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来说，张所长客气了，哪能让你破费，你请客，我掏钱。
张所长嘿嘿笑了声，拿起了电话，通知了各个要赔客的人，孙启来在旁边听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有镇政府的官员，有派出所的干事，有税务局的，有交管站的，有供电所的各个行业能用得着的人，都有了，他们都听张所长的话，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到金凤阁酒楼见面。
待张所长放了电话，他站起推开了门，把坐在外面的小萍叫到了办公室里，向张所长介绍，说，大哥还不认识她吧，这是我干闺女厉小萍，是我的会计，这是你张所长大爷。
小萍乖巧，甜甜地叫了声，张所长，请你关照。
张所长看着小萍，很俊的丫头，黑着牙笑了，指着她说，什么张所长，以后没人的时候叫大爷，有人的时候叫所长。
小萍叫道，现在叫大爷，还是叫所长？
张所长说，关上门叫大爷，开开门叫所长。
小萍笑了，说，大爷真幽默，比俺干爸幽默多了。
孙启来和张所长笑了起来，张所长对孙启来说，我听人说，你这干闺女很仗义，长得又漂亮，跟我做儿媳妇怎么样？
小萍听了落个大红脸。
孙启来问，哥哥开玩笑了，侄子上大学，怎么能看上俺这个乡下丫头，就怕难以高攀。
张所长哈哈笑，说，玩笑，不过，小侄女要是还没有婆家，你大爷就给你介绍，你大爷最喜欢当红娘。
孙启来说，大哥，你还真得费心呢，看有合适的人家，就跟她说，我就能做主。
两个人笑着，抽着烟。孙启来让小萍把钱留下来，对她说，你回家去吧。
小萍问，干爸，你怎么不走？
孙启来训斥她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吗？
小萍又甜甜地叫了声，大爷，干爸，我走了。就把门关死了，礼貌地离开。
孙启来把钱理好，放在张所长的桌子上，张所长看着，问，启来弟，你拿钱干什么？
孙启来说，改名钱管理费，我不能特殊。
张所长黑着牙齿笑了，说，兄弟真是诚实人，让你交，你就交？
孙启来拿着成打的钱，打着手掌，说，我不能不支持哥哥的工作。
张所长把香烟递给他说，改名的钱就免了，管理费得交，我手下的人就吃你们这些矿长呢。客套了一阵子，说些闲话，张所长才给他说真话，这让孙启来听了大吃一惊。
张所长和孙启来趴在桌子上，交头接耳，生怕人听到似的，小声说着黑话。张所长说，马上要吃饭了，那些人也该去了，我跟你说几句实话，启来，你有种。
孙启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黑牙，问，你不是骂我吧？
黑牙没有笑，在桌子上摇着手指说，我是夸你，金星矿，也就是你孙启来能够夺来，要是换了别人，就是皮东有尹大炮作靠山也夺不来。
孙启来说，孙启顺他自找的。
黑牙说，你知道孙启顺的背景吧，他不光身边有打手，他还有后台，今天来赔你吃饭的这些官老爷都是孙启顺的后台。
孙启来嘿嘿笑了，摇头，他想，那为什么他们不出来为孙启顺说话呢？
黑牙说，兄弟，你以为我诈你？
说着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大把纸条，让孙启来看，他挨个看了，都是孙启顺给这些用得着的官员打的白条，都是成万不等的干股。孙启来看着，黑牙就给他摊牌了，说，这些都是些干股，是他们的入股钱，到月的时候，孙启顺就会给他们送去分红的，多少得有点，但是，这些也不是白送的，他们是股东，就得为金星矿出力。
孙启来着实吃了一惊，他还埋怨孙启顺花消太多，真是冤枉了他，其中一部分是送给了这些保护神的。黑牙说着风凉话，启来，你要不是请来黑虎他们，你是夺不来金星矿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出面，金星矿没有完蛋，滚蛋的是某个人。
孙启来看完，把纸条子装在一个信封里，封好，放在了自己的黑皮包里。孙启来对黑牙说，多谢哥哥的点拨，兄弟什么都明白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孙启来开矿离不开他们，他孙启顺能做到的事，我孙启来也能做到，我比他做得更好，这些条子我拿着了，改日我一个一个地送回。
