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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总往下流》 作者:白艳平

第18章 找回你的味道

  别看天水是个不大的小县,可是蚂蚱小,五脏全。侯昆是天水县的副县长。刘得宝是侯昆的外甥。刘得宝不是摊上了这个好舅舅,他也当不上县税务局的稽查科科长啊。

  刘得宝刚当上税务稽查科科长的时候,体重160斤,干了一年的稽查工作,体重猛增到了220斤。天水这地方别看紧靠鸡冠山,地处偏僻,可是这里的山珍太多了,什么山黄鸡,林蛙肉,猴头菇……这些东西刘得宝都吃腻了,他最喜欢的还是鸡冠山的特产——金头大蚂蚱。

  这金头蚂蚱可是天生异相,金黄色的脑袋,浑身碧绿,有小手指大小,它吃嫩草,饮山泉,将它抓住用油一炸,那蚂蚱肉外焦里嫩,扑鼻儿的香啊。

  刘得宝的老家就住在鸡冠山下的靠山屯,他小时候就抓过这种金头蚂蚱。可是这种蚂蚱警惕性特别高,难抓的出奇,往往还没等人靠近,那金头蚂蚱就后腿一蹬,一扇乎翅膀,贼精似地飞走了!

  别看市里最好的酒店是帝豪,可是卖金头蚂蚱的却只有一家,那就是鸡冠山野味斋。鸡冠山野味斋的老板是牛秃子,

  刘得宝经常领着舅舅侯昆到这里来吃金头蚂蚱宴,一来二去,刘得宝和牛秃子混得那是相当熟悉。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刘得宝因为查税的账目要上报,他也是忙的团团转,这天他刚要上班,腰上的手机就响了,打电话的是侯昆,原来市里要来一个检查组,领队的组长听说是市里的实权人物,接待的地点已经确定在帝豪大酒店。

  侯昆为了把检查组招待好,他要用鸡冠山特产金头大蚂蚱来待客。因为刘得宝和牛秃子熟悉,到鸡冠山野味斋借用金头蚂蚱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刘得宝开车来到鸡冠山野味斋,可是牛秃子听完他的要求,却是一脸的愁容,说道:“刘科长,不瞒您说,我们店的金头蚂蚱都已经断货十几天了!”

  牛秃子见刘得宝不信,他将冰箱里原来装着金头蚂蚱的袋子取了出来,那里面只剩下四五只冷冻的蚂蚱,看来这个牛秃子说的不是谎话啊!

  刘得宝一问那蚂蚱是谁给店里送来的,牛秃子吭哧了半天,为难地说道:“刘科长,这,这可是商业秘密啊!”

  刘得宝把眼睛一瞪,低声威胁道:“狗屁秘密……查你个偷税漏税,信不信我把野味斋这个破饭店给你封了!”

  牛秃子一听,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在店薄上撕下了一张纸,提起圆珠笔,写下了一串地址,他手捧这这张纸,就好像捧着他家老祖宗的牌位,说道:“刘科长,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个地址告诉别人啊!”

  刘得宝接过地址一看,乐了,鸡冠山靠山屯——这不就是他的老家吗,地址后面写了个赵大虎,这个赵大虎是谁,难道是个后搬到靠山屯的人吗?

  刘得宝开着自己的2手奥迪车直奔鸡冠山而去,颠簸的山村公路起伏不平,离着村子20里,前面就开不了车了,刘得宝把小汽车开到靠山乡乡政府的院子里,然后自己徒步向靠山屯走了过去。

  靠山屯说是靠山屯,其实屯子的位置在山里,崎岖的山路就像搓衣板一样,高低不平,下午3点的时候,上下不接下气的刘得宝才来到靠山屯。现在靠山屯的村主任是王老山,论辈分,王老山还得管刘得宝叫幺叔呢。

  王老山一见是刘得宝,急忙把他让到了火炕上,刘得宝东拉西扯地和王老山唠了几句,他把话头一转,就讲到了王大虎的身上。

  王老山一听王大虎,他吃惊的瞪大眼睛,说道:“王大虎半个月前就落崖身亡了,你找他做什么?”

