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从零开始(2)

　　三国时候的刘备老师就是一个好榜样，他出道时也只是一个吊丝，但在短短数年之内就升华为吊丝中的战斗丝，打败众多高帅，并成功逆袭白富美孙尚香，实现了无数吊丝垂涎欲滴的梦想，达到了吊丝的最高爵位。还有那个传说中已经说不清楚多少年前大闹天宫的大师兄，虽然号称吸取天地之精华，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介石猴，和刘备老师比更是个“极品吊丝”。他后来的飞黄腾达以及西天取经能够传为佳话，无非是经历了雷击电打，千锤百炼之下磨炼得一身本领，拥有了别人无法比拟的“资格”。

　　这些年，范小建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是这些先吊们究竟是靠什么完成这场华丽的转身？尤其刘备老师，是什么让他从一个街头小贩上位至一国之君？作为后起之吊的他，从这位先吊身上又可以借鉴哪些东西呢？

　　通过大量可考数据的分析和有效信息的深入研究，范小建发现：首先，刘备老师也很穷，准确地说就是一个街头卖草席的站街郎，这在吊丝里面绝对算是最基层的，虽然不用搬砖，不用拉板车，不用上下班打卡，但每天要面对城管、工商、税务的追索，苦不堪言。在这一点上，范小建认为刘备老师和他面对房东追要押金有着相像之处。其次，刘备老师长得很丑，据《三国演义》记载：“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以前大家都说这是一种福相，说刘备老师长这模样是有福的表现，可范小建心里清楚，拉倒吧，那都是吊丝们因为长得不好自欺欺人，自我抬高身价的漂亮说辞。而单就这点上，范小建自认为起码应该能胜过这位先辈。再者范小建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作为一个二十才出头就出来混的新型小吊，与刘备老师那个快三十岁才出道开始混的老吊相比，在年龄上就胜他一筹，所以范小建坚信自己也会有一番惊人的逆袭之举。刘备老师在当时抉择时面临两条路，一是和黄巾起义的吊丝们一起闹革命；二是帮助高帅打黄巾起义的那些吊丝。聪明的刘备老师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姓刘，恰巧和当时的皇帝一个姓，于是他就称自己是汉室宗亲，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其他吊丝们又没有他们刘家的族谱，哪知道真假，所以凭借一个姓就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帽子，引得一群吊丝竞折腰。他的哥们张黑子本来初次见面还骂他懦弱，可一听说他也姓刘，是皇亲国戚，立马曲躬捭膝要和他合伙，由此可见找一顶大帽子是多么有号召力的。可范小建思来想去他这个姓顶多也就能跟那个中了举人最后疯了的范进能扯上点关系，但那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举人，在公众面前没有绝对的号召力。而且现在摆在范小建跟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竭尽所能摆脱吊丝身份，可这是何其艰难的事情啊。刘备老师的英明在于当时他就认识到，单个吊丝战斗力不高，无法在高帅那里得到重用，因此找了一黑脸一红脸两个合伙人，组建成了自己的核心团队，一下子得到了两个超一流的吊丝哥们，如虎添翼。不仅如此，此后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团结了几百号吊丝组成了一支相当规模的吊丝大队，这样他在高帅眼里就更有价值了。果真，他很快就得到了高帅刘表的重用，两人都姓刘，就认作亲戚，以至于后来黑了刘表自己登堂入室当了老总。这一点，范小建打心眼里佩服。

　　从古代到现代，从神话到历史，道理是相通的，人生都是相同的。无非是形式多样时代不同而已。所以范小建坚信，苦难和挫折都是暂时的。他也认同陈大力的观点：有些困难，也许时间久了就会慢慢突破；有些委屈，受过了想通了也就释然了；有些伤痛，忍过了疼久了也就成习惯了。于是，范小建决定把陈大力紧紧地团结在以自己为中心的吊丝组织下，为将来成功逆袭进入高富阶层而奋斗终生。

　　想到这里，范小建赶紧给陈大力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陈大力才迷迷糊糊地接起：“贱人，这么晚了还有精力打电话？”

　　“大力，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别睡了，起来出去喝酒，我请。”

　　“算了吧，别说请喝酒，请女人我都不去，我得好好休息。”陈大力说完就挂了。

　　“你大爷，一晚上就萎成这德行了，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电话里传来了忙音，范小建骂骂咧咧丢下电话。

　　作为名副其实的天蝎座，陈大力除了很本色地扮演着信任爱情的傻子之外，他还是有其他收获的。虽然他在遇到那个深爱的女子之后，全心全意地投入，热情似火地迷失了方向，最后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独自躲在墙角里擦着伤口包扎心痛，但在体会到自己因相信和痴迷于情爱而带来的苦水之后，他也同时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他那方面的能力是完全可以的。

