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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儿岭》 作者:贺绪林

第45章

  更具有诱惑力的是屋里的女主人。她脱掉外套,只穿一袭无袖红缎旗袍,两只胳膊白藕般地肥嫩,一对丰乳把旗袍撑得高高耸起。这正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女人。他心头撞鹿,如雪狮子向火,浑身有点酥软。女人冲他很狐媚地笑着,脸蛋上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此时墩子这才知道来人是罗玉璋。那天晚上在喜凤屋里,罗玉璋穿着便服,且天黑灯暗,他并没有看清罗玉璋的眉目。这会儿罗玉璋身穿戎装,他完全认不出来了。罗玉璋也完全认不得他了,也丝毫没有想到刺杀他的刀客就在他眼前。仇人在眼前,墩子分外眼红,伸手就想拔枪。站在他身边的汪松鹤轻轻用脚踢了他一下,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外边。他抬眼看去,只见祠堂门前有一队骑兵,耀武扬威,便悻悻地缩回了手。汪松鹤说道:“玉璋老弟,你的消息好灵通啊。”

  罗玉璋冲汪松鹤一拱手:“参谋长,你也来了。蝇子飞过去都有个嗡嗡声,何况我大哥回家哩。”

  汪松鹤不无讥讽地说:“看来玉璋老弟把西秦治理成了独立王国。”

  罗玉璋笑道:“不是夸口,在西秦地面我罗玉璋说了算。”

  李信义不易觉察地又皱了一下眉。汪松鹤说道:“师座,回府吧,此处不是讲话的地方。”他是为李信义的安全着想。这地方人太杂乱,而且门外还有罗玉璋的骑兵队,人人手里都有家伙。

  李信义点了一下头。张副官、墩子和十几个卫兵分前后左右护在李信义周围,走出祠堂。祠堂门前原本挤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却被耀武扬威的骑兵队惊散了。没有走散的乡人远远瞧着这边,满脸的惊恐和不安,议论纷纷。

  “姓罗的一个保安团长比李师长还牛气!”

  “他是土狗乍尾巴,硬充大尾巴狼!”

  “他这才真是提上枪进祠堂,吓先人哩!”

  李信义目睹着这一切,耳听着这些议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毛拧成了墨疙瘩,大步往家里走。

  回到李家,在客厅分宾主坐下,有人送上茶水。李信义这时已稳住情绪,呷了一口茶,问道:“玉璋,你来李家集有啥事?”

  “小弟得知大哥回家的消息特地赶来,一来专程看望大哥,二来明儿是元宵节,也是老母七十寿辰,请大哥前去喝杯薄酒。”

  李信义笑了一下:“多谢你的美意。你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吧,新二师奉命调防河南,近日军务十分繁忙。此次回家省亲我是忙里偷闲,耽搁不得。你那里恕我不能前去。回去替我向伯母问安,就说我祝她老人家福寿安康。”

  罗玉璋脸色涨得通红,放下茶杯嚷道:“大哥,我来李家集时已经安排下去,现在整个西秦县城的民众都知道李师长要大驾光临西秦县城。你若不去,我岂不是放了个空炮?你叫我这张脸往哪达搁!”

  汪松鹤在一旁说道:“玉璋老弟,师座真的军务繁忙,不能久留。”

  “参谋长,我罗玉璋在西秦是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已把话放出去了,我大哥若真的不去,就是给我脸上抹屎哩!”

  罗玉璋这话一说,倒真的让李信义和汪松鹤为难。他俩相对一视,都低头喝茶,寻找对策。罗玉璋忽地站起身,冲李信义一拱手:“大哥,今儿个你若不去西秦,小弟就不离开李家集!”

  这简直是耍无赖!李信义心中十分恼怒,可脸上依旧笑纹堆垒:“看来玉璋今儿个是诚心诚意请我去做客。松鹤兄,咱们就去西秦走一趟如何?”

