,唇在他的颈边轻轻地张合着,吐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将军要是不想被开膛,就照我说的做。”

  由于最近没有战事,又是在城里,所以常钰青并没有穿重甲,只是一身轻便的战袍,甚至连长枪都没有带在身边,只在腰间挎了把小巧的弯刀。

  北漠产的弯刀闻名天下,刀刃锋利,有着几近完美的弧线,可以流畅地切割开它面前的一切。

  阿麦几次要夺的就是这把刀,可惜前面一直没有成功,后来被常钰青扯开胸前衣服露出无限风景之后,也试图去夺过刀。常钰青当时只道她是因羞愤要自刎,所以只是扣住她的手腕拉到了自己体侧。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一个女人胸前衣襟大开地扑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的时候,还能惦记着去夺刀这件事情。

  所以,他有些大意了。

  可惜,阿麦从来没有大意过,就是刚才夺刀的时候被他扣住的也只是受伤的左手,她那只完好的右手,是一直挡在胸前的。现在,就是这只右手,稳稳地握了那把弯刀压在他的腰前,只稍稍用力一划,刀刃便很轻松地划入了他的衣内,让他感到了金属特有的凉意。

  先是凉,然后才是痛。

  他环住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触到她肩头的那支箭上,感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抖了抖。“呵呵……我不介意……和将军死在一起。”她低低笑了笑,声音有些断续,额头上滚落的汗滴更大了些,然后刀刃又深了一分,“你说是我先疼死,还是将军的肚子先被划开?”

  众人看不到披风内的玄机,石达春见常钰青一直沉默不语,便说道:“请将军放下这名女子!”

  “不要理他,继续走!”阿麦低声说道。

  常钰青用力抿了抿唇,把视线从阿麦脸上移开,冷冷地看了石达春一眼,“让开!”

  众人一怔,虽然都知道常钰青性子高傲,不屑于和石达春这样的叛将交往,可日常行事却也没出过大格。今天这事,先不论谁对谁错,只他这种强横的态度恐怕就要落人口实,如果闹到元帅那里,怕是也要惹气。

  石达春握剑当街而立,动也不动。

  崔衍眼珠转了转,冲石达春笑道:“石将军误会了,这两人都是细作,是咱们刚才抓住的,想回去好好审审呢。”

  此时此刻,石达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和他们相对冲突的时候,再加上他只不过是南夏的一员叛将,军职又比常钰青低,哪里有资本和常钰青争执,刚才也是一时出离愤怒失了理智,走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现在见崔衍给了个台阶,便顺阶而下,冲常钰青说道:“既然是细作,就请将军将其交与军情处审理。”

  常钰青淡淡说道:“如若我不交呢?”

  石达春一怔,沉声回道:“常将军亲自审问细作也不是不可,不过石某会照实向元帅回报。”

  常钰青不屑地笑笑,“请便。”

  石达春向他拱了拱手,转身上马便走。

  崔衍看着石达春领着人消失在街角,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常钰青,“常大哥,到底怎么了?”

  常钰青眼神更冷,没有回答崔衍的问话,只是把头压低,在阿麦耳侧低低问道:“然后呢?”

  他离她很近,唇几近碰触到了她的发鬓,落入旁人眼里就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崔衍都看得傻了,手握着缰绳愣在了马上。

  “放我男人走。”阿麦低声说道,“别试图做什么眼色,看着我!”

  常钰青讥讽地笑了笑,低头看着阿麦的眼睛,吩咐部下道:“放了那个男人。”

  部下一愣,不过常钰青的命令向来不能问为什么,所以也不敢多问,把还在昏迷的张二蛋解开绳索,扔到了马下。张二蛋被摔醒过来,见阿麦被常钰青抱着,急忙冲了过来,却被常钰青的部下拦住了,冰冷的枪尖直指着他的喉咙。

  阿麦弯了弯唇角,“放他走,谁也不许跟着。”

  “就这样?”常钰青轻声问,“不用给他匹马?人腿可跑不过马腿。”

