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就像失禁的大小便(1)

　　握得稳玻璃杯。

　　我却要应变这种考验。

　　没有事要眷恋。

　　互相各不拖欠。

　　若喝下这冷水。

　　以后难见面。

　　——《失控》

　　陈大力从香格里拉回来，心事重重，不仅是因为无意中发生了一场预料之外的艳遇，更是因为他心里有个结想解开。这个结就是那晚范小建陪阮雨嫙喝酒最后的故事。这个结是范小建给他系上去的，俗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他需要范小建给他解下这个铃铛。尽管这个故事是什么样与自己关系已经不太大，但他想证明自己是不是走在范小建前面，这是个尊严问题。

　　刚好回来就赶上一个项目策划案的讨论会，散会后范小建在楼道里跟陈大力说，为了给陈大力旅途归来接风洗尘，晚上下班后一起去新世界卡拉OK喊两嗓子。陈大力问范小建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或者新的目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范小建说，那你就当我有好事就行了，反正唱歌是要去。范小建这么说的时候，陈大力就想到阮雨嫙，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但他必须假装高兴，谁叫他们是好哥们儿啊。可转念一想，既然哥们儿有喜事，他酸哪门子的劲儿？

　　“良民了，现在完全的良民了。”范小建说。

　　“贱人，问你个事情？”陈大力憋不住了。

　　“那晚上，你有没有那啥？”

　　“哪晚上啊？”

　　“就你和阮雨嫙喝酒那晚上。”

　　“哦，什么叫那啥？你直接说干没干不就成了，还搞个那啥让人听着云里雾里。”范小建顿了一下说：“没干！”

　　“怎么可能？”其实陈大力也没底，一听范小建说他没干反而越发觉得可能是此地无银。

　　“什么也没干，打扫了一个晚上的卫生，你走后阮雨嫙吐得厉害。”范小建苦笑。

　　听范小建这么说，陈大力嘴上表现得似信非信，可心里高兴。心想，什么没干就好。陈大力回头又一想，虽然范小建什么也没有干，也不一定就有自己什么事儿啊，可他还是觉得挺放心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愿意让别人占了去。

　　“那晚上高兴什么啊？还要请客。”陈大力问。

　　“当然是好事，你来就是了。”范小建说完，不容陈大力答复，就转身走了。

　　陈大力觉得范小建有点儿怪怪的，不会只是单单唱歌这么简单吧。

　　果不然晚上七点半，范小建突然给陈大力电话，说他想了想其实唱歌也没有什么意思，鬼哭狼号的弄得口干舌燥，干脆把唱歌改为吃饭，地点就改在美格丽芬饭店，并且还点名说要他带上部门新来的姑娘韦红玉。陈大力迷糊了，他听成带上一个“未婚育”的姑娘。他心想，未婚育的姑娘多了去了，鬼知道带哪个。后来范小建又重复说新招的他才反应过来。可陈大力纳闷的是，哥们儿吃个饭，带个妞干吗？虽说新来的，可这几天上班都对着她那张毫无创新意识的脸，都快审美疲劳了。

　　陈大力最后给韦红玉发了一个短信：老范请吃饭，八点，美格丽芬饭店，桃花源见。他要看看范小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刚发完不到十秒就收到回复：“好的，亲，现在就出发。”从这看起来简短但分成三组的词语来看，基本上能够想象她收到消息时那种腾云驾雾的表情。

　　不过后来陈大力一想也对，一个“未婚育”的姑娘受邀和这两个资深的单身异性前辈在外边可谓喊得上高档的饭店吃饭，那感觉跟在食堂排队打饭，可是冰火两重天啊。

　　路上堵车，陈大力8点10分才赶到饭店。一进包间，范小建就有点不耐烦了，怨他迟到，不过看来是有客人，陈大力就赶紧道歉。看形势要是再晚来两分钟，范小建可能就真的爆炸了。

　　说完后，范小建站起来拍了拍坐在韦红玉对面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说：“大力，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这位是朴总，做影视文化的。”然后又指了指陈大力，对肥头大耳说：“这是我们公司新任的策划总监，叫陈大力。”

