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意思，谁敢动夏哥一手指，老子跟谁玩命。”得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都知道了？”夏定中问，“我正想和你说这事，让你这几天进进出出当心点儿呢。”

　　“知道。”辣手一脸坏笑，“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各有各的门道呗。”

　　夏定中明白了，肯定是钱大链条早就关照过他了。

　　“要是找到你这里来怎么办？”夏定中故意问道。

　　“找不到，开发区这么大的地方，庞老爷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就在你隔壁。”辣手看上去毫不担心，“真找到又怎么样，还怕摆不平一个庞老爷？”

　　“最好还是不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夏定中装出胆小怕事的样子说道，“黑哥现在也不像以前了，早就不喜欢搞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那是，现在就喜欢搞钱。”辣手大大咧咧地说道，“除了钱就是成天溜冰散冰，其他啥事都没兴趣。”

　　“沾上了那玩意，开销确实大啊。”夏定中假模假样地感慨道。

　　黑受错，黑哥溜的都是高纯度的水晶冰，别说是化学冰，就是植物冰里的白牙签、黄牙签之类也不碰，一盎司一千多块，比他妈黄金还贵。”辣手的眼神里满是崇拜，“这阵子瘾越来越大，我就没见过他正经吃过饭，除了喝水就喜欢吃菠萝，一次能吃七八个，嘴唇上都翘了皮还是吃个不停。”

　　“这玩意在国内已经贵成这样，要是到了国外，肯定要比钻石都贵。”夏定中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可不是，还不得多准备点钱？”辣手大声嚷道。

　　“戴维宋没这爱好吧？”夏定中顺便问道。

　　“没，这小子是文化人，跟我们不一样。”辣手随口答道。

　　“现在在国内是他靠黑哥，以后到了国外就是黑哥靠他了。”夏定中装出饶有兴致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那是，黑哥只会说一句三克油喂你妈吃。”辣手哈哈大笑，“没有戴维毫无疑问，钱大链条准备外逃的事实早就不是秘密了，大概也只有自己才被蒙在鼓里——辣手肯定以为自己也是知情者，否则你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扯起这一话题。

　　“我说，结款的事情不要拖，最好赶紧办。”夏定中生怕话多了让得瑟和辣手起疑，赶忙将话题拉回到货款的事情上来。

　　“为什么？”辣手没明白。

　　“既然打算结了，晚结肯定不如早结。”夏定中解释道，“早结一天，让港方早放心一天啊。我说，钱全都在账面上吧？”

　　“都在，一分没动。”辣手不假思索地答道，“到时候一块儿抽才过瘾呢。”

　　“要不这样吧，你分两次结，先结500台，过几天再结500台。”夏定中出道。

　　“为什么分二批结？”辣手又不明白了。

　　“嘻，这样可以在港方代表面前装得更像呗。”夏定中笑了起来，“风神公司一回笼便及时结款，一回笼便及时结款，看上去诚意十足、运转良好。”

　　“有道理，这样更像个周转的样子。”得瑟在旁边插嘴道。

　　“好，那就照你说的办，今天就结500台的款。”辣手点点头道。

　　“要不要先跟黑哥商量一下？”夏定中故意问道。

　　“不用，这事还请示不是讨骂吗？”辣手摁动鼠标查看电脑里的报表，“就一百来万嘛。”

　　夏定中暗想，唉，现在只能帮港方拉回一分钱算一分钱了。

　　“去银行的时候当心点儿，别让庞老爷的人看见了。”得瑟提醒道。

　　“没事，最多不去银行呗。”辣手根本不当一回事。

　　“不去银行你怎么打款？”得瑟叫了起来。

　　“傻小子，用电话银行呗。”辣手笑哈哈地说，“得，现在就玩给你看。”

　　说罢，辣手将桌子上的一台传真机拉到自己面前，在机座的底下垫上一本厚厚的电话黄页，以便面板呈一定的角度朝向自己，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写有绿源公司银行账号的合同，摁下了传真机的免提按钮。

　　随着滴滴嘟嘟一连串的按键音，辣手按语音提示依次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绿源公司的账号、转账金额等等，如此这般一番操作，最终换来一句“转账成功”的提示。

　　“嗨，真他妈方便！”得瑟由衷地喝彩，“可这玩意好像不太安全吧，要是我有你的密码，不是也能转账了？”

　　“傻小子，你就是我爹，我也不会把密码告诉你啊！”辣手回答得十分干脆。

　　夏定中心中突然一跳，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际。

　　夏定中想到了一个人。

　　徐文广！

　　半夜里，江小丽已经沉入了梦乡，隔壁的得瑟开着房门在看足球，夏定中怔怔地站在窗前抽烟，绞尽脑汁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想着想着，突然想到白天得瑟对辣手说过的一句话：要是我有你的密码，不是也能转账了？

　　辣手当时的回答是：你就是我爹，我也不会把密码告诉你！

　　换句话说，如果有办法知道辣手的密码，那不是几十秒钟之内就能清空的账了？

　　夏定中扔掉烟头，将茶几上的电话机拿过来搁在自己的腿上，摁下了上的。

　　一。

　　“半夜三更的你捣鼓电话干吗？”江小丽睡眼惺忪地问道。

　　“没事，睡你的。”夏定中调小了一点电话机的音量。

　　夏定中记得很清楚，电话机的免提首，是一个国际标准的‘‘A”首，相当于音叉上的“440赫兹”——大学时代同寝室的一个家伙学过一阵电吉他，当时没钱买校音器，再加上那把破吉他又三天两头跑弦，所以经常需要借用电话免提音来调弦——那家伙说，电吉他上的第5根弦就是A音，调准了这根，就能一一了夏定中伸出食指，将面板上所有的按键全部依次按了一遍，仔细听辨之余发现从“1”键开始到“”号键结束’正好是一个规则的音阶排列’每键的音高大约相隔半度多一点儿，实际上区别还是相当大的。但是，这种类似于半度的关系又非音乐学上的“巴赫12平均律”，所以你即使让一位对声音极其敏感的音乐大师来听，也未必能以形象化的记忆方式默记下来。在普通人的耳朵里，按键速度一快，听上去就更是一笔糊涂账了。

