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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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她这样一动不动地已经持续了20多分钟了。作为同联地产公司的公关总监，这些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工作压力，而这种压力来源于即将开始的听证会。

她已经接连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不是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就是躺在床上数绵羊。魏大同要求公关部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公关方案来为听证会保驾护航，她盯着电脑上两小时前就打开了的Word文档，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右手鼠标垫旁边的雀巢咖啡杯里还剩下一半没喝完的咖啡，早就凉了。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衫，宽大的圆领口向着一边倾斜，露出了雪白的香肩和一条浅蓝色的内衣肩带。她拨弄了一下耳际的乱发，光着脚丫子离开了座位，去厨房倒掉了剩下的咖啡。她穿着一条超短黄色短裤，长长的T恤衫完全罩住了裤子，看上去仿佛没有穿裤子。

她今天上午告了假，没有去同联公司。她喜欢呆在家里一个人写这该死的方案，办公室里的人总是走来走去的，这会干扰到她那并不清晰的思路。

她回到座位之后，将双腿盘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起了身边的手机。她想着给程为打一个电话，此时的她迫切需要程为的智慧支持。就在前些天，程为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她办公室里跑；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程为却跟突然消失了似的，都有好几天没看到他的影踪了。

程为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请。这是刘洋第一次主动约他，他心里很是激动，这两天来阴霾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相约的地点就定在他喜欢的法典咖啡馆。

程为比刘洋先到，他今天特意系了一条金黄色的领带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为了显得不那么严谨拘束，他刻意把领带系得很随意，将松开了的领带结降至衬衣的第二颗纽扣的位置。他坐在上次与乔良坐过的位置，眼睛透过临街的玻璃橱窗认真地望着街对面，他在寻找并判断着偷拍自己和乔良的那个神秘人当初所站的位置。如果此刻街对面出现一个手拿照相机的人，他发誓一定要奔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狠狠地揍他一顿。

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更别说挎着相机的人了，刘洋从橱窗前经过的时候，程为一眼便看到了她，他挥手热情地打了招呼，但刘洋并没有看到他，他此刻表现得像一只大猩猩，一只快乐的猩猩在手舞足蹈。

他喜欢刘洋，就像周敏慧喜欢他一样。他曾向刘洋真情流露过，巧妙地做过表白，但刘洋婉言拒绝了他的感情，说自己早已有了男朋友。程为根本不相信刘洋的鬼话，在西海，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刘洋跟任何男人有过私下来往，同联公司公关部也没人见过刘洋的男朋友。在西海这个地方，每个人的生活圈子并不大，如此神秘地藏匿男友也没什么必要。他曾提出要见一见刘洋的男朋友，也被她拒绝了，这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刘洋的男友只是个虚构的符号，她也许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自己！

进门后的刘洋一眼便看到了程为，她微笑着径直走了过去。她出门时随意地穿了一件短袖条纹衬衣，一条破损不堪的牛仔裤，肩上挎了一只巨大的布包，包身瘪瘪的，看上去没装什么东西。对女人来说，包大包小并没什么关系，她们权衡的不是包的容量，而是整体的美观。

“你不穿职业装时更好看！”程为恭维地说。

“是吗？谢谢，谢谢！可惜魏老板不让我们穿成这样上班，哈哈！”

“这包看上去也不错，很衬你的身段！”

“程总你还懂这个呢，这是我在网上淘的，不错吧！”

“什么叫不错啊，相当不错，很有个性，很配你！”

刘洋美滋滋地落了座，程为挥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杯现磨咖啡和两份特色点心。

“不好意思啊程总，这么唐突把你约出来。你是大忙人啊，时间宝贵。”刘洋客套地表示歉意。

“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的时间至少要比魏大同的钱多吧，哈哈！”

“这次专程找你，主要是为了听证会期间的公关方案，我可是头都大了，毫无头绪，程总是这方面的专家，指点指点我吧！”

“你能不能别叫我程总啊，叫程为，好吧？”

“本次听证会注定是要将同联地产推上风口浪尖的，期间没有新闻就是最大的成功！一定要以此为基本原则！”程为品了一口浓香的咖啡，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保持沉默？”刘洋疑惑地问。

“差不多吧，话说得越少越好，新闻越少越好！你看看现在的地产商开新楼盘时根本没有铺天盖地的软新闻，现在的房子压根就不愁卖，没有新闻便是最成功的媒体公关。”

“你是指负面新闻吧？对我们有利的新闻也越少越好？”刘洋越听越糊涂。

“我们已经在外围针对听证代表做了很多有效的工作，媒体公关上完全可以淡化处理，我们不能给外界感觉我们在有力地影响媒体，你就无为而治吧！”

“但魏总可不是这么要求的啊！他要求我们在舆论上一定要占据制高点，形成绝对的舆论优势，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他这是老大当习惯了，什么事都想做到压倒一切。这件事情我们在舆论上是讨不到便宜的，一切要等到我们赢了听证会之后，那时你的部门再使点劲帮同联地产吹一吹。还有一点你务必要确定，就是对待任何媒体只允许一个出口，不要同联公司的人谁都可以出来讲几句，那就完蛋了！”

“这个我明白，我打算在集团内部确定一个新闻发言人，其他人一律闭嘴！”

“对，对，尽量少说，动作越多，破绽就越多！参与本次听证会的媒体名单你拿到了吧，要多跟他们交流，及时了解信息，把那些对我们极为不利的新闻扼杀在摇篮中，别等到新闻上了头版之后再去扑火。”

“这个你放心，我们跟媒体的关系一向不错！西海和同治的媒体我们都一一打过招呼了，省报的还没联系上，好像是个女记者，听说不好打交道。”刘洋用手掰了一块面包塞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我见过这个记者，交给我来对付吧！你肯定拿不下她的。”程为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替刘洋分忧，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夏雪的脸。

“你说我们这次能赢吗？”刘洋担忧地问。

“能！”这种百分之一百的语气，程为在魏大同面前都没有如此坚定过。

“你这么有把握？”

“很多事情功夫都是在诗外，我们在听证代表们身上花了那么多精力，会有回报的！”

“他们都同意合作了？你太厉害了吧！”

“应该不会有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的隐痛，在这些弱点面前，人的道德意识、法律观念都会选择回避的，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我算是明白了，现在的人也就只有为了爱情的时候能飞蛾扑火！”程为说到飞蛾的时候，动情地看着刘洋，眼睛里喷着炽热的火，刚才的大猩猩顷刻间变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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