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和一位同学打架，同学叫骂：“你爸是毒犯，你妈是破鞋，跟别的男人乱搞……”马晓文被人当面揭短，感到没脸见人，羞得跑回了家，关上门大哭一场，晚饭也不吃。爷爷奶奶怎么劝也不听。柳琳回到家见儿子一个人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问什么都不回答。公公、婆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琳打电话问老师，老师说出了事情的缘由。柳琳这才感到儿子大了，很多事不该再瞒着他了。晚上，柳琳和儿子谈了马强坐牢以后公公婆婆求她的事，以及自己和端木铎之间的关系，希望儿子能够理解她。然而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处在说是大人不是大人，说是小孩又不是小孩的阶段。
他开始学着用大人的眼光看世界，却仍用孩子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出现的偏差有时更大。受到过同学侮辱的马晓文，把妈妈和端木铎的关系，作为心中的污垢，要求妈妈彻底断绝和端木铎的关系。柳琳说：“如果你现在不能理解，长大就会理解了，我和端木的关系，你爷爷、奶奶也是同意的。”这时的马晓文完全沉浸在巨大的耻辱之中，别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他吼着：“你要是再和他在一起，我就杀了他！”柳琳当时只认为这是气话，并没拿这话当真。此后的几天里，马晓文整天也不说一句话。柳琳以为过一段时间马晓文就会接受这一现实，和往常一样照常到端木铎那儿去。直到端木铎出事的昨天晚上，才知道儿子所说的话是认真的。
昨天晚上，端木铎一个人在家看书，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是马晓文。端木铎说：“晓文，来，快请进来。”马晓文没有像往常那样喊他端大。端木铎毫无防备地说：“晓文，这是你第一次单独来我这儿……”马晓文一句话也没说，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带卡簧的大号水果刀，冲上来当胸就是一刀，刺在胸肋上。端木铎一愣，刚要作出反应，马晓文又是一刀捅在胸上，端木铎忍痛把他推开。马晓文又扑上来，端木铎用右手一挡，这一刀扎在前臂上，在手臂上豁开一道大口子。马晓文再次扑过来，被端木铎一脚踹倒在门口。这时端木铎已经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手捂着胸口，对倒在地上的马晓文说：“你滚回家吧！我不会报案的。”马晓文爬起来，跑下楼去。马晓文跑了以后，端木铎给马强的表弟李宝成打了个传呼。半年前李宝成的出租车和公安局治安大队副队长高天的车相撞，是端木铎找陆国杰帮他讨回的公道。李宝成很快就打来了电话。端木铎说：“我在家让人捅了几刀，快来救我……”李宝成立即开车赶过来，把端木铎送到了医院。
讲完这段故事，柳琳已哭得泪人一般。陆国杰长吁一口气，对柳琳说：“好在端木躲过了这一场大难。你儿子现在怎么样？”
柳琳说：“他爷爷奶奶现在看着他呢，他害怕了。”
陆国杰说：“千万不要为难孩子，你和端木的事不能再这样下去，等端木恢复了，你们就结婚，到时我给你们证婚。”
陆国杰从院长室出来，准备到病房再看一看端木铎，走到病区走廊，正遇到姚佳领着两名警察过来，姚佳手里拿着一束花。看见姚佳，陆国杰心中一颤，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姚佳了，也不知她近来心情怎么样。姚佳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陆国杰，不由得心跳加快。
陆国杰问：“姚佳，你来这儿干啥？”
姚佳说：“我们有位律师昨晚被捅了几刀，我代表司法局来看看。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两位同志想来了解一下案情。”
两名警察向陆国杰点头致意。陆国杰说：“这是一起民事误会，我看公安部门就不要介入了，端木铎本人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回去了。”两位警察走了。
姚佳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国杰说：“知道。端木女友的儿子拿刀捅的，这事公安局还是不介入为好。”
姚佳问：“怎么会是这样？”
陆国杰说了一下情况，姚佳听完这个故事眼含着泪水。陆国杰看着姚佳多愁善感的样子问：“你近来好吗？”
姚佳说：“还好。”
陆国杰说：“去看看吧。”陆国杰和姚佳一起走进端木铎的病房。
