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王子州偷窃了乘客周家发的身份证，冒名顶替逃往新疆塔城市。周家发杀人出逃被通缉，导致王子州落网。

　　王子州在新疆塔城再次落网。鉴于王子州反侦查能力强且身手敏捷，为了确保把王子州安全押解回南江市，南江市公安局决定，抽调武警，与公安民警一道组成押解小组。李铁兵被选进押解小组，执行将王子州从新疆塔城市押解回南江市的任务，这使得李铁兵有机会了解到，王子州潜逃至新疆塔城市落脚藏身，直至再次落网的全过程。

　　王子州的落网，还得从湖北省荆州市郊区农村的农民周家发说起。当年在火车上，王子州盗窃了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农民工周家发的居民身份证之后，又把放身份证的钱包还了回去，打瞌睡的周家发毫无察觉。因为钱包里的钱分文未少，周家发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证被盗了。直到抵达终点站北京，下车到了自己打工的建筑工地，要向包工头上交居民身份证办暂住证时，周家发这才发现，自己放在钱包里的居民身份证没有了。

　　直到这时，周家发也没有意识到居民身份证是被盗了。他认为，如果是被盗了的话，那钱包里的钱肯定也没有了，钱包也不会在了。所以他认为，很可能是自己放错了地方，也可能是自己从钱包里掏钱时，不小心带出来丢失了。总之，这件事也没有引起他过多的在意。反正他也不是刚来的农民工，在北京都干了三年了，包工头跟他也熟悉，在包工头的担保下，给他办好了暂住证，告诉他以后补办居民身份证后，再交上来就行了。

　　随后，周家发就给在家的妻子龚丽华写信，让她去为自己补办新的居民身份证。三个月后，龚丽华就将补办来的居民身份证，用挂号信寄给了他。这段关于居民身份证的插曲，在周家发看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周家发始料不及的是，正是这次补办居民身份证之事，为他埋下了弥天大祸的祸根，此是后话。

　　再说王子州，持周家发的居民身份证逃到新疆乌鲁木齐之后，在乌鲁木齐市小住了数日，发现乌鲁木齐市甚是繁华，除了在生活习俗上有一些维吾尔族的特色，比如在饭店内有手抓羊肉、烤全羊、羊杂汤及馕这一类维吾尔族特色饭菜食品，以及当地的葡萄干、核桃、哈密瓜等地方土特产外，其他方面跟内地大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在这里可以生活得很舒适。

　　但是，王子州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就是他看到每天从内地各省市来乌鲁木齐市的人特别多。每一趟火车、每一个航班，都满载着来新疆的内地人，不是来出差公干的，就是来休假旅游的。还有的是假公济私，借开会出差之名，行游山玩水之实的。他在乌鲁木齐市的好多宾馆酒店里，看到不是这个会，就是那个会。因为内地各省市的一些旅游风景名胜区，开会都开遍了，最后只好把会场定到新疆来了。这就对王子州的隐藏很不利，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撞见一个认识他的老乡或者熟人，那就一切都完了。所以王子州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长期待在乌鲁木齐市内，他还得继续走。于是几天以后，他搭乘长途客车，来到了在郑州市时就为之动心过的新疆西北部边境小城塔城。

　　王子州来到塔城，在旅店里住下后，并没有马上急于出去打工挣钱，而是到处逛荡，到处打听有什么事情好做。几天以后，他终于彻底失望了。因为那些在他看起来既体面又舒适还挣钱多的工作，都要有技术专长，也就是要有技术职称，比如工程师、技术员、会计师以及车工、钳工、焊工、司机、技师等，这一切都与他无缘。他除了撬门扭锁、偷打扒拿、坑蒙拐骗之类的斜门歪道犯罪伎俩外，一无所长。如今要改邪归正自食其力，还真不容易哟！

　　在塔城，王子州好不容易找到郊区谢世友、谢玉霞这对来自湖北荆州的父女俩开的一家小砖厂打工。王子州因为长得一表人才，干活扎实，加上一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很快赢得了谢氏父女的信任和青睐。不到半年的时间，谢世友连“昌盛砖厂”的公章都交给了王子州掌握。不久，谢世友就把“厂长”的头衔，正式“禅让”给了他。紧接着，又把女儿谢玉霞嫁给了他。王子州每天的事，就是骑摩托车进城，找关系户联系业务，推销红砖，购买煤炭。在这过程中，当然也免不了要请人吃喝，请跳舞什么的。这对王子州来说，从死刑犯到卖苦力，再到人上人的生活，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王子州的长远计划是，千方百计积攒一笔巨款，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元，然后设法偷渡到边境对面的苏联去（1989年苏联才解体，此时哈萨克斯坦还是苏联的加盟共和国），隐姓埋名，在异国他乡度过后半生。现在砖厂里面的流动资金只有七八万元，离王子州想要的数额还差得远。只等流动资金接近二十万元，他就卷包而逃。尽管这样很对不起待他恩重如山的谢家父女，但是为了自己活命和美好的未来，他必须这么做。

　　有了这么个长远计划和目标，王子州本该夹起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死而后生的宝贵时光，稳步向自己的既定目标迈进。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本，忘记了自己是被判了死刑，差点被押赴刑场枪毙的王子州！

　　中国有句俗话，“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还有句俗话，“狗走到天边，改不了吃屎”。王子州的盗贼本性已经深入骨髓。半年多来，他克制自己不要故态萌发重操旧业，那是因为他时时想到，自己是一个脱逃的死刑犯，时刻有可能被抓住重新送上刑场。在死神的威胁下，他不得不强行克制自己，处处谨慎小心。半年多来，风平浪静安然无恙，他头脑里的弦渐渐松弛了，那种做贼行窃过程惊险的刺激感和盗窃成功后的成就感及其巨大的喜悦，从他的骨髓里复苏了，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他跃跃欲试。

