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看了卢芽一眼，对他说，你明天去这个保险公司查秦明所有的资料和照片，越快越好。
万科在回家的路上知道了一切。这丫头疯了，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跟华总这样的人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嘿，还真看不出来。
卢芽不作声。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万科有些生气。
卢芽还是不作声。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事儿说不定不会发展到今天是不是？万科说。
你要是有机会，劝劝华总吧。我怎么觉得很害怕。卢芽说。
那小子有他好看的，那丫头，可惜啊，又要去坐绿皮车了。万科说。
你说，华总会把卢花怎么样？卢芽说。
我怎么知道？不过不都是她自找的？万科说。
万科，你有没有良心？没有她你不是还在到处混？卢芽说，
哎你这什么话？还是我沾了她很多光一样。不是我自己能干？不是因为华总看重？怎么跟她有关系了？那么她认识华总岂不是也跟你有关？不是你让她来南京的？不是你让她去劳务市场的？不是跟那个秦明更有关系，是那小子鼓励她去家政中心的？这么说华总还要感谢那小子了？万科一直不喜欢卢花。
卢芽叹了口气，这样说起来，她也不需要有什么良心的谴责了。她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她不是没有为她担心过。
卢芽挽着万科的胳膊，说，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开始就不听我的，我也管不了。
九
如果有丧心病狂这个词，实际上华新已经走进了这个词的入口。
第三天万科就弄来了有关秦明的一切资料。
华新的桌子上全是有关秦明的详细资料，还有十几张不同角度的秦明的照片，大部分照片都是秦明阳光一样的笑脸。万科真是有本事，他甚至连秦明跟红姐的暧昧关系都调查到了。
华新冷静而认真地看了一上午资料，然后将它们收好、码齐，装进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最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拨了卢芽的电话，你过来。
他让卢芽暂时停止办公室的工作。
你从今天下午开始去我家陪卢花，她怀孕了，一个人在家很孤独，我不想让她太孤独。他说。
卢芽睁大了眼睛，但是，只是一会儿，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她说，好的，我明天就去卢花那里。
现在就去。她没有任何保险，生孩子要是出现问题就很麻烦。你问问她有什么要求，如果她要保险，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她办。华新说。
这下卢芽弄不清楚了，她看着华新，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万一那孩子是我的呢？我现在最多只是怀疑，所以我想给她们母子买个比较平安的保险。华新说。
卢芽低头想了想，她还是想不通，因为华总今天和昨天的态度迥然不同。但是她说，好的，我跟她说。
我要在秦明那里买保险。华新说，这件事情越快越好。好了，你出去吧。帮我把门带上。
卢芽刚出去，老田就进来了，老田说，费了好大的劲，总算贷到款了，不过数目不大。
华新问，多少？
老田说，五百万。那人很正派，不肯吃饭，说按规定我们可以贷五百万。
华新说，好的。那就先用着。我更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出去吧。
老田出去了，老田实在有些奇怪，华总这两天真是喜怒无常。
华新从抽屉里再次拿出那个牛皮纸的文件袋，然后，他站起来，走到了粉碎机的前面，他将那个文件袋像打印一样放在了粉碎机的上面，摁了一个按钮，一阵噪音以后，从出口出来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屑，落进了下面的垃圾桶。
粉身碎骨吧。他看着垃圾桶里的纸屑，轻轻地说。然后，他线条坚硬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
卢芽想不明白。
她跟万科说，我怎么觉得华总怪怪的。
万科说，要不他是想让卢花死了心，好好跟他过日子？
卢芽又想了想说，可能我估计他要等孩子生下来做了亲子鉴定以后再做打算，万一是他的孩子呢？
这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怎么解释他要找秦明买保险？
我不上班了。他要我去他家陪卢花，他说卢花一个人在家孤单。卢芽说，
他是要让你去监视卢花吧？万科想了想说。
我觉得也是。卢芽说。
这件事情的确是你那个妹妹做得太过分了，你看好她，别让她再犯傻了。万科说。
大活人我怎么看？我最多是开导开导她，让她对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有点思想准备。卢芽说。