　　朴总礼貌地从座位上起身，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说：“你好，我叫朴吕任，很荣幸认识力哥。请多指教。”

　　陈大力心里还在念叨着名字，朴总？朴吕任？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您这姓可少见，中国百家姓里有吗？”陈大力还真是第一次听朴姓。

　　“怎么没听说过，朴树不就姓朴吗？”范小建打趣道。

　　“其实不怕笑话，我这个姓和名字放在一起确实有点别扭，不过名字这事儿是老一辈起的，我们能有个叫着就是了，管他叫什么。”

　　朴总的名字取得有歧义，无奈只能把老一辈搬出来作挡箭牌，真有点逗。陈大力心里暗想，这名估计八成也是他老爹的杰作，借儿子之名寄托自己的伟大理想。

　　“新来的，韦红玉。”陈大力转身对朴总介绍道。

　　“未婚育好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年轻就是好。刚才温柔的小手我都已经握过了。”朴总不失幽默。

　　范小建说：“朴总，这姑娘姓韦，名红玉。不过也确实未婚育。现在大家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先喝杯酒。再聊。”

　　范小建说着把陈大力的酒杯满上，又去帮朴总倒酒。朴总抢过酒瓶，左手托着瓶身，右手端着瓶底，躬着腰很绅士地先帮韦红玉倒了一杯，他还挺懂女士优先。然后帮范小建倒，最后才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满。从他娴熟的动作和看似怀胎五月的肚子上判断，他应该是一个高人，至少，是一个酒场上的高手。

　　范小建说：“力哥，朴总是横影集团下面的一个公司的部门里一个重点项目的头儿，跟我一个地方的，听说我们经常做策划，今天特意来拜会我们，看有没有什么能合作的机会。”

　　“是的，我和小建兄弟是嫡亲的老乡，我们县和他们县只隔四百多里地。”朴总撇着一口山西话，想套近乎。

　　陈大力心想着，四百多里地还嫡亲啊，这朴总也够能攀的。然后端起一杯酒说：“来，朴总，为你的事业有成干一杯。”

　　朴总说：“事业有成还靠力哥多关照啊！”

　　“我？怎么关照？我一做策划案的，跟你影视公司的大老板如何扯得上关系？”陈大力故意说了“大老板”三字。

　　朴总说：“力哥谦虚了，先干了这一杯，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干完以后朴总接着说：“我都听小建兄弟说了，你们两个在项目策划推广上都很有经验，到时我们有需要求助的还希望力哥能大力支持啊。”

　　“您太谦虚了，这说的是哪跟哪的话啊？都自家兄弟，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说，只是您那行我们是外的。”陈大力说。

　　范小建插道：“也未必。大家都是混文艺圈的。”

　　韦红玉一边吃菜一边也附和着：“是，是，都文艺青年。”

　　朴总说：“文艺算得上，青年我可就算不上了，还得你们好好奋斗啊。我这个项目其实就缺一些像你们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做一做，有了收益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陈大力听明白了，朴总是要拉拢他们一起做项目，同时还有点贿赂人心的意思。可是自己长这么大没有收过别人的贿赂啊，缺乏相关的经验。一般情况下都是自己行贿别人。

　　陈大力对朴总说：“等有机会了一定合作，只要朴总您看得起我们，说一声就成。现在咱只管喝酒吃饭。”

　　朴总赶紧接过话：“机会是人创造的，只要合作，机会多的是。其实每个人每天都有很多转变个人命运的机会，但很少有人能把握得住，大多都与机会擦肩而过……”

　　朴总说这话的时候，陈大力抽空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自从自己做了策划部主管以后，每天不是卖米的打电话要请我吃饭，就是卖扫帚的打电话问我们公司要不要扫帚，甚至还有一个推销工作服的女孩问他穿多大内裤，说改天帮他送几条透气的过来。陈大力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他们都清一色说是通过它表弟介绍的，陈大力问是哪个表弟，人家就问他有几个表弟，陈大力说爸妈两头加起来，不下十五个，他们就都不说话了。十五猜一，这成功的几率，太吓人了。

