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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英雄》 作者:千夫长

第19章

  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本来欢乐的家庭现在变得每天很沉闷。我今年才六岁,大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大人不快乐我也就不高兴。我原来家里有三个爸爸,一个妈妈,大爸爸是我的亲爸爸叫许善;二爸爸叫李易,是我最喜欢的爸爸,也是最亲我的爸爸;三爸爸是那个蒙古人巴特尔。现在二爸爸好久都不见来我们家了,我很想他。爸爸、妈妈好像不喜欢我提到二爸爸。三爸爸有病了住进了医院。我和爸爸妈妈去看过他,他从前说过要带我去蒙古草原骑马、放羊。

  不过我有病,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内蒙古大草原。因为听说大草原上开满了花朵,可是花粉会过敏的,我得的是哮喘病。吃海鲜我就会喘,吃辣的东西也会喘,最讨厌的是不能吃雪糕。我长得胖,很喜欢空调,但是一有凉风吹,我就咳嗽,一咳嗽就会喘。我一喘起来,喉咙里就会呼呼叫,巴特尔爸爸说我的后背里装了一台发动机在轰鸣,很可怜。医生说,我的病要到13岁的时候就会自然好了,因为那时我是一个少女了。

  写书人到这里就要出来罗嗦几句闲言碎语。在广州,我发现有几个朋友的女儿都有哮喘。几乎都是七、八岁的样子。看到那些小女孩被哮喘折磨得那个痛苦的小样儿,写书人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发了恻隐之心,就到处打听秘方。这种病治疗的方法中医西医有很多疗法,虽然科技先进,医术也高明,但是却很难根治。我虽然不太相信到了十三岁不治就会自然好,但是我很希望到那时她们一定要好,更希望在她们得病时就能治好。但是即使她们现在不能马上治好,至少将来确实能治好这种病。这是医生的事情,我说多了也做不到,落个讨人嫌。但是我想研究一下她们为什么会得哮喘这样的病。医生大多都说是感冒没治好留下的后遗症。我相信这可能是其中的病因之一,但决不是全部原因,可能也不是主要原因。感冒有可能只是一个诱因。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我在网上乱窜用google搜索时,有了一个惊天的发现。如果爸爸得过性病,生出的女儿就容易先天性的患哮喘病症。那种性病可能叫淋病,当然不是百分百都会得。

  这种发现叫我感到很尴尬。我一定要说出来,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才好。我试着跟我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说了,好朋友不敢说,尤其是多年的好朋友,现在交一个好朋友多么不容易呀,但是我要不说,我还算好朋友吗?我真为难呀。

  我跟我那个交情一般的朋友说了,不但那个哥们儿对我怒目相视,就连他老婆也对我很不友好,好像我有意在侮辱他们家。最后听说夫妻感情不合,吵架不断升级,结果离了婚。搞得那个可怜的病孩子变成了单亲家庭。病没看好,又少了一半爱。

  今天我忍不住,终于把我的发现向世人公布了,我知道会有很多父亲和母亲来找我打架,来好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很痛快地打上一架了,为了那些可怜的哮喘病女孩,我被你们打一顿也值,况且你们见了我的面就会相信不一定谁打谁呢。

  好了现在把小说现场继续交给我们可怜的小女主角,我们可爱的可可。出于对这个小女孩病的同情,在以后的故事里,我可能不会让她出场太多。

  好了各位读者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是可可,我继续叙述我的故事,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故事,我才六岁,能有什么故事发生,就是得了这个烦人的哮喘病,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童年老成。每次我的喉咙吃东西或者凉着了,就要发痒,然后就要咳嗽,一咳嗽就要喘,一喘我就呼吸困难。所以我好吃的不敢吃,看着别的小朋友吃,我就羡慕,看到爸爸、妈妈吃我就着急,天气多么热,我都不敢吹空调。我自己的小房间里只有一个小风扇,风还不能对着我吹。有时太热了,我就到爸妈的房间里走一圈,哇,超爽!可真舒服呀,可是妈妈马上就对我吼:赶快出去,你不想活了,一会又该喘了。

