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鹅头村人的书记尹大炮是学过毛泽东的游击战术的，知道犯了孤军深入的大忌。跟小煤窑主们商量说，咱们暂时处于上风，可是到了黑天，被他们关在里面就凶多吉少，我们撤出去，来个反包围，怎么样？

　　孙启来说，不行，要让死者的家属留下，在这哭闹，让他们赔偿，我们先撤出去。

　　皮东说，对，让受害者的家人跟他们闹，我们来个反包围。

　　马红旗叫道，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们还不服气呢。

　　尹大炮说，还是撤吧。

　　尹大炮亲自到了死者家属的跟前，跟他们商量，让他们留下来，要是蛮子敢动你们一根毫毛，他们就倒大霉啦。

　　尹大炮他们在联防队员们和小煤窑主的保镖的保护下，顺利地撤出了伊家矿。不是失败了，而是战略转移。

　　他们撤退，矿保卫队员和工人跟着吆喝，打老侉啊，老侉跑了。保卫科长命令关死大门。矿领导才从隐藏的地方冒了出来，召开了紧急会议，应对老侉的挑战。矿保卫队员在保卫科长的带领下把死者的家人给轰赶出去，然后再把死者抬出去，扔到了矿大门外的大路上，关死大门。

　　夜里，死者的家人守着死者，哭泣，烧起了红亮的火纸，哀求死者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天黑十分，孙启来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的脸跟人扭打时被人打了两拳，把他的牙齿打出了血，还好，没有掉下来。到家，被妻子王春惠弄上床，扒了衣服，端来温水给擦脸，然后拿来消炎药，用水服下。让他坐在床上休息，出去端饭。

　　王春惠端着鸡蛋面条进来，看见他正在打电话，是打给厉小成的，让他明天带几个朋友来助威。厉小成也关心事态的发展，听说跟伊家矿交火了，到了自己能用武的时候，自然高兴，答应明天一早带几个哥们来教训伊家矿保卫科的人。

　　王春惠担心地问，还叫人，要是打出了人命，咋办？

　　他瞪着女人说，你说咋办？咱的矿死了五个，蛮子要是不认，算在我头上，就是公安机关不逮捕我，让我们赔钱，我们可赔不起啊，他们不是云贵川地方的外地人好糊弄，他们是我们当地人，一个人至少得五万块，就得二十五万，现在咱的父母官还护着咱，不让咱赔了，让蛮子赔，蛮子也不憨，他们抵赖。

　　王春惠说，你不是说有证据吗，跟人家讲理。

　　他接过饭碗，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女人看他饿了，给端上面汤，喂着他喝下。孙启来用筷子敲着饭碗说，我们赔我们难过，当地政府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要是伊家矿赔偿就不一样了，我们能够得到好处，关键是当地政府还能得到好处，具体地说那些领导能够得到好处，死者的家人也能够多要几个钱，其实人死了是救不活的，不就想多要几个钱吗，赖上了伊家矿就有钱了，人家是国营煤矿。

　　女人听男人说话，笑了，你说的我明白了，蛮子不赔就来硬的，就跟孙启顺夺煤矿一样，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男人听了女人的话，哈哈大笑，说，不愧是跟师傅睡过觉的，何况我们有理，所以这次必须得闹大，必须得打赢蛮子，不让厉小成那些混子帮忙行吗？让你去打？

　　女人不在还言，让男人抓紧吃饭，休息，等着明天的战争。

　　不止是孙启来搬救兵，皮东、马红旗他们都在联系外面的混子，让他们过来助威。更有号召力的是尹大炮，他给各个庄的生产队长下令了，明天一早动员老少爷们去伊家矿门口呐喊助威，围困伊家矿。

　　第二天天刚亮，鹅头村人汇集到了伊家矿的大门口，重新抬起了死人，放在大门口。厉小成带着混子们前来助威。伊家矿保卫科的人看到来的农村人多，又有会打架的，又拿着打架的棍棒，害怕了，关紧了大门，就是不应战。

　　孬种啦！

　　有办法对付你们！

　　小煤窑的矿长们领导当地农民包围，他们要学习老一辈，要干掉外来入侵者。大矿成了孤立的据点，大矿的大人小孩龟缩据点里不敢出门，出门就挨打。农村人也不敢进矿，生怕被打。

　　交通中断了。连大矿的排污水沟也被农民堵死了。

　　三天过去了，外面的人在叫骂，里面的人偃旗息鼓。

　　这种僵局对伊家矿不利，他们的生活、生产受到了限制，如果能够围困两个月的话，伊家矿不战自亡。

　　矿领导一刻没有闲着，商量对策，先是观望、等待，不见效果，最后只得用电话向数百里外的该市煤炭指挥部求救。指挥部的领导也恼了，大骂老侉欺负人太甚，要向当地人动武，派遣一个班的武警连夜护送几辆救济物质进矿。指挥部抓紧向老家市政府汇报伊家矿的险情。

　　这批武警到了伊家矿就出了手，要求跟当地会武术的单打独斗，果然镇住了当地的村民，打败了厉小成和张三等高手，张三的鼻子被人家武警打得鲜血直流，厉小成的嘴巴被武警的拳头打歪了，掉了两棵门牙，也是鲜血直流。武警不同于矿上的保卫人员，对于短打、格斗、擒拿、摔跤样样皆通，当地人十个八个不是他们一个的对手。

　　农村人胆怯了。武警就让保卫人员在大门口骂阵，骂老侉狗熊了，就只会以多欺少会打群架，有本事的就单打独斗!

