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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神》 作者:吕铮

第五章 依法办案

第五章 依法办案

药,入了胃,就起了作用,特别是起着镇定作用的“思诺思”。赵顺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准点上班,虽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坚持工作。

小吕是在刘权冷眼下,被迟到的赵顺叫走的,他犹豫了一下,但依然和赵顺走了,确切地讲,他是自愿。

银行账目完全出来了,但赵顺依然觉得慢。三天时间,超过了赵顺的预期。赵顺拿到账目后没有离开银行,而是带着小吕上了三楼,这家银行的信贷部。

房间门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信贷部对公业务”,这里显得有些冷清,与银行人满为患的大堂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接待的是银行的高端客户。

赵顺带着小吕走了进去,但并没急于亮出身份。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银行职员和气地问。

“嗯,我们是为贷款的事情来的。”赵顺坐在了他的对面,“就是正毅公司的贷款事宜。”

“哦,正毅公司贷款的事啊,我们还正在审核。嗯,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每次不都是小王来吗?”银行职员问。

赵顺需要的话银行职员都已经说了,他没必要再去冒充正毅公司的人。“我们是省厅经侦总队的,今天来调查正毅公司的贷款问题。”赵顺说。

银行职员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们不是正毅公司的?”职员问。

“呵呵,我什么时候说我们是这个公司的?”赵顺笑了笑,“我们是警察,来调查这家公司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赵顺这才亮出了证件,小吕随后也拿了出来。

赵顺在几分钟之前,对于正毅公司贷款的事还只是猜测,猜测的来由仅仅是查账时前台姑娘的一句闲话,说这个公司的老总这几天也常来。而赵顺毕竟是个老警察,而且是个干经侦的老警察,他想了半天,能让任毅亲自来银行的原因,除了贷款,大概也没有其他了。

“请让我们看一下正毅公司的贷款手续。”赵顺说。

银行职员看了看赵顺,“不好意思,我需要你们提供法律手续。”

赵顺回头叫小吕:“给他填一封介绍信。”

而银行职员接过介绍信,还是摇了摇头。

“你的手续不行,我们不能给您提供。”银行职员说。

“为什么?这就是我们的法律手续啊。”赵顺皱眉。

“不好意思,你出示的是介绍信,如果要调取材料,您需要提供调取证据的手续。”银行职员说。

“不是这个意思。”赵顺叹了口气。“如果我们要拿走这些材料,或者要复印盖章,我们会向你们提供‘调取证据通知书’的,但我们今天只是要求看看资料,还不是要调走,明白吗?只是看看。”赵顺强调。

“对不起,没有手续我没法让你们看。”银行职员语气坚定。

“嘿,我就不信了我。”赵顺有点激动了。“我说的话你没听懂是吧,我不是要调取这个公司的材料,只是看看而已,看看也不行?”赵顺盯着银行职员说。

“对不起,没有手续我没法让您看。”银行职员刻板地重复着。

“把你们领导找来,我去了这么多家银行了,怎么就你们这不行啊。啊,把你们领导叫来。”赵顺提高了嗓音。

信贷部原本安静的环境,一下被赵顺的声音打乱了,许多客户纷纷向这里投来视线。小吕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正是老侦查员特有的工作方法吧,他没做声,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银行职员突然站了起来,冲赵顺大喊:“我就是不给你们提供!”声音几乎盖过了赵顺的声音,这下倒把赵顺惊呆了。赵顺看着职员,吓了一跳,银行职员原本书生气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紧咬着牙齿,瞪圆了眼睛,几乎拿出了要和赵顺搏斗的架势。赵顺不甘示弱,用力地拍着桌子。“你干什么!我们是例行公事,你什么意思!”