  汪松鹤也十分恼火。他担心罗玉璋在耍什么花枪,请他们去西秦别有用心。他正想找理由拒绝去西秦,李信义却动了去西秦的念头。他疑惑不解地看看师长,只见师长眼里露出一股不易觉察的凶光。他明白了,师长去西秦已有所图。他笑了笑:“玉璋老弟,没见过你这样请客的。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师座就去西秦一趟。”

  “多谢大哥赏脸!多谢参谋长赏脸!”罗玉璋如愿以偿,得意洋洋。

  李信义问道:“几时动身?”

  罗玉璋答道:“请大哥定夺。”

  李信义与汪松鹤交换了一下意见,说上午就动身。当下他拜别了叔父及一家人,跟随罗玉璋去西秦县城。

  李信义一干人到达西秦县城是正午时分。西秦县的各界头头脑脑聚集在保安团团部门前恭候欢迎。那个隆重场面令李信义和汪松鹤都感到意外。

  西秦县城空前地热闹起来。城门口用松柏枝搭起了彩门,保安团团部门前的操演场上挤满着黑压压的人群,百十名精壮小伙敲着锣鼓家伙。街道上拥着一街两行的看热闹的民众。罗玉璋的骑兵队在前边开路,疾驰的马队把威风炫耀到了顶峰,惊得看热闹的人慌忙躲避,生怕被马队撞断了胳膊踢坏了腿。

  李信义一干人等在后边信马由缰缓步徐行。罗玉璋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马鞭,指东画西,时而大声嚷嚷,时而放声大笑,威风凛凛,完全盖过了李信义。李信义嘴角浮上一丝阴鸷的冷笑。

  他们刚到保安团团部门前,忽地响起了数十声土铳,随即是一阵鞭炮声。幸亏他们的坐骑都经过战场的考验,不然的话就会受惊脱缰。

  李信义和汪松鹤下了马,和西秦县的头头脑脑见了面,说了几句官场上的寒暄话,被迎进了团部。在客厅落座后,李信义这才知道罗玉璋竟请来了刚刚来陕驻防的三十八军第一师的张师长。他在心里不禁暗暗赞叹罗玉璋攀龙附凤的高超本领。他跟张师长见了面,寒暄了几句,便被罗玉璋请上了酒宴。

  酒宴的丰盛又使李信义吃了一惊。在岐凤驻扎两年他还没有吃过一顿如此丰盛的酒宴。他在心里叫了一声:“惭愧!”同时又生出几分对罗玉璋的憎恶。

  宴罢,李信义去看望罗玉璋的老母。罗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到李信义老太太十分惊喜,拉着李信义的手连连抹泪。李信义也生出几分伤感。拉了几句家常话,老太太叫着李信义的乳名说:“狗剩,你回来得好,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蛮蛮。”

  “伯母,蛮蛮都是当团长的人了,你还操他的心干啥?”

  “他那个团长当的……唉!咋说哩,尽胡乱道哩!我让他多做点积德事,可他就是不听。唉,儿大不由娘哩……”

  “伯母,我说说他。”

  “狗剩,你要下硬茬数说他哩!你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蛮蛮自小就爱张狂,当了保安团长后就更是披上被子上天,张狂得没了领子!他如今是老虎跌到了山涧,伤人太重,跟他结梁子的人很多,黑黑明明盼他死哩……你数说他是为他好哩……”罗母说着说着撩起衣襟直抹老泪。

  李信义安慰了老人一番,便告辞了。下午有点空闲,他要和汪松鹤去城北门外的报本寺一游。罗玉璋当仁不让,说是要尽地主之谊,一定要陪他们一块去。李信义本不愿和罗同去,但罗执意要作陪。恭敬不如从命,他只好听凭罗玉璋的安排。

  报本寺乃唐高祖别宅,在城北门外。唐高祖李渊任隋朝岐州刺史时,置家于此地。次子李世民于隋开皇十八年十二月戊午生于别宅。后来李世民继位,旧地重游,对众臣说:“朕生于此,今母永违,育我之德不可不报。”遂将城南的庆善宫改名为“慈德寺”,将城北的旧宅命名为“报本寺”。