　　照理，此时的王子州已经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拥有了中国大多数人梦想拥有而未得到的生活。他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有一个姣美而贤惠的妻子，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他应该知足了。在这种情况下，再重蹈做贼行窃的复辙，这的确是一般人所无法理解的。但是，此时的王子州并非出于物资上的需求和生存的欲望，而纯粹是追求精神层面的刺激和心理上的欲望。

　　王子州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在城区联系业务应酬交往，花花绿绿的商品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在他的眼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店、旅社、餐馆酒楼，哪里不是成堆的钞票，只须他略施小计一展身手，就唾手可得。

　　重操旧业后的第一次下手，是在一天深夜。王子州在一家饭店宴请了一个客户，拿下了一笔两万元红砖的业务。酒足饭饱之后，他又请人去舞厅跳舞，直到午夜方散。王子州骑着摩托车，返回位于西郊的砖厂。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摩托车油箱里的油不多了，便绕道到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小加油站去加油。谁知加油站的人已经下班，他反复敲门大喊加油，但是始终无人理睬。他凭着做贼的天性立刻意识到，加油站里可能没有人在。

　　其实据后来破案后取证得知，此时加油站内不是没有人，而是值班的那名职工借值班之机，把情妇叫来加油站内同宿。此刻正是死去活来、难分难舍之际，容不得任何外人干扰，任是天塌下来，也会不管不顾毫不理睬的，又岂会答理王子州的呼叫？

　　王子州从摩托车上的工具箱里取螺丝刀和钳子，只几下子，就干脆利索又几乎没有声响地弄开了加油站的卷闸门锁。将卷闸门轻轻地托开一条缝，侧身钻了进去，又几下弄开了里面办公桌的抽屉锁。打开抽屉，用小电筒一照，可惜的是里面并没有现金，只有加油收下的油票。油票就是钱呀！王子州把一堆油票全部揣入了口袋。他看到还有一间房，那正是值班职工的卧室。王子州正想撬门进入扫荡一下，但是此刻里面传出了床铺吱呀的响声，这才知道里面有人。于是退出加油站，发动摩托车，一溜烟地跑回了砖厂。回到砖厂后，王子州清点了一下，共有四千五百多升97号、93号汽油和0号柴油的油票，总价值一万多元。如果不销赃出卖，他和整个砖厂一年内都够用的了。他沉浸在巨大的成就感带来的喜悦中。

　　既然已经重操旧业，王子州就再也无法收手。他骨子里面那个窃贼的劣根无限膨胀，就像阿拉伯神话中从胆瓶里释放出来的魔鬼主宰了他的灵魂，使他不能自制。从此，他开始了两面人的生活，白天在“昌盛砖厂”扮演着尽职尽责平易近人的好厂长，恭敬孝顺关心岳父的好女婿，体贴痛爱处处呵护妻子的好丈夫的角色。当那面能够掩盖人间所有罪恶勾当的夜幕拉开，笼罩大地以后，他便成了四处游逛的幽灵和行窃的盗贼，他又一次走上了自我毁灭、万劫不复的人生歧途！

　　盗贼的伎俩再高超，作案的套路再纯熟，终归免不了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因为他们即便作案之前经过了反复踩点，对作案目标的情况再了如指掌，但是总免不了有时会碰上一些不确定的偶然因素，而使他们功亏一篑。应该说，王子州重新下水后，相对以前什么都偷、什么都敢偷来说，还是相当谨慎的。他只偷那些地处偏僻的城乡结合部加油站的油票，而且都是深更半夜，人们进入梦乡之后下手，因此一偷一个准。作过一案后，王子州知道失主会向公安机关报案，公安机关也会趁热打铁，采取很多有力的举措进行侦破。比方说，夜间设卡盘查骑摩托车的人，在油票销赃市场实施秘密监控。此时如果继续作案，或者急于销赃，就有被抓获的危险。因此，王子州每作一起案之后，就会蜇伏上好一阵子不再作案。等人们渐渐淡漠忘却了前一案的影响时，再出其不意地偷他一把。

　　被人称作“福尔摩斯的鼻祖”的法国十八世纪的著名侦探家佛朗索瓦?欧仁?维克多，曾对罪犯的心理和行为作过深入的研究，针对其行为特点，作出过一条著名的论断。他说：“罪犯是不会创新的。一桩案子他们如果做成功了，就会照这个方法干下去，直到失败为止。”

　　可叹的是，王子州用他的经历又一次验证了佛朗索瓦?欧仁?维克多的著名论断。王子州断断续续作下的盗窃油票系列案件，引起了当地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警方从众多失主提供的零星线索，给盗贼描绘出了一幅大体的画像：一名骑着大马力摩托车的年轻男子，在午夜前后，出现在位置偏僻的城郊加油站……

　　警方不定期地在出入城郊的路口设卡，盘查过往车辆，尤其是骑大马力摩托车的年轻男子。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王子州决定再干他一次。好久没有作过案了，警方的戒备心理肯定因此而松懈了。没有想到，这一次恰好闯入了网里。王子州的摩托车被设卡盘查的警察拦了下来。由于王子州是去作案的路上，还没有作案，虽然有嫌疑，但并无多少确凿的证据。那些作案工具，本来就是摩托车上固有的工具箱里所必备的工具，加之王子州巧舌如簧，又有极强的心理素质，警方不能凭摩托车这一点来拘捕他。但是在搜索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时，还是发现了一张五十升的93号汽油票，经辨认正是一个加油站被盗的油票，王子州的嫌疑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