病房里，院长和两名外科主治医生正在给端木铎会诊。显然是因为陆国杰的亲自看望，引起了医院的重视。
院长对外科主任说：“给他换个病房，里面的单间病房不是还空着一间吗？”
外科主任说：“我马上让他们换。”
院长对陆国杰说：“陆书记你放心，端木律师没有生命危险。”
陆国杰向院长和医生表示感谢。
端木铎并不认识姚佳，只听说司法局来了一位新的副局长。直到姚佳说代表司法局对他表示慰问，猜想这位漂亮的女局长就是姚佳。
临走时，陆国杰对端木铎说：“你这是风流债，早晚要还的。你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端木铎无奈地笑了。
新年如期而至，在新年的第一个星期里，陆国杰入选安海市委常委，成为安海市委领导班子成员之一。陆国杰能获得这一任命，很显然与省委书记高振邦的批示有着密切的关系。
新年之初，清河召开了全市干部大会，清河市委常委全体成员依次坐在主席台上，陆国杰坐在中间，右边是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彭景明，常务副市长张兴化，副市长蔡慧林，市长助理何强。左边是市委常务副书记刘永华，副书记高思，副书记洪安和，组织部长关浩，宣传部长李岩。这是陆国杰到清河以后，清河市委领导成员第一次以完整的阵容和清河市的干部们见面。会上代市长彭景明按照准备好的讲话稿，总结了政府上年的工作。陆国杰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和以往不同的是，陆国杰没有大谈成绩，讲成绩只是点到为止，而是着重分析问题，检讨了工作中的失误、教训和不足。陆国杰这样做是因为这一年的成绩有目共睹。陆国杰自信讲问题丝毫不会遮掩成绩的光辉。
陆国杰在讲话中分析了新一年所面临的形势，明确地提出新一年的工作目标、工作任务、工作要点、工作要求，让广大干部精神为之一振。陆国杰在讲话的最后也没有说“让我们团结起来，奋力拼搏，开拓前进，为实现新一年的工作目标而努力奋斗”之类人们耳熟能详的口号式的结束语。而是说：“会后，部、委、办、局、乡镇党委、政府必须在一个月内把一年工作目标，工作任务、工作要点、工作要求分解落实，并把各自的工作目标、工作任务、工作要点、工作要求以纲条的形式列表报到市委办公室。市委、市政府将依此考核你们的工作。”陆国杰的不尚空谈的讲话，再次成为清河干部群众的热门话题，产生了非常好的影响。上行下效，一时间各级领导的讲话也都实在起来，工作又有了新起色。
高思从省委党校回来，让陆国杰感到十分高兴。陆国杰一直盼着高思回来，一方面因为党务工作是自己的弱项，另一方面因为高思有丰富的党务工作经验和较强的工作能力。在当副书记以前，高思是清河市委宣传部长，那时清河的宣传思想工作和精神文明建设是全市的先进典型，由此可见高思的水平和能力。高思回来后，陆国杰和他着重谈了这两个方面的工作，高思比陆国杰小三岁，两人谈得很投机，高思表示一定让这两项工作再次走在全市的前面。
三十三
姚佳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是打扫办公室，她的办公室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姚佳喜欢兰花，窗台上一盆君子兰正吐蕊绽放；一盆幽兰花朵不大，散发淡淡的幽香。这些日子姚佳心里感到异常的烦乱，烦乱的起因是最近总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虽然都拒绝了，但姚佳还是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
姚佳看了一眼日历上的记事栏，上面记着：上午红海水产公司经理崔宝来，来谈普法事宜。这是昨天，办公室杨大姐和姚佳约定的。
上午九点，杨大姐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来到姚佳办公室。杨大姐介绍说：“姚局长，这就是红海水产公司的崔经理。”姚佳和崔宝来握手问候，姚佳感到崔宝来目光有点异样。
崔宝来说：“这几年我们公司的业务量不断扩大，人也多了。最近我们正在搞业务培训，想请司法局的同志，给公司的业务员上几堂法制课。”
姚佳说：“可以，普法是我们司法局的本职工作，我们可以派律师免费为你们讲课。”
崔宝来说：“太感谢了！就给我们讲讲《合同法》吧，今天是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两个下午怎么样？”
姚佳说：“就这么定了。”
崔经理说：“你们普法免费，我们企业也该有所表示的，我们可以赞助一些普法经费。”
司法局是个清水衙门，除了财政拨给少量的办公费和一点律师、公证管理费以外，没有其他资金来源，经费十分紧张，有时上级来人支付招待费都困难。这年头办点事都要花钱，为了完成普法任务，只好到处化缘。崔宝来主动提出赞助，哪有不要之理。
