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类的无奈，狗类的悲哀

7.人类的无奈，狗类的悲哀

说说另一个与Money有关的敏感话题——尊严。

不曰利的孟夫子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老百姓也常说：“咱人穷志不穷。”言下之意，无非是说一个人的尊严与金钱的多寡并无关系。必须承认，贫贱不移、人穷志坚的人的确有之，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生活中更多的却是人穷志短、因穷而贱的人。

是这些人的人质有问题吗？当然不是。是现实生活的严峻让人们不得不低头。口说无凭，我们一起看个电影——“一代名优”葛大爷主演的《卡拉是条狗》。

卡拉是条狗，是一条没办狗证的杂种儿小母狗。它的男主人老二是北京某车辆制造厂的普通工人，女主人玉兰是个下岗工人，小主人亮亮正在读高中。如果不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加班打狗的警察逮个正着，并被告知必须在第二天下午4点之前花5000块钱补办狗证，否则它就会被送往昌平的屠宰场，卡拉根本没有出名的机会。

故事伊始，影片创作者就为我们展示了很多耐人寻味的细节：

其一，有人在电梯门口被狗咬伤，玉兰和工友老田闲聊狂犬病人的恐怖表现。这是影片创造者在暗示我们：因为狗有可能传播狂犬病，所以得消灭它们，尤其是那些没有狗证的狗。由此出发，我们不禁要替卡拉问问有关部门：难道没有办狗证儿、没有打疫苗的都是狂犬病菌携带狗吗？为什么你们不是以该狗是否健康，而是以该狗的主人是否交5000块钱作为办狗证的先决条件呢？一张狗证而已，这工本费未免过高了吧。5000块钱，这个过高的门槛硬生生地把无数穷人家的狗挡在了门外，推进了屠宰场。至少从这一点来说，对于穷人和穷人家的狗是不公平的。换句话说，没钱的人无形中已经丧失了很多权利，养狗就是其一。

但是，穷人不会就此罢休，凭什么有钱人可以与狗共舞，穷人就得放弃“爱狗”情结？他办不起狗证，他就偷着养，由于狗是偷着养的，他自然不敢去防疫站给狗打疫苗，结果只能给社会造成更多安全隐患。这个看似经过深思熟虑的《××市严格限制养犬规定》的实行，真不知道是狗类的悲哀，还是人类的悲哀。

其二，卡拉被收走，玉兰沮丧地往家走，民警小张安慰玉兰：“大姐，依我看您那狗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不行就算了……”再联系之前之后另外几个细节，如：

——工友老田对玉兰说：“你们家老二越来越瘦，卡拉倒是越来越肥”。玉兰答：“别提了，我们家老二对它比对我还仔细呢！一天三顿，比我们吃的还好呢！”

——亮亮得知卡拉被人逮走之后，说：“这下可好了，我爸可惨了，看他回来你怎么跟他交待！……这事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我是无所谓！”

——玉兰说：“我看逮走也没什么不好的……挺大的人了，除了遛狗，成天还有点别的事没有啊！”

一言以蔽之，无论是警察，还是玉兰和亮亮，对于卡拉被逮走是无所谓的。但老二为什么会对卡拉比对自己老婆还仔细呢？为什么卡拉被逮走之后老二就惨了呢？直到影片进行到一半、与老二多少有点暧昧的杨丽，也即卡拉的“娘家人”出场后，答案才告水落石出。

卡拉是杨丽的狗与野狗串种生的，乍一看差不多，因此没钱办狗证的老二想用杨丽的狗证蒙混过关，没想到却被明察秋毫的警察叔叔看出了破绽。杨丽安慰老二说，一条杂种狗罢了，犯不着这么折腾。但老二却说：“从单位到家里，我一天到晚都想着法儿的让别人高兴，只有卡拉，每天想着法儿的让我高兴。只有在卡拉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有点儿人样儿。”

