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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的战争》 作者:徐世立

第33章 违规探营(2)

  下午下小雨,我们到饭堂唱歌。军歌里的歌词讲的都是部队中的事,但我却觉得和我们的感觉那么相似。“我们,曾经一起训练也曾经一起摸爬滚打”、“想家的时候很甜蜜”、“午饭后写封家书,想想朋友怎么还不回信”……很多都仿佛是在形容我们。

  今天去领本子的时候,量了一下体重,我竟长胖了,不可思议。摸一摸肚子,肥肉直掉。想想也确实,到这里来猛吃猛长,饭量越来越大,现在都快成啤酒肚了,站桩时肚子挺得老高。这样可不行,明天开始可要少吃点了,不然回家以后吃得更好岂不要更胖了。我想妈妈爸爸看到我在这里长胖了一定会很吃惊吧。他们担心我在这里会消瘦完全是不必要的。明天打球要多流点汗,争取瘦下来一些。

  陈锋校长注意啦,去训练营反而长出啤酒肚了!

  自从陈锋同意我们可以提前去宜昌见儿子后,接下来的每一天,晏紫都有儿时盼望过年般的喜悦心情。可我不仅没有,还有不快和隐忧。我认为我们是“公然”违禁,连孩子自己都没提出要求提前见面,做家长的却走在孩子违禁的前面。徐向洋工作室办了10余年,三个月不通电话不见面,是从实践中得出的利于孩子成长和心理转变作出的规定,想必这条规定一定是建立在诸多成功的经验和诸多失败的个体的基础之上。但我无法阻止晏紫,如同上帝无法阻止母爱。

  去宜昌时间定在5月2日。我预感我们和儿子之间将会遇到很大的麻烦,而这麻烦是我们自找的。徐向洋常说“学生好管带,家长难对待”,此时感觉到了。

  百天日记(61)

  2007.4.28 星期六

  今天早饭后开始下雨,我们到饭堂背书一上午。

  午饭后进车午休。我先看了一会篮球杂志,球鞋又新出了好多款。杜哥把象棋拿出来,经过激烈厮杀,我侥幸取胜。这时我的家信来了,我又看到了爸爸熟悉的字迹。爸爸在网上看到了我的光头照片,他说我剃光头也是有意义的,意在让我们摆脱旧我重塑新我,叫我不要郁闷,就当作一次游戏。我没想到连剃光头都这么有意义。其实到现在,头发已经长起来一些了,也不再为头的事烦恼了。到这里来,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养心”。

  下午继续下雨,我们依旧在饭堂练歌看碟子。晚饭前站了一会儿桩,晚饭后写日记。今天是好朋友的生日,可惜我不能和他一起过,不能祝福他了。我好想他们啊,在信中我了解到他们也很想我,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这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相聚,对朋友是这样,对家人也是。

  就快到五?一了,可惜这个节日不能和家人一起过了。家人都很想我,我也很想他们。父母五?一期间有可能来看我,我很期待。明天可能会有小行军。

  今天收到晏紫学校集资所建的新房钥匙,同时收到了三纵寄来的“学员情况报告”。看后我填上家长意见,快件寄走。

  学员情况报告

  日期:2007.4.18

  姓 名:

  徐修远

  入室时间:

  2007.2.26

  责任管带:

  杜 义

  顺告小帐余额:

  1400.--

  训练情况报告

  该学员入室以来进行了站桩、队列、服从、意志力、长途行军、生活能力等训练,以及日常生活习惯养成训练。

  该学员在训练时能吃苦耐劳,人聪明,反应快,理解透,因此取得了一些成效。站桩、队列、生活能力等训练,能讲会做,《弟子规》已全文背诵,并理解了部分意思。

  下一步打算

  在下一步的训练中,除了对以上的训练继续进行外,还针对他有弯腰驼背的习惯,加强军姿训练的力度。针对他有时性情烦躁,让他进行太极拳训练,以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针对其性格有些偏执,多进行服从训练。针对其自觉性较差,进行一些平托掌、弓步挺身的专项训练。

