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抛绣球

　　在不知不觉之中，三十三岁的姜开明一边撑船一边神情极其专注地叙说着自已与“大河鹅”张若兰的不平凡的人生故事及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历程，听得十六岁的“大河鸭”周氏入迷、入神，似乎忘记了与此无关的一切。她随着故事、历程的发展，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或悲或恐或惊。

　　性格豪爽、坦率的姜开明自打开话匣子之后话儿便如河水一般滔滔不绝，而“大河鸭”周氏的情感则如河里的秋波一样起伏不定。此情此景直到他们来到龙都大桥东边的码头方罢。这会儿正是黄昏将尽，天幕待垂，万家灯火跃跃欲试之时。

　　如此光景，想不分手也难。若真正分手，两人难免会生出一腔惆怅和万般的无奈。此时，倒是“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大河鸭”周氏更果断、更达理些。

　　“姜大哥，天色已晚，你赶快回去吧！”“大河鸭”提着竹篮站了起来。

　　望着面前站着的水灵灵的小妹头，闻着她特有的女儿体香，姜开明依依难舍。

　　“姜大哥，俗话说‘千里送君，终有一别’，你赶快回去吧！”“大河鸭”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面前的铁塔一样的姜开明，神态似有痴情色彩。

　　“周小姐，你何时再来我家？！”姜开明忽然想起了她寄养在他家的那一对鱼鹰，便问道。

　　“莫非你要对我家的那一对鱼鹰下逐客令？”聪明过人的“大河鸭”弯腰放下竹篮后说道。

　　“不敢！不敢！”姜开明急忙摆手说道。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它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么，为何非要活生生地拆散它们？”脸羞得通红的“大河鸭”说罢，毅然决然地拧起竹篮迈步走向码头。她动作麻利，举止轻松。

　　“可你花了钱啊？若下河捕鱼怎么办啊？”姜开明冲着她结实的身板背影说道。

　　“暂时存在你那儿，到时连本带利还我！呵呵！”“大河鸭”停下后扭了一下身腰回过头之后说道。

　　“这种生意我可从没见过！哈哈哈！”姜开明觉得有趣，便仰天大笑。

　　“我的生意经蛮多的呢！等到明年端午龙舟竞渡之时，我向大河扔绣球、扔绣球拾得我绣球者便、便赚了我这个生意、这个生意蛮不错呢！”“大河鸭”低着头侧着脸说道。

　　“端午龙舟竞渡？绣球？”姜开明一时不解，便怔怔地立在船上，用心地琢磨这些词儿的意思。

　　“姜大哥要千万要记住哦！”走了十来步之后，“大河鸭”忽转过身来冲着姜开明喊道。

　　“记住了！记住了！”姜开明急忙答道。

　　望着“大河鸭”渐行渐远的身影，姜开明激情澎湃，他忍不住亮嗓高歌道：

　　“天苍苍，水茫茫，老子活在龙都乡，

　　头顶野鹜和天鹅，脚踩丰都和龙王！

　　一年四季有美味，河边青草好放羊，

　　休道好汉无帮手，万花丛中有姑娘！”

　　吼毕，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小船撑得像离弦的利箭一般向远处飞去。小船在河面飞驰，激起朵朵浪花。不提。

　　转眼间，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的五月初五便来临了。

　　这一日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端午节，也是龙都地区四乡八镇龙舟竞渡之时。

　　和往年一样，龙都地区许多村庄、集镇在这一日都要扎一条彩龙参加竞渡。在竞渡时力争上游，逞强好胜，以博取人们的赞誉，赢得锦标。

　　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今天这些参加龙舟竞渡的健儿除了具有拨得头筹、夺得锦标的机会之外，还可能受到二八年华的妙龄小妹头的亲睐。在这一日，龙都东河街仁寿坊龙家巷周家大小姐要掷绣球选夫择婿。小姐闺阁就搭在大河边上，临近龙都大桥。因此，今年的端午之日格外地热闹，气氛也格外地喜庆、祥和、欢乐。

　　此言并非虚构，有大河两岸的迎风猎猎彩旗为证。那身披大红绸缎、高高地矗立在大河边上的小姐阁楼也是那一段言辞的好的注释。一条大河贯通东西，河上九龙聚会，它们五颜六色，这些也是上述言辞的好的脚注。四乡八镇的人们蜂拥而来，人声鼎沸，歌声不绝，这些自然是那些言辞的元素。他们人山人海，比历年人数多出数倍。偶然大发的喧天锣鼓，就差惊破龙府蛟穴主人之胆，也早令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逃之夭夭，这些理所当然要成为那些并不夸张的言辞佐证。还有难以计数的行走在岸上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轿子，用于代步的牛驴骡马、独轮车，遮阳的花伞，它们也成了解释那些言辞的好符号。等等。