姚佳说：“非常感谢！如果所有的企业都像你们这样重视普法，我们的工作就好办了。”
崔宝来说：“普法是国家大事，企业有所贡献也是理所应当的。”
崔宝来慷慨解囊，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姚佳以前没听说过红海水产公司，问：“你们公司有多少人？”
崔宝来带着几分炫耀介绍起公司的情况。红海水产公司原本是清河水产局下属的一家小公司，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资不抵债。一九九三年，当时的水产局出台了一项改革方案，谁愿承担公司债务，就把公司承包给谁经营，还清债务后，公司归承包者所有。当时谁也不敢包，崔宝来那时是公司的业务员，主动提出要承包公司。经过几年的努力，还清了所欠债务，真正成为了红海水产公司的老板。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目前公司有一座大型冷库，一个水产品加工厂，还有一个水产品批发市场，职工二百多人，资产一千多万。
说话就到了中午，崔宝来提出要请姚佳和司法局的同志吃饭。姚佳开始还推托，崔宝来说：“你们给我们送法律知识，我请大家吃顿饭算点什么？”
杨大姐说：“崔经理这么热情，我们就去吧。以后还要建立联系。”架不住崔宝来的热情邀请和杨大姐的劝说，姚佳也就同意了。
崔宝来在红楼酒家宴请姚佳、杨大姐和司法科的三名同志。崔宝来出手大方，好酒好菜要了一桌。崔宝来说：“我这个人只上过初中，没有多少文化，我就喜欢结识有文化有知识的人。今天在座的都是领导和法律方面的专家，以后我还会经常求教于你们。”
姚佳说：“听你说话不像是没文化的人，求教于人就不是没文化人说的话。”
崔宝来憨厚地一笑说：“这是我前几天才学的。这年头总得学点装装门面是不是？你到我办公室一看就知道了，两个书柜全都是书，不瞒你们说，我一本都没看过。你们肯定会问，不看书你买书干什么？那是我装修办公室的时候，设计师问我装修有什么要求？我说你就照当今最流行的来。结果他就在我办公桌后面安了两个大书架。我当时问，我也不看书你给我安两个大书架干什么？设计师说：这就是你不懂了，你看电视里，领导人办公桌后面不都有两个大书架吗。后来我注意一看还真是的。我说好，装修装修，你们就帮我装吧。”崔宝来把大家都逗笑了。
姚佳说：“我发现崔经理特别实在。”
崔宝来说：“那你就看错了，这年头哪有实在人，个个猴精，我也就是这张脸憨厚，就靠老爸老妈给的这张憨脸蒙人发的财。”
姚佳笑道：“你这话还是挺实在嘛。”
崔宝来说：“杨大姐知道我这人，只要不谈生意我就实在，对朋友、对亲戚、对邻居都没说的。只要一谈生意就六亲不认，抠门着呢。”
司法科长老王说：“你这就对了，情是情，理是理，情理一起搅不清。现代商人就该这样。”
崔宝来说：“这话我得学着，情是情，理是理，情理一起搅不清。这有知识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要是和那些没文化的人在一起，三句不说就妈拉个巴子骂人。”
杨大姐说：“你又骂人了。”
“我自罚一杯酒。”崔宝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要是再骂人，就自罚一耳光。”惹得姚佳笑了起来。崔宝来说：“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
其实崔宝来今天到司法局请人讲法律知识是假，相亲是真。杨大姐和崔宝来从小就是邻居。杨大姐向他介绍了姚佳的情况，崔宝来专门到司法局见过姚佳，此后崔宝来还开车跟踪过姚佳几次，对姚佳表示满意。杨大姐准备向姚佳介绍，姚佳表示坚决拒绝了。崔宝来却看好了姚佳，一定让杨大姐帮忙，于是才演出了到司法局请人讲《合同法》的一幕。杨大姐知道姚佳对婚姻问题十分敏感，对崔宝来说：“我牵线你们认识后，先交朋友，不到时候，你千万别提谈对象的事，你要有耐心，你要是娶了姚佳，是你下半辈子的福分。”
姚佳对崔宝来的印象是豪爽、大方、诚实、讲义气。崔宝来第一次接触和交谈，就被姚佳典雅大方，美丽贤良的风度所征服，从心里喜欢上了姚佳。为了进一步和姚佳建立关系，崔宝来主动提出向司法局赞助十万元，令姚佳和司法局的同志大为感动。为了表示对崔宝来的感谢，姚佳和司法局的同志纷纷敬酒致谢，宴会气氛活泼热烈，那天崔宝来喝醉了。
三十四
陆国杰上任一年多来，市委常委一直是一派和气。他没想到新市长上任不久，常委会上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这次常委会的主要议题是，研究清河物资总公司改制的方案，加速清河改革进程。按照议程安排，张兴化首先汇报了清河物资总公司的改制方案，并对改制的必要性、可行性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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