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到最后是游戏(2)

　　“那就让过去的事情随着烟灰一起化作泥。别人常说‘一支烟沉迷，两支烟消沉，三支烟远离痛苦’你这都抽了一包了……”范小建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陈大力就抢过话。

　　“所以我想明白了，一花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再多的失恋也荒废不了整个人生。”

　　“但愿你抽完这一包烟之后，曾经的一切痛苦都永远离去……”范小建说完低头继续写案子。

　　干了一会儿活之后陈大力提前下班走了。从公司出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个手机。

　　一个小时后，陈大力拿着新买的手机，坐在“客莱思乐”的休息区一边摇着附近的美女，一边等着范小建下班。

　　陈大力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没告诉范小建他要去哪里，但在下班后，范小建心照不宣地钻进了“客莱思乐”，这就是默契。范小建进去的时候没看见陈大力，就先去前台点了酒。

　　三年，陈大力与陆雅宁分手只有三年。虽说是三年，但在陈大力感觉就像过了三个世纪，陈大力所有的激情都在这三年当中消耗殆尽。他感觉他已经丧失了再爱人的能力。可是在清醒的时候，他知道生活终究是要过下去的，毕竟，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是件太凄凉的事情。

　　今天，就在他抽完范小建甩给他的那一包香烟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去的这些日子，他等待的只是一场无声的溃烂。此时此刻，他总算想清楚了，既然已经浪费掉了一个灵魂，对于剩下的这具躯体，绝不能再浪费了。

　　今晚，他要利用放纵时的勇气给自己和陆雅宁的这段记忆一个彻底的了断。然后，重塑自己的生活。

　　血一样通红的酒在他们两个人眼前的高脚酒杯里暗流潜涌，还是在上次的3号台，陈大力和范小建面对面地坐着。

　　大厅里，劲爆的音乐在射光灯的闪烁中一浪高过一浪，那些燃烧的烟火星星点点，羞涩如罂粟花悄然无声地在这里愤怒绽放，那一具具仿佛闲散的灵魂在劲爆的乐曲中强力地舞蹈着。陈大力感觉血管开始爆裂，身体的兴奋点已经达到了无法比拟的境地。他奔步歌台，抓过麦克风，倾情了一首齐子旭的《爱到最后是游戏》。

　　一曲终了，没想到竟然博得了整个大厅的掌声雷动。陈大力有些情不自禁的昏沉沉，飘飘然，恍惚间他有一种感知：在那彩色灯幕下晃动着的一只只杯盏里，有人们溅落的泪花在晶莹跳跃。他感觉在他的脸上，留驻着人们一双双迷茫的眼神，真没想到，在这样一首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究竟的歌里，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带动了所有人的感动。他，竟然也能唱断人们内心里深藏的一种情结？

　　陈大力发痴地注视这个骚动着的场面，他看见有一个人落泪了。这个人就是那天早上抱着他却被他挣扎着甩开的那个女人。

　　再回到座位上时，那个女人已经湊了上来，依然是暧昧的动作，挑逗的眼神，但此时的陈大力突然觉得她不再那么讨厌。看着那个女人扭动着的纤细的腰，陈大力尽然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暧昧的错觉。

　　在陈大力唱完歌之后，整个大厅长久一片骚动的时候，范小建已经被一个女人拉着走出了大厅……

　　夜的眼睛含羞地躲在云朵后面，偷偷地窥探着灯红酒绿中放纵着的人们。街灯璀璨，天桥成霓虹，五光十色。

　　宁静的午夜里，这个女人亲昵地搂着范小建的腰在行走。马路上行人很少，偏偏在稀少的人群中范小建却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也许是多年不见，久思成疾，她的脸竟然在此刻看起来越发地清晰。范小建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大的城市里，自己还会再次遇见她。就算遇见，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那个扎得高高的马尾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头飘逸的披肩的长发，她隔着马路走来。在这一刻，范小建听到了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从酒吧里跟出来的那个女人的手，此刻不合时宜地放在他的腰上，范小建的身体因此而僵着，脑中一片空白。

　　她越走越近，范小建眼神复杂地望着迎面走来的这张面孔。

　　突然间范小建感觉自己遇到了生平最可怕的狼狈，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收场这个尴尬的局面，突然间看见她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深深地刺痛了范小建的心。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突然无声地靠近他。范小建安静地低下头，用余光看着她的身体与自己擦肩而过。在这个擦肩而过的笑容里，范小建没看到久别重逢的欣喜，没看到伪装的镇定，没看到隐藏的嫉妒，更没看到轻微的失落。那只是一个真真实实、完完全全的欣慰之笑。但，那个笑容，那个不含一丝虚假的欣慰的笑容，却令范小建躁动不安。好久之后，范小建才反应过来。