  刘得宝把自己需要金头蚂蚱的事儿一说,王老山想了想说道:“好,我领你去一趟吧!”王老山一边走,一边讲王大虎的情况,原来半个月前,王大虎在山上抓金头蚂蚱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到山崖下摔死了,王大虎的儿子名叫虎牙子,他媳妇岳素兰是村里唯一的女老师,可是前几天下雨,去学校的路滑,岳素兰的左腿也摔断了。

  岳素兰接好了大腿,这些日子吃住都在学校,虎牙子正在学校照顾他的妈呢。破旧的鸡冠山小学就建在苦枣岭的山坡上。可是去苦枣岭的路却非常难走,不是王老山一路扶着他,刘得宝恐怕都得摔好几个大跟斗了。

  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两个人来到了鸡冠山小学。六间破烂不堪的教室旁边有一间办公室,看着里面有灯光,两个人急忙走了过去。

  岳素兰拄着木拐,正站在灶台边往锅里倒米呢。虎牙子就是蹲在灶台前烧火的小男孩。

  岳素兰听完王老山的介绍,急忙让刘得宝到火炕边坐下。刘得宝叫过那个长着两个小虎牙的男孩子,问道:“听说山上的金头蚂蚱最难抓,你能抓得到吗?”

  虎牙子一听抓蚂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刚要张口,没想到岳素兰抢过话头说道:“虎牙子他爹因为抓蚂蚱摔死了,虎牙子只是个孩子,他怎么能抓到那贼精似的蚂蚱呢!”

  刘得宝一听岳素兰拒绝,他求救似的看着王老山,王老山刚说这是县里分派下来的任务,岳素兰冷笑道:“难道是绿化需要?还是扶贫需要?还不是下锅炸了去吃……?”岳素兰说道这里,她转头对虎牙子说道:“放桌子,吃饭吧!”

  刘得宝也明白,在靠山屯放桌子吃饭就是撵人的代名词啊!刘得宝和王老三一起站了起来,他着急地说道:“我可以付钱,3元一只,不成5元一只也成!”

  虎牙子急切地望着岳素兰,岳素兰冷哼了一声,说道:“钱再多,也买不来命啊!”

  王老山没有办法,他嘱咐了虎牙子几句,转身和刘得宝推门回去了。

  当天晚上,刘得宝就住在王老山的家,刘得宝就不相信花高价弄不来金头蚂蚱。第二天一大早,王老山就在大喇叭里广播了刘得宝高价收购金头蚂蚱的消息。

  5元一只,抓住十只可就是50元啊!果然有不少村民都上了鸡冠山抓蚂蚱去了,可是到了下午,只有几个村民送来了6只金头蚂蚱。这6只金头蚂蚱里面还有3只是被石块砸死的。

  这金头蚂蚱可是山上的贼精啊,王大虎父子能空手抓蚂蚱,一定有什么不传之秘啊。转眼过了三天,上山抓蚂蚱的村民因为没有收获,就都不上山去了。刘得宝不甘心,他和王老三一起来到了金头蚂蚱最多的断魂岭,刘得宝小时候抓过蚂蚱,他远远地看见一块青石板上落着一只金头蚂蚱,他小心地凑了过去,伸手猛地一捂,他竟空手抓住了一只金头蚂蚱!

  王老山看着刘得宝手里的蚂蚱,他的眼睛都直了。刘得宝空手能抓到蚂蚱,他可真不简单啊!可是刘得宝实在太胖了,等他徒手又抓住了两只金头蚂蚱后,直累的呼呼直喘,最后身体一晃荡,好悬没跌到十几丈深的山崖下,吓得他是再也不敢亲自动手了。

  刘得宝竟能徒手抓到蚂蚱,王老三对他崇拜得那是五体投地啊。要知道平常人走到金头蚂蚱的三丈之外,大蚂蚱就展翅飞跑了,这刘得宝竟能空手抓住蚂蚱,他一定是有特异功能啊!

  刘得宝还没等下山,他腰上的手机就响了,他听着手机里侯昆的催促声,竟急得直揪自己的头发。刘得宝没办法,他一个劲地央求了王老山,王老山只得答应再去劝劝岳素兰。直到天黑的时候,王老山才回来。岳素兰经过王老三的劝解,她终于点头同意叫虎牙子替刘得宝抓蚂蚱了。

  刘得宝激动得抓住王老三的胳膊,一个劲地连说感谢,可是王老山叹了口气,说道:“人家可是有条件的!”岳素兰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修路,修一条给孩子们能走的学生路。

  一里长的学生路要是修完,没有个三万五万的也下不来啊。刘得宝正在犯愁,王老山说道:“其实也不用花那么多钱,只要你能把爆破队找来,将那二十几块拦路的巨石炸开,修路的事交给本村的老百姓就行了!”

  刘得宝给舅舅侯昆打电话一说修路炸石头的事情,没想到侯昆竟答应的挺痛快,第二天下午,十几名抬着风钻和炸药的爆破人员就来到了靠山屯,打眼放炮,说干就干了起来。

  爆破人员在前面炸石,紧跟其后的靠山屯的村民们就开始修路,虎牙子每天把修路的进度都告诉母亲岳素兰,修路修到第三天,虎牙子腰里挂着一个抓蚂蚱的葫芦,他兴冲冲地找到了王老山,他今天就要上断魂岭给刘得宝抓蚂蚱去。

  刘得宝高兴得连竖大拇指,他跟在虎牙子身后,又来到了断魂岭的下面。虎牙子一边走路,一边拔起地上的青草往身穿的褂子上抹,刘得宝看着奇怪,问道:“虎牙子,你这是干啥?”

