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别亦难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一顿饭自午时一直吃到未时。

　　吃罢，张二公子欲告辞回去，姜开明怎肯依他。他爹爹和娘、爷爷和三奶奶也一再热情地挽留他，不让他回去。他的同年舅舅、两个岁数比他还小的小姨娘也诚心留他，要他陪他们玩耍。

　　盛情难却，加上心里确实留恋难舍，张二公子便恭敬不如从命，留了下来。

　　午饭结束不久，便重开晚宴。这一回请客的是张员外。

　　张员外家就在前面，相距不过一二十米。也是一个单门独院的院落，有三四进房屋。

　　晚宴自然丰盛，无非大鱼大肉、时令蔬菜、水果而矣。家里有厨子、仆人，全赖他们张罗。

　　因为大侠姜诚才识破了他的性别，所以当晚的住宿安排倒没有让他感到尴尬。

　　在住宿安排前，姜开明非要和张二公子“倒腿”，结果遭到爹爹一顿呵斥。他又向来敬畏爹爹，哪敢去问缘由。其他人也只当这是见多识广的大侠的待客之道，

　　岂知其中的奥妙。

　　当晚，在筵席散了之后，姜开明和张二公子在取暖的草焐子中相对而坐剪烛夜话了一番。话题天南海北，由性随意。无论何种话题，两人都有兴趣。越聊感情越浓，越聊越投机。特别是关于赤山湖岛上的风俗人情、养殖、捕捞方面的知识，以及龙都街上的各色人物、奇闻异事，两人聊得兴味盎然。

　　两人聊到深更半夜时，“赤山鸥”怕客人疲劳便出来干涉了。

　　两人不敢忤逆上人，只得依依惜别。难舍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一早，大侠便提着古剑、带着飞镖去了屋旁猴山练习。而与他同息同起的“赤山鸥”则围着灶台转动起来。其实依她家的条件，完全不必如此辛苦，只因她了解了大侠坎坷的身世以及从自家的命运多舛经历中体会到人心险恶，所以她便要事事亲为，不愿雇下人来家伺候。

　　大侠在猴山顶上练习古剑时充满激情。他声若宏钟，每招每式都从大嗓门中吼出。响声穿过林间，飞过村庄，越过水沟，飘过芦洲，在远山回荡。

　　“大侠听令！小子得令！古剑出鞘！一剑在手！依天扬眉！剑指苍龙！飞天屠龙！龙身剑影！一剑封喉！龙腾虎跃！夺命追魂！仓皇而逃！志在千里！金身玉碎！刺破苍天！斗败邪神！天下之大！唯我剑尊！柔如寸草！刚如金刚！刚柔相济！亘古名言！剑乃有形！气乃无边！剑气相干！横扫一切！小心谨慎！认真为人！如若执迷！天地难容！哈！哈！哈！快如马！”

　　每次练习前后，他都要怒吼一遍自创的《祭剑歌》以提精神。

　　大侠练过古剑之后，便掷飞镖。

　　他在掷飞镖时则屏声静气，不愿发出一丝的声音。

　　在这时，他全神贯注瞄准目标，而体内的真气则沉于丹田之中。

　　姜开明通常比爹爹、娘起得晚。不过今天情况与往日有所不同。好朋友张二公子来家里做客，他应当尽到地主之谊，好好地陪伴他、招待他。也就是说，他今天起得虽没有爹、娘早，但是比自已往日要早些。

　　姜开明起来之后，用盐水漱了口，用冷水洗了脸，然后便去找张二公子。

　　他找到客房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于是性急、鲁莽的他便推开了屋门。

　　他来到内室，觉得这里静得出奇，当时便有“人去楼空”的预感。经过验证，果然如此。床上空空荡荡，被褥整整齐齐，张二公子去了哪里？一想到他可能不辞而别，他的鼻子便酸酸的要哭，心里苦苦地要叫。