于是我们的问题来了：老二为什么要一天到晚地想着法儿的让别人高兴呢？这绝不是他思想境界高，先天下之忧而忧，别人都乐了我才乐，而是因为他没钱。因为没钱，他必须保住这份工作养家糊口，他不得不在厂里想方设法讨好上级和同事；因为每月往家里交不了几个钱，早就下岗的老婆脸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反之，如果他有钱，如果他每月都能给玉兰拎回一捆人民币，那他就没必要做一个凡事看人脸色的小工人，更没必要一回家就像没抓住羊的灰太狼取悦红太狼那样讨老婆的欢心……可惜他没钱，所以他只能忍。实在忍不住，就跟家里的小狗玩会儿，排遣一些胸中的闷气。俗话说，狗不嫌主贫，狗还是一种通人性的动物，老二对卡拉好，卡拉自然也会让老二高兴了。

明白了卡拉对老二的重要性，杨丽决定再帮帮老二，为老二动用了有钱也有广阔的人际关系的前夫，朋友托朋友，朋友的朋友再托朋友的朋友……前后，影片创作者又为我们献上了许多与钱、与尊严有关的细节。

其一，亮亮想通过同学胖子的关系，把卡拉从派出所弄出来，但胖子的爸爸民警老梁没给他这个面子，并说让他的家长来，亮亮却说：“你说我爸呀？他是个笨蛋！从我记事儿起，他就没办成过什么事儿！”想想看，是什么原因让老二在儿子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一差至此呢？多半还是因为他没钱。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从儿子记事起就没办成过什么事儿呢？亮亮口中的“事儿”又是哪些事儿呢？多半是那些棘手事儿。我们并不否认没钱绝不等同于没有办事能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能力的男人也难办既没钱又棘手的事儿。如果您恰好就办过这样的为难事儿，您一定深有体会。

其二，老二去杨丽家借狗证时，几个牌友正在打麻将。牌友三哥说：“老二，过来！”老二非常听话，点头哈腰，像个孙子似的绕过去，说：“三哥，怎么着？”这明显就是一个穷人面对一个大款时的下意识动作。如果老二是个有钱人，那么他一进门，这群人肯定会站起来，说：“二哥来啦！”会来事儿的还得给他沏茶、上烟。玩过牌的朋友都有类似的体会，我就不多说了。

其三，杨丽的前夫见到老二张嘴就说：“唉，这你新找的？怎么找这么一位！”好在俩人总算找到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公交车司机，公交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这礼拜我都给人捞仨了！”这句话说明了什么？世界上像老二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不过是无数既没权又没钱的小人物之一。他的无奈，或许就是你我的无奈。

更无奈的是，没见过卡拉的捞狗者给老二捞差了，而老二却对卡拉情有独钟，至此他只有花钱办证这一条绝路可走了。当他从阳台的破纸箱里拿出私藏的1500块钱，和老婆商量给卡拉办证时，家庭战争爆发了。老二强压怒火，骂道：“我他妈的还不如一条狗吗？”玉兰则说，是我不如一条狗！你之所以喜欢卡拉，是因为卡拉是杨丽送的。古人爱屋及乌，你这叫爱人及狗。

好在穷人的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战败了的玉兰还提供给老二一个好消息：老二的老妈刚得了3000块钱的阳光侵权费。但到了老妈那儿，老二没好意思开口。在此，导演又为我们献上了几个细节：老母亲住的危房，老母亲在喝中药，老二给母亲的生活费——200元——对于一个连退休金都没有的老人来说，实在少了点。即使老二的大哥老大也给200元。

福无双至时，祸总不单行。就在卡拉的最后时限到来之际，亮亮因为无意中撞坏了社会青年黄毛的胳膊肘，被关进了派出所。于是老二一家和卡拉在派出所集合了。在这里，亮亮再次无情地重创了老二的自尊心，他说他已经不信老二的话了，他从来就没瞧得起他这个爸爸……

我不知道别人看完这个电影有何感想，但它给我的感想就是——无奈的老二，悲哀的卡拉——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当然，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贫穷的老二并不值得同情。影片告诉我们，老二在没有卡拉之前是个烂赌鬼，有了卡拉之后更是没有了别的追求。这样的人，焉能不穷？还有玉兰，下岗后难道不能做点小生意吗？也许这是我的妇人之见，但谁让我是Money呢，我也只能看出一些与钱有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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