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正面遭遇

　　流浪、流浪、流浪……我和风在漫无目的地流浪着，已经离家很远了，远得仿佛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儿，也许根本就没有，或者说我们根本就无权选择自己的方向。我们的目标在不停地修改，为了一顿残羹剩饭，为了逃避别人的追杀，为了寻找一个可供短暂歇息的修整之地，我们在不停地修改。忽然发现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现在的我们就像一片浮云，风吹到哪儿，我们就飘到哪儿，没有人在乎我们愿不愿意，更没人问过我们想不想去。没有吃的，半个多月来，我们只收获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羚羊，为了这块鲜肉我们费了比它能带给我们的多的多的热量，没吃两口却被一只年老的雄狮抢走了。这是一只落魄的孤狮，他的鬃毛凌乱，满身都是伤疤，前胸上一块皮肉被生生撕去，还在滴着血。以前遇到雄狮时，我们别无选择，只有逃走。但这一次，看看他的样子，我和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次我们不打算逃跑，我们要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老雄狮根本就没有和我们正面交锋的意思，他认为只要吼几声我们就会落荒而逃，但他已不是从前那个所向披靡的狮王了，我们打定主意拿他小试牛刀。我很紧张，他再怎么弱，也是一只雄狮，我和风自出生以来，还从没有和雄狮正面交锋过。虽然我渴望也曾两次试图攻击雷，但都中途停止了，这个遗憾永远都无法弥补，像一根刺扎进我的心里，慢慢地与心溶为一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落日说过，狮子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雄狮证明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另一只雄狮。这一次，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对抗自己，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们都需要证明，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会逃命的胆小鬼。我看着面前这只形容枯槁的老狮子，不断想起雷，仿佛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他，也许他比这只孤狮要强太多，但只要一想到他，我就会觉得全身充满力量。我和风同时暴起，那只雄狮并没有迎接我们的进攻，他看着我们冲过来，快要撞上时忽然脚步一错，退了两步。我一愣，这和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但没有时间考虑了，我立刻脚下加快，又冲了上去，与风两头夹击，把老狮子围在了中间。

　　老家伙并没有慌张，他在我快要触到他时身形一矮，脚下就像按了滑轮一般与我擦肩而过，并在错过的一刹那伸出前掌狠狠一推，我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出了几米远，一头栽在地上。这不是个简单的家伙，我心里一沉。还没等起身就听风一声惨叫，我一骨碌爬起来正好被他飞过来的身体砸了个正着。这下砸的可不轻，但我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那只雄狮突然凶性大发，怒吼着冲了过来，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只受了伤的老狮子。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风已经被他按在身下，老雄狮头一仰，露出两颗长长的獠牙向风的脖子刺去。恐惧、害怕，我的四肢在发抖，简直要疯了，但这一切都没有即将要失去风的感觉更可怕，没有任何思考我已经大吼着箭一般冲了过去，歇斯底里，我甚至不知道冲过去之后，我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老雄狮一愣，忽然退了几步，按住风的爪子一松开，风马上跳了起来，与冲过去的我撞到一起，这时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几乎同时跳起来向远方狂奔，拼命狂奔，就算身后没有追击的声音，我们还是一直跑了两个山头才停下来。

　　我在逃走的前一秒都不知道自己要逃走，但身体比大脑预先做出了反应，而且是与风一模一样的反应，原来我们已经这么默契了。身体在不住地发抖，怎么也停不下来，风靠了过来抱住我，于是两人抖成了一团，我闻到风的味道，听到他急速、紊乱的心跳，全身的力量就如电流般突然消失不见，我四肢一软，抱着他倒在了地上。我开始疯狂地亲吻他的脸、脖子，最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回应，甚至咬疼了我的下巴，两人在草地上翻滚着，疯狂渴求着彼此的体温，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现在我们都只剩彼此了。直到精疲力尽，我们都没有松开对方，而是缠在一起躺在草地上，一起仰望着天空。我把头放在风柔软的肚子上，这是我们最脆弱的地方，从不轻易示人，但风没有推开我，而是从上面揽住了我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头顶的鬃毛。我闭上眼睛，在半睡半醒中感受风的轻抚，他很温柔，而且这种温柔只有我才能看得见。选择的对手是这个样子，竟然还是输的一塌糊涂。我有些沮丧的想，如果让雷知道了，还不知会笑成什么样。

　　最后那次与雷的抗衡我并没有明显处在下风，还以为是自己进步了，但现在回头想想才知道，他对我从来就没下过杀手。虽然这份情谊并不单纯，也许因为落日，也许因为不屑，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有从中受益，受益匪浅。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和雷一样，至少很快会赶上，但现在我才知道，我和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被一个一直憎恨着的对手保护着、教导着、纵容着，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还一直在任性地、卑鄙地找机会进行着自己所谓的报复，现在看看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可笑啊。

　　我每天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他，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可我没有想过，如果他那时真的消失了，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吧。他和落日撑起了一个家，少了谁都不行，可惜我那时根本不明白，像个傻瓜一样沉浸在自己用幻想构成的世界里。他怎么样了？那天我攻击他的时候，他还受着伤呢。以前，我对他的感觉很明确，厌恶、嫉妒、憎恨，还有些羡慕？他毁了我的世界，却拥有我渴望的一切。但现在，在离开他之后，经历过这么多的艰难坎坷，见识到了这么多现实狰狞的嘴脸，我对他的感觉反而变得模糊了，原来的情绪还在，却隐隐生出了一些新的东西，是敬佩吗？理解吗？还是惭愧呢？好像是又不全是，只有一点是清楚的，在这之后，他成了我的指路人，成了我生活及生存下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