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富婆（1）

　　常乐乐一下午在办公室都心神不宁，她想看会书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翻了不少页，最后还是翻回到最初看的地方，她表面上眼睛是盯在书上，可书上写的什么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对她来说又长大了一岁。

　　一大早的时候父母给她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再就是问她可处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常乐乐今年26岁了，在农村的父母自然急着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们来电话每次必问到这事，弄得常乐乐不知怎么回答好。

　　常乐乐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可弟弟已经在谈婚论娶了，年底就要办大事，可她这个姐姐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这岂能让老两口不急？老两口还是囿于从大到小的传统，希望大的嫁出去，小的再结婚，这样面子上也有光。不然次序颠倒，还让人以为大女儿有什么毛病嫁不出去呢。

　　常乐乐针对父母的询问，总是搪塞说：“快了，我的事我自己能不急吗，总不能在街上随便抓个男人嫁了吧？”常乐乐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父母也给她下了死命令，让她带男朋友回去过春节，不然就不要回去。当时她也急得没法，带杨涛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和他之间只是情人关系，情人只能属于黑夜，见不得阳光。要是父母知道她跟一个有妇之夫搅在一起，不打断她的腿断绝父女关系才怪。当时她想在网上征个男友回家，可又怕被人缠住到时脱不了身，毕竟像她这样条件的女人只要口一松，应征者成百上千，到时肯定又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常乐乐一副清纯玉女的模样，让人把她和二奶、小三这些角色联系不上来。她和杨涛之间的关系十分隐秘，整个广电局除了叶新闻没有人知道，因为她这张脸在滨江家喻户晓，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她可不想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和杨涛的约会每星期一次，不是到南江就是到省城，时间也选择在周末或双休日，住宿在五星级酒店，这些地方都让广电局的员工们望而生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台里的女主播会在这里和县里的大人物上床。

　　常乐乐与杨涛保持关系一年多了，前不久杨涛在省城给她买了一套房子，这是常乐乐提议的，她说每次住星级酒店的开销很大，不如买一套房子住得又安心又踏实还省钱，两人周末的时候就可以像夫妻一样过日子。杨涛一想也是，他倒不是心疼钱，是怕哪天在宾馆里被熟人撞见就坏事了，每次挖空心思地换地方还不如一劳永逸，于是很快就给常乐乐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住房。房子已经装修结束，两人商定这个周末买些家俱就搬进去居住。常乐乐想自己和杨涛之间不可能永远做情人，一旦自己人老珠黄杨涛会一脚蹬了自己，又会把眼睛盯在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身上，有权有钱的男人都这样。再则自己也不愿意长期做他的二奶或小三，一来家中父母这一关过不去，二来自己年龄大了身价就贬值了，可选择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趁年轻捞上一把然后找个老实人嫁了过点踏实日子，这是她一个农民女儿的最现实的想法。和杨涛在一起，常乐乐除了享受到高档的生活外，钱却没有得到多少，在她看来，生活要越过越富裕才是向上行的，如果现在享受惯了到时再过穷日子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她想趁现在杨涛心思还在自己身上，就要捞他一把，现在房子算是解决了，还有车子、票子…

　　常乐乐下午一上班就给杨涛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在星空酒吧订了个包间，晚上想和他在一起度过。杨涛很快就回了信息：“行，宝贝，晚上见。”

　　正在常乐乐神不守舍等待下班的时候，叶新闻进来了，对常乐乐说：“小常，你晚上留下来加个班。”

　　常乐乐睬都不睬地说：“不行，今晚我有事情，找杨霞吧。”