  就是和妈妈一起躺在床上的爸爸还好,对妈妈说:你就让她呆一会儿吧,这么热的天,把宝贝热坏了。

  于是我就上了床,幸福地躺在了爸妈中间,可是过了一会儿,我控制不住喉咙的发痒,就憋着,慢慢地小声地还是咳了出来,我就马上跑回自己的房间,找药来闻,这时我就听到了妈妈责怪爸爸的哭声:我的女儿,我能不心疼她,一听到她的咳嗽,我的头都要爆了,我的心都要撕裂了,带着这个小病孩几年了,我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穷不怕、富不怕就怕可可咳嗽呀,她一咳嗽我就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眼前天黑地转,感觉到世界末日都要来了。每次正做着事呢,一听到她咳嗽,多么好的心情马上就坏。

  所以我就总是想法不让自己咳嗽,不让妈妈心烦,可是却每天都要咳嗽,结果妈妈就每天都烦,我没有办法不咳嗽,医院的爷爷奶奶也看不好我的病,只说让我等到十三岁,十三岁是哪一年呀,我还要等多久呀,真难熬。我现在每天就是咳嗽也要躲着妈妈,不让妈妈听见,妈妈听不见我咳漱,就会很高兴地说:可可今天没咳嗽。就显出一种很喜庆的样子。我现在得病好像是专门为妈妈得的一样。我真希望我的哮喘病马上就好,好了再也不犯。

  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妈妈面前夸我说:你看可可这个孩子别看才六岁,很懂事,像个小大人似地,很成熟的样子。

  我觉得这不是好话,我本来是个六岁的小孩,怎么就成了小大人?我又没有长成大人。

  现在我要真的长大成人了,我们家的事情太复杂了。不见了二爸和三爸来家里的欢歌笑语,爸爸一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没有一丝笑容,不给人一点轻松感,她对妈妈理都不理,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心事,一个人孤独地睡觉。还好,他只理我,我要他和我玩,他就和我玩,但是他蠢死了,不懂我的动作,也不懂我的语言。数码暴龙,天线DDB,黑暗帝国他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米老鼠和唐老鸭,还给我唱“花公鸡叫天亮”难听死了,还给我讲很幼稚的“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他自己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和我玩也把我当成了一个玩具,哼,其实我玩游戏的本事比他大多了,他过不了的关,我都能过去。

  现在好了,妈妈每天和我睡,这样我晚上就不害怕了。可是妈妈哄我睡着以后,她自己不睡,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哭。有一次,我刚睡着,就突然醒了,我听到了妈妈哭声。后来每晚我就装睡,闭着眼睛在那里听妈妈的哭声。妈妈的哭声很小,又很难听,一点也不比她唱歌好听。我每天都替妈妈着急,妈妈心里这么苦,为什么不去找爸爸说。爸爸好像也很苦,那他为什么不找妈妈说。

  二爸到底去了哪里?他是和我玩得最好的朋友,他的游戏打得最棒,比爸爸强一百倍。他还可以和我一起看动画片,我笑他能和我一起笑,其他的大人就没有这个本事。在我更小的时候,他还给我写了一首诗:

  大苹果,

  红又圆,

  咬一口,

  剩半边。

  我到现在还会背。

  我也写了一首诗,是我念,二爸给我写的:

  天上的乌云要哭啦,

  地上流满小雨花,

  可是我,

  只能呆在家。

  大人们都夸奖我是天才诗人。他们问我知道什么是诗人吗?我说诗人就是用小孩语言说话的大人。

  二爸就把我的诗和他的诗一起用很漂亮的笔和纸写出来裱在我房间里的墙上。起个题目叫:

  可可、李易诗歌选。

  那一段时间,我天天高兴。

  那个巴特尔三爸,我不是很喜欢他。他长得像一个黑熊,很吓人。但是他却每次来家里带我去买很多很好很大很贵的玩具,三爸很细心,他说他不懂玩具,买玩具带着我去买,让我自己选,他这就做对了,他又不看动画片,根本不知道现在流行的玩具是啥,我喜欢三爸给我买的那些玩具。现在三爸病了,而且住进了医院,他的病那么严重吗?难道比可可的哮喘病还严重,那么,三爸会死吗?他死了以后还会给我买玩具吗?可是死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家我看算完了,没有人宠我、爱我了,我的哮喘病也没有人关心了。

  在沙面胜利酒楼,靠近窗口的卡位上,坐着两个男人。他俩在这里喝一下午茶了。两个人似乎不太讲话,他们好象在等人。酒楼里的服务员都知道,他们在等一个女孩,昨天就在这个位置上,一个黄发白脸的女孩来找他们,她要当演员,拍片。服务员站在边上,断断续续地听到,女孩的名字叫赵薇,他们后来给她改名叫玖儿,他们要投资量身定做包装她。胜利酒楼里,服务员们很快就以她们打工妹之间微妙的传递方式,传遍了。服务员里有梦想的,或者有姿色的,或者在男客人的目光里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孩,对玖儿简直羡慕死了。他们为玖儿着急,怎么还不来?有些服务员甚至耳红心跳地想,真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的女孩。

  这不是胜利酒楼的服务员有问题,像特务似地喜欢偷听客人讲话,因为这两个男人和那个黄发白脸的女孩实在太吸引她们的目光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又太刺激她们的耳朵了。现在是资讯共享的年代,人类已经没有秘密了。偶尔有一点秘密都要想方设法泄露出去,创造一点价值。比如说某个女演员在还没结婚,或者乳房还没下垂之前,大张旗鼓地拍一些写真集,把自己的最后春光泄露出去。以满足好色一族的眼欲和丰满自己的口袋。

  服务员目光里爱慕地看着的那两个男人,有型有款地坐在卡位里。虽然他们在不断地看着窗外,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慌乱,但是面部表情还是显得沉着冷静。这是两张少女着迷,少妇爱死的杀手型的成熟男人面孔。这两张面孔不但冷静成熟,还温和宽容并且还显示出了过去岁月的沧桑痕迹。

  左边,谢顶带眼镜,身材稍矮一点的叫许善;右边,留着板寸,看起来年轻一些又胖一些的叫李易,其实李易比许善只重半斤,只高半工分。李易一米七五,一百七十八斤。他俩读书时基本就是这样的身高、体态和体重。那时如果李易不小心放了一个臭屁,许善就会马上幸灾乐祸地到处找秤,他要和李易量体重,而这时的李易不是和许善一样重,就是要略轻几两。就这样许善利用李易放屁的机会为自己找到了平衡,马上就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了。

  在广州沙面殖民地时期留下的胜利酒楼里也就是老维多利亚酒店,2001年3月11日下午,李易和许善,坐在卡位里喝下午茶,他俩不时地互相看一下,目光都显得空洞;服务员们不时地看一下他俩,目光却显得意味深长,他们在心里都在想一个人,黄发白脸的玖儿。

  许善目光透过镜片,自嘲地看着李易说,玖儿不会来了,昨天那是一场梦。

  李易也说,可能不会来了,不过再等等,奇迹也许会出现。

  许善说,你的奇迹够多了,你以为你是天之骄子,上帝总是偏爱你,让你创造奇迹。

  许善这种不友好的语气,让李易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又看到了摆在现实面前的危机。他因为和秋香的事情,生命中最好的朋友许善要和他决斗,而他选择了用打赌的方式决斗,昨天刚刚找到了让他们下赌注的女孩玖儿,今天却没有来。玖儿不来,他们就下不了赌,下不了赌,就不能用打赌的方式进行决斗,不能用打赌的方式,就要采取其他的方式决斗,又可能还要回到古代江湖或者外国古代绅士的决斗方式里去,那样就要流血,就要丢掉性命。