　　时光如水，吉时已到，随着史乡长一声“九龙齐发，速驰争胜”号令发出，早在大河中跃跃欲试的九条彩龙立马如猛龙过江一般向前猛窜起来。龙舟竞发，舟头的一面大鼓被领头的健儿擂得山响。九面大鼓同响，震得一方地动山摇。

　　“黄龙第一，杨柳村占先！”站在起点处瞭望台上的史乡长冲着手中的喇叭吼道。

　　“乌龙后来居上，禹村位列第一！”史乡长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吼道。

　　“火龙紧追不舍，孙家庄脱颖而出！”

　　“绿龙超前，江福龙村神龙见首！”

　　“青龙第一，江福虎村虎虎生风！”

　　“蓝龙在前，江福海村岂甘落后？！”

　　“紫龙技压群雄，庞家桥一马当先！”

　　“橙龙威风八面，杨板桥欲问鼎冠军！”

　　“白龙疾如闪电，白家不容小觑！”

　　九条彩龙争先恐后，或前或后，鼓手擂得臂酸，健儿划得手痛，那方面大耳、粗颈凸肚的史乡长吼得嗓子冒烟儿。

　　离终点还剩二三十米左右时，孙家庄的火龙和禹村的乌龙逐渐积累优势处于领先状态。它们超过别的彩龙大约一二米左右。

　　二者并驾齐驱，难分伯仲。

　　火龙中的领军人物乃大侠姜诚才的长子姜开明。乌龙中的核心乃牛武举的次子牛二。

　　牛二本是龙都街上的小混混儿。他从爹爹牛武举那儿学得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便到处惹事生非。毕竟是在乡里，习武人不多，打得过他的人凤毛麟角，如此结果倒成全了他，使他有了不小的名气。为了在龙舟竞渡中拔得头筹，生性野蛮的禹村的人便请了他来挂帅。这牛二

　　也是一个有心眼的人物，他得知街上的张家小姐要掷绣球可能在夺得锦标的健儿中选择夫婿，便明为助人，暗实有所图也。

　　离终点还差十几米远的时候，牛二像斗红了眼的公牛一样发起狂来。

　　在这一股狂劲的带动下，乌龙大有超越火龙的趋势。

　　眼看即将出现功败垂成的局面，一心要抱得美人归的姜开明为了给自已助威，便情不自禁地吼道起来：

　　“划划嘞，划划嘞，

　　划划嘞达嘞！

　　争上游哎，拔头筹，

　　好汉一生竞风流哟、竞风流！

　　划划嘞，划划嘞，

　　划划嘞达嘞！

　　龙都桥瓮我先过，

　　争得冠军讨老婆哟讨老婆！”

　　牛二见姜开明亮嗓助威，自已岂甘落后？他便也学着他的模样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九月里棉花正当收，姐儿打扮到地头哎，

　　八幅的罗裙高串起，今儿格棉花十分收哎！

　　十月里棉花上轧车，一边籽来一边花哎，

　　弹弓头上叮当响，棉车头上出细纱哎！

　　冬月里棉花上绞车，织布姐儿笑嘻嘻，

　　一天能织三丈六，为让郎儿穿新衣！”

　　双方的吼声、嘶叫此起彼伏，各人的鼓点咚咚直响；你有争先意，我有赶超心，龙舟互不相让。

　　尽管牛二和他的同伴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最终还是被技高一筹、后劲更足的火龙超过。

　　在龙舟即将进入龙都桥瓮夺得锦标之时，一直伫立在阁楼窗边等待时机的“大河鸭”张氏在二位妹妹的不停地催促之下，终于决心将绣球抛出。

　　绣球从“大河鸭”张氏手中飞出后，直奔火龙首个划水壮汉姜开明怀中。年轻、俊俏、娇媚的小姐的绣球到来，他岂有拱手相让之理？只见他纵身跃起，施展猿臂准备去接绣球之时，居于次席舟上的牛二哪顾什么礼义廉耻，他拚了命似的向正在空中飞行的绣球扑去。为了能抢到这个宝贵的绣球，就算把挡着他道儿的姜开明撞到河里去也值，就算和他大打出手他也不怕。这是他当时的想法。若问牛二此举是否能得手，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