  家长反馈意见(为保证及时收到,家长可发信息或网上留言,或将此表填后寄回)

  杜义管带对徐修远的观察、判断和评价非常准确到位,“下一步打算”也正是我们所想、所愿。这几个问题(如性情烦躁、性格偏执、缺乏自觉性等)不解决,他之前的进步也难长久保持。我们十分赞同杜管下一步具有针对性的训练计划,并希望严格要求,巩固前段的成效。在此向杜管致以谢意和敬意!

  徐修远家长 2007.4.28

  注:管带要先将家长反馈意见摘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备查。

  晚上看到儿子回复的留言:

  石头哥哥,你的留言中有一句,让我觉得我们是如此相似:“有一些问题,我也从来不跟家里说,因为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他们帮不了我,我必须自己面对。”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我现在觉得,这样只会加深和家人的分歧。我几乎从不跟家里人分享我的想法,结果就像现在这样和家人之间有着很大距离。家人理解不理解也好,帮助不帮助得了也好,至少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想法。家人的建议一定是成熟的(我注:也不见得),不管自己能不能接受,对自己会有所启发和引导(我注:这还差不多),这样家人也会高兴。明白这一点,也是我的收获之一吧。不说了,等我回来后我们再交流吧。

  小舅:你好。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很多事情和你们想的也有些差距,因为一些事,这段时间我曾经低迷过,失落过,不过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经过吧。我想说,我认为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帮助很大。祝工作顺利!

  大舅大舅妈:没想到你们会上网了,等放假回去后,我会教你们和鑫鑫更多的上网技巧。我会注意身体,你们也一样。祝五一快乐。

  今天有条读来有趣的留言:爸妈,哥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不能安下心来学习,我建议,如果这次中考还是考不上,就让他来三纵参加两个月的暑期训练营,我想他会有所改变的!

  走过长征路,许多孩子不仅和儿子一样有了目标,而且弟弟竟成了哥哥的“精神导师”。

  百天日记(62)

  2007.4.29 星期天 阴

  今天星期天不训练。早饭后打篮球,流了一身汗,真舒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后到饭堂写家信。这是我的第6封家信了,我向父母诉说了一些感受,很平淡。

  等会儿写完日记,我们可能又要看电视。我们看的是连续剧,很好看。每天能这样过该多好啊。

  明天我们去下涝溪行军。这几十里路对于我们千公里都走下来了的铁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明天过后就是“五一”了,父母说可能会来看我,我好期待啊。两个月没见到他们了,不知见到他们后会不会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几天令人轻松的事有好多,我们的神经在紧张的训练后都得到了放松。其实,当你用心感受用心体会这里的生活后,你会发现这艰苦的生活中蕴藏的愉悦的气息。

  儿子向往每天都能看电视,这样过该多好啊。现在的孩子与影视图像结缘,唯独与文字无缘。这是个不妙的读图时代。

  2011年湖北省的高考作文试题是“旧书”,考生普遍叫难叫偏叫怪,就连许多语文成绩一向很好的考生考完后都叫苦不迭。我一听暗自叫好,出题者太有才太有心机了,既切中当下中国全民只上网不读书的时弊,忧虑中有提醒,又挺整人的——有“旧书”的考生必有课外阅读,可提笔作文;死读课本没有“旧书”者会顿时傻眼,你还叫屈不得,读书人不读书还叫什么读书人?不读书高考作文丢分事小,未来的工作、事业、人生丢分事大。

  百天日记(63)

  2007.4.30 星期一 晴

  早饭吃的肉饼,很香。上午先站了一小时军姿,然后练习了半小时的平托掌,40个慢下蹲,20分钟的弓步拗身,20分钟蹲姿。练了一上午,身体很累,流了一身汗。午饭前,刘哥为我们念了一篇信,是我班一名学生的家长写给杜哥的。信中饱含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深爱和看到儿子的进步后由衷的高兴,每一位父亲想必都是一样的吧。父爱如山,我终于体会了一些。

