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顶包

　　春天来了，晓凌终于对我好了点，她足足吊了我半年胃口。之所以对我好，并不是柳树发芽，青蛙生娃，晓凌情感泛滥，而是她从一件事情中知道站在她身边最近的人，是我，而不是为了一顿饭钱就可以出卖她的阿坤，也不是总爱口无遮拦的大力，更不是天天化妆时揩油的卡卡和大块，甚至不是七爷。

　　一天，火葬场进了一个神，生前不知道是经商的还是做官的，总之家族背景非常深。据说我们市的市长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她生前算是风光无限，显赫一时。为了避嫌，这里我暂且称她为刘姐吧。

　　刘姐在高速路上遭遇车祸，从飞速行驶的车上掉下，皮开肉绽，最恐怖的是左边脸没有了，被撞掉了。由于要给人瞻仰遗容，必须把撞掉的脸补回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晓凌。

　　本来晓凌开始想把这活儿给卡卡，因为前一夜晓凌的“大姨妈”来了，身体非常不舒服。可恶的汪财才不管这些，晓凌在他们几个中手最巧，人也最靓。因为是给背景深的刘姐化妆，汪财不容有失，毕竟官帽在身呢。晓凌没法，只有顶着上。

　　晓凌来到化妆间，和大块、卡卡、书琴、我一起给刘姐美容。

　　刘姐左脸皮肉全无，深可见骨头，头皮去了一半，虽然脑浆没有撒出来，可是半个脑壳上耷拉着一块头皮，头发上血迹已干，头发黏在一起，一绺一绺的。

　　晓凌见状，开始分工，道：“大块、卡卡，你俩负责清理血迹。我和书琴调料。喃生，你帮卡卡他们俩。”

　　我和卡卡打来一盆水，倒入酒精，用棉布和棉签清洗血迹，共换了三盆水才把血迹清理干净，然后用飘柔帮神洗头。清理血迹还好，就是用棉签一点一点地擦走；可这洗头就麻烦了，神是挺着的，不能活动，我又没在发廊工作过，只好看他俩给神洗头。

　　卡卡打出洗发液，然后抹在神的头发上，刚一抹上，神的头发就开始掉。卡卡小心地搓了几下头发，然后把那头发放在盆里洗，可这一放，半个头皮就掉下来了，整个脑骨尽现眼底！好可怕。

　　没办法，他俩只能简单地给她洗洗。洗完后就是扎头发、上腊，这些他俩都非常专业，很快就弄好了，缺的半边脸被填上了一个半圆形的骨架。

　　这时，晓凌端着调好的料（硅胶配淀粉）来整容。

　　她先简单地处理神脸上的污垢，手指碰到那脸的骨头时，晓凌眼都不眨一下，心理素质那个高啊。

　　处理完污垢，晓凌挖出配料，按右脸的形状对称着敷到左边脸的骨架上去。做这个工作需要非常小心和细致，要做到既美观又栩栩如生。

　　晓凌专心致志，好像女孩子做面膜那样，在填平的地方轻推、按摩、拿捏，就差放点黄瓜片了。

　　填料完毕，然后就是补妆，这个和活人补妆的程序一样。为了让人工材料做的左边脸和右边脸的色泽一致，因而要两边上色。

　　正要化妆，估计她那个来了，扭扭捏捏的，显得很不好意思，就要去厕所，于是让书琴先弄。

　　化妆品边放着两瓶水，我不知道是什么。书琴拿起其中一瓶，倒了些里面的水，和些粉，轻涂到脸部。她这难道是补水？

　　然后，书琴开始上粉底，可是不管书琴怎么弄，那神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粉不能均匀地分散在脸部。书琴着急了，一看手里的那瓶水，她的脸色就变了！原来她拿错了，拿的是卸妆水。这些化妆用品和活人用的不同，都是有强烈效果的化学药水，卸妆水有比较强的腐蚀作用。

　　书琴一下慌了神，这样的马大哈怎么能到这儿上班呢？我们三个男的都看傻眼了，她居然急哭了。大家都知道，这位刘姐可不是简单人物，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谁也担待不起呀。

　　当晓凌换完护舒宝回来，见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可能，咋把她的成果给毁了呢！晓凌无奈地看看大家，叹了口气，那就补救吧。

　　晓凌只有重新化妆，可由于书琴操作不当，造成妆体凝固，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其他妆色掩盖。晓凌不断地着色，到最后，那神看上去一脸通红。

　　晓凌说：“唉，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外行人都是看热闹，但愿没有人研究这个。”

　　书琴也很不好意思。

　　正当就要大功告成时，谁知神的额头上渗出一溜水来，带着泡沫，在神的额头一流，居然留下了一道痕，还渗入了左脸和右脸的弥合处！

　　晓凌慌了！怎么交差？！时间都快到了，死者家属都在外面等着瞻仰遗容呢。

　　慌了神的晓凌还是有办法，她拿出来一瓶502胶水，把硅胶与右脸牢固粘住！由于502胶水会泛白，晓凌火速补妆、上色，作最后的补救。在慌乱中总算完成，但并不美，不像出自晓凌的巧手，刘姐的脸被化得红如苹果。

　　家属看到之后并没有当面训斥，瞻仰完之后，刘姐的家人找来汪财追究，迫于压力，汪财找到我们五个兴师问罪。

　　大块、卡卡和书琴都知事情可大可小，竟然都默默不认，一副“打死也不招供，有种就把我揪出来”的样子。晓凌是被点名的“御用美容师”，必定是首当其冲。

　　汪财摆出一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面孔，声色俱厉。化妆间的每个人都明哲保身，只有我能替晓凌挡刀！为了晓凌，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对汪财说：“馆长，是我疏忽，我没有把水吸干净，毁了妆，是晓凌经过努力补救回来的。晓凌有功劳，我有过错。”

　　汪财见我一副任他宰割的样子，气愤地说：“上次惹祸不知改，现在又惹了！小李啊，不是我说你，你是这里学问最高的，怎么工作就是不细致呢？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想，完了，老虎要发威，千万不能把老虎当病猫呀！

　　我一言不发，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晓凌感激地看着我，含情脉脉，好像周围没人的话就会扑过来亲我几口，然后会说：“谢谢官爷赎身，妾是你的人了，任由摆布。”我就这样瞎想着。

　　汪财挥挥手，让我们出去，说：“听候二审！”

　　我拉着晓凌出去，我想大不了换工作！

　　事后，七爷帮了不少忙，毕竟老员工，烧的神比汪财吃的鸡还要多。七爷信誓旦旦地向汪财担保：“汪场，喃生是我的得意门徒，保证不会有下次，就算有也保证不会被你抓到！”

　　就这样我才得以保身，被罚了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这个月白工作了，能收几个红包就可以保证吃喝不成问题。

　　凡事都有因果，这事之后我与晓凌更加心贴心。失此得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