　　毕竟是十四的少年，姜开明还是忍住没哭。他三步并作二步，来到厨房去问母亲。

　　“娘！娘！张二公子去了哪里啊？！”姜开明急切地问道。

　　闻言，慈眉善目、观音面孔的“赤山鸥”从锅灶旁转过身来，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甜美的微笑。她稍稍瞪大眼晴望了儿子一眼之后亲切、委婉地问道：“你不把客人看牢却来问我！若客人走了，娘搓的元宵可就便宜你们兄妹三个了！”

　　闻言，姜开明急冲冲地跑出屋外。

　　他欲去马厩牵马，这时正巧碰到练功归来的爹爹。爹爹一手提剑，一手拧着一只血淋淋的野鸡。

　　爹爹见他神色慌张，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笑着瞪了他一眼，并骂道：“呆子！”然后大步向前，径直离去。

　　爹爹此句话分明具有扼制力，使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既然不可策马追赶张二公子，失去方向的他便沿着屋西的芦荡大堤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此时正是芦苇萧瑟的时候，一眼望去，尽是枯蒿模样。由春到冬，也如人间沧桑之变。春如妙龄少女，冬如白发老妇。且又值冬寒，虽无雪挂加身，但有冰鞘相犯。

　　一切尽带哀愁，连入不得水的鸭子和野鹜也在岸边芦苇丛中悲哀地呆着。在它们前面是一片冰封的世界，厚厚的冰层阻碍了它们实现它们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就在姜开明因失去张二公子而愁肠百结、肝肠寸断、长吁短叹时，他忽然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刚看到这个美丽而动人的身影时，姜开明还以为她是什么神仙下凡呢。可向她走去时，他发现她似乎并无不与凡人交往、不食人间烟火、绝尘而去的念头。于是，他便认为她可能是某个地主家的小姐或者姨太太什么的。

　　姜开明虽是一个胆大、机灵而顽皮的娃儿，可一见到陌生的年轻的小妹头或者姨娘、娘娘之类的女人还是会腼腆害羞的。因此，当他出于避开这个红色身影目的而转身沿原路准备返回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歌。

　　“茅花青青呀，

　　葛筋金黄黄；

　　打双新草鞋，

　　雉哥快穿上。

　　箬皮青青呀，

　　竹篾金黄黄；

　　打顶新箬笠，

　　雉哥也戴上。

　　麦苗青青呀，

　　油菜金黄黄，

　　出门雉哥哥，

　　把妹记心上。”

　　“是张二公子的声音！不错，肯定是他！”姜开明在心里说道。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转身便去追他。

　　那个红色的身影见状，立马向前奔跑，似乎想把他甩得远远的。

　　“张二公子！张二公子！”姜开明急得大叫。

　　“以后不许叫我张二公子！听到了没有！咯咯咯！”那人边跑边回头警告道。说罢，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叫你张二公子，那叫你什么啊？！”姜开明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叫我！叫我！叫我！咯咯咯！”那人笑得弯了腰。“就叫我若兰好啦！咯咯咯！”

　　“若兰？！你是张若兰？！你是兰儿？！你怎么来了啊？！”姜开明喜出望外之余，又有点儿不敢置信。

　　“我是飞来的么！我会飞么！咯咯咯！”说罢，她便张开双臂作出向前方飞去的模样。

　　“若兰！若兰！兰儿！兰儿！”姜开明激动地大喊起来。他真想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那人在前面自由自在飞翔。速度不快也不慢。

　　当姜开明追到她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果然是久违的龙都街上的张若兰小姐。

　　“张二公子呢？！”眼见为实，如同梦中，姜开明怕她又飞走，便想核实清楚再说。

　　“张二公子便是我！从此我便是张若兰真身！呵呵！”那人停下之后，她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怎么没看出来呢？！”姜开明习惯性地挠了头。

　　“因为你是一个呆头鹅！”那人踮起脚尖，然后用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他的大脑门一下。

　　“嘿嘿！”姜开明觉得难为情，便傻笑起来。

　　姜开明一边傻笑，一边打量她的衣着打扮。只见她上身着红色的披风，颈围白色的围巾。头上二螺髻上戴着红绒绢花。脚穿“花盆底”绣花鞋。

　　看到她如此衣着打扮，他便深信一个真实可爱的张若兰小姐确实来到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