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大姐倒也很爽快，道：“你也甭跟我打马虎眼了，前不久我在宝鸡遇见郑雅丽了。我问她最近与你联系过没有，她才告诉我，她早就和你掰了，并讲了你在部队执行枪毙死刑犯的任务。她就是忌讳和担心这个问题，才主动提出跟你分手的。”

　　李铁兵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怎么说好。想了想道：“在部队里服役，各种各样的任务都有可能遇到，包括抗洪抢险呀，扑灭山火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郑雅丽忌讳担心，是她郑雅丽的事。我就不相信，除了她郑雅丽，我这一辈子就找不着女朋友了！”

　　爸爸这时插话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家有难处，老百姓遇灾害，军人什么都得干，这很正常，我们不必过于担心。和郑雅丽分手了也就分手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相信铁兵从此就找不着女朋友了。”

　　大姐道：“爸，你还别不相信，像铁兵执行那样的任务，哪个女孩子不忌讳、不害怕担心呀！”

　　这时二姐丽芬道：“我也是女孩子，我就不忌讳，不害怕。那有什么呀，扛枪当兵的很正常，枪就是杀人的武器，不是烧火棍，要是上战场作战，流血牺牲太平常了。我看不见得天下的女孩都忌讳、害怕这个，否则当兵的就都得打光棍了！”

　　大姐不屑地反驳二姐道：“有几个女孩会跟你一样，脑瓜像进了水似的！那郑雅丽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人长得也不错，在学校都被称作校花呀！人家是主动找咱铁兵的，后来知道铁兵在部队里执行那样的任务，才提出跟他分手的。我说铁兵，你就不能提前复员回来，或者跟领导说说，从今以后不再执行那样的仼务了。反正你也执行过这么多次了，以后让别人去也是正当要求呀！”

　　二姐道：“弟弟，如果能提前回来也好，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反正迟早得复员转业的。或者今后不要再执行这样的任务。我当然也不是反对，但毕竟家里的人要为你担心，也是为你好。”

　　妈妈道：“铁兵，你参军为国家尽义务，我不拖你的后腿。你在部队执行什么任务，妈也管不着，也不想管。妈只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受到坏人的报复。妈只希望你早日服役期满，安全地回来就行了。”

　　李铁兵道：“妈，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郑雅丽这人真不地道，她要和我分手就分手呗，为了给分手找理由，竟然那么胡说八道一通，害得你们为我担心着急。你们听我说，事情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可怕。我们武警部队营房是封闭式管理，与社会隔离，有哨兵二十四小时轮流站岗，外面的人根本就进不去，还能报复到我们吗？再说了，我们执行枪毙死刑犯的任务，对外是绝对保密的，刑场有警戒线，有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和公安民警进行警卫，老百姓根本就无法靠近，他们谁知道是谁枪毙的谁呀？报复谁去？郑雅丽那里，是我自己写信告诉她的，我要是不说谁能知道呀！当初我是为了夸耀自己才告诉郑雅丽的，今后这样的傻事我才不干了呢！至于会因为这个找不到女朋友，就更不着边际了。我们中队的队长、指导员也都是当战士出身的，也都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他们早已成家了，老婆都挺出色的，老战士也没见有一个打光棍找不着女朋友的。要我提前复员回来，这我做不到。我当兵还没有当够，在部队干得好好的，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还希望在部队里有所发展，干一番事业呢，干什么要提前回来呀？！”

　　爸爸道：“相信铁兵吧，我到过铁兵的部队，他没有说假话。我都不知道丽苹会提起这件事情。”

　　李铁兵又补充道：“说实话，我从小到大直到参军入伍，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开始我也害怕，也不想执行那样的任务。那些被判处死刑的罪犯虽然该死，但是与我个人无冤无仇，也没有直接危害我的亲朋戚友，干嘛非要我去枪毙他们呢？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家伙罪大恶极，残害老百姓，危害社会，已经堕落成为人民的敌人，与当年侵华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日本鬼子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作为人民的武警战士，吃着人民种的粮，穿着人民做的衣，拿着人民造的枪，我们不去为民除害谁去？责无旁贷！再说军令如山倒，执行任务就如同上战场，不执行首长的命令，那就是当逃兵呀！所以我第一次执行枪毙死刑犯的仼务时，完全是硬着头皮上的。在刑场上，那个马上要被枪毙的死刑犯根本就不在乎，我自己反而紧张得发抖，一泡尿不知不觉中全拉到了裤子里，内裤和绒裤都湿透了。幸亏别人都不知道，要是夏天穿着单薄的衣裤，那就出大丑了。后来中队首长为了帮助我们克服心理障碍，事先把要枪毙的死刑犯令人发指的犯罪事实向我们介绍，知道后我们对这些罪大恶极的家伙只有痛恨和憎恶，再执行枪毙的仼务时就不紧张了。”

