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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大祭》 作者:侯刚

第50章 学生游行(2)

  在阜阳战场上收编的那一路伪军都被编入了部队,投降的营长张丰因为为人机灵,侯公纯将他留在身边当了副官。一路上走着,共产党的游击队不时跳出来,来上一梭子,或者放几个炸弹。侯公纯知道自己的部队本来就是保安部队的编制,装备不怎么样,又刚刚从一个团扩充到一个师,人员素质也不行,所以有了战斗一向是绕着走,被抽冷子撂倒几个人,也就自认倒霉,一路上偃旗息鼓,埋头前进。这时候副官张丰忍不住,埋怨说道:“师座,这共匪穿得破破烂烂的,枪有的还都是打猎用的猎枪,我们为什么要被他们压着打?为什么不还击?”侯公纯笑笑,说道:“你懂什么,这都是共产党的游击部队,说白了就是一群扛枪的老百姓,打他们,打胜了不算什么本事,打败了丢人,还不如不打。

  ”张丰着急了,大声喊道:“这怎么能够打败了?兄弟们一个一个不明不白地倒下去,您看着不心疼?”侯公纯伸出两个手指头在张丰面前晃晃,说道:“安徽原来是新四军的地盘,你应该也跟共产党的军队较量过,他们抽空放上两枪,扭头就往山里面钻,你率领大队人马去追,得不偿失,你若是派小批人马,指不定那山里面有多少条枪等着你,咱们就沿着大路走是有惊无险的。共产党的大部队正在和杜聿明将军较劲,没空来管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就由着他们去吧。”张丰瞪着侯公纯看了半天,伸出大拇指说道:“师座高见!”侯公纯带着人马进了沈阳城,见到了各级长官,才知道上面又来了命令,调他担任中苏﹙俄军尚未退出﹚军警督察处副处长、警局督察处长。他将张丰调了过来,仍然给自己当副官。要说日本人刚走,城内的治安并不如何混乱,最多是有些趁火打劫的蟊贼,也都在中央军的威慑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周围倒是有不少土匪打家劫舍,可是沈阳城是军事重镇,现在国军一来,哪个土匪敢有这么大胆子进攻沈阳?侯公纯安排了防务,便传来了国民政府代表张群、共产党代表周恩来、美国代表马歇尔三人磋商停战的问题,并于一九四六年一月十日正式签订停战协定的消息。随后,在北平成立军事调处执行部,由三方面共同组成,国民政府代表是郑介民、共产党代表为叶剑英、美方代表为罗伯逊。国民党派张治中为代表、共产党是周恩来、美方为马歇尔,组成最高军事三人小组,研究军队整编统编问题。侯公纯顺便打听了一下昔日的同事,才知道昔年日本警察同学胡承禄、吴春香等竟甘心充当伪满洲国汉奸,一个当了抚顺市长,一个当了热河警察厅长,闻此言他不禁欷歔不已。这段时间,国共双方的争端逐渐平息了下来,侯公纯也从紧张的气氛中解脱了,于是请假回到了铁岭老家。日本人走了之后,侯公纯全家都从龙首山下又搬回了铁岭城,还是在铁岭县西关铜钟寺胡同。侯公纯见到久违的故居,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己从少年开始就四处求学,几乎很少回家,近几年来,更是连亲人都不曾见过了。想想自己已过而立之年,侯公纯心中又忍不住一阵感慨。推开门走进屋子,这里的一切还是原先的布置,看上去那么地熟悉。侯公纯母亲正在院子里面浇花,猛地抬头看见侯公纯呆呆地站在那里,稍稍愣了一下,立刻高兴地大喊起来:“他爸快出来看看,公纯回来了!”噔噔噔,屋子里一连跑出来几个人,侯公纯定睛一看,有他的老父亲,有他的元配夫人,还有几个家中的亲人、伙计,一个个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眼睛都已经热泪盈眶。侯公纯流下眼泪,三步两步走到父亲身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爸,这几年你受苦了……”侯兴周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只有一双眸子还间或闪着精光。他慈爱地看着侯公纯,摸着他的头发,微笑着说道:“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侯公纯看到父亲微笑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了。

  回家略叙了一会儿家常,侯兴周便告诉儿子,他的大女儿早已出嫁,嫁给了一户小有资产的人家,也算终身有托了,而他的小女儿却在国军进城的时候,随着共产党的山东大队一块儿撤走了,应该是跟着他的叔叔侯公正投靠了共产党。侯公纯默然了,女儿的性格甚至就和自己当年一样,只不过自己当年是想要革命,以三民主义作为信仰,而女儿今天却是追随了中国共产党,以共产主义为信仰。女儿究竟怎么样,侯公纯不知道,他却在心里暗自琢磨,希望女儿幸福。“你不要怪她,她也还年轻--就和你当年一样。”侯兴周看到侯公纯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对女儿的出走很不满,在炕边上磕了磕烟斗,柔声说道,“你想想你当年,就明白她的想法了。”侯公纯苦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没有怪她,只是这孩子就这么走了,也不让我见一面,她这么一走,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就不知道了。

  ”侯兴周呵呵一笑,说道:“她是共产党,你是国民党,你们父女两个水火不容,她若是留下来,你会让她去参加共产党么?”侯公纯心里想想,自己口中虽然说不会干涉女儿,可若是女儿真的站在他的面前说要去参加共产党,他会同意才真是怪事,只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女儿捆起来再说。侯公纯默然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只盼望着天下安定下来,大家聚集在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官职,什么名位,现在看来也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了。

  ”侯兴周仔仔细细地将儿子打量了一遍,忽然发现原先那个张扬任性,倔犟骄傲的儿子也都已经长大了,眼角露出了明显的皱纹,鬓角冒出了丝丝白发,原先张扬的性格也早已被磨得圆滑不已,不由得感慨万千。他摸着儿子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过口中却说出来一句让侯公纯辛酸的话语:“你也老了。”侯公纯点点头,眼泪又忍不住地想要流下来。侯兴周摸着侯公纯的头,说道:“当年你在南京的时候,你爷爷将你揪回来,就是不想一家失散,可你却跑了。现在你也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不过,不过还不算晚……”侯公纯点点头,含着泪说道:“咱们明天就去沈阳,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日本人从东北撤军的时候烧杀抢掠,侯家的商号在战乱中也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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