　　武警胆大，带着保卫队员到矿外挖通了臭水沟，还要打散当地人的围困。附近也有不服气的好汉，几个结成一伙去会武警，没经几个回合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败下阵来。

　　武警胜利了，矿上的蛮子起哄喊打老侉，把他嫂子逼的老侉打回老家去，把死人扔得远远的，别臭我们。

　　武警把当地人驱赶离开了矿大门几百米处，暂时解除了对伊家矿的围困。

　　矿外的人没了精神，可是，他们不服。没法呀，没人打得过人家!平时吹牛，吓唬外人行，来真的就不行了。都是些狗熊。死了人的亲戚开始骂了，他们也快绝望了，看起来他们的亲戚白死了，捞不到好处了。

　　暂时处于劣势的当地人没有害怕，没有被武警的气焰吓倒。在孙启来的金星矿办公室里，尹大炮召集几个小煤窑主开会，商量对策。

　　尹大炮气愤地挥手说，事态的发展决定于我们跟伊家矿的较量中，国共谈判不是在桌子上谈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他们放水淹了我们的煤矿，淹死了我们的兄弟，使我们的地方经济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损失，他们又派来武警吓唬我们，认为只要打败我们老侉，死人的事就拉倒了。我们如果真的不能怎么着他们，在以后的谈判中他们会占便宜的，他们不会买我们这壶酒钱的，我们就这样让人欺负吗，你们说？

　　他们知道尹书记确实是一个胸怀远大的战略家，分析问题透彻。是啊，打不过人家，人家就不认账，就不会跟我们谈判，自然也不会承认是他们放的水。

　　尹大炮继续说话了，你们过去打打闹闹的，窝里斗比谁都行，我不是不问，不是怕问，我想都是老亲四邻的，不要当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们闹去。现在不同了，我们被外来人欺负了，他们挖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库，还要欺负我们，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尹大炮当场掉下了眼泪，用手抹着，说，我们老侉就会以多欺少吗？

　　尹书记为了我们啊，几个小煤窑主也想变成老鼠钻进地下，他们真的无脸面对老亲四邻了。

　　孙启来说，他们是武警，要是矿上的人早就找人收拾他们了。

　　皮东说，哎，启来哥，我们快请四大金刚来助威，让他们打败武警。

　　几个小煤窑主也跟着起哄，说，只有你孙启来能够请来，快请他们来。

　　孙启来看着尹书记，问，不是我不请，也不是请不来，我有顾虑啊……

　　尹大炮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说，启来，不要有顾虑，他们是黑吃黑也不容易，他们要钱大家分担，出了事我替你兜着。

　　几个小煤窑主热烈起来，鼓动孙启来去请真正的武林高手，一定要灭了伊家矿人的威风。

　　尹大炮当即决定，让孙启来乘坐自己的小车去请黑社会，自己带着皮东、马红旗他们去给死者家属和当地人鼓劲。

　　孙启来有了面子，坐着尹书记的轿车去请四大金刚，尹书记带着皮东、马红旗去了伊家矿门外，到了半路，尹书记借故镇里有事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吩咐皮东、马红旗，让他们指挥即将到来的斗争，一定要赢。

　　其实，尹大炮借故溜了。他清楚孙启来请来黑社会要跟武警拼命的，肯定有死伤，问题闹大了固然好，可他也脱不了责任。他借故一走了之，上面问起来装作不知道，自己有了活路，可以把责任推给他人，再加上上面有人为他说话，他自然没事。

　　滑头尹大炮溜了，皮东、马红旗等人到了停放死人的担架跟前，开始鼓动大家，我们老侉死完了死光了也不能败给蛮子，咱不能充孬种呀，他们淹死了我们的人，我们要和他们玩命，他们请武警我们去请江湖上的好汉，那是江湖大侠客，四大金刚十三太保三十六太岁，这些不怕死的英雄马上就到。

　　谁去请的，孙启来，好啊，上次就是他请来的四大金刚硬是从人家手里夺来金星矿，他去请，我们就有盼头了。

　　当地人来了劲头，成群结队操着家伙抬着死人又朝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武警，只好停下了脚步，他们希望孙启来带着江湖好汉，像天兵天将一样，身上插上翅膀，从空中落下。

　　孙启来坐着轿车去请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先在国道边的好再来酒店找到十三太保之一的胡海。胡海正关心矿上的事呢，正鸣不平要去大矿会会武警。听说要叫四大金刚，乐了说这四位好汉今天聚会，正在里间吃酒呢，莲姨正陪着说话。

　　胡海带着孙启来到了服务台问了四大金刚酒桌上的酒菜，当即换了好酒添了好菜，悄悄让女服务员叫来风骚的莲姨，莲姨见是孙矿长，也哟哟地问好，也问到矿上的事如何了?

