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程为又开始玩飞镖了！这一次他玩得并不轻松，他满脸的怒容，每一次都使足了力气，恶狠狠地掷出手中的飞镖，都是八环开外的成绩。

他有些心浮气躁，感觉靶心总是在眼前晃动似的。

罗威就躺坐在沙发上，劝程为别玩了，赶紧商量一下眼前这件要紧的事情该如何处理。他在小黑那里略施小计便成功地找出了跟踪、偷拍程为的幕后指使人，他所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使程为怒火中烧，心底冒出一种按捺不住的杀气。

可眼前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明天就要举行盼望已久的拆迁听证会了，如果这个时候去找魏大同质问此事的来龙去脉，无异于自乱军心。这件事属于典型的“内讧”，程为需要经过认真的利弊权衡之后才能够作出一个决定来。

但这件事实在是可气，他有点不太相信这事是魏大同干的，这不太符合魏大同的性格。不过就现在看来，魏大同的嫌疑最大！据小黑的交代，雇用他偷拍程为的人就是同联地产的律师徐广利！在程为眼里，这两个人是“一伙的”，自己才是同联地产的“外人”。

程为细细地回忆了几天前在魏大同办公室里就此事对质的场景，他想到了徐广利那张不依不饶的脸，想到了魏大同的沉默不语。这会不会是一场事先彩排好的戏呢？一个扮演红脸，一个扮演白脸，合起伙来试探程为的忠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干巴巴的老头也未免太可怕了！程为只觉得自己的背上在冒汗，是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最为凶猛可怕动物当属人类了，反正绝不是他在西海野生动物园里观看的鳄鱼。

“老大你现在就去找魏大同这老小子，看看他怎么说，太不是东西了，他妈的！”罗威见程为停止了飞镖游戏，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脏话都从嘴里冒了出来。

“这事肯定是要找他要个说法的，但现在合适吗？明天就是听证会了！”程为刚才把怨气都撒在了飞镖靶子上，现在倒心平气和了不少。

“没什么不合适的，大不了这单生意我们不做了，让魏大同明天亲自听证去。”

“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魏大同干的？会不会是徐广利那小子背着魏大同使的坏呢？”

“依我看，这事八成是他们俩串通一气干的，没有魏大同的认可，徐广利有这么大胆量吗？一定是商量好的！”

“这么做魏大同也没什么好处啊，对付这种案子，我敢说在西海没有比我厉害的人了，我们才是帮助他魏大同赢得这场听证会的最佳人选。”程为始终还是不愿意相信魏大同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同联公司的人不都说魏大同为了这次听证会有些神经过敏了吗，他太想漂漂亮亮地赢了，想通过这件事来扭转他丑陋的形象，所以他多个心眼也不难解释。”罗威分析道。

“我看这事极有可能是徐广利干的，他一直就很排斥我，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我们在魏大同那里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想赶走我们？我看这种动机还是很说得过去的，以前魏大同碰到这种事情可都是徐广利全权负责的。”

“我们现在就不管这事是魏大同干的，还是徐广利背着他干的，都得去问个明白，反正在这件事上，我们不理亏！要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事办得理亏了，这倒对接下来的合作有利。”罗威执意劝说程为去找魏大同当面说个清楚。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经罗威这么一说，程为也突然意识到现在去将魏大同一军，倒不是什么坏事。

“去！当然要去！就算这事就是徐广利一个人干的，我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干掉他，他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吗，我们就干脆让他下岗，至少能让他在魏大同那里坐一阵子冷板凳，哪凉快哪呆着去！”罗威说话的时候还用手做了一个“干掉”的动作，好像他斜着挥出去的巴掌就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割断了徐广利的喉咙一样。

程为并没有急匆匆地去找魏大同，他在办公室里慢悠悠地吃完了工作午餐，一边吃饭一边寻思着下午怎样对付老奸巨猾的魏大同。他下午需要仔细地拿捏住分寸，既要把话带到，又不能不给魏大同一个台阶下，他不想自己以一种兴师问罪的姿态出现在魏大同的办公室里，就当这一切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吧！魏大同毕竟是自己的大客户，小不忍则会乱大谋。

