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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的灵魂》 作者:天涯蓝药师

第26章 领导艺术

  公司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因为朱仁义隐隐约约透出风来,他准备拿下南水中学,一旦成功,会带国际教育一些优秀的同事过去。虽然大家对此事将信将疑,但朱总也不把话挑明。但越是朦朦胧胧,云山雾罩,大家越是倾向于相信。朱总老宣传干掉新东方走向道琼斯,上市沟通会都开了好几期,大家反而都不信,因为神马都是浮云。

  伍老师悄悄问我:“柴主任,我们真的要和南水合并啊?”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干笑着。伍老师又说:“明白了。主任,我一定好好工作,今晚你在家吗?我去你家坐坐。”

  杜老师悄悄对我说:“柴头,你是我兄弟,我孩子读初中了,一个人在内地没人带啊,他爷爷刚死了,到仙水来又没有户口入不了学。我天天教别人的孩子,把青春献给了教育,结果我的孩子变得没人教了啊!”杜老师一抹眼泪,接着说:“种田的没饭吃,织布的没衣穿。如果真的可以进南水,我有了编制就有了户口,有了本地户口,孩子就可以过来上学了。柴头,跟朱哥美言几句啊!”

  我喝了一口水,堆起满脸微笑,说道:“嗯,好好工作。”

  关老师在厕所边假装邂逅我,说:“我们老无所依的教育民工是不是熬到头了,是不是春天要到了?是不是要落实民办教师政策了?柴主任,你看我每天工作都是最积极的,每个月都是优秀职工。去南水,带上我吧——我给你熏了十斤腊肉。”

  不一会儿,牛老师、马老师、朱老师、杨老师陆陆续续都来了,连主管阅览室多年的苟老师都来打探消息。有慷慨激昂的,有痛哭流涕的,有恍然大悟的,有神神秘秘的,有带着追悼会的表情痛述革命家史的,有搭着我的肩膀大讲同志感情的。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断背山,但我真不是“同志”。

  我筋疲力尽地堆着笑容对他们说道:“嗯,好好工作。”领导太难当了,这么多人要送礼,这么低俗,但是我喜欢啊!

  快下班时,尤晓萌冲进办公室,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肋骨,说:“喂,他们老在说编制什么的,编制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咳嗽了两声,快过年了,天气真冷。

  下班时,除了我和尤晓萌,当然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老师,没一个人走,都在主动加班。我觉得朱哥手段确实高明,他的公司总是活力四射。前一段时间他宣传评估不过关就开除,于是员工们加班了;现在他宣传公司发展了有入编的机会,于是员工们又加班了。他控制着他的地盘,俯瞰着手下的这群猴子,他一定发现了什么规则,所以成了老板。比如他发现他的手下永远都在恐惧和贪婪,因此这群人只能是勤劳的底层、他人的基石。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公司加班会变成常态,不加班会变成变态,然后再找几个柴米一样的无耻文人吹一吹,写一写,就变成了积极向上的企业文化。

  范行长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哪怕我们拿了两条黄鹤楼1916——中国的极品香烟,露出礼品袋,放在桌子上,他仍然看都没看一眼。

  范行长说:“朱老板,你不用这么客气,东西我是不会要的。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是个死板的人,就喜欢看点儒家的书,真不会变通。再说不是兄弟不帮你,政策是死的,现在对商业贷款确实抓得很严,你们公司达不到贷款资质,我真的无能为力。”

  朱哥说:“范行长再想想办法,我们要发展,是离不开你们的帮助的。”

  范行长睁着威严的眼睛,说:“你们也来了三四次了,情我领了,但东西你拿回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个饭。”

  朱哥说:“哎,行长,我们贷款也不是很多,对仙水银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拿下了那块地,我马上还款,一定不形成坏账。”

  范行长叹息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朱啊,前两天河窗市建行的行长刚进去,你忍心看我也进去吗?”