　　叶新闻说：“杨霞要参加同学婚礼，你不会也去参加同学婚礼吧？乐乐，这条新闻今晚必须要上，是张书记和外商签约生物电厂的项目，编辑正在赶稿，等稿子出来你播了音再去忙你的事也不耽误。”叶新闻心想，你能有个什么事，还不是急着和那个人约会。别忘了你们的事还是我成全的，你不记情倒也罢了，还倚仗那个人给我脸色看，你算个什么东西！骂你妖精是抬举你，其实也就是个婊子，别以为你攀上了县长就高人一等，你敢和他一起出双入对么？小样，要是那个人倒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常乐乐不知道叶新闻在心里这样恶心她，要是知道不给他一个大嘴巴才怪。她见叶新闻在耳边絮叨，心想工作的事大，何况办公室里还有那个钱文章在看着呢，要是自己耍小脾气在局长大人面前摆谱还不被钱文章看出门道？钱文章肯定会认为自己和局长有一腿，否则胆敢在局长面前不听话使小性子。想到这，常乐乐便对叶新闻说：“那好吧，本来我和人约了去逛街，那就只好推辞掉了。”

　　常乐乐判断得还真不假，自打叶新闻一进门，钱文章就假装看书，其实他是竖着耳朵在听他们之间对话。常乐乐是个大美女，他做梦都想吃这块天鹅肉，可惜色狼太多，他既要盯住不放还要提防被同类袭击。

　　钱文章是个小白脸，三十多岁了却不结婚。不是他不想结婚，而是感情上受了挫折。当年他和黄晓丽一起到广电局工作的时候，被誉为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简直是绝配。钱文章小伙子人帅，又有才气，刚到广电局就斩露头角，尤其笔头子快，很快就获得了叶新闻的器重，在新闻中心任编辑。黄晓丽学播音，长得漂亮，就当了播音员。

　　钱文章的父母是下岗工人，家里一穷二白，住着三十平方的公房，家中最值钱的物品是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而且还不常开，想省点电费多买点米，毕竟填饱肚子最重要。钱文章工作过后有了工资一家人才没饿过肚子。日子正慢慢好起来，钱文章的底气也渐渐有了，也想追求黄晓丽了，可黄晓丽偏偏是个极势利的女人，和钱文章只约了一次会后就再也没理他了。那是在“上岛咖啡厅”，这是滨江刚开张的一个地方，人们对新事物往往好奇，尤其是咖啡，一个小县城的人哪喝过那洋玩意儿，于是那阵子生意十分火爆。钱文章也想凑这个热闹，就邀请黄晓丽去那里喝咖啡，也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那时钱文章工资才三百多一点，他口袋里揣了一个月工资，心想应该够用，不就是两杯咖啡么，还能贵到哪里去？可那次大大出了他的洋相，黄晓丽到这个地方来过几次，是跟县里领导和企业老总来过，对喝什么咖啡、吃什么水果和点心驾轻就熟，钱文章让她点单，她就对侍者说：“两杯牙买加咖啡、两块法国牛排、一份泰国水果拼盘，先就这样，文章我没点主食，反正我晚上不吃主食，你要吃什么主食就自己点。”钱文章见黄晓丽亲热地叫他文章，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连忙说：“不吃主食怎么行？免得说我请客还让你饿肚子回家。”黄晓丽见他说得诚恳，便说：“为你我就破例一次吧，我要一份意大利空心粉，佐料要里海的鲟鱼酱，里面再放几片日本的尖刀鱼片，要半生不熟的那种才营养。文章我不知你口味，你要么和我一样的，要么你自己另外点。”钱文章见黄晓丽点菜的水平很专业，知是这里的常客，后悔选这么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是带洋字的，那要多少钱啊？此刻他不能丢这个面子，便对侍者说：“我和这位小姐一样，来两份。”侍者应了一声，将他们点的东西输入手上的传呼器，很快东西就送上来了，侍者礼貌地对他们一躬，说：“两位慢用”，然后拉上包间的门帘。

　　包间里环境很不错，屋顶上空飘着抒情的音乐，是迷人小夜曲那种浪漫的曲调，非常适合谈恋爱或情人约会。钱文章吃的时候心里懊恼起来，这是什么玩意，牛排也就是很普通的牛排，意大利空心粉就是平时吃的凉粉，还有鱼片和水果你怎么分辨是日本和泰国的？或许就是本地产的也未可知，这年头商品换了包装和名称就可以标上天价，特别是药品这一块，取洋名的特别多，光治感冒的就达几十种之多，一般疗效甚至无效地都变成了特效药，这样做主要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多卖银子。

