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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性深处的秘密》 作者:陈宇腾

第27章

  第二天,上叙所有人员去监狱看望了老爸。因为时间的推移,案件已成定论,看管就松得很多。大家都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接见”的是我。为了让他放心,我说楚楚很健康,特意说了她24岁生日那天,我如何把推到湖中心,因此给那个小湖有了名字。叫凌波湖。他果然笑了。说到楚楚很乐意接受我的血液,我准备下一步要做的事。他也感到非常高兴。但他还是吞吞吐吐说了一个可能在他脑子里存储了很久的想法。他的意思是,看楚楚的身体情况,我们是不是带一个孩子?我的天,这是什么想法?我不可能这样不爱惜楚楚的身体,因此有些生气他这自私的想法。但是仔细一想,体会到一个面临绝望的父亲,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可理喻。

  其实,从植物到动物,所有生命对抗死亡的唯一办法就是,延续。

  我从安慰的角度来拒绝了他这一想法。我说:“现在,也许不用这样去考虑吧。”其实我心中没底。但他心中倍感安慰。

  下午我跟妈妈到她的一个医生朋友家里询问骨髓移植的事情。这位阿姨姓唐,楚楚的求医过程她都清楚。留着短发,笑起来很亲切。她说楚楚这个病求医过程中走过很多弯路的。直到确定做骨髓移植时,又因为刺骨取髓之法异常痛苦,捐献者廖廖无几。妈妈愿意忍受巨大的痛苦来为女儿供给骨髓。但楚楚承受不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疼痛,致使手术中断。(在日本,后才有美国求医之行)近两年,才有了较好的输血方式移植骨髓。说到这里,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她笑着看着我,使我感觉到自己真正只是个孩子。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正规的程序是先进行DNA测试,再注入药剂使我体内血液中的造血干细胞含量增加,一定比例时抽出我的血。然后用分离机从我的血液中分离出相当成分植入楚楚体内。(而不是直接输血给她)其余的血液回流给我。而输血给楚楚的目的不是治疗,只是补充血液,维持健康。我还是不清楚整个过程具体操作。但很显然,这不是我一个人在凌波湖畔能够完成的事情。

  那么,楚楚一定要回到医院来住了?她从十六岁开始,断断续续住院,一次一次奔希望而去,又失望而回。心里的阴影很重,我万分不愿

  意看到她在那样的心情下度过一天又一天。尤其担心的是,在那样的心情下,会不会影响治疗效果?毕竟,这是最后一颗射向病魔的子弹。如果没效,接下来将是绝对的绝望!但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的外公,爷爷,会听我的吗?

  大家都担心着楚楚的安危。没有人有心准备过年。第三天即全部启程飞往贵阳。街上人潮人海无处不显露出新年将到的气氛,我们一众八个人有老有少,有中有外,在南宁,在贵阳……一路神色庄重,风尘仆仆往水城黑叶猴保护区而来。

  进入山区,已无车乘。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只得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在雪泥地里踩。但他们似乎不好抱怨。只妈妈一路问了我好几次,还有多远啊?

  赶到架子山下,天已黑了。桥生留着老婆跟儿子在上面陪楚楚,下来驮运粮食。见我们到了,杀鸡炒腊肉安排我们吃了,又在几个弟弟家借宿。至于这些亲戚是否满意,我是不便多问了。第二天要上雪山,可累了桥生的弟弟,侄儿。他们背着猎枪,带着狗。却搀扶着老人,或小心领着路。慢慢地走。

  我和楚楚的舅舅,跟美国的远房表妹大步走在前,很快就看不到他们了。到了凌波湖畔,小铁的妈妈说小铁早上发现有人下的套索锁住了一只岩羊,回来赶马去拖,楚楚骑着马去了。这让我非常意外也非常高兴。我最怕我走后楚楚郁郁寡欢,懒得活动。但我无法用语言向身后的两位亲戚表达喜悦之情。只简单的请坐,请等候。

  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快到中午了。小铁的妈妈听说山下有十数个人要来。正架了大铁锅熬粥。我听到外面隐约有铃声传来,忙出门一看。果然是楚楚骑着马,红红的棉衣远远的在林子里时隐时现。马脖子下大约是吊了一颗钓鱼用的铃铛。因此有轻微的铃声传来。我跑过去,跨过被冰雪覆盖的小溪,她正转过一棵大树,迎面看到我了。小铁牵着马,马后拖着一只四足被捆扎在一起的未成年小岩羊。看到我他们都停下了。楚楚穿着我给她买的唐装,大红花,有着白茸边的领,袖。头上却扎着小铁妈妈送给她的湛蓝蜡染头巾。头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黑色的弹里牛仔裤,长靴子。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但整个人却青春动人,很是精神。尤其奇怪的是,她如此一打扮,身上的国外基因倒明显的看出来了。另一点不可思议的是,她父亲的基因也正随着她年龄的增加越加明显的在她身上呈现出来。以前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韵味。有一种草原上迎风而立的性感和柔美。