　　气喘着的孙启来口吃地说很着急，鹅头村书记让我来请四大金刚助威，快带我见四大金刚，他们不去我们连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莲姨让胡海在外看着动静，慌忙带着孙启来进了一个包间。

　　四大金刚正在喝酒。孙启来认识黑虎、豺、狼，不认识坐上首的那个黄脸汉子。黄脸汉子阴森森的脸上有块青疤。

　　孙启来忙拱手作揖问好，莲姨给介绍说，孙矿长代表鹅头村的书记尹大炮来求你们出山，你们要是不去，咱北方人老祖宗的脸都得丢光。

　　黑虎急得拍桌子大骂，你们这几个狗日的让蛮子吓破了胆，没点囊性，不能给他们玩命吗?

　　孙启来说，跟他们玩命了，张三那样的不是个，三个五个打不过人家一个。

　　黑虎更气了，骂道，张三还算人吗？

　　黄脸汉子止住黑虎，抬手指着他们说，老二别躁，让孙矿长说。

　　豺站起，拍着孙启来的肩说，说吧，有老大问事，天塌下来也不怕。

　　孙启来给老大金龙抱拳、作揖、问好。

　　金龙说，说吧!

　　孙启来自然是添油加醋，把蛮子侮辱北方人的事说的大大的，把过去蛮子侮辱当地妇女的事也说了，如今他们暗算我们，淹死了人不认账，请来会武的武警打伤了咱的人，还骂我们北方人孬种，还要操咱北方人的十八代祖宗，还骂我们就会打群架以多欺少。

　　没说完，好酒好菜上来了。

　　金龙拍了桌子说，我要来个温酒斩华雄，杀了蛮子的威凤挫了蛮子的锐气再来吃酒，走。

　　四大金刚聚齐了，让胡海传呼在街市上的十三太保带着三十六太岁到益家镇通向伊家矿的大路口汇合。莲姨帮忙，给租来一辆面包车，又找了一辆跃进车，大家操起家伙，顺路带上益家镇的地痞流泯，合成一伙奔向伊家矿。

　　大矿的人骄傲了，认为北方人不堪一击。他们首尝战胜侉子的成果，快乐啊欢呼啊，他们也慢慢地体会到一个道理：他狠你也狠，他横你比他还横，你就胜利了。

　　当地老侉人多叫得凶，要单打独斗没一个敢出来应战的。有的武警卖弄功夫，在两军对垒的中间还表演了功夫和拳术，恐吓当地人。

　　正在大矿的人以为当地人不敢再来的时候，当地人如潮水般地涌来骂战，他们举着木棍铁钗铁锨围在了门口，矿保卫人员拉响了报警，全矿的保卫人员及武警闻讯出来，大的打斗要开始了。

　　当孙启来请来黑社会还在街市上的时候，就打电话通知了皮东，说他们马上就到，皮东把好消息告知了大家，要大家作好准备。

　　双方叫骂了一会，武警不见当地人冲上来，以为他们来起哄，便放松了警惕，坐在一旁，让矿上的保卫人员骂阵，威协他们让他们滚回去。

　　叫骂了，从外面的大路来了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跃进汽车。当地人以为是大矿的，要围打，哪知，车近跟前，钻出了孙启来。孙启来叫喊着请来英雄好汉了，他站在车门边上，高嚷着给我冲，杀进伊家矿捉拿凶手!众人让路，面包车和跃进车，开到人前，和离大门百米的武警和保卫队员们跟前停了下来。十三太保带着凶器下了车排好队。四大金刚的黑虎、豺、狼下了车，金龙爬上跃进车上端起猎枪压阵，后面的人抬起了尸体，准备向伊家矿进攻。

　　当地人有了主心骨，壮了胆，起哄要打死蛮子。

　　在大门的路上摆好了阵式。

　　孙启来在面包车边，带着人叫骂道，蛮子们你们听着，怕流血的快跑回姥姥的肚子里，想挨打的就出来。

　　皮东叫骂，怎么着，小蛮子不行了吗?大爷一来吓得不敢出来了，连那武警也当老鼠钻进黑窟窿里去了。

　　武警看到他们找来了帮凶，就后退到了大门，想利用大门作为军事屏障，跟当地人较量。矿保卫科科长提着警棍，掏出了手枪，指着当地人骂道，你们老侉孬种，只是打群架，不敢个顶个的打，有种的就单打独斗!

　　瞎眼老大金龙端着猎枪，在上面发令了，他怒喝道，今天不能以多欺少，只能单对单、双对双地打，不敢打的是孙子。

　　矿保卫科科长大喜，想让他们见识武警的厉害功夫，便打开了大门，武警小队长带着武警站在大门前，要跟对方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