这一下,压住了银行职员的气势,他的表情迅速收敛,眼神开始躲闪起来。也许是失眠的原因,赵顺觉得自己有些眩晕,开始气喘吁吁。这时,一个人走进了信贷部,银行职员见状连忙站了起来。“石行,他们……”职员说。

赵顺回头一看,身后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见赵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你们好,我是这家银行的副行长,有什么请跟我说,请别着急。”男子伸出手。

赵顺抬头,正好被那个行长金丝眼镜的反光晃了眼睛,他缓了缓神,握住了伸来的手,竟是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我们是省厅经侦总队的,今天是来调查正毅公司贷款的情况,刚才我和这位同志说了,我们不是来调走材料,而只是先看看,没必要提供调取材料的法律手续啊,介绍信完全可以。”赵顺说得有些气愤,“但他倒和我嚷了起来,你说这是什么态度啊?”

“哦,怎么回事,小吴,你和人家嚷来着?”副行长严厉地问。

“没有啊,我没和他们嚷啊。”银行职员十分冤枉,“刚才是他一直在嚷,还拍桌子,我一句话也没说啊,这,这在场的客户都能作证啊。”

“什么?你没嚷,嘿!”赵顺气不打一处来,“那是我想耍态度是吧,啊?”

两个人说着又呛了起来。

“小吴,你跟我出来一趟。”副行长说,“你们二位先坐,等我一会儿。”

银行职员悻悻地跟了出去,怨愤地瞪了赵顺一眼。对手走后,信贷部顿时安静了下来。小吕侧目望去,他和赵顺正成为所有客户的焦点。

“赵师傅,没必要这样吧。”小吕低声说。

“没必要?你看他刚才那是什么态度啊?就看一个资料就这么费劲,这里面还说不定有什么猫腻呢。”赵顺愤愤不平地说。

“可是……”小吕话还没说完,副行长他们进来了。

“二位警官,对不起,请到我办公室吧,我让小吴把贷款材料给你们拿来。”

赵顺一撇嘴。“走,吕总。”小吕愣了一下才知道是叫自己,跟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意外的畅通,上午十一点半,这个时间正好在人们工作结束和外出用餐的间隙。赵顺点燃了一支烟,照例摇开了他那边的车窗。

“赵师傅,您刚才怎么那么生气啊?”沉默了半天的小吕问,“是不是……想用这个方法把他们行长叫出来呢?”

“啊?不是,不是。”赵顺说,“你看他刚才那是什么态度啊,跟我嚷?姥姥!还说什么‘就是不给提供’,也就是我现在没时间理他,要是有时间,非把他这个态度捅到他们总行去。”赵顺还有些生气。

“但是……”小吕呆呆地看着赵顺。“他刚才并没向您嚷啊。”小吕说。

“什么?没和我嚷。”赵顺诧异了。“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没在屋啊,他那么嚣张你都没看见?啊?”赵顺不解。

“他,他真没和您嚷啊。”小吕肯定地重复着。

任毅接到银行电话的时候,他已经送走那两名记者了。他此时与赵顺相比,暂时还算是处于暗处。赵顺巧妙摸到了他在银行申请贷款的事,这点任毅早有准备,毕竟两人已经斗了不短的时间,赵顺的能力,任毅知道。任毅不怕赵顺查,这么多的基础工作和人脉关系,他是不会只靠正常手段搞定的,和他人建立利益共同体,才能做到同舟共济。可以说,就是再给赵顺几个月的时间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但任毅怕的是赵顺调查的这个过程,现在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笔银行贷款上,这笔贷款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影响到他下一个大手笔的成败,他为此付出了太多的非正常智慧,如果赵顺按着现在这么查下去,任毅能预感到这笔贷款的成功将变得渺茫。试想就算再聪明的狐狸,又怎能在猎犬的追逐下顺利捕猎呢?

任毅知道自己绝对比狐狸聪明,但赵顺也不比猎犬难缠。但他知道那句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之后是什么呢,是山猫?还是猎枪?而山猫或猎枪之后呢,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什么。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主次强弱,也没有既定的顺序规则,许多关系和手段只要运用得当、到位,就能达到老鼠吃大象、小兵杀大将的结果。