　　朴总端起酒杯，和陈大力碰了一下，和韦红玉碰了一下，又和范小建碰了一下，正要一饮而尽，突然停住了，想了想，问：“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

　　“人才。”他们仨一起回答他。

　　“不对，平台。我们这就是创造了合作的平台。”朴总说完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给干了，果然是高人。

　　酒足饭饱之后，朴总用他的奥迪TT把他们带到附近的一个跑马场里兜了一圈。灯光如昼，绿草如茵。离市区这么近的地方能建如此漂亮的马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正在陈大力感慨的时候，朴总问他们要不要上马跑两圈。韦红玉问骑一次要多少钱。这个女人真是多嘴，动不动就问多少钱，让他这个做总监的很没有面子。不就骑个马，能要多少钱？小时候在家骑得多了去了，就算在城市里是一种奢侈品，撑死了也就百十块。他在心里骂她真没见过世面。

　　“4000块。”朴总语气很轻，像在对空气说话。

　　“4000块？”一听这话，韦红玉的嘴巴明显地张成一个O型，忘记了合上。

　　陈大力以为朴总见了鬼，自己吓自己。

　　“是的，我们四个人下地，最少4000。”朴总很肯定地说。

　　陈大力简直不敢相信，就骑个马跑两圈，4000？

　　朴总见他们似乎还在质疑，接着说：“现在就算有2万块人家也未必让你进场。”朴总边说边从车前位肚子里摸出一张卡，晃了晃。说这叫VIP卡。光这一张卡，30万。没这个，进不去。

　　“真的假的？”这回轮到陈大力没有见世面了。

　　朴总不说话了，只是笑。

　　朴总把车径直开到马场旁边的酒店门口，把会员卡交给一个服务生叫她带他们三个先换衣服，他说自己到车里拿点饮料。韦红玉总是喜欢问东问西，不过听服务生一介绍，还真吓得不轻。这里是有钱人的天下，陈大力赶紧扯了范小建的袖子，这马不能骑。范小建本来还兴致很高，想尝尝这贵族运动啥味道。经陈大力这么一瓢冷水洒下来，他也犹豫不决。虽然朴总后来一再强调没关系，VIP卡可以打折。但陈大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孔子几千年前就教育过，天下没有白骑的马，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

　　陈大力跟朴总说：“我们小时候放牛骑牛多，总以为骑个马也就跟骑牛差不多。如果不是刚才小姐介绍说是外国的军马，我还一直以为这马也就是普通马呢，也就是骑上去跑两圈。”

　　朴总说：“力哥真幽默，既然来了，马是非骑不可，你也别跟我客气，咱们以后兄弟相称，这算什么。”

　　韦红玉一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其实他们几个连马背都爬不上去，怎么骑？朴总说：“没事儿，喊个服务生给你们帮忙，先练练上马吧。”朴总一片盛情，实在拗不过，那就骑骑吧。

　　“上了马鞍，身体一定要坐正，脚踩好马镫，两腿夹紧马背，越紧越好。然后喊一声‘驾’，就弯腰控制身体的重心，保持在最低点。”这就是朴总教他们骑马的全部课程。

　　喝了几杯酒，人就容易兴奋。一兴奋就没完没了，一直骑到场上再没有其他顾客，跑马场准备关灯打烊，马童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提醒他们：差不多了。

　　一看表，都十一多点了。他们这才赶紧扫兴地散场。

　　马骑的太爽，晚上睡得太香，加上长途旅行的疲惫又是周末，第二天陈大力睡了个大大的懒觉。他正在睡觉，阮雨嫙却打来电话，说让他帮忙去看一下电脑。这样的要求，按照往常陈大力是会直接拒绝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阮雨嫙的电脑毛病大不大。他要是答应修电脑，必须是和自己电脑的毛病一样的才接手，因为他不愿意修完了以后启动不了或者还要再加一些特殊装备上去才可以开机，这样阮雨嫙一定会骂他。那就证明他说自己会修电脑的技术是假的。后来陈大力在电话里再三确认证实阮雨嫙是因为不小心被别人的硬盘插了一下中了病毒，跟和谐网站没有关系，他就自己在家的电脑上实践了一下重装系统，感觉还不错，就答应了。