　　大姐道：“话是这么说，那么换部队，或者请求首长不安排这样的任务行吗？”

　　李铁兵道：“肯定不行！如果能够的话，谁都愿意当技术兵，开车、开船什么的跟着首长跑，又风光又有技术，复员后找工作也容易。如果自己想到什么部队，就都去要求换单位，那部队还不乱套了？至于要求首长照顾自己不安排什么任务，那也不妥当。你想一想，如果你说了首长就会照顾安排你，那么轻松的工作大家都会抢着上，难干的事、有危险的事谁去干呀？平衡掌握是首长考虑的事情，自己没有必要去说，说了也不管用。既然说了没有用，还不如不说，说了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对自己进步、入党、提干都不利。”

　　这时爸爸问李铁兵有几天假期，能在家待多久？

　　李铁兵道：“包括往返路程共十天假，满打满算在家能待上六天时间吧。”

　　爸爸道：“那好，还有好几天呢。今天旅途劳累了，你早点休息吧！”

　　九点半钟，一家人各自洗漱歇息。

　　大姐临回自己的房间前，对李铁兵道：“你安排一天时间，我陪你去县城玩一玩。”

　　李铁兵道：“好的，我也正想到处走一走呢！”

　　回家的第三天，李铁兵随大姐到了太白县城。大姐找到了在县城摆水果摊的一位名叫赵蓉蓉的初中同学，对那位女同学说：“这就是我在部队服役的弟弟，前天刚从部队回家。”接着对李铁兵道：“叫赵姐吧，她是我在初中念书的同班同学、好朋友。”

　　李铁兵腼腆地叫了一声“赵姐”，赵蓉蓉含笑点头道：“长成大小伙子了！”

　　大姐又与赵蓉蓉小声耳语了一阵子，赵蓉蓉会心地一笑，起身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回到水果摊对大姐道：“请你们稍等一会儿，她马上就来。”

　　在等待的工夫，李铁兵在附近的报刊零售亭，买了一份西安市出版的《法制周报》翻阅浏览起来。等了二十来分钟，只见一个头发在脑后结成一条马尾巴，穿着一身深蓝色牛仔服的女青年，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快地来到水果摊，对赵蓉蓉道：“姐，你打电话火急火燎地让我来，有什么急事呀？”

　　“我的同学特地从靖口镇来看我，我一时走不开。你帮我陪她先在县城各处走一走，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李姐到过我们家的，你还记得吧？”

　　李丽苹冲着那女青年微笑着点点头：“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出脱得越来越漂亮了！”

　　那女青年这才认出李丽苹，惊喜地道：“哟，是李姐呀，怎么几年都不来我家玩了呀？”

　　大姐道：“乡下人穷忙呗，你们也不去乡里散散心！”指着李铁兵介绍道：“这是我在部队服役的弟弟铁兵，前天刚回家。”又对李铁兵道：“我同学的妹妹，叫赵莉莉，在县邮电局工作。”

　　李铁兵只是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莉莉问大姐道：“李姐，县城不大，我都熟悉，你对哪些地方感兴趣呀？我都可以带你去！”

　　大姐道：“我也说不上，平时我很少来县城，就是来也是匆匆忙忙地跑腿办事，办完事又得匆匆忙忙地往回赶路。客随主便，你觉得哪里好就去哪里吧！”

　　赵莉莉道：“那我先带你们到菩萨庙逛一逛。”

　　赵莉莉把李丽苹和李铁兵带到了县城西北的菩萨庙，这里苍松翠柏，古刹殿宇，倒是一处幽静的游览之地。庙里香客并不多。大姐与赵莉莉忙着到大雄宝殿内烧香礼拜，抽签卜卦，玩得十分尽兴。李铁兵站在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一份关于菩萨庙的介绍资料阅读起来。

　　从菩萨庙出来，赵莉莉又陪他们去太白影剧院看一场电影。看的是一部由王心刚和张瑜主演的彩色故事片《知音》。讲的是辛亥革命元勋蔡锷将军，在北京著名妓女小凤仙的掩护下，摆脱软禁，潜回云南，起军讨伐窃国大盗袁世凯的故事。片子拍得很好，他们都被剧情中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和生动感人的人物形象所打动。