想到这里,任毅准备再加一把火。他捋了捋思绪,拨通了刘权的电话,表情严肃了起来。

赵顺回到单位的时候,刘权刚从江浩的屋里出来。看见赵顺,欲言又止。

赵顺没正眼看他,也不洗手,拿着饭盆就要到楼下打饭,刘权见状,走了过来。

“老赵,今天中午别去食堂了,我请你下馆子,咱改善改善。”刘权笑着说。

赵顺看了刘权一眼。“这也不是年啊节的,下什么馆子,你省省吧。”赵顺说着就要走。

“唉,别走,别走。”刘权再次拦住了赵顺。“今天有事找你聊聊,走,这点面子还不给啊。”刘权说着拉住了赵顺的胳膊。

赵顺有些反感。“不去不去,我随便吃点,中午还得睡会儿呢,昨天没睡好。”

“不行,我说去就得去。”刘权拉着赵顺不放。

“嘿,你……”赵顺不明就里,“你这什么意思?”

“走!别那么费劲,说点事。”刘权不笑了。

赵顺看着刘权,知道他肯定有事,两人在一起干活时间也不短了,刘权是个什么人,赵顺心里有谱。“嗯,好吧,叫上小吕吧。”赵顺说。

“谁都不叫,就咱俩。”刘权说。

是,这次吃饭肯定只有赵顺和刘权两个人,因为吃饭只是形式,刘权约赵顺吃饭,是有事要说的,这点两人都心照不宣。中国社交历来如此,好话坏话,方便说的不方便说的,政治的、生意的,只要在酒桌上,就大可畅所欲言,酒桌不是办公室,所以即使涉及到办公室的问题,也可以被看作是闲谈交流而已,只要不像宋江一样,浔阳楼上题反诗,便不必大惊小怪,其实就即便是吟了反诗,只要不题在墙壁上,也不必大动干戈。

刘权随意要了几个菜,百十块钱的样子,小包间里挺安静,刘权给赵顺倒满了茶,笑着递了过去。

“顺哥儿,今儿算是我给你接风,虽然迟了点吧,但这意思必须得尽到了。”刘权笑着说,“其实打你回来那天开始我就有这意思,但您老倒好,一回来就扎工作里头了,整天都见不着人啊。”刘权话里有话。

赵顺无语,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顺儿哥,我特理解你。”刘权自顾自地接着说。“要说咱俩一块也不短了,你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干活不要命,像个刑警,这点我佩服你,也自愧不如。但是,哥,现在不比以前了,干活不能再那么干了,再那么干是要吃亏的。”刘权给赵顺递烟,赵顺没要。

“那你说,现在活儿得怎么干?”赵顺终于说话了。

“怎么干?你这么多年警察了,我可教不了你,也没资格教你。”刘权说,“但有一点,我觉得咱们就是能力再大,也只是个干具体事儿的小民警,干这么多年,图什么啊?不就图个养家糊口嘛。干活啊,得给自己留后路,也得给别人留后路啊。”刘权看着赵顺。

赵顺没有直接回答,他也掏出一支烟,默默地点上。“留后路,给谁留后路?给领导留后路?还是给自己留后路?给你留后路?还是给被告留后路?”赵顺一连几个问题。

“呵呵,你啊你啊,还是那股冲劲……”刘权深深吸了一口烟。“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该给谁留后路,但我明白一个道理,许多事情不能做得太满,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做事做个八成也就行了,弄得太狠往往会适得其反。你就说公安局这点事,你要是整天往前冲,最后弄个领导晋升什么的,没人会说你什么,你努力了,你获得了,你往上走了,让出位子来给别人了,也是种贡献啊。但是,你要是总努着干活,但没想往上走,而且还占着位子不动窝,那别人就该风言风语了,人总得图什么吧,你不为升官总得为了什么目的吧,得,这一下本来好好的事也就变了味儿了,你说呢。”刘权说。

赵顺不疾不徐,说:“变味儿?变什么味儿。我就是一干活的,管别人怎么说。我就喜欢抽四块钱一包的红梅,那些中华、玉溪的,白给我都不抽,不是那股子味儿。我干活就为了弄个明白,弄个彻底,该什么案子就是什么案子,该什么罪过就得受什么处罚,我没想那么多,别人觉得我胖我就得减肥,觉得我瘦我就得长肉,我他妈累不累啊?我给谁活着啊?这点不用你教。干事儿得有原则,当警察不抓贼,整天想着怎么往上爬,别人怎么看你,那还当什么刑警,搞什么案子?直接上机关得了,那儿多快啊!”赵顺反唇相讥。