  我正呆看着她哩。只见她先也是呆,继而是笑起来。使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是人模人样穿了一套西装呢?低头一看,还好扣子没错位嘛。跑过去张开怀抱,她夸张的纵身一跃抱住了我的头。我不停的用鼻子拱她的肚子,一边转圈。她仰着头呵呵的乐。几圈下来,她说头晕了。再落地时,我们回头看到了丰富的表情大聚会。她的表妹,那个金发女孩正伸着大拇指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舅舅和妈妈差不多都是喜忧参半的非常疼爱的看着我们。她的外公一手拄着根棍子,高高的站在那里。一手拿着雪茄,浓浓的烟雾漫过他迷人的大眼睛,也许是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她的外婆则拿着小手帕,不停的抹眼泪。小小的嘴唇不停的说着什么。爷爷是一脸的严肃,看不出想什么。奶奶则一边笑着,一边不停的眨眼。雪地里这么多人站成一排,表情丰富各异,是一副很好的照片。

  楚楚低着头,脸上有红晕漫过。挽着我的手轻轻推了我一把,要我走在前面。我非常奇怪她何以如此平静,自始至终没有去拥抱任何人,也没有跟谁有特别的激动表现。只是领着她的表妹和她的舅舅参观她的小楼,屋旁林子下的马棚,甚至是我们原来住的茅草屋。一路说的是英语,然后是带他们踏着雪走到结了冰的湖边。显然他们说的不仅仅湖光山色。因为我听到我老婆接连说了好几个:“IDON'T……”

  果然,在后来的议事中。楚楚毫不让步的表示不回去。在我面前一向温顺的女孩在这些长辈面前完全是撒娇不讲理的小公主模样。她的舅舅和表妹则完全是帮着她,做外公的思想工作。最后,小公主取得全胜。第一世界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同意出高价聘请专家级的医生带相关设备和药品来照顾楚楚。跟妈妈一起要住来凌波湖。当然,楚楚同意了和我一起到贵阳或南宁完成一次移植。

  我一点不怪她骄横。我理解她对医院那种奄奄一息的日子条件反射般的恐惧。而且这也绝对对健康不利。

  最后权衡利弊,由我到南宁到提供血液,妈妈的朋友唐医生完成骨髓提取,再拿来凌波湖为楚楚移植。然后就跟妈妈住在山下桥生家里。但这一切都是严格按医院规定进行的。也就是说,我捐献给医院,再由妈妈在医院买出来。但是,我们又在木屋里上演着现场完成一切工作的过程。让楚楚真正感觉到是我体内的血溶入她身体里,让没有一丝怀疑的愉快接受并套她感到这次治疗与以前所有的都不同。我也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仔细感觉她的体温,几天后开始鼓励她,说她的脚好象不那么冰了。

  我希望至少让她自身造血功能提高到一个程度,不再依赖外来补充大量的营养甚至血液。那样,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然而事与愿违。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没看到楚楚有什么变化。晚上睡觉依旧是说冷。直到寒冬过去,冰雪消融,她反而一天天瘦下去了。精神恍惚,不愿再起床了。唐医生赶上山来,为她注射人体白蛋白,输入我的血浆。都如石沉大海。仿佛命运之手说放就放说收就收,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厢情愿的瞎忙。唐医生看局势得不到控制,几乎要放弃了。毕竟楚楚这个病是从美国医院得到了确诊回来的。最后这一颗子弹不过是我偶尔的想法,才有这最后射向病魔的一枪。但我又如何能如此眼见我心爱的人慢慢离我而去?唐医生见我一腔爱,无从着落。急得泪流满面,这才又跟我飞回南宁,分别做了第二,第三次骨髓供给和提取。再回到山上为楚楚植入。

  楚楚的身体好象不再接受任何帮助。只是一味的消瘦下去。

  我仰头望天,百思不得其解。想来人力渺茫,痛苦唯其接受。但每晚我总还是微笑着,早早的上床拥抱着她。温暖她的身体。她也总是微微的笑着。柔弱无力的手想把我抱得很紧,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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