　　原来，自始至终，这只是一个幻觉。可正是这个幻觉，让范小建像耸立了千年冰川一样的心，顷刻间轰然倒塌在这午夜的街头。

　　而陈大力被带出酒吧，来到与上次完全不同的一个地方。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陆雅宁，好不容易从白天的忙碌中放下来沉沉地睡去，还在迷迷糊糊中以为领导有什么紧急任务安排的她把听筒放在耳边“喂”了一声时，另一个城市里陈大力放纵快乐的呻吟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

　　同时，陈大力眼角的一滴泪也落下。那个女人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抹掉了陈大力眼底残留的那半滴泪水。

　　是否你把我珍藏在心头。

　　可为什么我还一个人独守。

　　说什么生生世世恩爱白头。

　　我却抓不住你的手。

　　——《梦醉西楼》

　　就在陈大力平静下来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范小建依然还伫立在午夜的街头。

　　一阵风吹来，范小建使劲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还没有从刚才的幻觉中醒来，与此同时他本能地抓紧了何止水的手，试图想用这种方式确认一下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但很显然，何止水的手感和江若彤的手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彼时摸着江若彤的手是火热的，总是让范小建从心底里能腾出灼热的火焰，而此时握着何止水手的感觉却犹如她的名字一样，温顺如水。

　　范小建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回头看了看何止水。然后抓起何止水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进了“return97”。这是范小建以前爱来的地方，而且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要一杯咖啡，点上一根烟，一晚上，在清淡的氛围里感受怀旧的气息，这里的每个细节都让他感觉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

　　也许该和过去做个了结，就在这个怀旧的地方，彻彻底底地忘记过去，就当作江若彤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就当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何止水。尽管他不能确定何止水是不是个好女人，但是不管怎样，在没有任何承诺都能等一个男人一晚上的女子，应该试着去爱。况且眼前这个温暖如水的女子，有着坚韧的力量，让范小建的感伤无处遁形。她不仅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还总是在范小建最脆弱的时候，站在他的背后。她从来没有向他索取什么，甚至连一句要求的话都没有提过，这让范小建很感动。

　　唯一的一次倾诉，就是那天范小建在酒吧里陪陈大力喝酒的时候，何止水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她讲她的爱情，她的经历，尽管听着凄厉无比，可她自己却没有任何的伤感，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是同病相怜？还是触景生情？范小建不知道，不过他听出了她心底的伤。

　　坐在桌边，两个人默默地喝着咖啡，长久无语。范小建内心里很压抑，等他抽完手里的烟时，才算真正的喘过一口气来。

　　何止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握着范小建的手，他的体温温暖了范小建冰冷的心。之前沸腾的咖啡也没有让范小建的身体感觉任何温暖，但此刻这样的一只手，却让范小建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自打离开那个充满热情的城市之时起，范小建的心就没有这么清醒过。可偏偏迷糊了很久清醒时却犯了错，范小建的嘴不小心失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一眼就爱上江若彤”，当范小建意识到他又提起江若彤时，他有点尴尬地停了下来，何止水的镇定，温暖的手，温和的笑容，让范小建有了继续倾述的勇气，让他抑了好久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对于范小建来说，江若彤留给他的也许还谈不上恨。这是陈大力和范小建两个同为吊丝的人在青春爱情里唯一不同的一点。在范小建的记忆里，他和江若彤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篮球场上的挥汗如雨、食堂里的浓情蜜意、洗砚池旁的风淡云清、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以至于让范小建任何时候只要想起江若彤都会面带微笑，包括现在的讲述。

　　在江若彤身上，范小建学会了太多的东西，得到了太多的爱，每次吃方便面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江若彤，虽然这种思念带着些许的苦。范小建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俩打电话太凶，两个人都提前把生活费用完了，还没等到月末，他手里就仅剩29块钱，江若彤比他还惨一些，竟然不足10元。为了坚持等到新的一个月生活费下来，他俩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吃顿饱饭。可是江若彤为了让范小建能吃到一顿像样的早餐，居然倾其所有在寝室给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带到了教室。大概是因为范小建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早餐了，所以一看见好吃的，难免会像条恶狼一样，一下子把东西拿过去狼吞虎咽就塞进了嘴里。当范小建吃完擦嘴的时候，才想起来问江若彤吃饭了没有。江若彤怕范小建发现自己没吃饭心生愧疚，于是撒谎说自己吃了来的。谁知道一节课没有完，就听到江若彤肚子里咕咕叫。范小建这下才意识到江若彤为了让他吃好一顿饭已经献出了所有，而他却傻到只顾自己丝毫没有想起她。于是心里难受至极，一天都没上好课。