菜上来了,摆满了小桌,这临时的打断正好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刘权捻灭了烟,问赵顺喝不喝点酒。

“不喝,下午还得干活儿呢。”赵顺说。

刘权笑笑,有些无奈。“顺哥,今天就咱哥俩,我不想讲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就想跟你聊点真的,是,你刚才说的有道理,当警察是要抓贼,这是职责啊,谁也不该去质疑。但我今天就想听你说点真心话,比如,你为什么这么干?”刘权问。

“什么这么干那么干?什么意思?”赵顺反问。

“非让我说明白了是吧。”刘权顿了顿说,“那好,我直说,你为什么要泡病号?在躲什么呢?”

“泡病号?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顺语速快了,语气也变了,“你说谁泡病号?”

“你别激动,也别装激动。”刘权挺冷静。“这里就咱俩,你别跟我这装,前一段时间你装病回家我都理解,是,干半辈子了,累没少受,功没少立,什么也没落着,提前弄个清闲,拿个退休金,到社会上干点什么不比这么耗着强啊。但你这次又回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啊?有什么值得让你再回来这么重要的事啊?”刘权紧盯着赵顺的眼睛。

“放你的屁。”赵顺激动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装病是吧,我他妈装什么不好,装神经病啊,你……”

“行行行,你别跟我这样行吗?”刘权摆着手打断赵顺。“你要是跟一新警察说,人家还信,别跟我来这套,你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能那什么?才怪。”刘权也不再客气。

“我跟你来哪套啊?你跟我说明白了,刘权,要不今天没完。”赵顺说着就站了起来,气氛一下又剑拔弩张起来。“刘权,你既然这么说,我也说明白了吧,我回来就是来搞案子的,在家呆着是舒服,但我浑身不自在,这个案子没办完,我就安生不了,我这人就这样,还真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想干的事就一定得给干完了,不能让别人给我擦屁股。”

“是,我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案子回来的,不是吗?”刘权也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哪来的这么大动力啊,是哪股子劲儿能让你这么不能安生啊,啊?这是哪路神仙啊,你跟我透个底,要是真有大脑袋发话了或是大财神出手了,我还就真不挡你财路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赵顺急了。“我告诉你刘权,别他妈跟我这绕弯子,我跟你直说,那案子不能结,也结不了,我还就得往下办,我哪路财神也不尿,哪个大脑袋也不管,我就办我的,怎么了?”赵顺双手扶着桌子,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笑话。”刘权不屑地摇了摇头。“还哪路财神都不尿,那我就问你了,那个案子怎么就不能结了,人家当时告的就是个偷税,现在人家公司税款和罚金都交齐了,税务局都不说什么了,咱们还追什么劲?这案子怎么就不能结,你这么追人家到底什么目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别装那么清高,公安局就这点事。”刘权用手敲着桌子说。

“你是站在哪一头儿的?”赵顺质问道,“你到底是警察,还是那个公司的保镖?你拿的是公安局的钱还是人家的钱,你凭什么给那个公司说话,他们给你多少好处!刘权,我告诉你,你越这么说我还越得往下查,我倒要看看,那孙子怎么就能这么神通广大。”

“你别跟我这满嘴仁义道德的!”刘权也憋不住了。“赵顺,你是成心跟我对着干是吧,我告诉你,一直以来我是拿你当大哥,才能这么忍着你,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你知道领导怎么瞧你吗?你要是真这么不顾兄弟情义往下干,也别怪我翻脸,你要是光顾着自己合适挡了别人的路,你一定也走不顺。你在家装疯卖傻行,在单位就不行!”刘权指着赵顺说。

“去你妈的。”赵顺一下就把桌子扯了,几个菜一筷子没动,全洒在地上了。刘权往后一闪,幸亏没沾在衣服上。

“我他妈还告诉你,赵顺,别跟我来这套!”刘权也急了。“有一有二你别有三,我忍你几次也就行了,你别以为你仗着多干了几年,装疯卖傻的人家就怵你,对我没戏!”刘权气喘吁吁地说。

