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爱国情怀（4）

　　侯公纯却感觉自己跟眼前的几个人的思想格格不入，于是就告辞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侯公纯听见外面有人对话，一个声音很陌生，问道：“玉衡先生在么？”另一个是高素桐的声音：“玉衡今天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二位若是有兴致，不妨在客厅里等等。”“不必了。”那个声音又说道，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出了阎家的大门，侯公纯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回到家跟妻子韩英芳说了几句话，也就睡觉去了。过了三五天，阎宝航传来一个消息，军职已经没有了，只有重庆学生作训团还缺一个上校团长，问侯公纯愿意不愿意去练兵。带兵打仗侯公纯没有什么自信，可是练兵自己在沈阳的时候受过黄显声的教导，还稍微懂一些。打仗是要消耗人员的，练兵就是为战争积蓄后备力量，侯公纯想想也就答应了。从警察局局长的位置挪到军营，侯公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理解眼前的景象了。只见军营里面的士兵个个穿得破破烂烂，武器也杂乱不堪，都是一些学生模样的人，眉目间很有一些不屈的样子，然却都带有菜色，看上去是常年吃不上饭的那种。

　　侯公纯有些吃惊了，这是国民政府的正规部队么，怎么看上去就像黄河两岸逃难的灾民，甚至连当年在沈阳的时候训练的警察部队都不如。“这是怎么回事？”侯公纯将手下的三个营长叫来问道：“怎么士兵们都吃不上饭，连穿的衣服都没有了？”三个营长也都很年轻，看上去没有一点军人应该有的杀气。不过他们已经比外面的士兵好了很多，至少衣服不是那么破烂，脸上也有了几丝红光。“长官……”过了半天，才有一个营长迟疑地开口，怯生生地说道，“不是我们不给他们吃饭穿衣，而是实在是没钱啊。”“那军饷都到哪里去了？”侯公纯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个营长愣了半天，才不相信地看着侯公纯说道：“那些军饷根本就没有发下来。”“没有发下来？”侯公纯愣住了，“那军饷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一个作训团一千多人，军饷不是一个小数目，难道都被耗子叼走了？”“就是被耗子叼走了……”一个营长小声插了一句话，却被另一个营长拉了一下，顿时不说话了。“你们都是学生出身么？”侯公纯叹了口气问道。

　　三个营长相互对望一眼，同时点点头，其中一个说道：“我们都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毕业之后就想要从军报国，可是在军营一来数年，却从来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反而在这里蹉跎人生。”一听他们都是学生，侯公纯就点点头，说道：“坐下来，只是上级应该有军饷拨款的，为什么我们的士兵还看上去这么破败？”三个营长勉强坐下来，对望一眼，才勉强说道：“长官，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侯公纯诚实地说道，“我以前是当警察的，就是为了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才来到作训团的，对我们军队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见此，一个营长才鼓足勇气说道：“我们这个作训团还算好的，起码士兵们是自由的，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其他部队就不是这样了。我听说其他地方的部队都是抓壮丁的，也就是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当兵，只要把你抓来，你就是兵，不想当的以逃兵论。”侯公纯点点头，抓壮丁从北洋时候就开始了，不算什么新鲜事。另一个营长说道：“抓来的壮丁被绳子拴在营里，为的是怕他们逃跑，简直没有丝毫行动的自由，动一动就得挨打了。

　　至于吃的东西，更是少而粗粝，仅是维持活命，不令他们饿死而已。就连大便都是集体行动的，到时候如果没有大便，也非大便不可，若错过这个机会，再要大便，是不许可的，就是为了怕他们逃走。”侯公纯这才有些心惊了，他从东北一路跑来，就到了重庆，这些场面他实在没有见过。另一个营长说道：“我们这里的军饷都被军需官克扣了，一个月能够发下来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钱别说置办军装，就是连吃饭都不够。”侯公纯现时有些愕然，随即便想起来了，他在当警察局局长的时候，少不了有很多应酬，出入许多灯红酒绿的场所，确实见过许多军需官挥金如土的样子，以此看来，这些钱大多都被贪污了。“哼！”侯公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道：“日寇横行之时，这些畜生不说为国效力，反而贪污军饷，实在该杀！”三个营长面面相觑，却都叹了口气，说道：“长官您有所不知，这些问题很多将军都已经反映过了，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那些上层官员该贪污的还是贪污，该腐败的还是腐败，该吃空饷的还是吃空饷，没有一点好转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已经死心了。

　　”侯公纯默然了，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三个营长曾经都是意气风发的学生，可现在他们都已经面如死灰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随后侯公纯走访了每一个连队，发现这些士兵们的说法大多相同，都对当下的问题愤愤不平。侯公纯想了半天，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直接向上面反映是肯定不行的，很多将军都试过这条路，可都失败了，现在他不过是个上校团长，对于打动上级，他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其后的几天，他越看越是心惊，国军军队中军官腐败，士兵素质低下，装备低劣的问题严重得让人发慌，这还是在重庆，若是在其他地方的部队，那是个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支队伍，抵挡住了日寇凶残的进攻，并且还取得了台儿庄战役、长沙会战等一系列大捷的？这就是国民精神，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沉淀打造的国民精神，是一种永远不能使之屈服的精神。然而精神并不能代替战士们的素质，若是没有合格的士兵，没有良好的武器装备，抗日战争究竟要死多少中国的百姓，这场战争又要打多少年？侯公纯不知道，然而他却在想，这时候，中华民族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带着这个疑问，他找到了阎宝航，可是阎宝航就给了他一句话：“中华民族的未来在我们手中，要相信自己的手，相信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