黑牙说，兄弟，我的条子你得给我，你就不要再跑了，就好好在家里生产，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孙启来找出了黑牙张所长的白条，他照着白条重写了股份，孙启顺给他一万块钱的股份，他给了两万块钱的股份，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孙启顺的字条撕了。黑牙喜得屁滚尿流，忙给孙启来上烟，说，我们没有看错，你孙启来是个义气的汉子，比他妈的孙启顺大方，他还思考了两天呢，还是兄弟痛快，他们的股份还是照旧，你不能太放血。
他才把自己的名片掏出来，在名片上写上自己的住宅电话，交给了他，说，有什么事，白天不好说，夜里说，你就往家里打电话。还有什么事不好协调的，给我说一声，其实，也不用给我说，喝完了酒，你给他们送了条子，他们就像乖儿子一样孝顺，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孙启来心里骂着都是些孬种，骂着骂着就不骂了，想，这个矿是他们的了，他们是股份，我是矿长，他们都得听我的，这些孬种都得为我办事，也是好事啊，我开矿图得啥，不是图得个潇洒吗，图得个人际关系好吗？
在中午的酒桌上，经张所长介绍，都认识了，张所长极力为孙启来说好话，向工商、税务、交管站、派出所、供电站及其乡镇部门的大小头目七、八人，一一作了介绍，说，启来绝对是个可以交往的弟兄，义气得很，比孙启顺做事爽快。他们都听黑牙张所长的。酒场喝得很热闹，也很投机。酒喝得正酣的时候，女服务员推开了门，跟着进来了一个黑大个子的人，夹着黑皮包。众人跟着客气起来，说，就等你周镇长了。
立马给周镇长让了上首的位置，一个小头目出去端来碗筷和酒杯，给倒了酒。
黑大个子是益家镇的主管镇长，也是当地政府的一把手，自然实权。周镇长坐下，从皮包里掏出一条大熊猫香烟，拆了，对着众人说，这是邓大爷好抽的熊猫烟，味道不错，来，每人一盒。
黑牙张所长夺了过去，攥在手里等一会在散发，先给他引见孙启来，说领导，这是金星矿的矿长孙启来，是个义气的人。周镇长站了起来，把手伸了出去，握住孙启来的手，用力地抖动着说，张所长在我跟前经常提起你，你很能干，为发展地方经济作了贡献。老许几个人也站了起来，替孙启来美言。
周镇长笑了，说，大家坐下，都是自己人……今天我来晚了，我散了会就赶过来了，我先喝了门前盅，算是罚我的酒。
周镇长干了酒，张所长把熊猫香烟分了下去，对众人说，领导的恩赐。
身边的老许给周镇长倒酒，周镇长说，哪能让你倒，让服务员来倒酒。
女服务员进来泻了酒，周镇长举起了酒杯先给孙启来喝三个酒，孙启来又回敬三个。
大家都敬周镇长。周镇长只是意识一下，没有干了。他拉着孙启来问了小煤矿的生产，吩咐他一定要先抓好安全，再生产，不能为了产量忘记了安全。几个人把周镇长的话当成领导指示，又跟着重复一遍。酒不能喝得太多，下午还得上班。
他们临走的时候，除周镇长外，都给孙启来留下了名片，在名片后面写下了住宅电话号码，告诉他，夜里也可以打的。
孙启来是个聪明人，他在喝完酒的第二天，按照这些官人留下的地址，以朋友的名义找到了他们，给他们送新的纸条，他们看了钱数，确实比孙启顺时多了些，就眉开眼笑，给他鼓劲，说，孙矿长，你放心地开矿，什么事有我们给撑着，不过，你要记住，不要惹当地的官员，有矛盾事先给我们招呼一声，我们来做工作。
到周镇长办公室去时，他的心是跳的厉害，他想，镇长大人能收自己的礼物吗？要是收，我宁愿把利益分给他大半，我替他打工一样我都愿意，像皮东跟尹大炮打工那样。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周镇长办公室，敲响了他的门，里面无人应声。他猜想里面无人，想转身走时，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人陌生地看着他，问，找谁？
找周镇长？
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人客气起来，说，你稍等。
李秘书，请他进来。
孙启来跟着李秘书走了进来，还没看清楚办公室里的镇长，人家客气地站起来了，迎到了门口，不是握手，而是一把抓住孙启来的手腕，拉到了里面，对戴眼镜的秘书说，这是我的朋友，给倒杯好茶。把孙启来拉到了自己办公桌边，请他坐在下面的沙发上，他们好谈话。
周镇长先于孙启来掏出了香烟，递给孙启来，自己点燃后要给孙启来点，孙启来不敢，用左手拦着，右手掏出了火机点着了，抽起了香烟。自己内心是热血沸腾，没想到镇长大人是这么平易近人。