　　讲到这里，范小建只是微笑着流泪，无奈的把何止水的手紧紧抓住，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范小建最后一次和江若彤见面，是在江若彤的家里。当范小建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和她的父母结束谈话，匆匆地逃离江若彤家里的时候，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就定性成为了“永别”。

　　江若彤家住在三楼，范小建从三楼下到楼底，一共三层楼合计五十四个楼梯台阶，范小建却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走完。经历了漫长的质疑和思考，走到楼下的时候，范小建决定给江若彤一个交代。他想，就让这段从短信开始的感情再以短信结束吧！范小建写道：我爱你，但我没有房子和车子，我给你最后的爱只有手放开。因为我懦弱，我也无能，要相信你的父母，他们一定能给你找到真正的归宿。再见，不，再也不见！

　　范小建走出江若彤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回头看见江若彤紧跟着下了楼站在小区门口目送，那张美丽而哀怨的脸上挂着泪，范小建也留下了不舍的泪水。他当时很想走回去，抱住江若彤，然后告诉她，他爱她，或者至少还愿意再见。但是范小建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强行擦干已经流下来的眼泪，咬咬嘴唇后快步离开。因为这个时候的范小建已经明白爱情不能当饭吃，再浪漫的爱情总是要面对现实的生活。他认为江若彤父母的选择是理智的，也是正确的。他必须承认，一个吊丝男和一个白富美的爱情故事，大概止于此就再合理不过了。这类例子在历史的先河上早就数不胜数了。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全新的人，一向不抽烟的范小建特意买了包烟，当着江若彤的面拆开，点燃，转身……

　　以前江若彤说过，她最讨厌别人抽烟，所以范小建自从和江若彤在一起就没有再抽过烟。这次点燃的这一支烟，意味着燃尽了他俩的过去，所以从此以后，范小建就开始死命地抽烟。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范小建走出小区后又抠出手机卡，扬手把那张记录着他和江若彤所有甜言蜜语的卡片远远地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他是害怕，害怕江若彤在这个时候来一个电话，那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回到她的身边。可他给不了江若彤幸福的生活，他怕因为他，这个女人再一次牺牲所有。

　　当范小建把过去的这一切快乐的痛苦的往事都掏出来告给何止水的时候，就等着何止水来嘲笑他懦弱无能。可出乎预料的是，何止水听完后只淡淡的来了一句：我知道，其实你还爱着她。

　　这些年来，范小建把这些青春期的爱情故事深深地埋在心底，每天只能以陌陌和微信为决口，表面上看，他风流快活，实则是用放纵掩盖痛苦，用每个片段，来延续他对江若彤的思恋。以至于到头来发现，这些思恋太绝望也太沉重，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在现在遇到了何止水，她的淡雅和安静，有着让人平静和温暖的奇异力量。

　　在范小建看来，一个人要是把心里压抑已久的东西全部逼出来，是会轻松不少，就像很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的人一样，找个渠道让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激情释放出来，会觉得身心轻松。这个时候的范小建大概就是这样，虽然他没有完全解脱，但是心里已经轻松了不少。

　　想到这里，范小建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大力的电话，想把给陈大力撮合阮雨嫙的事情和他商量一下。其实下午回来就想好了，因为陆雅宁的事情，让怒火把他给冲晕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电话接通的时候，那边传出了女人声音。这可把范小建给乐坏了，于是赶紧借机在这边也学着那女的声音调戏了一下陈大力。

　　听着陈大力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范小建这才禁不住笑出声来。

　　看见范小建捉弄陈大力的“流氓”行径，何止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回去。

　　范小建把电话调成静音之后放在桌上，心想，让陈大力去骂吧，反正单位集团网打电话不要钱。放下电话后，他决定去洗手间把脸上的眼泪洗干净。

　　范小建是个骄傲的人，他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的痛苦！等他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何止水已经走了，连着他的手机也拿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这让范小建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