　　但是，在徐文广的那套专业音频软件上面，这半度音的区别就如同平原与高山的差别一样明显，甚至连听都不用听，单靠眼睛就能分辨出来。

　　“你的MP3在哪儿？”夏定中对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江小丽问道。

　　“在包里。”江小丽一指自己的挎包，“现在这时候你听什么音乐啊？”

　　“我哪是听音乐，是试试录音。”夏定中翻开皮包找出里面的MP3播放，你这儿是音能的”

　　“我也不大明白。”江小丽摇摇头“大概MP3都带录音功能的吧？”

　　“带的，瞧这小孔就是麦克风。”夏定中翻来翻去检查了一番非常满意。

　　“你到”。

　　夏定中不作回答，研究了一会儿MP3的按键功能，摁下录音按钮后将其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随后摁下了电话机的免提按钮并依次按动1到号的12个键。

　　停止录音后马上插上耳机检查，没想到MP3上那小小的麦克风灵敏度还相当高，录下的那一串按键音十分清晰、响亮。

　　“我打个电话给徐文广。”夏定中放下MP3说道，“不知道这子的手机号码换没换。”

　　夏定中在手机里搜寻徐文广的手机号码，拨通后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是谁”，夏定中心里暗暗叫苦，试着报出自己的名字，听筒那头这才换成了男人的声音。

　　看来，徐文广最近又有了女人，也可能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又闯下了什么祸，所以现在连电话也不敢接。

　　夏定中先对深夜打扰表示歉意，徐文广连说没事，两边客套了几句，夏定中迅速将话题转人正题。

　　“上次我去你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在摆弄一款软件，就是能把声音以波浪形的图形显示出来，还能放大处理的那种。”夏定中努力回忆当天在什么名字来着……”

　　“哦，那玩意儿啊。”徐文广随口报了个英文名，“奇怪了，半夜三更就问这个？”

　　“呵呵，我想自己学一学这软件。”夏定中随口应付道，“这软件网上下载得到吧？”

　　“网上一抓一大把，随便一搜就有。”徐文广答道。

　　“没人教的话，自学难不难？”夏定中问。

　　“这是专业音频软件里最简单的一种，不过自学的话就要靠悟性了。”徐文广答道，“你找个汉化版用，可能问题也不是太大，再说书店里也有这方面的书，买一本看看的话，应该可以应付简单的操作。”

　　“好，明天我先上书店去找找看。”夏定中虽然有了些信心，但仍然留了条后路，“我正好有点儿音频上的事情要处理，先自己搞搞看，如果不行的话再麻烦你行不？”

　　“是不是打官司，录音文件要消除背景噪音？”徐文广自作聪明地问，“这事我干过好几次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呵呵，不是打官司，”夏定中答道，“不过也差不多。”

　　“这样吧，你先自己试试看，实在搞不定的话就通过邮箱发给我，我来帮你弄。”徐文广热心地建议道。

　　有了这句话，夏定中信心更足了，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这事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为妙。

　　夏定中记住了，软件的名字叫做“CooleditPro”。

　　第二天上班之前，夏定中开车先到书店去转了转，寻找关于这款软件的教。

　　得一书店。

　　这两天里，得瑟这小子算是干了件苦差事，非但白天得处处紧跟，连夜里睡觉也得睁一眼闭一眼，眼看着眼袋发青、脸色发灰，时时哈欠连天，真正是吃足了苦头。

　　德海县的城市规模虽然不大，但文化教育方面毫不落后，地处中心繁华地带的新华书店规模不小，各种书籍门类齐集，夏定中很快便在计算机类别的书架上中找到一本有关“CooleditPro”的教材，记忆中跟上次在徐文广那里看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来到办公室，夏定中立即埋头研究数字音频的基本概念，初步搞明白了什么是波形，什么是采样，什么是频谱，什么是频率，什么是振幅……随即上网搜索软件，结果真的如徐文广所说的一样，一抓一大把。夏定中随便找了个汉化版下载，顺利装上后一试，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基本操作还是非常人性化的。

　　得瑟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由于晚上的睡眠实在太少，这会儿小脸发青，眼睛虽然盯着报纸，眼神却渐渐开始迷糊起来。

　　夏定中摸出口袋里的MP3和连线，将其插人电脑的USB接口，将昨晚试录的那段电话按键声传人硬盘，然后在声卡上接上耳机，以免惊动昏昏欲睡的“CooleditPro”的基本操作确实简单，夏定中毫不费力地将每一个按键音切割成一个样本，将每个样本按从低到高的次序重新取名存储，然后将从1到的波形进行放大、比对，寻找相互间的差别——其实根本不用刻意寻找，甚至不必用耳机监听，那些看上去像心电图一样的峰和谷，放大以后特征极其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分辨出来。

　　现在，夏定中已有足够的信心驾驭这款软件，不必再依赖徐文广了。

　　夏定中关闭软件，把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地闭上了眼。

　　这模样，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思考昨晚制定的几个报复计划，看其中是否还存在漏洞，什么地方还应该进一步细化。

　　计划共分四步走：

　　一、向银监会举报徐行长违规放贷及索贿受贿。

　　二、向香港投资方提供一份有关绿源公司前世今生的详细报告。

　　三、将风神公司账上的所有资金清空，全部转往中华慈善总会的人民币捐款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