　　尽管那晚上陈大力稀里糊涂地趴在那个陌生的女人身上第一次把性游离在爱情之外单独拿出来消费了一次，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坚定地认为性爱是不能分家的。至少在现阶段他坚定地这样认为，所以他完事后就吐了。陈大力觉得那次只是为了那个赌注，一个猎艳的计划。再说深一点，也就是为了挽回一些男人的尊严。陈大力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输给范小建。

　　或许再见是该死的念头说不出口。

　　至少自尊没让我更难受别再问候。

　　以为真真假假都已看透。

　　从不轻信承诺厮守。

　　可伤过的痛过的我向谁去说。

　　——《我一个人走》

　　孤独有时候也是一种快乐，至少可以一个人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打扰。一个人时不喧不嚷、安安静静；一个人时会寂寞，用过往填充黑夜的伤，然后傻笑自己的幼稚；一个人时很自由，不会做作，小小世界任意行走；一个人时要坚强，泪水没肩膀依靠就昂头；一个人的日子学着微笑，微笑行走，微笑面对。

　　但一个人的时候，最不容易的事情就是抵抗诱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大力最喜欢而且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瞅准某个看门的大爷正在打盹或者低头抠耳朵的机会猫腰从旁边进入小区，然后悄悄地爬到某栋高楼的楼顶，坐在那看着这座美轮美奂、灯红酒绿的城市，感受着那股欲将他吞噬的欲望。

　　陈大力的招牌动作就是双腿自然地垂在楼顶的护栏上，低头良久地注视着自己的耐克牌运动鞋。这么有深度的一个造型，如果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一个智者沉思人生的范儿。可事实上，陈大力只是在借着思考人生的名义用余光数着大街上的小汽车。车流不断地从陈大力的眼前闪过，那些挂着各色牌子的高档轿车里面，装着一个个风情款款的少妇。她们要么催促着旁边的司机快点开到酒店，要么被人拖进冷森的郊野别墅。当然有的车子里装着的是三个或者更多的人，但总会有一个娇小可人的小秘书小鸟依人地依靠在旁边那坨肥肉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当然，更会有许多因为签单而大醉车内的奋斗者，他们嘴里呼着酒气，心里渗着眼泪。这里的热闹繁华和陈大力租住的地方俨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落差太大。所以陈大力总喜欢舍近求远来这里看风景，甚至冒着被门卫老大爷当小偷扭送派出所的风险享受这里的一切。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激励自己奋斗的动力，有压力就有动力，有吸引力同样也有动力。

　　这世上，总有一股渴望让人欲罢不能，就像陈大力内心深处陆雅宁留下的那一抹屎黄色的记忆，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被唤醒，久久地萦绕着他一样；就像他每次在银行柜台前亲眼看着营业员拆开那一沓沓捆绑得整整齐齐的还散发着油墨香的百元大钞哗啦啦地在验钞机里翻腾，自己却只有咽口水的份一样。

　　陈大力租住的地方是个城中村，那儿有一片待拆的平房，周围散居着几幢筒子楼，里面住着很多像他一样的吊丝男女，他们年龄大多也都在30岁以内，处于玩命的奋斗期。陈大力之所以断定他们也是穷吊丝，是因为他时常看到在这里的一对对的恋人成双成对地出入在矮小的小院铁门，手里总是拎着一塑料袋的方便面、火腿肠或者是附近小饭馆里的炒面、炒粉，有的一脸灿烂，而有的则是一脸阴郁。但有一点，他们都怀揣美好的梦想，坚守着未来。

　　陈大力细心地给他们归类，分析他们的特点。那些一脸灿烂的，通常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他们极其兴奋地接受着刚从学校走入社会以后面对的挑战和考验，他们对未来充分信任，满腹雄心壮志地迎接。同时也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类的废话也充满信任和向往，在他们的眼里，以为只要吃方便面挤公交车的日子过去了，就一定会过上吃烤鸭开小车睡美女的日子。其实，这都是生活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他们却一个个都当真了。那些一脸阴郁的，他们也大抵都是从灿烂中度过，只不过在啃完方便面挤完公交后，他们发觉自己想象中的烤鸭和小车并没有到来，如果非说有点进步，那有可能是从两块五的方便面成功晋级到了两块八的，好在油价上涨并没有影响公交车，不然也算是时代的进化了。