　　到门口阮雨嫙给他开了门，看到了他手里的可乐瓶子，居然笑了一下，说：“怎么还喝上可乐了？以前经常看见范小建喝还从来没见你喝过，是不是男人都喜欢喝啊。”阮雨嫙这一句话点到了陈大力的痛楚，他只不过是口渴顺便买的。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灵机一动就来了句：“那是因为我不愿意把自己的高贵展示给除你以外的其他女人看。”阮雨嫙听了陈大力的这句话，稍微有一些惊讶，紧接着马上红着脸低下头。看来是被他的机智深深地打动。

　　陈大力连鞋子都没顾上换就直接进门。接下来修电脑的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只是系统文件丢失，他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重装系统。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完了以后阮雨嫙给陈大力倒了杯水，让他坐着歇一会儿。任务完成得如此之好，没有出现意外，陈大力当然也欣然接受。

　　但不作美的是之前那瓶可乐在这关键时候发挥出惊人的效能，平时不喝可乐的陈大力明显肠胃适应不了碳酸饮料，没一会儿就觉得肚中发胀，肺里有气流往上要涌。陈大力站起来使劲给憋了回去，刚坐下却发现又顺着下三路要出来了，于是他很委婉地问阮雨嫙厕所在哪里。

　　阮雨嫙见陈大力才进来没几分钟就问厕所，再加上电脑又修复的比她想象中的容易。她心想，难不成陈大力就是跑来上厕所的。虽然脸上笑着，但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这个小小的表情变化，被陈大力看见了。陈大力心想，人家一个女孩子住，又特别爱干净，家里打扫得很整洁，可能是怕污染了这个环境嘛，也在心里理解。阮雨嫙指了一下厕所的位置，陈大力急忙抽了几张纸就箭一般冲了进去。

　　一冲进厕所，陈大力一只手还在关门，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解皮带。因为已经完全到了泰山压顶，千钧一发的时候，但随后他发现阮雨嫙租住的房子太小，客厅基本就挨着厕所，陈大力又害怕自己这一下如果任其随性爆发，那发出的声音太大会吓到阮雨嫙，所以坐下后还得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腹肌，没有完全放松。

　　阮雨嫙家里的厕所是蹲式的，不是坐式的，这一点算是比较适合陈大力的习惯，于是他急忙解开皮带就蹲了上去。

　　看来人有三急这句话是真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可以掌控得住的，尽管陈大力努力了，可他还是发现控制自己腹肌的努力明显比不过肠道的蠕动，他本来想让接下来的这一刻来的轻一点，温柔一点，缓慢一点，就一直努力控制，控制，再控制……

　　谁知道他倾尽所有的努力，在这个时候却显得苍白无力。陈大力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不听话地一抽，接着听见“轰”的一声，就像是在厕所炸了一个地雷一样。他蹲在里面，隔着墙壁都听到外面阮雨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发出了一声“啊……”的惊叫。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啊……”之后，阮雨嫙的第一反应是从沙发上跳脚起来，然后喊道：“什么声音啊？”

　　“估计是外面谁家的车胎爆了……”陈大力急忙在里面竭力掩饰。

　　阮雨嫙没有再回应，陈大力沉默地等着，因为他不知道阮雨嫙信了没有。如果阮雨嫙知道这声响是他发出来的，真不知道过会出去该怎么见她。陈大力此刻心情烦闷，打算掏出手机一边上厕所，一边看看微博排解一下烦恼。

　　还好可乐的气体没有预想的那么多，后面虽然还是有一些动静，但是毕竟没有开始那么大了。陈大力就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着那些可乐转化物早点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