  下午训练前,我们总共进行了4次集合训练,是为提高我们的紧张意识,不能因为五一节快到了就放松了懒散了。4点多钟时,我们班和另外一个班一起将食堂打扫了一遍,我等几个人负责板凳的擦拭。

  明天就是“五一”节了。今天有很多家长来看孩子并把孩子接出去了,每一位家长都是爱子心切啊。我的父母也一样啊。

  “黑暗”中的美文(一)

  蓝雕断鸿寞几许

  三纵学员 武毅

  题记:告别夜的落寞,金色的晨辉来临。踩着露滴,踏上青石板地,开始生命的新旅行。

  山水中的行军,蓝天大雁离去,念起远方的双亲,心中落寞几许?

  三十多公里的路,在我们四溢的歌声中拉开了帷幕。淡蓝的天,月白的云,伴着我们万步如一的步伐。鸟语花香间,我们的脚步是如此洒脱,翠林绿荫间,我们的番号喊得是那样自信,使山涧的流水亦仿佛注入了蓬勃的朝气。这便是我们的起始,心气如此不羁。

  天空突变脸颜,灰沉沉的开始抽泣。人群熙来攘去,地上被雨淋湿的积泥在腿间飞溅。头上的红伞笼罩着我如天空般阴沉的心,心中的雨不停地下着。在被流水冲刷成月白色的山涧峭壁上,映现出母亲慈爱的笑脸。记得从前每次下雨,我经常不愿与母亲同打一把伞。望着那潭欲皱还休的春水,好似当初母亲失落的心。又记起每当下雨天,书包中多出的那把雨伞……母亲,儿子多么傻呀,不懂曾经的温馨。也好,就让这漫漫行军给自己踩出一颗感恩的心,让我懂得母爱深深深几许。

  整片山际勾出了雨后世界的清晰,坐在溪边的桥头上,口中唱着JAY的《轨迹》,心情又惆怅起来。平日训练的汗雨,夜间思亲的泪滴,小憩无忌的嬉戏,仿佛都在行军时被踩得更加坚韧。行军劳累的身体,怎比母亲为家操碎的心?脚的疼痛又怎比不懂事的我们伤了母亲的心后的疼痛?

  脚的疼痛在减轻,我仿佛走在一条与众不同的大道上,那便是孝道。这不仅是身体的行军,更是心灵的行军,将我们的心踩得更踏实、坚劲。

  回去的路上,队友互相扶持行走。为了缓解劳累,刘哥出了个对联让大家对,上联是“黑染乌龙涧”。我抬起头,望着蓝蓝的天,一只落单的大雁离去,心中突然惆怅无比。“蓝雕断鸿空”!心中默默地对了个下联。回首,对过去的歧路表示歉意。

  不懂情孝志愁的我们,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这是孩子献给“五一”节美丽的礼物。每读一遍,我的泪不知为何而流。这哪是什么“差生”啊,是追比韩寒的未来的作家诗人。这样的“差生”应是越多越好才是。

  以我有限的眼力,我确信这样的文章决非是一个只读图的孩子所能写出。

  百天日记(64)

  2007.5.1 星期二 晴

  今天5月1日,我们正式开始放假。早饭后打篮球,8点半到食堂看电视。连续剧最后几集剧情达到了高潮。下午继续在饭堂看电视,一部外国动作片,很好看。

  今天,我班好多学生家长都来看孩子了。还有一个学生已顺利毕业了。我们唱了一首《战友》,并相互祝福,道了别,旁边的家长都被这感人的场面弄哭了。我们真心为他高兴。想到我们只要经过不懈努力,这一天离我们也并不久远了,也会很高兴。我的家长什么时候会来呢,不知道,但我知道不会太久了,真期待啊。

  我们又在看篮球的碟子了,那NBA球星的一个个美妙的投篮,一个个精彩的过人,一个个默契的传球,看了便是一种享受。他们永远是球场上的艺术家,我的偶像。

  今天一天就这么过了,感觉好快,这样的日子还有3天。

  5月1日,我为装修新房跑了一天的建材市场,回家看到了儿子的第5封家信。

  父子书(11)

  爸、妈:

  你们好!