“刘……刘权……”赵顺紧咬着牙。“你……你他妈混蛋!”赵顺浑身哆嗦。

“你别跟我这做戏,你要真是神经病就趁早回家,别跟这儿添乱!”刘权狠狠地说。

“你……我……我……”赵顺开始语无伦次,但就趁刘权没注意的时候,突然冲着刘权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刘权的脖领子,刘权这次没有再闪躲,而是也用力抓住了赵顺的手,一把将赵顺推了出去。赵顺再次扑上来,被刘权一把拧过了胳膊,再次推了出去。

“赵顺,你丫是什么人我知道了。”刘权发狠地说,“今天你既然这么玩儿,咱俩这关系也就到这儿了,你好好干你自己的吧,别他妈最后活干不成,把自己折了!”刘权转身便走出了门,狠狠地将门摔上。

赵顺倒在凳子上,紧紧握住双拳,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但双手还是不住地颤抖。服务员闻声走了进来,看赵顺这样,连问也不敢问。

“江队,你说这案子还怎么搞?赵顺整天装神弄鬼的,他这一回来把我们的工作全搞乱了,这您得管啊!”刘权气愤地说,“您就说那个偷税的案子吧,他病了以后一直由我查,我这刚按部就班地调查取证,他就一下插进来了,也不管我查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管找哪个证人做笔录,更没跟领导做过汇报,完全是独断专行,拿案子当自己的搞。人家小吕刚来,也不好说什么,他就整天指使人家小孩干这干那,我们都看不过去了!”刘权越说越来气。

江浩吸了一口烟,看着桌面沉默了一会。“这些你没跟他谈谈,比如为什么这么干?”江浩说。

“谈?哪有谈的机会啊。”刘权摇着头说,“我这一跟他说点什么,他就犯狗忪,一句话不对就要动手,他现在这状态还真像是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现在在他眼里,我们是孙子,他是爷爷!”

“别胡说,什么爷爷孙子的!”江浩有些反感。刘权身子一缩,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

“嗯,我知道,赵顺他办事是有问题,你跟他这么多年了,也该明白啊。他干活急,有时说话不讲究方式、方法,是会得罪人,但从内心讲,赵顺还是个好同志,是个有责任心的同志。”江浩给赵顺下了定论。“现在又赶上他有病,而且是精神上的问题,你们就更得多担待一些,都是同志嘛,说大了都是战友,有什么处理不好的,闹这么大意见?案子谁办都一样,关键是要依法,只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再复杂的案子也能拿下。但有一点你说的也对,他现在有病,唉……”江浩叹了一口气。“一个案子交给一个得病的警察,也确实不对,这是对案件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法律的不负责任,这个问题罗洋怎么看?”江浩问。

“罗洋?罗洋他……”刘权吞吞吐吐地说,“罗洋他……没怎么管……”

“这可不行!”江浩说,“赵顺上次出的事还不够大吗?咱们还要等着他再出下一个事儿吗?再出了事,咱们怎么跟上级领导交代?怎么跟老百姓交代?怎么跟那些媒体记者交代?”江浩一连几个问句,让刚被叫进来的罗洋低头无语。

“罗洋,作为探长,你该说的就得说,别觉得当个老好人可以摆脱责任。”江浩说,“我这话可能说得重了点,但绝对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赵顺好。先说他,干了二十多年了,要是真再弄出点大事,咱们还怎么保他?要真是给辞退了,他这四十多的人每月没个进项,得病了没处报销,你让他下半辈子怎么办?再说你,作为探长,要是真出了事你能脱得了干系?不可能!你是他直接领导,他要是掉下马了,你也得跟着吃瓜落儿,你还有没有点政治头脑?”江浩用手敲着桌子。