  朱哥笑笑,说:“范行长,我就是兰村人,不是干一票就走的。我的公司虽小,但发展迅速,我们不是皮包公司,你只要给我们一些阳光,我们一定长得跟兰村的花儿一样灿烂。”

  范行长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冷着脸端起茶杯对着我们。我正想起身走,朱哥“啪”地一声,也拿起茶杯撞过去:“干杯,请范兄一定帮忙。”

  范行长举着茶杯,哭笑不得。

  朱哥说:“贷款1900万元,两年内还款。除了利息,我多交一个百分点,给家乡银行的朋友组织点抽奖活动,好吗?”

  范行长脸上看不出表情了,淡淡说道:“朱老板你在小看我,鄙人范仲淹之后,对人民有益的事我就做,无益的事,再多钱也不干。朱老弟,我们还是不谈贷款的事情了吧,谈点别的好吗?”

  朱哥说:“嗯。我侄女还在加拿大读书吗?”

  范行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说:“是啊,去年考上的,在温哥华。”

  朱哥说:“都是我的失误。去年侄女考大学时,我正在北京学习,连准备好的贺礼都没有送出去,这个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只是一点心意,只是一个好意头,请你一定要代我侄女收下。”朱哥瞟了我一眼,我在两条烟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个纯金的“大鹏展翅”,有两斤多重,但金子密度大,所以不怎么起眼。当时的金价是275元每克。

  范行长正要拒绝,朱哥挡住他,从容说道:“这也是我的学费。张哥让我向您好好学习,他说范正直是我国新儒家学派的先生,是岭南儒商的代表人物,是范——范什么仲淹的第28代嫡孙。我也是学汉语言的,还是硕士,但不瞒范兄说,我是水货,学历是买来的。既然张兄让我来向您学,我就过来了。这些东西算我的拜师礼品,好不?”

  范行长把两手握在身后,义正辞严道:“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弟,既然你也是读书人,就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还危险之地,又用这些庸俗之物坏我的名节。你说的张兄是哪一位?”

  朱哥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哦,就是张遥嘛。”

  范行长站了起来,说:“苏区的张秘书?啊,那是老牌北大毕业生,我们读书人的骄傲啊!这个,朱老弟你早说嘛,下次叫他过来,我们喝顿酒。”

  朱哥说:“是啊,他调到区里去了。兄弟在兰村,连个吟诗喝酒的都找不到。贷款的事您再考虑考虑。我们先告辞了。”

  范行长抹了抹汗,犹豫了一下,抓着朱哥的手说:“东西拿走,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背叛自己的信念。”

  朱哥顿了一下,问:“真不收我这徒弟吗,嫌我蠢?”

  范行长说:“子曰,有教无类。要探讨学问只管过来,我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你看看我的书柜,四书五经、孟子荀子、朱熹程颐、阳明船山,乃至曾国藩的原稿都有,群贤毕至,群贤毕至啊!很期待老弟还有张遥兄过来指点一二。”那书柜古色古香,檀木做的,以我粗浅的知识判断,确实把历代儒家的经典都收齐了,就这样摆在客厅角上,也不知看没看过。

  朱哥说:“你讲的那些人我都不熟啊,都哪儿的?我这人认死理,既然你肯收我做徒弟,那收点学费是应该的吧?”

  我说:“就是,子曰,嗯,孔子教徒弟,也要收人腊肉。”

  范行长说:“哈哈,朱老弟下面还有些读书人。你贷款的事我再想想,我记起来了,国家也有扶植中小企业的计划。但东西一定不收。”

  我只好拿着礼品上车,对朱哥说道:“朱哥,不会又碰到一个艾教授吧?”

  朱哥冷哼一声,说:“哪有这么多意外,姓范的那是跟我们不熟,还在自我保护。”

  我说:“也不一定,他看了这么多儒家的书,被孔子洗脑了也是可能的。”

  朱哥说:“可能个屁,我查过了,他没有背景,也没有很高的学历。在这种游戏规则下,还能爬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有可能单纯吗?做小组长就被人干掉了。柴米,你怎么不用脑,你读那么多书有屁用啊?想问题还没我这半文盲清楚。你记住了,嘴巴里说孔子的人,心里都是孙子,整天盼着给别人做老子。”

  我“猴”躯一震,问道:“朱哥,你的学历是假的吧?你真的是小学毕业?”

