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约会（2）

　　黎秋、杨涛和刘广财三个人一直喝到凌晨，刘广财搂着那个年轻的“海归”睡觉去了，他这个人心宽体胖，加上事业有成，才不管政治上的事，也不知官场的水有多深、人有多精、网有多黑。

　　黎秋和杨涛一边喝茶醒酒，一边摆起围棋对弈起来。黎秋说：“这次让你当县委书记却没有直接进市委班子，我怀疑是段春的事牵连了你，否则这不合常理。但你也不要灰心，只要处理了段春的问题，一段时间以后进班子是自然而然的事。”

　　杨涛棋艺不高，黎秋总是让他先走，他将一粒中子扣在棋盘中心，说：“我也很纳闷，可能是张玉顺在上面说了我的一些坏话。”

　　黎秋笑了笑，说：“他说的话作用有一点，但不是特别大，一般党政一把手之间不可能配合默契的，上面听汇报的时候也只能听一半。再说有高书记那一关在那把着，张玉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顶多仗着是省纪委何书记的老面子，在他那吹吹风。只要你占上了这个位子，提拔进班子的事也是板上钉钉。我劝你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先要干一点成绩出来，平时下工夫看看秦始皇、看看吕不韦韩非子、看看曹操朱元璋、看看李林甫慈禧太后袁世凯，也须研究马克思，读读剩余价值学说，理论上武装一下，但不要‘叫真’，不要探询事物的本来面目。记住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确的，上司提倡的就是正确的。做官的目的是什么？是利益。要不知疲倦地攫取各种利益。上司提拔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利益；周围的朋友同僚关照你，是因为你能给他们来利益；攫取利益这个目的一模糊，你离失败就不远了。”

　　杨涛平时遵循黎秋的教诲，也看了《官经》、《官场秘笈》、《忍经》什么的，知道做官必须有能忍耐的本事，有给上司当狗的品格，要学会拍马屁的艺术。所谓“忍”字，《说文解字》注：“能也”，从韩信胯下受辱看只有能忍才能达到目的。上司永远是正确的，自己永远是错误的，顶头上司就是真理，因为他有权决定你的官运和命运。他记得黎秋曾经告诉过自己拍马屁是一种高级艺术，他是这样说的：“不要以为拍马屁只要豁出脸皮就行，当官和当婊子有相同之处，豁得出去的女人多了，可傍上大款的或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是极少数，大部分还是做了下三烂的三陪小姐。”

　　“干爸所言极是，我一定要多花时间看点书，现在的社会没有知识可立不了足。我是八十年代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当初学的全都过时了，虽说这些年上了党校培训班，但您知道那里面只是走走形势，要想系统的学一点知识还是很难的。”

　　黎秋拍下一粒棋子，摇了摇头，说：“知识只要实用就行，文凭花点钱就可以搞定，我一天大学门没进也是中央党校在职研究生学历呢。现在哪个掌握大权的官员不是硕士博士？因为那些文凭全是假的；有的人硕士博士一毕业就刻意于仕途，那是他从读书的那天起就没想做学问，真正的硕士博士做上官难，做了也难久。我的观点不要真有知识，真有知识会害了你，因为有了知识你就会独立思考，而独立思考是从政的大忌，因为难就难在‘由聪明入糊涂更难’。现在中国的官员只须对上负责，凡事围着领导转就行，你要有自己的独立观点就会害了你，领导就会认为你和他不是一条心，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涛不停地点头，他想黎秋这个人算是把官场研究透了。自己这些年跟他后面虽说也有些心得，但比起黎秋还是差得很远，因为他是“活到老学到老”，没有一刻消停。回想自己和黎秋的一些谈话，黎秋或明或暗地给自己传授了一些官场的道道，归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条：第一，对上要找到政治靠山，买来红顶子。没有哪个领导没有爱好，爱钱者钱能通神，好色者色能攻关，只要留心寻觅，不愁舍了孩子套不住狼。在这个方面认准上司很关键，要按这个标准找：一是满口官腔、假话连篇、不办实事；二是当婊子立牌坊专搞假大空泡沫政绩；三是见美女就总想入非非；四是送钱去时大声训斥却默然笑纳。第二，对下要玩弄权术，以势压人。对那些不和自己保持一致的下属一概拿下，决不手软。手段一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二是借群众民主测评治他；三是借坏人的嘴巴治他，或者捏造举报信；四是利用权力撤了他；五是逼走他。第三，对钱，该拿要拿不能手软，要有生财之道，不会弄钱的官成不了大气候。来钱的道儿可注意自己权力范围内的这么几条：一是国企、私企老总，他们钱多的是；二是可利用批项目发包工程收取回扣；三是下属的升迁、调整、机关进人；四是自己和家人的红白喜事、住院、出国时各方面的馈赠；五是自己的一切开销由办公室主任全包了；六是给人办事打电话、批条子的礼金；七是老婆、子女等经商。第四，对女人要把握火候。后院不能起火，外头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小姐可玩不能给名片。第五，做人做官不要凭良心办事。要把良心喂狗，因为不值钱；心真黑假红，想摸想捞的就别放过；眼睛得毒，看人看事不能近视不能花，能透视才好，该看的别错过了，脸最好就别要了，能真正成为专业的不要脸的东西也不容易，那也是本事；还有一点坏事做完了要自己睡得着觉。第六，必须学会善于和勇于说假话，上蒙中央下欺百姓，要把说假话当成习惯，做官以后你的嘴巴不仅仅属于你自己的，说什么要根据需要。妓女和做官是最相似的职业，只不过做官出卖的是嘴。