“江队,您说的这些我知道,我也想管他,但是说了几次都劝不住啊。”罗洋有些委屈。“现在赵顺是一上班就往外跑,我拦也拦不住啊。”罗洋摇头。

“那要你这探长是干什么的?”江浩火了。“你现在就把赵顺叫进来,我跟他说。”江浩说。

罗洋出去了,刘权还站在原地,他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了。他刚才向江浩汇报,当然不会提中午和赵顺谈崩的事,要是提了那事就显得刘权别有目的了。但这时要是再和赵顺讲什么停止工作,那就冲赵顺那个脾气,一定得谁撅谁,他感到手心开始出汗,不一会就全湿了。

赵顺赶在罗洋之前进了队长室,他那架势,用来势汹汹形容毫不过分。江浩见状,示意罗洋、刘权出去,之后指了指大班台前的沙发,让赵顺坐下。之后递给赵顺一支烟,在赵顺拒绝后,给自己点上。

赵顺身上的制服显然多日未洗了,警号旁还沾着油斑,江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花和警号,发觉并无异样。凭江浩多年的工作经验,与人接触,是最讲方法的,有时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对待硬的,有时就必须来软的;对待软的,有时不一定要来硬的,而是要来更软的。而对待赵顺这种脾气直、性子急的人,就必须慢,而且要很慢,要主动降低他们的速度,让他适应自己的频率,这样才能创造主次沟通的条件,才能达到谈话的目的,而绝不能按着他的频率来,那样一定适得其反。与天斗,与地斗,那是当兵的活儿,只有与人斗,才是当领导应该学会的。

“赵顺,怎么没说一下就上班了呢?你这病,还需要静养啊。”江浩直奔主题,但换了种方法说出来。

“江队,我没事,我能上班,您放心,我绝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问题了,上次是我错了,要不是他骂我,我不会……”赵顺解释。

“不用解释,没事。上次的事不提了,过去了。”江浩强调,“我是说现在的问题。”

“现在什么问题?”赵顺不解。

“你看看这个吧。”江浩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赵顺。

赵顺接过报纸,翻看。“这是……”赵顺疑惑。

“A4版‘热点追踪’,你看看中间的部分。”江浩说。

赵顺翻看报纸,眼神定在了那里。报纸上的文章虽然占地不大,但标题格外醒目,作者系匿名,题目有两个,分别是《打人警察再次上岗,是否真的疯癫?》《是警察疯癫,还是野蛮执法》。赵顺一目十行,大体看懂了文章的意思,他感觉心里一阵发紧,手不禁颤抖起来。

“江队,这……这……”赵顺激动了,有些语无伦次。

“别激动。”江浩语速缓慢,好像这并不算是个事。“你来单位工作,我是支持的,你对案件的责任心和工作积极性,我也都看在眼里。赵顺啊,你是一个好刑警,也是个干活的好手。”江浩说,“但是……”

赵顺知道,这个“但是”江浩是迟早都会说出口的,只是早说晚说的问题,或者说江浩此次和他谈话的目的,就是以这个“但是”为分水岭之后的话,赵顺拿着报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等着江浩继续话题。

“但是……现在闹到了这个程度,媒体和舆论我们是控制不了的啊。”江浩喝了一口水。“你上次的问题虽然过去了,但影响并没完全消失,省厅领导为了这件事做了许多工作,给咱们厅多少也造成了一些影响。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领导的问题,没有及时部署好行动,造成了抓捕的警力不足。现在你到单位工作,我没意见,但你要是出去办案我就得和你谈谈了。”江浩说。

“江队,您就直接说吧。”赵顺语气不软。

“你现在外出工作,代表的依然是咱们经侦总队,媒体和记者盯上你了,想在这上面做文章,给咱们局施加压力,这让咱们局领导和总队领导都不好办啊。你也看到了,上面的文章直接将你现在的工作联系到了上次出的问题,很容易误导那些不明事实的群众,要是这么下去,对咱们警察的形象是很不利的啊。”江浩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的身份很特殊,所以要格外注意。”