你觉得要是亲子鉴定是老板的孩子，老板还会不会要她？万科问。
要是的，我估计华总也不会那么绝情。再说，孩子也要母亲的啊。他就算不再爱她了，也不会太绝情的。这事儿，只好看我妹妹的造化了。卢芽说。
十
卢花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因为华新在家看不出任何改变，他还是说我们的儿子，他说，我让卢芽从今天开始来照顾你和我们的儿子。我本来想多陪陪你的，但厂里最近有点麻烦。你要让我们的儿子快快乐乐，听到没有。卢花点点头。他伸出手，拍拍卢花的脸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好老婆。
卢芽不久就来了，卢芽带来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卢花说，你住在我家？
卢芽说，你以为我喜欢住在你家？最近厂里有些问题，华总每天都会忙到很晚，可能有时候就不回来了。他让我陪你住，说万一打雷闪电的有个人在边上你不会吓着。你看，华总对你多好。
卢花不作声。
死样，你好像不喜欢我陪你啊。卢芽说。
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可是我觉得你原来对我比对华新好，现在我觉得你对华新比对我好。卢花说。
我当然对你更好的。你怎么有这样的感觉？卢芽惊讶了。
你老是帮他说话。卢花说。
他是对你好的。他亲口对我说你没有任何保险，生孩子遇到危险很麻烦，所以他说要帮你买个好的保险。卢芽说。
真的？他说的？卢花睁大眼睛问，不是因为保险，而是她想起了秦明，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她不方便给他打电话，他也不再给她电话。其实才三天，可是卢花觉得秦明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个世纪一样。
是啊。我记得你说过那个秦明是做保险的，你可以问问他啊，我陪你去好了。卢芽说。
好，好的，我现在就打电话。卢花拿起电话，不假思索地拨了号码。
卢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打开了电视，她将音量调得很低，很认真地看着电视画面。
是我。没事。我想要买保险，你有空吗？你不要过来，我去你们公司。不是我一个人，我和我姐姐一起来。在哪里？好的，我知道了。就这样了。
卢花挂了电话，告诉卢芽，等会儿在华侨路的常青藤咖啡馆见，他会带上所有的资料供我们选择。
卢芽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卢花不想让卢芽跟着她去，她吞吞吐吐地说，姐，天太热了，你不去也没关系，等会儿我把资料带回来好了。
卢芽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她装出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那个秦明很危险的，我才不让你一个人去呢。再说，你肚子里有宝宝，万一一个人在外面有个闪失，华总不是要怪我？不行，我要跟去的。走，走！她一边说一边给卢花从鞋架上拿下鞋子，好像并不经意。
你怎么像你们华总派来监视我的？讨厌！卢花无意中说出了真相。虽然，她只是说说。她并不知道她跟秦明的关系已经人人皆知了。
两个人到了常青藤的时候，秦明已经在那里等了，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一个公文包，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他在这里向她们推荐了五种保险方案，其中两种是实惠的，而另外三种是专门针对对未来没有信心的单身贵族的。让他们用现在的钱保证未来也是锦衣玉食。最后他说，有钱，当然还是贵些的好，等于是现在为将来打造天堂。
卢花心不在焉地说，我带回去跟他商量一下，随他好了。卢花只不过想来见秦明，但是秦明，看她的眼神和看卢芽或者看一个客户的眼神一样。
卢芽有意说，华总为你肯定不会吝啬的，说不定给你办最贵的那种。
最贵的那种，叫花样年华保险。每年投保五万，十五年以后，一次性领取八十八万元，这期间被保险人的生老病死全部保证。按照秦明的解释，这期间，你生病了，住院了，生孩子了，在医院发生的全部费用都是我们负担。在这期间如果你断保了，我们会按照你保险的份额收一定的管理费，扣除我们支出的费用，其他退还；如果你死亡了，我们将一次性付给受益人八十八万元现金。这种保险因为公司承担的风险很大，所以只针对三十岁以下二十岁以上的年轻人。
卢花本来没有听懂，但卢芽迅速地算了一下，说，十五年以后，卢花三十五岁。三十五岁有八十八万？哇，太诱人了。
八十八万这个数目太大，终于将卢花惊醒了。她从卢芽手中夺过那份保险介绍，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秦明，不再是开始的哀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灼人的光彩。
她在回家的路上对卢芽说，你觉得他会不会给我保那个八十八万的？