　　“干爸，段春的事怎么办？要不我来安排一下，这事千万不能夜长梦多。”杨涛想起刚才黎秋说自己这次没进市委班子是因为段春的事牵连了，一直耿耿于怀。?

　　黎秋一边撂下一粒棋子，一边摇头说：“性急什么，一切我自有安排。你现在要做的是占稳位子，静观其变。”

　　杨涛从黎秋说话的语气中知道他已胜券在握，便放心的下棋，哪知因为刚才思想走神，自己的地盘被黎秋的黑棋团团围住，要想取胜已回天乏力，便掷棋认输说：“干爸的棋艺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让了我两子我还是输，心服口服！”

　　黎秋笑了笑说：“老子认为天法道，道法自然，我认为棋之道的精妙亦在于此，黑白天地奥妙无穷，你心不能静，自然棋艺不能长进。观世间之万象，眼睛所看、耳朵所听、鼻子所闻俱只是表象，唯有以心视之才能透视本质。你慢慢悟吧，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不像我可以睡到日上三杆都可以。”

　　杨涛告辞出来，打开手机，只见有七八个未接来电，还有两条信息。他逐条翻看，其中有四个未接电话是手下的几个局长打来的，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另外四个电话和两条信息都是常乐乐所为，常乐乐在最后一条信息中告诉他今天是她的生日，希望他能去陪她。杨涛心里一动，这个小丫头怎么不早说，要是早说自己就对黎秋撒个谎然后陪她一晚。他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得赶快去看看，或许她现在还在酒吧等自己呢。

　　杨涛驱车来到星云酒吧，门前的车辆很少了，要是在十二点以前这里的停车位全是满的，要想停车还得驶到对面的地下停车场去，然后从那里走过来。杨涛泊好车，从车内的储物厢里拿出一幅黑框的大眼镜戴上，破像一位儒雅的老教授，他像往常一样直奔楼上包间。突然他想起还没给常乐乐准备礼物呢，于是又折返车上，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刘广财背着黎秋刚刚送给他妻子的一枚钻戒，其实杨涛知道，刘广财名义上是送给自己妻子，其实还不是见自己荣升书记想热络一下关系，如果自己拒绝，刘广财会说这是送给弟妹的，这样一来送礼者和收礼者都不显得难堪。以前刘广财也送过自己东西，除了一些烟酒礼品笑纳外，大额的现金他很少收过，因为他要考虑刘广财与黎秋之间的关系，只有黎秋打电话让他收下时他才收下。现在这个刘广财鬼精得很，见黎秋退下来离开权力中心，而他即将成为滨江的老一，今后这个地盘上可是他说了算，即便黎秋是他的恩人两人情同父子到时买不买黎秋的账全在于他自己，这个时候表示一下心意显得顺理成章，中国自古官场商场之间唇齿相依，刘广财虽说是商人，但没有一刻不和官员打交道，长期修炼都成精了。杨涛想这枚钻戒一定价值不菲，送给常乐乐虽说有些不舍，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礼物来替代，于是一咬牙拿上它就走，直奔9号包厢。

　　9号包厢空无一人，杨涛问服务生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女孩来过？服务生回答说是有一个女孩订过这个包厢，一个小时前走了。杨涛怅然若失，他匆忙下楼开车来到常乐乐的宿舍区，大门关上了，门卫室里漆黑一片，想必那个老头也睡下了。杨涛准备敲门，犹豫了一会还是放弃了，那个老头很难对付的，他记得一次到常乐乐的宿舍找她，也是他唯一去的一次，老头问他是常乐乐的什么人？杨涛称是她的叔叔，老头非得让常乐乐接电话得到证实后才放他进去，现在这深更半夜的叔叔到侄女的单身宿舍，恐怕就会穿帮。

　　杨涛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然后掏出手机拨打常乐乐的电话，语音服务提示说：“你拨打的用户已开通中国移动来电提醒业务，我们将短信通知机主您的来电，本次通话免费。”杨涛想常乐乐一定生气了，否则她一般不会关机的。他怕自己拨错了手机号，因为这个号码他不敢存在手机上，只是记在心里，于是他再一次拨了号，还是刚才的语音提示。杨涛关闭手机，望了眼小区内的宿舍楼，返身回到车上，开车回到自己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