赵顺摇了摇头。“特殊?我一个大头兵,有什么特殊的。江队,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精神有毛病的人,是不是?我也知道,我现在上班,对你们来说,是负担,是拖公安局的后腿,是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赵顺。”江浩摆了摆手。“说实话,现在这种状况,与你有病没病已经毫无关系,重要的是,咱们不能给媒体有继续炒作的机会,你懂吗?”江浩认真地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古时有一个国家很穷,许多百姓为了生存,就纷纷到别的国家去当奴隶,后来这个国家强大了,就发布了一道公告,凡是有人将流落在他国充当奴隶的本国百姓接回国的,赎身的钱将由国家支付。这个公告一出,立即有许多本国人到其他国家去赎回奴隶,特别是有一位商人,一下就赎回了几千名奴隶,而且对国家支付给他的赎金执意不取,这时国王接见了他,对他说:你的心意国家领了,但这个钱你是必须要的,你这个举动当然是爱国的善举,但如果你这次不要国家支付的赎金,那日后他人再去国外赎回自己的百姓,必定也不能再向国家要钱,这么一来,许多不富裕的人便会丧失解救他们同胞的机会,国家想要达到的目的便会无法实现,最后你的善举便成了恶行。这么一说,那位商人便收取了国家支付的奴隶赎身钱。赵顺,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江浩问。

“不懂……”赵顺漠然地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要说的意思就是,凡事都有一定的规矩,这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无论对错必须从大局考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有时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大的进步啊。赵顺,这么说你懂了?咱们得对得起这个。”江浩说着指了指左臂上的警徽。

“哼……”赵顺冷笑。“您那意思就是,我要是再干活,就会干扰到咱们公安工作的大局了,是吧?再干活就对不起这身衣服了?”赵顺话里带刺。“江队,您也不用说什么了,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我是给咱们局抹了黑,丢了咱们总队的脸,但有一点我倒也想问问您,我到底是不是一个警察,我到底还有没有一个警察的权利?”赵顺咄咄逼人,质问江浩。

“这……”江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赵顺,你别这么激动,你还是个病人,不能激动。”

“病人?你们都拿我当有病是吧!”赵顺一下就变了脸。“我问你,我是怎么成的病人!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病的,你说!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神经病了,谁给你们的权力去说我有病!谁给你们让所有人都说我是疯子!”赵顺疯了似的,冲到了江浩面前,双手钳住他的双肩,用力摇晃。“说!是谁!谁给你们的权力!让我由一个警察变成疯子!”

“赵顺,你冷静点……唉呦,赵顺,停手!”江浩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是谁告诉所有人我是疯子!是谁!”赵顺疯狂地拉扯着江浩的制服,将他原本严整的警容弄得一塌糊涂,江浩开始挣脱反抗,他从未见过赵顺这样,他与赵顺四目相望,清晰地看到赵顺眼神中的愤怒与绝望,江浩心里没底了,赵顺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顺绝望地大喊:“我是个警察,不是疯子!我是警察!”两人几乎抱在了一起,屋里一下乱成了一锅粥,江浩感觉赵顺的力量巨大,这种力量几乎要撕碎自己,他的制服被赵顺拽开,同时他也拽开了赵顺的制服,他感到了恐惧,一没留神一下倒在了大班台上,上面的茶杯和电话被撞掉到了地上,各种文件满屋乱飞。

“赵顺,你住手!”江浩用尽全力喊。

这时,罗洋和刘权闻声冲了进来。

四个穿警服的警察混战在了一起,赵顺像疯了一样紧紧抓住江浩不放,没有理由,没有目的,甚至没有结束。在拉扯中,罗洋被赵顺抓伤了脸,刘权挨了几拳,江浩更是被赵顺弄得满身狼藉,制服被揪开了,扣子不知掉了几颗,领带也拽掉了,像一个战场上的逃兵。赵顺面目狰狞,几乎失去了理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确定他能做出来什么。纠缠了半天,罗洋和刘权始终无法隔开赵顺和江浩,刘权心里一发狠,冲着赵顺的后脖子就是一下。警察都学过几招,刘权打的位置,正好是脖颈后部颈椎的要害部位。这一下下去,赵顺一下就仰了过去,罗洋趁势和刘权将赵顺按倒在地,江浩赶忙向后退去。

“快……快送赵顺去医院!”江浩气喘吁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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