  “那就不劳将军费心了。”阿麦说道,她冷笑,当她是傻子吗?如果只是张二蛋一人怕是还能混出城去,如果一个南夏百姓骑了匹北漠的战马还能顺利地出城,那守城的士兵就都是傻子了。

  张二蛋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阿麦,可惜只能看到她露在披风外的早已散落的头发,连个脸色都看不到。不过还记得阿麦之前的吩咐,不管任务是否能完成,活着出去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所以便也没有问,转身隐入了小巷中,抄最近的路出城。

  “你呢?不一起走?”常钰青又问。

  “不,我们慢慢地往前走。”阿麦低声说道,话一出口不禁抽了口凉气,手中的弯刀也跟着压了压,“将军最好别再碰我的伤口,不然我痛一分必然会让您跟着痛三分。”

  常钰青眉头皱了皱,不再说话,脚跟轻轻磕了下胯下的照夜白,慢慢前行。他的伤口虽还不深,却有些宽,血顺着刀刃缓缓流出,湿了他的衣袍,可惜都被那宽大的披风遮着,看不出来,即便有些滴落在地上,众人也均以为是那女子的伤口流出的,根本没有想到常钰青这样的人会在一个女子手下受伤。众人虽对他的行为不解,也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却不知他是被阿麦劫持了。

  照夜白认路,走到府前台阶处自动停了下来,常钰青没有下马,冷静地坐在马上看着阿麦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受伤在前,又是女子,肩上的伤口一直流着血,不用他做什么,只需这样拖延一会儿,她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阿麦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她必须在昏死过去之前出城,估算着张二蛋应该已经出了城,是她该脱身的时候。其实,她让张二蛋先走也不是只为了舍己为人,她有着自己的打算,如果让常钰青同时送他们两个人出城,那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哪里有强抢民女之后再送人家丈夫出城的?张二蛋一人出城,她再由常钰青带出城,可能就会稳妥一些,城门处的卫士见常钰青带着个女子出城,怕是连问都不问,只当是常将军带个女子出城遛马了。

  “请将军现在独自一人送我出城吧,不过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是被我劫持的,我想将军也丢不起这个人,是不是?”阿麦低低笑道。

  常钰青回答得极干脆,“好!”吩咐了众人一声不准跟着,便拨转马头沿着来路往回走。

  众人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不明白常钰青这声“好”从哪里来,更纳闷为什么到了家门却又往回走。崔衍怔了怔,给了旁边人一个眼色,带着两人在后面远远地跟了上去。

  阿麦窝在常钰青的怀里,虽看不到后面远远跟着的人,不过光想也知道北漠人不是白痴,常钰青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举动必然会引人怀疑,若是无人跟着那才叫奇怪了呢。虽想到这些,阿麦却没说什么,右手仍是紧紧地握住了刀柄,不敢松懈半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有着“杀将”之名的常钰青,她不过是赢在了先机,稍有不慎便会在他手里粉身碎骨。

  “劳烦将军快一点,我血虽多,可也禁不住这么流,是不是?”阿麦笑道,刀又轻轻地划了下。

  常钰青皱了皱眉头却笑了,双腿一夹马腹,让照夜白轻快地跑起来,说道:“我肚皮也没这么厚,还请姑娘手下有点分寸,别真给我开了膛。”

  两人一马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果然连问都没问就放常钰青出城。出了城门,常钰青在阿麦的授意下放马而行,速度一快,马上难免颠簸,两人的伤口都不怎么好受。

  阿麦的双眉紧皱,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脸边,唇上的胭脂已成浮色,显得厚重无比。

  终究是逃不出去了吗?她直起脖颈扫了一眼马后,目前还看不到后面跟着的人,是真的没人追过来还是他们隐藏得太好?

  肩上的血一直流着,滴在雪地上绽成点点的红,像是儿时家中后院的那几棵老树上开的花,也是这样的红。那花开得真好看,也香,剪下几枝插在房里的大瓶子里,再被热气一烘,熏得整个屋子里都是香的,搞得她都看不下书去,只想睡觉。脑袋真沉,只能靠在这人的肩上,不过一点也不舒服,太硬了,不如陈起哥哥的肩膀靠起来舒服……

  是不是人要死的时候总爱想以前的事情?