  报本寺有一塔,甚是雄秀挺拔。此塔的建造手法别具风格,其结构为楼阁式,七级八面,第一层稍高,往上各层的面阁与高度逐级递减。每层的出檐呈叠梁式样,稳重大方。柱额上置砖雕转角,补间排列斗拱。每层辟门为三,圆卷式洞门真假相间,变化有序。塔内中空,设有木梯可以供登临远眺。

  千年古塔历经人间沧桑变换。不知从何时起,报本寺塔还招引来它的特殊客人胡燕。这种燕子比一般家栖燕子体形大,矫健有力,鸣声尖厉,腹部呈深褐色,造窝仿葫芦形,独占塔顶,不入民宅。从早春到深秋,成群的胡燕日日绕着塔影飞舞,把个人迹不到的凌空变为自己的一统天下,尽情地嬉戏游乐。人们仰慕鸟的自由,称“胡燕朝塔”为本县八景之一。

  李信义一干人等来到报本寺。寺内有许多游人,见这一干人不同寻常,都驻足观望。罗玉璋摆了一下手,郭拴子带着几个人挥着马鞭驱赶游人。一个老汉腿脚不灵便,慢走了点,挨了郭拴子一马鞭,脸颊上立时暴起了血印子。老汉怒气难平,想上前理论理论,被一个小伙拉住了胳膊:“老汉叔,快走吧。是罗蛮蛮的马队,咱惹不起!”老汉顿显恐惧之色,躲瘟神似的走了。

  李信义瞧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没了观赏的兴致。这时寺院的方丈走过来,对着罗玉璋连连打躬问安。罗玉璋手挥着马鞭对他指指点点,像是吆喝他手下的兵卒。方丈诚惶诚恐,唯罗玉璋之命是从。李信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走马观花地在寺里走了一圈,就回到了下榻处。

  稍事歇息,汪松鹤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落座后,汪松鹤给李信义点燃一根烟,说道:“师座,罗玉璋这个保安团长比咱牛气得多,连出家人都怕他?”他对罗的作为行径十分地反感。罗玉璋根本就不是一个军人,完全是个地痞流氓土匪!

  李信义叫了一声:“惭愧!”接着说道:“我从军二十多年,官至师长,从没耍过这样的威风。今儿个总算见了世面。”

  汪松鹤感叹道:“幸亏他只是个保安团长,若是当了省警备司令,牛气得就没谱了。”

  李信义把烟头戳灭在烟灰缸里,恨声说道:“他哪里是政府的官员,实实是一条恶狼!”

  “师座说得极是。他在李家集说是请我们,可明明白白是逼师座就范啊。”

  李信义心里憋气已久。罗玉璋上次在岐凤的所作所为就让他大伤脸面,后来胡金诚又把罗在扶眉的飞扬跋扈给他说了一番,他更是气上心头。当即他就想除了这个恶物,却找不着机会。今天真是天赐良机。他在茶几上擂了一拳:“此人不除,李某愧对家乡父老乡亲!”

  汪松鹤看到师长眉宇间露出杀气,明白他下定了决心,可还是忧心忡忡地说:“师座,且忍一时之愤。咱们现在在姓罗的窝子里,弄不好就会祸殃自身。”

  李信义冷笑道:“我就是要在窝里除了这条恶狼,出出胸口的闷气!”

  汪松鹤一怔,看着师长。李信义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气,对汪松鹤耳语一番,汪松鹤频频点头,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但还是不无担心地说:“师座考虑得十分周到,只怕万一失手……”

  “患得患失,一事无成。”李信义决然地说:“你把文化叫来!”

  汪松鹤出了屋。时辰不大他回来了,身后跟着墩子。

  “师长,有啥任务?”墩子身板挺得笔直。

  “坐下说话。”李信义和颜悦色。

  墩子落了座。李信义斟字酌句地说:“有个重要任务想让你去完成,不知你肯不肯去?”