卢芽说，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啊。不过，最近厂里资金有点周转紧张，但也不会在意这么区区五万。反正，我帮你说话啰。十五年以后万一我穷了，你可要给我点好处。
卢花说，我就想要那个，我不好直接说，你跟他说。
卢芽说，反正回来给他看好了，我估计啊，根本没问题，再说你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呢。
卢花说，嗯，今天回来让他看看，你要替我说话。
她们谁都不知道，华新早就看过了他们刚才讨论的一切。他不说，他要她自己提出来，还要有个在一起的证人。
十一
那天华新回来得不是很迟，他说吃过饭了。
卢花说，我们去看保险了。
华新说，哦，我知道的，是我叫卢芽带你去的。怎么样啊？
卢芽说，是啊，我们一起去的。带回一大堆文件，你看看，华总。
华新说，好的，我先洗个澡，等会儿拿来我看看，正好今天空些。
当华新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卢花已经为他准备了他喜欢的铁观音茶，卢芽将那个装着保险介绍的牛皮纸袋递给他。他看着牛皮纸袋，有点发蒙，这个不是下午被他变成纸屑了吗？
看看吧，我帮你拿出来。卢花坐到他旁边，从他手里拿过牛皮袋，然后打开扣着的线，从里面拿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
你看。卢花说，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华新突然醒悟过来了，他哦了声，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了半天。他说，他们的条例写得太啰唆了，简单点不就行了。这么多，真看得人头疼。然后，他将那些保险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放，说，还是你们说说吧，看中了哪一个。然后我再看。这么多，谁看得过来。
卢花向卢芽看，她希望卢芽说。
卢芽说，卢花觉得这个最好。她找出了那款花样年华保险。
于是，华新再一次认真地看起了这份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保险单，然后，他放下了保险单，并不说话。
卢花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华新又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他拍拍保险单说，这份保险是专门针对那些被包养的女人的。保险公司真是厉害，两相得利。付钱的人为了让女人安心，出这点小钱很愿意，那些女人当然更愿意，保险公司呢，他们已经摸透了，不会有人包养一个女人十五年的，所以，中途如果断保，那么他们会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还有你花去的医药费。他们赚头够大的。我是准备跟卢花结婚的。你们俩觉得我们需要这样的保险吗？我的意思是说找个看病可以报销的那种普通的保险，就是一个月交上一百多块钱就可以的，保大病不保小病。现在好像挺流行的，没有吗？
卢花朝卢芽看看，原来他说的是那种一个月交一百多块钱的，而她们找的是一个月四千块钱的。这个差别太大了。这两种保险的目的完全是不一样的。
卢芽说，那个我知道，那个是社保啊。要不明天去社保看看？
卢花低声说，那就算了，我不保了。
华新说，这样啊。他扫了卢花一眼，然后又拿起保险条例看了一会儿，说，这份保险倒也未尝不可，如果我们保，肯定是会交满十五年的，不生病呢，他们还能赚点，生病的话他们没什么便宜占了。十五年后我们的儿子十五岁，正好这笔钱做他去国外的预备金。然后，他转向卢花说，好的，明天我跟你去办手续。
本来已经陷入无望的卢花一下子眼睛亮起来了，她眼睛里放出惊喜的光芒，看着卢芽笑。她一点都不知道，华新在扫视她的那一刹那抹杀了最后的温情。
这个他以为带他找到安静天堂的女人不是她，从来都不是。
这几天我有点累了，睡书房。卢芽你帮我照顾卢花和我儿子。
华新走了，卢芽说，没想到华总还挺会过日子的，连社保都知道的。
卢花说，他大概怕我生病或者生孩子出事花光他的钱。他没有为我着想。
卢芽说，你怎么那么呆？他是把你当家里人才说社保不错的，他不是说了吗，那种保险专门为包养的女人准备的。他因为要跟你过一辈子才觉得那种保险没有意义。
卢花不作声。
不过，华总到底是华总，一下子就想到这种保险的好处。不但免去了你这段时间内大小病的烦恼，到时候还能一下子多拿十几万。的确那时候可以给你们的儿子准备了。我要是有钱啊，也保个这个，也给我们孩子准备启动金，呵呵。挺合算的其实。
卢花对十五年后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多大的憧憬，她只想和秦明在一起。她不会关心保险中其他的，她甚至可能以为那八十八万只要她签了合同，就是她的了，跟存在银行里一样的意思。那么，从明天开始，她就有八十八万了。如果有八十八万，她迟早会跟秦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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