　　电影散场正好五点半，赵莉莉回到她姐摆水果摊的地方，几个人一起动手帮忙收了摊子，一起去一家小饭馆吃晚饭。吃过晚饭，赵莉莉抢着埋了单。大姐和李铁兵找到一家旅店，登记了两个单人房间住下，赵莉莉告辞走了，赵莉莉的姐姐赵蓉蓉却在大姐的房间里谈了好久。等赵蓉蓉走后，大姐马上来到了李铁兵的房间，直截了当地问李铁兵对赵莉莉的印象如何？李铁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错呀。你问这干嘛？”

　　大姐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干脆和你直说了吧！如果不是我遇见郑雅丽，知道她与你分手的事，母亲生病的事是不会告诉你的，更不会要你回来。父母亲的年纪一天天老了，我和你二姐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父母亲以后就全靠你了。为你的事我想得最多，从小你就是咱李家的命根子，你要有个闪失，李家就断香火了，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是小题大做。你的事情不处理好，我出嫁都不放心！你要在部队干下去，这我也能理解，年轻人谁不想奔个前程，有所作为呀？但是有些事你也得听一听我们的意见。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县城，和赵蓉蓉赵莉莉两姐妹见面吗？我就是想牵线搭桥，让你和赵莉莉认识，如果你们彼此印象不错，就把关系定下来。”

　　李铁兵听得目瞪口呆：“把什么关系定下来？”

　　大姐道：“自然是恋爱关系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还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吗？”

　　李铁兵道：“大姐，你对我的关心，我从心里感激你。可是你想得太多了。我现在还年轻，正是一心一意干工作、奔前程、图发展的时候，我不想这么早就为成家的事分散自己的精力。你就放心吧，你弟弟我不傻也不笨，更不缺胳膊少腿的，将来绝不至于找不着对象。再说了，男女婚姻大事靠的是缘分。你听说过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擦肩过。”

　　大姐道：“婚姻大事靠缘分，这话并不错，但是缘分来到你面前了，你还要善于抓住才行呀。你和赵莉莉今天能见面，能一起看电影、吃饭，这也是缘分，也应当珍惜，你说对不对呀？我已经和她姐姐谈了，让她回家后探一探赵莉莉的想法，看她对你的印象如何，如果印象不错，我看你们就可以先交个朋友，建立起联系，这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李铁兵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大姐不放心地追问道：“铁兵，你和我说实话，你对赵莉莉的印象如何？别的不了解先不说，就说这一眼看去就能判断的，比如容貌身材，这些外部形象是否满意？”

　　李铁兵想了想道：“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她给我的印象很一般，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李铁兵的话令大姐很是失望，她谆谆告诫李铁兵道：“铁兵，听大姐一句劝吧！找对象是成家过日子，不是买花瓶当摆设，太漂亮了的女孩子太显眼，容易招蜂惹蝶，放在家里，本身就是一个潜在的危机因素。长相只要过得去就行了，要求别太高了。”

　　李铁兵道：“大姐，是你让我说实话的。说了实话，你又数落我。”

　　大姐道：“好了，我不多说了，说了也是白说，还不知道人家赵莉莉的态度如何呢！你晚上想不想出去转一转？”

　　李铁兵道：“白天不是转过了吗？如果大姐还想出去，我愿意作陪。”

　　大姐道：“算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大姐走后，李铁兵打开电视机，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视节目，直到十一点多钟才上床睡觉。

　　次日早晨，李铁兵和大姐在小吃摊上吃了早点，大姐让他自由活动，自己去找赵蓉蓉探听赵莉莉的态度，约定上午十点回旅社，一起退房后乘车回家。

　　李铁兵想了想，决定去新华书店翻书打发时光。他进入书店，浏览了一圈后，便在文学书籍柜前翻阅起来。最后，他买下了一本《外国短篇爱情小说选评》，便回到了旅社等候大姐。

　　上午十点差十分，大姐回到了旅社。李铁兵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有按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心中不免暗暗高兴。

　　果然，大姐一坐下就说：“铁兵，看来你和赵莉莉还真没有缘分。赵莉莉对你的印象倒是不错，但是就在上周，她单位的顶头上司、一位女科长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她了，两人正好前天见过面了，只是赵莉莉还没有来得及跟她姐姐说。”

　　两人退了房，一起到汽车站，搭上了回家的班车。在车上，大姐一脸的沮丧。李铁兵为了安慰她，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严小菊的照片，递到她眼前问道：“大姐，你看这个女孩怎么样呀？”

　　大姐眼睛一亮，接过照片端详了一阵子，变愁为喜地道：“怪不得你胸有成竹稳坐钓鱼台呢，原来你早有目标了。早说呀，害得大姐为你白着急！”

　　假期满前，李铁兵按时回到了中队。指导员要为他报路费补助，被李铁兵婉言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