  她真不想死,哪怕是有这个赫赫有名的“杀将”陪着她死,她也不愿意。别人眼里,她一命换他一命显然是赚大发了,可于她却是赔了,连命都没了,赚再多又有何用?阿麦嘴角轻轻地弯了弯,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真不想……死……”她喃喃说道,握刀的手猛地用力,用尽了仅剩的力气向常钰青腰间划了下去。

  只这一刀,只要划实了,莫说要开膛破肚,就连肠子也要都被割断了吧。

  可惜,已近昏迷的阿麦没有发觉,她这用尽了力气的动作还是比平时慢了好多,而他揽着她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她的肩,在发觉她用力的第一时间,便大力地把她的身子扯离了他的身体,同时腰腹向后猛地回收,险险地避过那刀锋,另一只手则钳住了刀刃。

  远远的,崔衍带着人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常钰青犹豫了下,还是先把阿麦的衣襟整理好了,这才低头察看了一下自己腰上的刀口,还好,只是阔,并没有真的被开膛。

  阿麦已经昏死过去,失去常钰青的扶持,身体便往马下栽倒了下去,被常钰青一把拽住了,又重新倒在他的身前。即便是没了意识,她的手掌还紧攥在刀柄上,常钰青手腕用了下力才把刀拿了下来,重新插入刀鞘。

  这会儿工夫,崔衍已经近了,但是由于摸不清常钰青这里的情况,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在远处停下守着。常钰青淡淡地瞥了一眼,喊道:“过来吧。”

  崔衍等人这才敢上前,见常钰青一手揽着那个细作,另一只手却摁在腹间,指尖有血缓缓渗出,显然是受了伤。崔衍大惊,叫道:“常大哥!这是怎么了?”

  常钰青面色平静,只是问道:“可带了伤药?”

  崔衍点了点头,急忙滚下马来,来到常钰青马前。常钰青先把身前的阿麦递给他,自己这才捂着腹部跃下马来,从崔衍手里接过金创药,倒了些往伤口上摁去。天气寒冷,再加上他的伤口虽长却平整,摁了药粉后不久便止住了血,旁边又早有部下撕了干净的布条递过来,“将军,伤口太长了,估计得找郎中给缝一下,不然怕是会裂开。”部下说道。

  常钰青“嗯”了一声,把白布压在伤口上,用腰带固定了下,然后转过身看被崔衍扔在雪地上的阿麦,她的肩上还插着支白羽箭,血早已把肩头的衣服浸透了。

  崔衍见常钰青打量地上的阿麦,忍不住用脚踢了下,问道:“大哥,这小子伤的你?”

  常钰青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是小子,是个女人。”

  崔衍闻言一愣,刚想再踢的脚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愣愣地问常钰青:“女人?”

  常钰青没回答,走过去在阿麦身边蹲下,手碰了下她肩上的白羽箭,略微顿了下便从腰间拔出弯刀来,一手固定住箭身,一刀把箭齐根削断了,然后又用刀把她肩上的衣服划开,露出还在缓缓流血的伤口,把药瓶中剩余的药粉一股脑儿都倒了上去。

  崔衍还在惊讶,常钰青已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回自己马前,一手摁了腰间伤口一手往马鞍上一撑,人已经跨上了马背。“把她带上,回城!受伤的事谁也不准提!”常钰青说道,也不理会崔衍的惊讶,用披风遮了自己身前的血迹,便掉转马头向城内行去。

  崔衍纳闷地看了看常钰青的背影,又俯下身细看这女细作,见她发髻早已散乱,那俗气的绢花也早没了,反而比之前好看不少。崔衍想了想,把阿麦的脸扳正过来,从地上抓了把雪往她的脸上抹了抹,脸上浓浓的胭脂顺着雪水流下,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如雪,隐隐现了些青色。