  朱哥说:“小学毕业,初中函授,大学没读,研究生远程,我从不装这个。你觉得我厉害,那是因为哥哥学的东西都是在社会上跟扒手、小贩、城管、店老板称兄道弟得来的,你还真不会。”

  我说:“牛,佩服。”

  朱哥满意地一笑,说:“所以我带着你啊!有你在,我就能确定读书其实没什么用。”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朱哥带着我是因为我聪明呢,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对比衬托的作用。我笑道:“跟着朱哥学的东西,比大学四年学得还多。”

  朱哥说:“明天去吴区长那里,你还记得他哪天生日吗?还有,我怎么老觉得这几天会有点什么事啊?眼皮子跳得很厉害。”

  我马上说:“吴区长的生日还不急,明天是吴区长的爸爸的生日,他生日是农历一月十三日。楚局长是农历一月十七日,差四天。张部长——现在是张秘书,生日是农历三月初五,都远着呢。不过下周二是莲姐的爸爸——你岳父的生日,朱哥要注意一下。”

  朱哥拍拍我的肩膀,说:“嗯,不愧是高材生,记性不错。你这人也不是很蠢,所以我挺喜欢带着你的。”

  回到宿舍,刘芸去上辅导班了,我泡了包泡面,又数了数钱包里的钱,再次感觉到青春的残酷。走上阳台,我看见隔壁小三杨芳又在练瑜伽,远眺新建的万科大楼:大片的草地,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带游泳池的会所清晰可见,完全不理会国家对建筑的容积率规定。那尖尖的哥特式建筑排成一环,仿佛在俯视着我的公寓。我看了看夕阳,突然想起科学家所说的人体的物质都来源于恒星大爆炸,其实本质跟太阳一样。人体真神奇,我顿时充满了力量。然后,继续上班——在家给朱哥写材料。

  郁闷中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爸爸。她说反正现在交通也方便,两小时就到湖南了。我有些感动,现在没有任何利益需求却能坚持每周打个电话骚扰一下我的,也就只有家里人了。妈妈啊,儿子走了3000里,还是走不出你的眼睛。我说:“吵死了,你不知道我工作有多累啊,屁事没有,回去作死啊?”妈妈笑着问:“要不要跟爸爸说几句?”

  “还有工作啊!”我说。电话那边默默地不出声,挂了电话。

  QQ上闪动着李白的头像,李白问道:“见过大爷手淫了吗?”

  我满头大汗。

  “错了,是《建国大业》首映了吗?”

  操,谁让你不学五笔?

  李白说:“你入作协的事搞定了。帮哥写个东西,给《建国大业》写个影评,以‘李白’为笔名发表。嗯,我找了好多关系,排了好长的队,终于买到两张电影票,送给你和你的妞,当做稿酬吧。”

  我感动道:“谢谢哥。”心想:丫的,你看电影本来就不要钱,你就是那部门的,弄得好像真给我多大恩惠似的。

  我生气地给尤晓萌打了个电话,说:“哥哥排了好长的队,找了好多关系,才买到两张电影票,很精彩。去吗?”

  看完电影,我回家又把朱哥明天在教育局的发言稿改了三遍,给所有难点的字都注上了拼音。上一次我写了一个: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结果朱哥读成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鸡鸡。弄得全公司的男同志都很不满意。这家丑不能外扬,我得小心点。工作到快凌晨时,朱哥打电话来,让我去给他买个宵夜,吃时不满意,我又下楼换了一次。再回来跟朱哥探讨了半个小时怎么给局长爸爸,还有朱哥岳父过生日的事情,等老板睡了,我终于可以回来睡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脑袋里又想起了朱哥表扬我记忆力好,重要人物的生日一个没忘时的情景,心里还美滋滋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看了看手机,操,今天是我爸爸60岁生日。我谁都没忘,就忘了自己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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