  你们于4月26日的来信收到了,我很高兴。

  其实,在收到你们的信之前,我已经渐渐把握了你们的想法,收到信之后,果真,你们的回答和我的猜想相差无多。

  的确,行军刚回的几天,我心情浮躁,认为已有足够回家的资格,而急于离开。我的希望在被你们的第二封信浇灭了后,我就慢慢开始猜想你们的想法,思考我还该做些什么。我那时认为,我该明白的都差不多明白了,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但转念想想,时间毕竟太短了,和学费也不成正比。我一度认为,这样的生活作为一次体验一次锻炼也就行了,而不必太长,不必作为真正的生活。现在觉得,如果真的是一个多月就出去了,不仅是你们不敢相信,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做到想象的那么好。即使我有心那么做,但现实和想象毕竟差距太大,变故太多,我一定会面对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麻烦的,这我在以前就有体会。

  想来想去,得出的答案是:行军是一个“悟”的过程,而现在是一个“养”的过程,一个加深、巩固的过程,我还是需要这段时间的。再说,这既然是你们的希望,我就留下来好了,果真于我有益的话,我也愿意的。于是从那时起,我便接受了三个月。也是从那时起,我的心平静下来了,能够好好感受这短暂而不平凡的生活了。现在,我已经能稍稍体味到这种生活中一些轻松的气息了。

  那个时候我生怕回不去原来的生活,这几个月的隔离,不知外面有多大变化,我怕很难再融入进去了。现在放不下也得放下了。但我已经决定,不论花多少时间,多大劲,不论是学习、篮球还是其他,我都一定会赶上,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而且我有信心。这样想,心情反而安静下来了。

  悟到的收获就不多说了,说点更切实的。我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这里大大提高了。你看,突然间我就被“与世隔绝”了,而且是几个月之久,而且还是在这里接受这种磨练,这并不是很好接受的,但我硬是扛下来了。经过这次心理的磨练,也许以后就不会再被更大的风浪压倒了,而且还能笑对生活。这种事都承受下来了,在我们这个年龄,还有什么承受不住呢?

  还有,我又陆续收到了大舅、小舅、石头哥哥的留言,了解到家人都在关心我,我很高兴。姥姥姥爷、奶奶还不知道我在这儿的事,等回家后,我会亲自告诉他们的。我很想他们。说实话,收到小舅的留言,我还是挺难受的,但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至于他让我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我会的,而且我觉得,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每一天我都珍惜了,为了不留遗憾。

  前几天,我成为了三纵第一批升入中级班的一员。剃了光头,是郁闷过几天,但现在已经不了。前天称了体重,我还长胖了,好像也高了一点。

  还有许多想聊的,但时间不够了,什么时候见了面再聊吧,正像你说的,有的是时间,就此搁笔。

  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远儿 07.4.29

  儿子至今没向姥姥姥爷告诉他在三纵的事。奶奶也永远不得亲听了。

  “经过这次心理的磨练,也许以后就不会再被更大的风浪压倒了,而且还能笑对生活”。“以后”确实再没有比送儿子到三纵更大的风浪了,儿子却未能扛住原本能扛住的后来的生活,更未能“笑对”而濒临绝境。

  我和晏紫,和儿子,因为我们共同的过于相信、自信和轻信,在儿子回家后近两年的时间里,一起过着油煎水煮的日子。那时,我们才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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