  虎牙子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他说道:“我这是把身上的味道去掉啊!”原来那金头蚂蚱的视力极度不佳,可是他的嗅觉却特别灵敏,他一旦嗅到人身上的气味,立刻就打翅飞跑了。

  虎牙子用青草伪装好了气味,他一伸手,又从葫芦里掏出了两只金头蚂蚱,他用手把金头蚂蚱捏死,然后将蚂蚱的体液涂到了自己的两只手上。

  原来这就是虎牙子父子抓蚂蚱的秘密啊。果然经过这一番的伪装后,没用半天的时间,虎牙子就抓到了20多只金头蚂蚱。

  看着刘得宝也能空手抓蚂蚱,虎牙子也愣住了。除了他爹王大虎,他还没见过有谁能空手抓住蚂蚱啊。虎牙子抓住王大虎的手,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他咧嘴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蚂蚱肉吃的多了,蚂蚱油从汗毛孔里渗出来,你身上已经没有人味了!”

  看着蹦蹦跳跳下山的虎牙子,刘得宝擦了把冷汗跟在了后面。不过今天这金头蚂蚱可没少抓,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五天,刘得宝进山抓蚂蚱的任务就能完成啊!

  虎牙子又抓了两天的蚂蚱,第三天的一大早,侯昆忽然打过来电话,在电话里,侯昆告诉刘得宝,市里的检查组临时决定不来天水县了,炸石开山的工程队已经被他通知撤离,刘得宝也可以回家了。

  刘得宝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他刚要找王老山辞行,就见王老山一脸急色地闯了进来,他大声地叫道:“幺叔,出事了!打起来了!”原来开路炸石的爆破队刚要撤离,可是得到消息的村民们却不答应了——爆破队将拦路的石头炸了一半,学生路也被村民们也开到一半了,他们说走就走,拿山里的乡亲们当什么?说着说着,两方面就动起了手来!

  刘得宝一说不需要金头蚂蚱了,王老山把眼睛一瞪,吼道:“你自己和乡亲们解释去吧!”

  新开的山路就修在原来的路址上,原来的路高,现修的路低。两条路竟有两米多的落差,面对着一个大石头坎子,孩子们更没法上学了!群情激奋的乡亲高举着铁锹和大镐,将爆破队的十几个人被围在中间。看到这个吓人的场面刘得宝也害怕了,看来他今天要是说不修路了,乡亲们绝对不会放过他啊。他哆嗦着,从兜子里掏出带来的一万块钱,塞到爆破队队长的手里,他说道:“我这还有一万块钱,不管够不够,你们都要把剩下的十来块巨石炸开啊!”

  爆破队的队长点了点头,他对周围的乡亲们叫道:“这一万块够买炸药了,我们拼着工钱不要,也一定要帮乡亲们把这条学生路修好,能叫娃娃们好好上学,这才是最重要的啊!”随着隆隆的开山炮声,一个星期后,那剩下的八九块巨石全都被炸开了。

  山路修成的那天,侯昆竟领着市里的检查组来到了修路工地上。市里的检查组担心天水县做表面文章,竟搞了个突然袭击,检查组的组长是天水市的刘副市长,刘副市长以严厉著称,他来到天水县,听说侯昆正部署人力修靠山屯的学生路呢,刘副市长当即把侯昆表扬了一番——修学生路,支持贫困地区的教育,这可是功德千秋的大好事啊!

  刘副市长亲自给这条学生路剪裁,经过这10几天的摸爬滚打,炸石修路,刘得宝竟瘦下去了20多斤,王老山把刘副市长率领的工作组和侯昆让到了家里,他非得用炸蚂蚱好好招待他们一下不可。刘得宝为了在刘副市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他和虎牙子又上了断魂岭,可是这次刘得宝再用手去抓蚂蚱的时候,却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金头蚂蚱远远地闻到他的味道,扇着翅膀就都飞走了。

  虎牙子笑道:“你身上终于有人味了!”

  刘得宝以前贪吃金头蚂蚱,身上都是蚂蚱的味道,没想到他在学生路的工地上干了十几天,那股蚂蚱的怪味竟被汗水洗刷没了,刘得宝也愣住了,难道找回人味就这么简单?看着刘得宝发呆的样子,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明白没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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