  墩子刷地站起身,朗声说道:“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师长,你下命令吧!”

  李信义把他按在椅子上:“我想让你去除掉罗玉璋……”

  墩子瞪圆了眼睛:“几时动手?”又欲起身,李信义按住他:“甭急甭急。”

  墩子恨声说道:“那驴日的太张狂了,在祠堂时我就想干掉他!”

  “我就知道你会冲动,果不其然。”李信义摆摆手,“算啦,我另派人去。”

  墩子急了眼,忽地站起身:“师长,这个任务一定要交给我!”

  “你这么冲动咋能完成任务?”

  “我要完不成任务就不活着来见师长!”

  “算啦算啦,我还是另派人去吧。”

  “师长!”墩子急红了眼。

  汪松鹤见火候到了,站起身说道:“师座,就交给文化吧。文化向来忠勇可靠,能担此重任的。”

  墩子又请缨道:“师长,当初我投你时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若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我文化死难瞑目!”

  李信义这才开口道:“好吧,我成全你。”

  “多谢师长成全。”

  李信义便把自己谋划的行动方案说给墩子听,临了拍着他的肩膀再三叮咛:“此事行动要十分机密,千万不能失手!”

  墩子拍着胸脯说:“师长放心,姓罗的活不过今晚?”

  汪松鹤也走过来嘱咐:“文化,此次行动关系重大,一旦失手会祸殃师座。”

  墩子咬牙说道:“请参谋长放心?文化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李信义示意墩子去开门。墩子拉开门,来人是罗玉璋。罗玉璋一点也认不出墩子来。但他看出墩子是李信义的心腹保镖,冲墩子作了个讨好的笑脸。墩子强压心头的怒火,扮了个笑脸,算是作答。

  罗玉璋是来请他们吃晚饭的,晚宴比午宴并不逊色。李信义原本疑虑罗玉璋有什么企图,一直心存戒备。现在看来一切疑虑戒备都属多余。罗玉璋对他处处礼貌周全,毕恭毕敬,极尽巴结谄媚之能事。罗玉璋生性张狂,他得知李信义还乡省亲的消息,大喜过望。上回到岐凤去对李信义多有冒犯,一直惴惴不安,很想找个机会当面给李信义赔情道歉,冰释前嫌,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去登门道歉,他惧怕肉包子打狗,不得回还。现在李信义回家来了,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所以他用无赖的手段硬是把李信义请到了西秦县城,盛情款待,以博李信义的好感,冰释前嫌。其实他也知道新二师即将开拔河南,但他还是希望和李信义和解。李信义毕竟身居高位,而且又是西秦人。万一哪一天他落了架,也许有求人家的地方。他宁可得罪西秦十二万民众,也不愿得罪李信义一人。

  晚宴散了,罗玉璋恭请李信义、汪松鹤和张师长去看戏。为给老母贺寿他请来了两个戏班,唱的是火爆戏,三天三夜连场唱,中间不停歇。今天晚上挂灯?此地把唱头台戏称挂灯?。

  戏台搭在保安团部左侧的操练场上。台下是一片人海。西秦县城难得有这么一回热闹,二三十里外的乡亲都赶来瞧热闹。有扶老携幼的,有呼儿唤女的,吵嚷成了一锅粥。卖吃喝的在人群外围了一大圈,把热闹气氛烘托到了极致。戏台口一字摆开挂了四盏汽灯,把台口照得通亮。锣鼓家伙忽然响起,预示着戏即将开演。锣鼓家伙紧一阵慢一阵地敲了起来,淹没了台下的喧闹声。大幕徐徐拉开,锣鼓弦索有节奏地响了起来,扮福禄寿三星的演员走上台前,舞扎一回,其中一个唱道:

  门前一树槐走马挂金牌乌鸦不敢落单等凤凰来……

  台下的观众都知道这是封神戏,戏班子给主人舔尻子骚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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