  “漂亮娘们儿?”崔衍自言自语道,还是有些不信那个胸前塞馒头的家伙会是个女子,忍不住伸手往阿麦身前探了下,虽然称不上丰满,却的确是触手温软。崔衍像被烫着般连忙抽回手来,心虚地瞥了一眼常钰青的背影,这才把阿麦从地上拎起来放到马上,带着她追随常钰青而去。

  阿麦再次醒来是在床上,床很大,只是有些硬,好在被子还足够柔软,与肌肤相擦,触感很不错,这说明被料的质地很不错,也说明……她身上似乎没有穿什么衣服。

  阿麦撩了撩被子,见被下的自己果然不着寸缕,唯有肩头被包得密密实实,还好,不能算是不着寸缕。

  遇见这样的情境,醒来的女人一般情况下都应该尖叫一声,然后再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惊恐地打量床前的男人。可惜她的床前并没有站着什么男人,就算有,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去做裹被子惊叫之类的事情,她甚至都没有想自己是否遭到了什么侵犯,她只是静静地躺着,感觉能活着真是不错的事情。

  不管怎样,她毕竟没有死去,这不是很好吗?阿麦惬意地长舒了口气,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打算接着再补一觉。

  常钰青赤着上身,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正往腰间一圈圈地缠着白布,听得阿麦醒了过来,便抬头冷眼看着阿麦的反应,见她明明已经醒过来,却既不惊叫也不恐慌,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佩服,忍不住出声问道:“竟然一点也不怕?”

  听到他的声音,阿麦的身体还是僵了下,不过随即便又放松了下来,连眼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害怕有用吗?”

  常钰青稍怔,扬了扬眉毛说道:“的确没什么用。”

  阿麦闭嘴不再搭茬,常钰青走到床边低头望她,见她虽然闭了眼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略显压抑的呼吸却还是泄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不由得弯了嘴角,有些嘲弄地说道:“不着寸缕地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竟然还能如此镇定,是习惯了还是不在意?”

  古往今来,女子做细作的大多都会出卖色相,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常钰青知道,阿麦也清楚。所以现在常钰青这样说,明显是讥讽她已经习惯出卖色相。

  阿麦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闭着眼沉默着。

  常钰青显然是试图用话语激怒阿麦,嗤笑一声道:“还是说你们南夏女人都如你这般不知廉耻?”

  阿麦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常钰青,问:“何为不知廉耻?”

  常钰青不屑地说道:“在陌生男子面前赤身裸体还不算吗?”

  阿麦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问:“那男子在陌生女子面前袒胸赤膊呢?可算是不知廉耻?”

  常钰青不语,冷冷地看着阿麦。

  阿麦闭了眼,轻笑道:“自己脱的人都不觉得羞耻,我一个被人脱的,又有何羞耻的。”

  常钰青冷笑一声,俯下身用手钳住她的两颊,冷声说道:“倒是够利的一张嘴,只是不知道这个身子是否也让人受用。”

  阿麦伸出手把他的手指从脸上一根根扳开,语气淡漠地说道:“不过是副臭皮囊而已,将军要想吓我,不如换个人来。”她瞥了常钰青腰间带血的白布一眼,“将军自己不方便,我还没美艳到让将军带伤上阵吧?”

  常钰青一僵,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怔怔地看了阿麦片刻,突然笑了,然后走到一边把衣衫一件件穿上,外面又罩了身崭新的战袍,这才回身对阿麦说道:“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在床上征服女人,我常钰青还没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过你最好考虑一下,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张嘴,最好还是不要试探我的耐性。作为女人,你够狠,不过——”他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和我比你还嫩了点,别指着我会怜香惜玉,所以还是少自找苦头的好。”

  他说完便从桌边拿了弯刀,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阿麦,“你手上有茧,臂膀结实,腰腹紧致有力,大腿上有疤,箭伤,还是新的,如果要想撒谎,最好把这些都圆起来,别一听就破绽百出。”

  见阿麦身体明显地一硬,常钰青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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