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孙永胜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这已经是他自从调进公安局后，十几年来养成的老习惯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笨鸟先行。”他打扫完室内卫生，又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公文和资料，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刚好八点。便在大号老板桌前的铁转椅上坐下来，又下意识地动了动电话机，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按说作为县公安局第一副局长，卫生是不用自己亲手打扫的，局长刘一浩也善意地提醒过他几次，“这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你以后就不要劳心费神啦，让他们干去，你是二把手，要把精力全都投放到工作上去”。他总是咧嘴一笑：“我是属鸡的，闲不住，总爱抓挠抓挠。”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秘书小周。

　　小周告诉他，昨天晚上政法委通知，让刘局长今天上午九点钟到县委小会议室参加公检法三长会议，因刘局长不在家，又指名让他去。

　　“什么内容？”

　　“他们没说。”小周回答。

　　“让别人去行不行？我这两天太忙。”“我看还是你去。”小周提议到。

　　他这几天的确太忙了，上个星期安宁县商业街发生一起持枪抢劫案，造成二死一伤，抢走现金十二万元，搞得全县人心惶惶。公安部和省厅限期破案，局里成立了侦破领导小组，他是组长。

　　昨天又接到省公安厅一份协查通告，说从东北过来一伙持枪盗窃团伙，大约有三个人，都是亡命之徒，可能向云东地区流窜，让公安局全力配合抓捕。

　　他本计划今天上午召开抢劫杀人案的案情分析会，现在看来只得往后推一推啦。

　　秘书小周说得很对，他应该去参加这个三长会议。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地委组织部已经来考察过刘一浩，他很快就要调到地区公安处当副处长，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刘一浩一走，安宁县公安局局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虽然现在一共有五个副局长，但一个患了癌症长期住院，两个年龄已超过四十五岁，不在考察范围，另一个因得罪过政法委书记，准备调出公安系统，实际上真正能和他抗衡的竞争对手几乎没有。他今年刚三十八岁，省公安警察学院毕业，又一直在县公安局工作，从普通刑警干到第一副局长，在水里火里冲杀滚爬十几年，直接参加和亲自指挥过上百起刑事案件的侦破先后多次受到过省部级通令嘉奖，并荣立过两次三等功，在整个云东地区公安系统口碑很好，可以说是安宁县的刑侦专家。

　　上个月刘局长亲口对他说，有关部门已经考察了他，各方对他的评价都很好，结论比较一致。这在目前体制下是不多见的。

　　所以刘局长再三告诫他：“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进入非常时期，不求无大功，但求无大过，凡属责任性较强的事情最好回避，和县委，县政府，县人大特别是政法委领导，以及局里的有关人员都要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顺顺当当扶正比什么都重要。直到现在，他都打心眼里感谢刘局长对他的关心和栽培。

　　所以政法委这个三长会议他必须去，政法委书记郭玉龙绝对得罪不起，这正是和他建立关系，深化感情的好机会，甚至他还考虑散会后是否请郭书记吃顿饭。他是县委常委，又专管公检法系统，关键时候可以说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正要出门，手机响了，是看守所所长周小鹏打来的，说今天凌晨看守所死了个在押犯，而且情况非常严重和复杂，要当面向他汇报。

　　“现在不行，我要去开会，这样吧，等散了会我给你打电话。”他径自走下楼梯。

　　所谓三长会议，实际上到会者并非三长。公检法系统只来了检察院的检察长王彪。法院的院长也没到，是主管刑庭的副院长代替的。主持会议的除了政法委郭书记外，还有县委副书记李友福，宣传部部长谢天河。他有点迷惑了，摸不清今天的会议究竟要解决哪一方面的问题，因为政法和宣传这完全是两码事。但他同时注意到，今天的会议规格不低，连他在内六个人中，有三个是县委常委。这更加坚定了会后他要请客的想法，并决定到全县最好的黄河大酒店，哪怕花掉一个月的工资也值。

　　他的思想正在走神，县委李副书记说话了：“今天把诸位请来，也不是什么正式会议，只是有个情況要和大家通报一下。本来张书记要来，因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让我来了。”孙永胜的心“咯噔”一下，搞不清今天能有什么重要情况，让县委如此重视。

　　李副书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昨天下午，罗川乡赵家坪村的一个铁矿洞发生塌方，根据他们报告，当时洞里一共有十一个人。跑出来九个，砸死两个。”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用目光扫了一下王彪和孙永胜，问：“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王彪：“检察院税务检察室主任王小娟最近一直在罗川乡蹲点，昨天晚上她电话向我汇报了。不过，据她说死的可能不是两个。”“唉，停、停、这……”王彪还没说完，政法委郭书记就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