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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大祭》 作者:侯刚

第63章 离开故土(5)

  “你叔叔回来了,你知道么?”这天侯刚的三表姑坐在炕上,絮絮叨叨地对侯刚说道,“他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是大学生了。”对于三表姑的话侯刚确实有些惊喜的,忍不住问道:“叔叔现在怎么了?”“人家在北平上大学,现在是放假回来的。”三表姑笑着说道,“你爸就在北平,你要不要去看看?”听到“爸”这个字,侯刚心中一哆嗦,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还是不去了。”三表姑笑得更开心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你爸,又不会吃了你。”“我的事和他没关系!”侯刚气鼓鼓地说道:“不就是北平么?我妈要是同意了,我一定去。”三表姑向侯刚那里挪了两下,摸着她的脑袋说道,“这就对了,你表姑夫就是当兵的,你好好上学,长大了也去当兵,杀日本鬼子。那地方有抗日根据地,八路军打鬼子不含糊。”这句话侯刚全然没听进去,她只顾着一个劲地琢磨怎么去北平了。她早就对北平向往已久了,现在正是个机会,怎么能放过?“可是妈那里该怎么说?”侯刚迟疑着想到。母亲对她惦念得很,断然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单独出远门的。

  侯刚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慌慌张张地就向母亲住的那个屋子跑去,一路上弄得鸡飞狗跳。“妈……妈……”侯刚气喘吁吁地大声叫道,“我要去北平了……”侯刚的母亲正在屋里做家务,听了侯刚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丫头,你疯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日本人,你去北平干吗?那地方远得很,当心日本人把你捉去!”侯刚装作气还没喘匀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爸来信了,让我去北平上学。”母亲一下子沉默下来。侯刚一看有门,立刻趁热打铁,“叔叔也回来了,等他开学的时候我跟他一块儿去北平,这就安全多了……”侯刚的母亲愣了半晌,终于点点头。侯刚的母亲把结婚的时候娘家送的首饰都变卖了,换成了大洋给侯刚做学费,只留下了一对翡翠项链和翡翠手镯--侯刚知道,那是侯公纯北平的妻子借着侯公纯的手交给母亲的,母亲一直当做宝贝。拿上了钱,侯刚跟着侯公正坐上了到北平的火车。北平是个大城市,这里有鬼子汉奸,有国民党,共产党,有热血沸腾的学生,还有努力将脖子缩进领口的小市民。

  城市繁华得很,来往的人川流不息,各种商店很是红火,遍地的文物让侯刚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中南海、北海的那一片夜灯,有如繁星闪烁,映照在湖水上,灿烂耀眼。在湖面上,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身上穿着奇装异服,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划着双桨仔仔驶。公园里放送着三十年代的流行音乐,还伴随着那扣人心弦的民族音乐,具有诗情画意,令人心旷神怡。侯刚跟着侯公正来到联系好的学校,便住了下来。侯公正给侯刚安排好了上学的事务,嘱咐她好好上学,便匆匆离去了。学校是和平门中学,那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在这里用餐、游戏、睡觉,一切对侯刚来说都很新鲜。睡在集体宿舍里很有意思,晚上大家可以畅谈所见所闻和自己的身世。这里的环境比起铁岭的家乡来,不知道好了多少,侯刚在这里乐不思蜀。每天跟着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玩,一起逛北京城,日子过得倒也惬意。突然有一天传达室的老头神秘地来叫侯刚,说门口有人来找她。侯刚不知道什么情况,急急忙忙地赶到传达室,才发现侯公正在那里等她。“有个好地方你去不去?”侯公正拍拍侯刚的脑袋说道,末了赞叹了一句,“长高了。

  ”侯刚能来到和平门中学,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全是拜侯公正所赐,现在侯公正又说有更好的地方,侯刚怎么能不动心?她已开始想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竟然比北平还好。侯公正见侯刚不说话,还当她不答应,连忙做出神秘的样子,“那里是一个很理想的地方,上中学、大学可以不交学费,你要是想去,可不能给你的同学说啊。”侯刚一听,好奇心被勾得老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几天之后,侯刚脱下了蓝色的学生服,脱下了蓝色的旗袍,穿上了朴素的蓝布裙子,白色衬衣,像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姑娘,跟侯公正走了。侯刚和侯公正坐上了火车,到了河北省涿县。全车的乘客大部分都穿着土布服装,车内一股浓厚的乡土味,洋装打扮的几乎没有。走了没有多久,侯刚就觉得不对劲。侯公正仿佛做贼一般,处处小心,生怕被人抓到了尾巴似的。上车以后,侯刚和侯公正坐在角落里,没有引人注意,火车开到涿县小县城车站了,侯公正慌里慌张下车,很快到车站的外面。在车站前面的一个角落里,一位农民打扮模样的中年人向他们走来,他和侯公正交换了信件,然后帮助他们提着箱子,一起走出了车站。

  侯刚和侯公正跟随着他走过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到了一个农民的家屋,院内猪、鸭成群,生机勃勃。傍晚屋内一片漆黑,点着油灯,大家都坐在火炕上。在这里侯刚和侯公正开始听他们讲政治,讲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还讲述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他们的话很有意思,侯刚虽然听不大懂,但蛮有兴趣地听了下去。听着听着侯刚忽然醒悟过来,他们讲述的是战争和时局的形势--这就是在家乡时听三姑说的抗日根据地。侯刚一意识到这个,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抓着侯公正问东问西的。侯公正很多话也不能对这个小孩子说,只是告诉她,“那个说话的叔叔叫胡醒,他手上可有枪哪,你要是不听话,当心他枪毙你。”侯刚撇撇嘴,虽然知道侯公正是开玩笑,可是转眼一看那个胡醒,心中还是一哆嗦。胡醒坐在火炕上,因为是深夜,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看见他身上扎着皮带,还在腰上挂着一把手枪,穿着一身蓝布褂子,是中国样子的服装,对襟的,下面一排排扣子,长的一副很严肃的面孔,脸上还留有许多胡须。看那样子,像极了书中说的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在这里并没有待多长时间,胡醒就派警卫员,送侯刚到后方的学校去读书。

  所谓的后方就是河北省阜平县附近,阜平军区的一个驻地。军区的接待人员将侯刚和侯公正带到了招待所--所谓的招待所,不过是一个小山坡上的一座平房而已--两人暂时安定了下来。侯刚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根据地,眼睛没有一刻停闲。这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百姓们很朴实,很勤劳。然而四处也散布了不少拿枪守卫的军人,一个个紧绷着脸,只有遇见老乡的时候,才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到了这个根据地,到处都是陌生的人,侯刚也就只能安静下来,哪都不敢去。侯刚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侯公正,可是侯公正却也经常失踪,怎么找都找不到。

  过了几天,侯刚慢慢熟悉了这块地方,也认识了不少人。宣传部的武光部长经常找到侯刚,问了许多问题,“读过巴金的作品吗?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知道吗?普希金的诗知道吗?马雅可夫斯基的诗知道吗?”侯刚很坦白地说自己看过巴金的小说《家》《春》《秋》,喜欢《鲁滨孙漂流记》,电影《火烧红莲寺》。“过两天我就要回老家了。”侯公正消失了很久之后,突然出现,对侯刚说道,“组织上有任务,我要返回北京,动员青年学生来根据地参加抗日活动,就不能带着你了。你在这里好好读书,过几天就能上大学了,武光部长想要送你去根据地阜平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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