　　曾几何时，生活在这里的包括陈大力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着无限激情和向往，而时隔多年后，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会发现，早先几年的向往依然是向往，只不过激情都被岁月这条狗给啃得稀烂。其实很多人最开始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之所以还会坚持，是因为他们都还在想着上帝睡醒了睁开眼能看见自己，让他踩上一坨狗屎，做那一小部分在几年后吃烤鸭开小车的人。

　　上小学的时候，陈大力就希望长大后有辆小车，而小车的副驾驶上最好还能坐着一个身材倍儿棒，脸蛋倍儿精致，风情万种的姑娘。

　　可是让陈大力抑郁的是这些场面至今就连在梦里面都还没有出现过。

　　下班的路上，陈大力透过公交车的窗户看见了路边的一个美丽少妇，少妇穿着似乎还没进入夏天却已经很频繁地出现在很多人腿上的那种半透明黑丝长筒袜。她正抱着宠物狗在玩，那只狗正趴在她浑圆的大腿上。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即将要回去坐在楼顶上看着别人的欢愉，自己面对寂寞的黑夜的单身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当公交车停靠在繁华街道口那个站牌前的时候，陈大力便自觉不自觉地下了车。

　　“我这是要去哪里？”陈大力在穿过马路时问自己，他无法回答，只觉得心里好酸好酸。最后，他决定还是去酒吧里坐坐。走在前往酒吧的路上，两边行人匆匆，却都与自己无关。陈大力忽然发现昏黄的路灯下有一瞬间的投影，在自己已经久沉的心瓣上晃动了一下，那是自己的影子。可是，当他再度环视周围时，他依然感觉是迷失的。

　　这个晚上，范小建没和他一起出来。

　　下班锁完办公室门出来时，范小建已经不在了。

　　当陈大力走进“客莱思乐”，在前台点了一杯威忌士回到座位上时，他看见一双已经凝视着自己近乎有点呆呆的眼神。看到这一幕，陈大力不禁又一次问起自己来，“为什么我会三番五次地来这个地方呢？”

　　陈大力举杯押下第一口酒的时候，歌声换成了梁静茹的《诱惑的街》：

　　也许是夜色让人不知胆怯。

　　有了我你是否什么都不缺。

　　心再野也知道该拒绝。

　　有什么心结难解。

　　竟让你离不开这一切。

　　只是你生在诱惑的街。

　　只是你生在沉沦的午夜。

　　血里的狂野对真实与幻觉。

　　已无分别……

　　生命中有无数过客，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幻梦一般。然而又什么也留不住，一个一个的刹那，像风吹稚活像水漫蚁穴，一瞬间便缘生缘灭。爱情有时候也一样，来得快，走得也快。三千过客中，有人会等来一个切合心灵的知音，相知于今世相约于来生；有人用尽无数浮华的刹那，却换不回那一个不灭的永恒；当然了，意欲延续一个不朽的篇章，那不过，也许，只是一个梦。

　　身处红尘，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就像陈大力一样，一贯坚持性和爱必须保持统一，不能分割，可他那晚还是和那个他不爱的女人滚在一起，大概只因身在诱惑的街。

　　在新的一天一个新的女人的眼神投向陈大力的时候，其实范小建已经在球场上汗流浃背地完成了他的又一次热身运动。

　　陈大力之所以在出来时没有看见范小建，是因为范小建还没下班就跑到球场上去了。对范小建来说，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特别到他必须先放下一切，来到球场上悼念。其实在没有碰见陈大力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范小建也常常一个人去打篮球，而且每次在球场上时，他都会想起那个女孩子对他说的话：“看看你，不是去上自习就是一个人去打球。”为了不让这句话戳疼自己，范小建已经好久没去了。可是自从私信里约见了那个姑娘说了再也不见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迷恋她，更确切地说还是挺放不下自己那些发生在学校里的故事，放不下那个已经走得很遥远的姑娘和慢慢老去的青春。

　　范小建多希望有一天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大学的高数课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此前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希望睡醒来后桌子上满是口水，而他告诉同桌的陈大力，说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然后陈大力骂他白痴，叫他好好听课。这个时候的他则故意表现出不屑，转头看向窗外的球场，于是一切还充满希望……

　　可真实的情况是除了陈大力骂他白痴是真实的之外，其他的一切才真正是个梦。范小建现在开始明白，原来很多事都在现实的逼迫下被慢慢拆下来，即使最后拼凑在心里，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梦这东西，看来就是用来破灭的。

　　现在想起那些上学时隔三岔五开房的情侣们每次都拿奖学金，每一科都是90几分，而成天抱着书上自习看下自习读的人，却刚刚混了个及格，好一点的结果只能算没挂科，但与所谓的奖学金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