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明敲响石丹那扇虚掩着的门，里面并没有回答，他再接再厉地又去敲，石丹终于说话了，她说：门没关，自己进来。

　　李明推开门，这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还没热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李明就为石丹的装束吃了一惊，她穿了一件小背心式的衬衣，腰肢都露在外面，当然还有脖颈以及手臂等等，裤子却宽大无比。如果是在夏天，李明就不会为石丹的装束感到吃惊，可现在远远没有热到那个份上。

　　石丹正坐在桌前噼哩啪啦地打电脑，李明进屋的时候，她连头也没回，手仍在键盘上忙碌着。李明站在石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见石丹的床上非常凌乱，被子没叠，床单也是皱巴巴的，他还看见石丹换下的一条短裤无精打采地被揉成一团。他正张惶着，就听石丹说：

　　谁呀，怎么不说话？

　　说完这话石丹才回了一次头，她看见了李明，眼睛亮了一下，然后老熟人似的说：是你呀，你随便坐，我一会就完。

　　屋里并没有可坐的地方，唯一能坐人的那把椅子正被石丹坐着，李明只好小心地坐在床边。这时他看见床脚下放的饭盆，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方便面。李明端起饭盆向外走去。

　　石丹忙得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她说：你自便啊，屋里呆不住，在外面遛一会儿也行。

　　石丹正在为《女友》杂志写一篇稿子，以前石丹并不写这类稿子。在老家时，石丹的小说散文都很文学，文学来文学去石丹在小地方就有了些名气，不仅在老家有名气，其他省市的刊物也有编辑给她打电话或写信向她约稿。那时石丹感觉良好，她想，当个作家也并不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她已经被一些男性评论家列为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作家中的一员了。石丹的风景照或者近影已经多次出现在一些刊物的封二或封三上了。有了些名气的石丹，越来越瞧不起小地方了，首先她开始瞧不起周围那些熟人，那些熟人都是小地方的文学前辈，或大或小，或深或浅地弄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大半辈子的文学。以前石丹都是老师长老师短地称呼着这些人，后来她就瞧不起他们了，觉得他们都是一些庸常之辈，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培养三几个文学女青年，仿佛成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的当务之急。于是，在一天深夜，那个下着南方蒙蒙细雨的深夜，石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给熟睡中的父母留了封短信，便踏上了开往古城的列车。她听说，古城有许多像她这样的艺术青年在奋斗，挣扎。

　　石丹这个年龄喜欢这样的挑战，于是她告别了庸俗平静的老家来到了古城。刚来到古城的那些日子，她仍专心地侍弄文学，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生计出现了问题。

　　她来到古城后，曾给父母打过电话也写过信，父母在电话里威胁她说：赶快回家，别指望给你寄半分钱。父母果然说到做到，在大半年时间里，一分钱也没有给她寄过。她知道，自己的德性已让父母伤透了心，她也彻底绝望了。

　　从那以后，她一边哼唱着《国际歌》，一边自食其力了。她来到古城后，结识了一些自由撰稿人，说是撰稿人，在石丹眼里就是一些老大不小的文学青年，疯疯癫癫地一边做着文学梦，一边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着。这些自由撰稿人都会写一些很不着调的爱情小说，或者偶尔碰见个文艺界名人什么的，搞出一些独家专访或缠绵曲折的爱情故事，改题换姓地分别寄给那些发行量很大，稿酬很高的报纸、杂志。这样一来房租有了，吃饭钱也有了，偶尔的，还能到咖啡、酒吧什么的小聚一次。

　　石丹被逼无奈，也加入到了这些撰稿人的行列，日子就不紧不松地支撑下去了，当然，石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文学。在小有进项的时候，便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写小说。这样的日子毕竟不是很多，有时一篇小说还没有写完，便快到月底了。月底是交房租和水电费的日子，石丹便放弃小说，写些另类故事，换回一个月的生活费。

　　现在石丹就写着一篇这样的稿子，稿子还没有写完，李明便来了。李明为石丹劂碗的当口，这篇让人眼睛发潮的爱情故事已经进入了尾声，本来她还想用三两行文字再煽一次情，后来干脆就结尾了。写完之后，她看都没多看一眼，马不停蹄地拨号上网，把这个爱情故事变成电子邮件，寄给了《女友》编辑部。

　　直到这时，她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自然露出更大面积的腰肢什么的。李明水淋淋地提着洗净的空碗站在门旁，内容丰富地说：你不冷吧？

　　石丹就站起来，一边嬉笑着一边说：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她看见李明为她洗净的碗，才想起什么似的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真不好意思，少尉同志，让你见笑了。

　　李明放下碗，抱着肩膀看着石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

　　石丹忙完了这些才说：我这里以前很少来人，所以我才这么随意。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件外套披在了肩上。

　　李明满有深意地望着她。

　　她没事找事地说：少尉同志，我带你上网吧。说完就又坐在了桌前，李明就站在她的身后。她歪着头嬉皮笑脸地说：少尉同志，今天让你开开眼。

　　说完很快便敲出一个网址，接下来，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张女人全裸的照片，她又连续翻了几张，都是不同姿势的外国裸体女人。李明对上网并不陌生，他在特种部队时，捣鼓电脑是他们的必修课，但他从不知道网上还有这样的内容。

　　在石丹面前看这些外国女人让他有些不自然，便说：

　　你们女人也看这个？

　　石丹就大咧咧地说：欣赏女人可不是你们男人的专利。

　　李明就说：关了它，咱们吃饭去。

　　石丹一边关机一边说：去酒吧，我好几天没去酒吧了。

　　李明又说：先吃饭，后去酒吧。

　　石丹站起来说：今天你请客，下次我再请你。

　　李明和石丹嘻嘻哈哈地走进“乌托邦”酒吧的时候，他看见暗影里刘公达和朱青正面对面地坐着。他想走过去和刘公达打个招呼，却看见朱青打了刘公达一个耳光，便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石丹已找到了一个空位，拼命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