　　钱文章叫苦不迭，而黄晓丽却吃得津津有味。她像个美食家一样评头论足地说：“法国牛排就是好，肉嫩且香，你知道这些牛平时吃什么呢？我告诉你，它们不吃饲料，而是吃山坡上的药草，喝的是矿泉水，晚上农场主还放音乐给它们听，动物也跟人一样，心情一好就不容易生病，所以这些牛很少得病的，肉质就好。另外，我吃水果选热带地区的，那才叫水果，维他命含量非常丰富，不像我们本地的水果，难吃得无法入口。”钱文章心想邪了门了，一道进广电局的，还没一年这小丫头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反倒自己显得土里土气十足的呆子一个，他心想姑奶奶别这样埋汰本地水果好不好，我想吃还吃不上呢。

　　不过，钱文章也有点收获，一是黄晓丽亲热地叫他文章，甚至还说今晚第一次吃主食是为他破的例，这不能不令他感动；二是她几次喂他吃水果。最为重要的是她还像是有意地把那小巧白嫩的手放在钱文章手上，钱文章触电一般退缩了。黄晓丽浅笑了一下，中途她声称包厢太热，脱下外套只剩下一件粉红的短罩衫，是镂空镶花真丝的，属于半透明的那种，钱文章看得眼热心跳，眼睛被清洗了一次，也算是养眼了。

　　接下来就不好玩了，黄晓丽接到一个电话，对钱文章谎称父母催她回家。钱文章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这样了，便喊了声“服务生，买单”。当服务生把单子拿来交到钱文章手上时，他傻眼了，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一共是九百八十元。他冷汗直冒、支支吾吾地说：“我身上只带了三百多块钱，剩余的钱你看能不能用工作证压在这，我明天就送过来。”服务生语气坚定地说：“先生，我们这里现金结算，不赊账的。”钱文章满面羞红，结结巴巴地对黄晓丽说：“晓丽，今天真不好意思，你如果带了钱就借给我，明天一准还你，如果没带就请你在这呆一会，我回家去取。”黄晓丽刚才笑脸如花，此刻阴云密布，她从小坤包里掏出六张大团结，“啪”地掷在桌面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钱文章听到她在下楼的时候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分明听见一句“穷酸，做不起人就别做人，害得老娘跟着丢人现眼。”

　　钱文章不知是怎么回到家的，一回家就找父母要钱。他的老娘问他要这么钱干什么，你的工资我一分一厘都给你存着娶媳妇呢，一年总共才两千块钱，你一下子要这么多不会在外面赌博了吧。钱文章见母亲絮絮叨叨个没完，就撒谎说参加单位职称考试，这是报名费不交工作就保不住，他老娘一听这话马上从箱底里面的小布包里数出六张大团结，一边数一边手抖个不停。钱文章第二天将钱还给黄晓丽，黄晓丽冷若冰霜地接了，一句话都没有。钱文章心凉了半截，心想再也没戏了。那一刻他也暗暗发誓，不争这一口气誓不为人，一定要找一个比黄晓丽更漂亮的女人气气她，否则他宁愿终生不娶。

　　钱文章想广电局这里的美女更新换代快，总会找到中意的。可是几年下来，他依然身处花丛孑然一身，现在对他来说这些个“花儿”不是养眼而是刺眼了，因为她们对他这个大帅哥仿佛视而不见，他心想这多半是黄晓丽散布的消息，她们还是嫌自己家庭穷。这个女人太坏了，坏女人没有好报的，别看她这几年在官员和商人怀抱里折腾，可她得到了什么了，除了家里的电器和服装足可以开店外，她什么都没有，那光彩照人的模样也失去了，现在就是她送给自己他还懒得要呢。钱文章心里埋怨叶新闻也真会挑人，总是选一些“妖精”来，一个个油里油气骚味十足，搞得广电局乌烟瘴气，仿佛这里不是政府的职能局，而像个卖春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