对于程为的到访，魏大同并不感到意外，明天就要举行听证会了，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见一见程为的，大战将至之时，飞将军李广还亲自为士兵受伤的病腿舔脓呢，魏大同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程为说一番语重心长的话，鼓舞一下士气。

从进魏大同的办公室开始，程为就始终没有笑过，他紧锁着眉头，一副败军之将的模样。

魏大同倒是一脸的高兴，他热情地指着茶几上的新鲜水果叫程为尝一尝，说是朋友刚从泰国带回来的，他还破天荒地递给了程为一支香烟。魏大同已经戒了烟，但他的屋子里总是存放着各种好烟。

程为没有动那些海外水果，他接过了魏大同的烟。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感性的认识，觉得在商业伙伴面前咀嚼零食会大大损害客户对自己的能力评价，为此他几乎没有跟魏大同一起吃过饭。他是专业人士，是处理棘手问题的专家，没有必要把自己生活的一面展现给客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往往就是神仙了，而神仙是无所不能的。

“放松点，小程！我们做了那么多工作，明天一定没有问题的！”魏大同见程为面色凝重，特意鼓舞道。他觉得自己就是军队的统帅，必须得在出师征战之前把革命的乐观精神传递给将军。

“我很放松啊魏总，明天的听证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哈！打起精神来！”

“我找到那个跟踪偷拍我的人了！”

“哦！是吗？是谁干的？”

程为特意观察了一下魏大同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来！魏大同正拿着一根牙签，吃着果盘里秘书给他切成一片片的水果，脸上只是流露出好奇的表情，这种表情很正常。

“是本市一家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干的！”

“哦？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应该是受什么人指使吧！”魏大同将一片水果送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含糊不清地问道。

魏大同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程为用眼神瞟了他一眼。

“是的，他是被人花钱雇佣的！”程为伸长了胳膊，把烟灰缸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说道。魏大同办公室里的茶几很大，沙发与茶几之间还有一些距离，而且魏大同不吸烟，烟灰缸被秘书摆放在了茶几的正中央位置。

“是谁啊？是那个叫乔良的人吗？”魏大同扔掉了手里的牙签，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问道。

“不是他干的！他还不会这种手段，要是他也学会了这些玩意儿，那还真不好对付了！”程为不急着说出徐广利的名字。

“我还以为是他导演的离间计呢！不过就算是他干的也没关系，我们不是没上当嘛！”

“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的，我很惊讶他会干出这种事来，也很愤怒！”

“我认识？到底谁啊？”魏大同的脸色这时候开始起变化了！他警觉地追问道。

“是徐律师！”

“徐广利！他脑子进水了！敢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这不是窝里斗吗？我这就把他叫过来！”魏大同火了，急着要起身叫秘书进来。

如果这是魏大同在表演的话，那这演技也算是炉火纯青了！程为心里想道，同时也感到些许安慰。看来这事还真不是魏大同干的。

“先别叫他来了吧，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魏大同刚才微微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他主要是冲我来的，这您也知道的，他一直对我不太友好。魏总您一直以来都很信任我的，我很高兴您能这么信任我，不过您的这种信任可能让徐律师不太高兴了……”

“不高兴就能干这种事？我当时要是稍微不冷静，不就诱导我作出错误决定了吗？你所做的工作不就全白费了吗？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狗胆包天！”魏大同真的生气了，脸红脖子粗的。

“如果他只是冲着我来的，倒没关系，这事不是过去了嘛，也没造成什么损失，我怕就怕在……”程为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最后干脆就彻底打住了。

“怕什么？你说呀！”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还是算了吧！”

“说吧，就算是猜测也把它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你看啊，我们跟听证代表私下接触的事情简直是做得天衣无缝的，你说孟皓然是怎么听到风声的呢？还专程给你打过一个警告电话。会不会是徐律师他……”程为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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