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杨凤霞在云东地委门口静坐绝食已经整整两天了，两天来她水米未进。虽然农历已到九月，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挺热，加上她不吃不喝，身体缺乏营养，没有抵抗力，细小的汗珠不时的从脸上浸出，有几次她都差点昏倒。站岗的武警战士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好言相劝，让赶快离开这里。并告诉她，上访应该到来信来访接待室，那里有人专门接待。但杨凤霞对门卫的劝告根本不听，而且软硬不吃。并告诉门卫，如果见不到地委孙书记，决不离开。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自从上次孙永胜向她宣布了地县两级司法鉴定部门对杨发才死因所做的鉴定报告后，她就对公安局不抱什么希望了，认为在安宁县，赵玉虎的势力太大，指望刘一浩他们是不可能查清父亲冤情的。后来随着赵玉虎的被捕，她又看到了新的希望，等待着柳暗花明。可是没过多久，不但赵玉虎被放虎归山，而且曾经支持她，同情她，表示要为她伸张正义的检察长王彪也被调走学习，让和赵玉虎伙穿一条裤子的张保录主持检察院的工作，岂不是让狐狸看鸡？这让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绝望后的杨凤霞决定越级到地区上访。第一次她是去了行暑来信来访接待室，负责接待她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没有听她讲完，就不耐烦地说：“你要相信国家和政府，相信司法部门，既然两级鉴定中心的结果都是病亡，那就说明你父亲的确因病而死，你就再告到哪里也是这个结果。”接着她把递上去的材料退了回来，向大厅里排队等着接待的上访者喊道：“下一个。”杨凤霞含着眼泪走到大街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满怀信心的上访就这样被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她没有回家，接着又去了地委信访接待处。这次接待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耐心听完杨凤霞的口述，认真看完了她的申诉材料，又问了问有关情况，然后取出一张早已打印好的公函，用黑笔填上台头和她的名字，递给她说：“你带上这封信，回去找你们县委信访办公室，让他们调查处理。”杨凤霞接过后反复看了又看，半信半疑地问：“这能管用吗？”“你还没有找人家，怎么知道管用不管用？”老者阴沉着脸，不高兴的回答。在接待室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上访者看了看杨凤霞手中的纸片，摇摇头说：“他们这是糊弄你，实际上啥事也不顶。”“不会吧，这上面还盖着公章哩。”杨凤霞分辨道。女上访者：“你是头一回来地区告状吧？”“嗯。”杨凤霞点了点头。女上访者：“你根本不晓得这里面的道行，他们这是玩的推磨把戏。”“推磨？”杨凤霞不解的问。女上访者：“对，地区推给县上，县上推给政法委，政法委肯定推给公安局。

　　你想过没有，你告的就是公安局，最后还让公安局来调查处理，能给你处理个啥？”杨凤霞这才恍然大悟。她强压住心中的不满，问：“大婶，你说我该咋办？”女上访者：“你是人命关天的大案，找下边根本不顶事，必须找地委书记。”杨凤霞：“地委有警察站岗，我连大门也进不去，别说见地委书记啦。”对方把她从上到下看了又看：“你有胆量没有？”杨凤霞不解的问：“这和胆量有啥关系？”女上访者：“你怕不怕他们吓唬？”杨凤霞：“只要能为父亲审冤，别说吓唬，就连死我也不怕。”女上访者：“那好，我告诉你。地委孙书记坐的是黑奥迪车，车牌号是35668。

　　你哪都别去，就坐在地委大门口，等孙书记的小车出来或进去时拦车告状。只要能把材料递到孙书记手里，保准管用。全地区的人都知道孙书记是个清官，最关心老百姓的冤枉。”就这样，杨凤霞在地委门口坐了整整两天，并暗下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直到第三天，值勤的武警战土再也不能让杨凤霞这样坐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挨了批评，并接到上级命令，下午三点钟之前必须把杨凤霞赶走，否则，就处分他们。带班的武警战土姓刘，他走到杨凤霞跟前声色俱厉的宣布，限杨凤霞十分钟内必须离开，否则，将按妨碍执行公务罪刑事拘留。

　　此刻，杨凤霞已经在地委大门口不吃不喝坐了两天多，熬得她头昏眼花，饥渴难耐，也没有看见牌号为35668的奥迪车进出，心中又急又火，痛不欲生。听到武警战土大声喝斥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大理石门垛旁，一字一板地说：“见不到孙书记，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你们要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撞死在地委大门上，再制造一起轰动全国的血案！”说完，真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武警小刘见状吓得脸色煞白，一面对杨凤霞好言相劝：“好大姐哩，你千万别这样，我可担当不起。”说完，赶快让另一个门卫用电话向地委办公室汇报。办公室值班人员知道后也不敢怠慢，亲自到秘书处，向秘书长通报了这一情况。秘书长思索片刻后，拔通了孙书记的电话。孙书记正在省城开会，电话里告诉秘书长，让他亲自出面接待一下，如果告状人反映的情况确实重大，可以和政法委协商派联合调查组，若是无理取闹，也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不可简单粗暴，更不能激化矛盾。杨凤霞在武警小刘的引导下，来到秘书长办公室。她把秘书长当成了孙书记，一进门就“卟嗵”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孙书记，你可要给俺做主呀！”秘书长把杨凤霞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水，说：“我不是孙书记，孙书记正在省里开会，我是他的秘书，有啥事就和我讲吧，别紧张，先喝点水，慢慢说。”杨凤霞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定了定神。她先从赵玉虎单方面强行撕毁承包合同，霸占果园，砍伐果树说起，随后又对杨发才非法拘禁，送到看守所后突然死亡，公安局做贼心虚，一次次要和她私了，她不答应，最后他们以两级司法鉴定中心的名义下了枉法鉴定。

　　她恳求地委过问此案，彻底查清真相，揪出真凶，为父雪冤。

　　秘书长听得很认真，边听边在纸上做着记录。最后他又让杨凤霞留下一份书面材料，和蔼的说：“你的申诉我们收下了，等孙书记回来后，我一定亲手交给他，你回家等候消息吧。”杨凤霞：“赵玉虎一伙人在安宁县势力很大，我担心……”后边话她没有说出来。

　　秘书长的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说：“请你放心，我们现在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法制社会，不管哪一个人，无论他地位多高，权力多大，都要接受党纪国法的制约，如果真有人徇私枉法，害死了你的父亲，那他最后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杨凤霞千恩万谢地退了出来。她离开办公楼，走出地委大门的时候，两个值勤的武警战土正用挑剔的眼神望着她。她没有回避，将自信的目光迎了上去。并在心里骂道：“真他妈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感到天更蓝了，街道更宽了，肚子也咕咕直叫，这才想起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便大步向一家餐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