  这个许善一根筋,一定要决斗出一个结果来。当初他从我手里抢走秋香,我为什么没想到和他决斗呢?李易问自己,这句话李易这几天,不断地问自己。当时自己只是用喝醉酒的方式和自己决斗。李易觉得,自己虽然和许善同岁,但是自己绝对没有许善成熟、有城府,或者说没有他那么复杂的心性,没那么狡猾奸诈冷酷。

  李易习惯了和许善有话就说,尤其是习惯了和他讲自己的内心隐秘的话。

  如果不是许善提醒自己,或者自己告诫自己,李易有时会忘记眼前的这个许善已经不是自己的好友,不是自己的拜把子大哥,他们两个是有夺妻之恨的仇人,现在正在决斗。其实许善在提醒李易的时候,也是在提醒自己面对的是谁?

  沉默了一会儿,李易突然问许善,你当年从我手里夺走秋香的时候,我要跟你决斗,你会跟我决斗吗?

  许善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诧。他说,你没提出要和我决斗。

  李易说,如果我提出和你决斗呢。

  许善说,如果没和秋香结婚前,我不会和你决斗,我会把秋香让回给你;如果结了婚,我就会和你决斗。

  李易说,为什么?

  许善说,没结婚前,我们都还有回旋的余地,结了婚就没有余地了,因为秋香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你既然是我的好兄弟,就要帮我保护秋香,而不是抢走秋香。

  李易不吭声了,他们又看着窗外。夕阳西下,酒楼里,茶市即将结束了,晚餐开始了。

  许善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玖儿给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好象听她给别人报过自己的电话号码,好象是139的后面三位数是009,我当时觉得这么巧,这个女孩和九这么有缘。

  李易也恍惚记得有这个印象,当时被正在讲的话给差过去了。

  许善说,中间还有五位数,前两位和广州的区号有关,咱们可以从020一直拨到029。

  李易说,到029不行,现在030也有了。

  许善说,行,就从020拨到030,后两位数的概率就容易了,从0到9换位拨,开始。

  许善和李易,这两个家伙又忘记自己的仇恨了,两个人似乎显得很兴奋,滴滴答答,按起了号码来。

  一遍一遍,不是空号,就是打错。但是他俩屡败屡战,这种挑战,强烈地吸引住了他们。服务员也被他俩吸引住了,饭市里客人多了起来,她们也不去招呼,惹得部长和经理们对服务员们进行发火和训斥。

  嘿,这两个老板,这么悠闲,坐在这里打手机玩。有人坐进了他们的卡位,让这两个向胜利步步紧逼的家伙很扫兴。

  他俩同时抬头,看到了一个凶猛的动物。这人,高大威猛,一脸胡子,谢顶,长发后面扎着一个小辫。

  北风呼啸!

  许善和李易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出来一个比那人形象还怪的名字。

  正是在下,北风呼啸说,你们这两个老同学革命友谊真是牢固长久,这么多年,也没反目成仇,还像连体婴儿一样粘在一起。我说你们俩不是同志吧?

  李易说,北风呼啸,你小子还是这么恶毒。

  北风呼啸说,真的,老同学,你们要是同志,就把故事讲给我,我现在江郎才尽,正愁没有故事写呢。

  许善说,老北子,你自己去体验不就有生活,有料写了吗。

  北风呼啸说,看看吧,许善比我还阴,老同学友好一点,叙叙旧吧。

  北风呼啸是中大历史系的研究生,东北人。读书时,他们不但是一届,而且,宿舍挨着,许善他们是404,北风呼啸是405。这几年,北风呼啸很火,北风刮得很狂野。他这个历史系毕业的清史研究生,正好赶上戏说清史的潮流。他本来留校教书,一次,和他的导师一起被一个戏说康熙的连续剧组聘为历史顾问,二十集拍下来,北风呼啸开了窍儿,开始自己捉刀操练。他创造了一种模式:

  正史框架,野史故事,现代情感,戏说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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