秘书看到镇长对待如此的客人，更不敢怠慢，倒了茶水恭敬地端上，还不住地点头。周镇长对秘书说，这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说说话。秘书知趣地离开，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周镇长没有跟孙启来说什么，而是在听孙启来汇报小煤窑的情况，不住地点头，高兴了微笑了几下，用力按了两次他的肩头。
孙启来的手早就把伸进口袋里握住纸条了，想尽快交给镇长大人。他又怕自己太世俗了，怕镇长不会要的。没话了的时候，他支吾了一会，镇长也是坐在办公室桌前，接听了几个电话。处理完，然后对着孙启来笑，问他，要是没有事的话，我就出去开会了。
人家镇长大人这么忙，还在接待自己，慌忙把手中的纸条掏了出来，对镇长说，你别嫌少，我刚接手金星矿，以后再……
孙启来的纸条刚从口袋里跟着右手窜到了桌面上，就被迫不及待的镇长一把抓了过去，像支票一样展现在那双有智慧的眼睛里。
周镇长看清楚了，点了一下头，又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然后，扔在了抽屉里，对他说，你回去吧，有问题先找张黑牙他们。
镇长也没有送他，接着办公。
孙启来回来后，更来了劲，有了这么多的后台。办完了要命的事，孙启来坐镇矿上，组织人力物力突击生产。
这时国家经济过热，煤炭行情特别好。
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红霞红遍了西边的原野时，伊家矿的工程师董工来到了金星矿外的田野散步。看金星矿人少了，就走了进来。恰好是孙启来值班，看到了他，忙把他拉到了屋子里说话，问长问短，求问哪里有鸡窝煤，该往哪里打等问题。董工只是笑而不答，问急了，他说有的话是不能说的，关系到伊家矿的寿命。孙启来看他笑了，心里想，这个孬种不见好处是不肯说实话的，我让你卖关子，过一会，你就孙子了，不让你说，你乖乖地朝我说。
他给董工到茶，他摇头不渴，给他上烟，他拿过来放在鼻子跟前闻闻，问他吃饭了吗，董工才说话，吃是吃了，没有吃饱，孙矿长想请我吃饭？孙启来坐下，说，我才不请你呢，你是孙启顺的朋友，又不是我孙启来的朋友。抓起了电话，让伊家矿门口的饭店给他送菜送酒来，还要服务员顺便带一条红杉树香烟来。孙启来挂了电话，掏出了香烟，自己点上抽了起来。董工看他抽了，也要了火机抽着了，他咳嗽着，说，老侉的烟就是冲。然后，对孙启来说，孙矿长刚才说的话可不够老侉的义气，我是孙启顺的朋友，也是你孙启来的朋友，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你们是不分彼此的，我从不过问你们的私事。孙启来问，最近孙启顺没有找你，说开矿的事？董工说，找是找过，可是，最近真的没有太好的矿了，都被你们占了。孙启来问，他就不开了。董工说，他再没有来找过我，我听说，他带着人到贾汪开矿去了。
说着话，送菜送酒送烟的服务员来了，孙启来把一条子香烟，递给了董工，董工要开拆，被孙启来拦住，说，就是送你抽的。董工嘿嘿地眯起眼睛，笑了，说，不好意思。桌子上摆着好吃的菜肴，是北方人爱吃的辣味。孙启来拆了酒瓶，跟董工倒酒，说，董工，在你的眼里只有孙启顺够朋友，我孙启来就不够朋友，是不是？董工慌忙地说，你孙矿长外气了，我听说金星矿换成了你，早就想来看看的，怕你老孙不把我当朋友。孙启来就讹诈他了，说，不是我吹牛，我接过金星矿才几天，谁不买我的账，他孙启顺怎么能跟我比，你老董跟我交交就知道我够朋友吧，他孙启顺开矿就是为了自己享乐，跟自己的小孩姨胡搞，算什么本事？来喝酒。
董工笑咪咪地喝着酒说，孙启顺哄他老婆说到贾汪开矿，其实是带着小姨子私奔了。
喝酒吃菜谈着风流的事到也快乐，谈着就投机了，董工叨着菜，吃着，就多说话了，他说，听你们开矿的老侉说，你孙矿长就是比孙启顺大方，义气，只要你老孙把我董蛮子当朋友对待，我就把你当朋友对待，这地下的宝贝，我就送给你这讲义气的朋友，那些刁横的老侉我是不会给的。
孙启来听了这话，敬了他三杯酒，拉着他的手，握了握，这是当地最友好的表示。孙启来说，老董，我绝对把你当好朋友对待，我发财了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绝对不让你在外说我一句怨言，说我不够义气。
老董知道老侉义气，也就感激，回敬了孙矿长三杯，说，就冲你老孙这句话，我就本着犯法也成全你，我就把一块肥肉送给你老孙，就是出了天大的漏子，你也不要出卖我，你不能朝第二个人漏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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