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唐小虎的理想

　　唐小虎经常被周围的人们戏称为唐伯虎，但唐小虎既不会写诗，又不会作画，更没有诗人的风光雪月，浪漫情调，相反，他是个做事踏实，十分讲究实际的人。

　　唐小虎在单位工作积极肯干，不争名不夺利，深受领导好评；对同事厚道友善，深得同事喜爱；在家里上孝敬父母，下疼爱孩子，对老婆也是百般体贴。嗨，这么说吧，唐小虎就像个完人。当然，唐小虎不是领导，不是企业家，不是明星，完人也只能是个普通的完人。

　　既然是普通的完人，也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不会出名，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但唐小虎有一个习惯或者叫爱好，还是受到了人们的关注。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唐小虎爱干净，爱整洁。爱干净爱整洁有什么特别的？从小老师就教我们“讲卫生勤洗手”了，可见唐小虎不是一般的爱干净整洁。我们都听说过有的人整天反复洗手，反复拖地，别人摸过的东西他（她）再摸一下就担心沾上了细菌。这叫洁癖，是一种心理疾病。

　　可唐小虎这种爱干净爱整洁却有点另类。平时他行为正常，不见有什么洁癖的迹象。他是个普通的科员，上班照例每天早上抹一次桌子，下班倒一次垃圾，也没有一天洗几十次手的习惯。

　　他的爱干净整洁起初被认为是勤劳，甚至一度被同事误认为爱表现。比如，有的同事打扫自己的办公室，楼道上会留下一些拖把没有拧干滴下的水渍，唐小虎就会默默把水渍拖了。有时走廊上有不知哪儿吹过来的纸屑，唐小虎就会把纸屑捡了丢进垃圾桶。单位厕所有雇用的钟点工早晚各清理一次，但单位二十几个人你冲我洗，洗手池难免有污渍，唐小虎经常顺手把污渍擦了。但他这些举动并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只是偶尔被某领导碰上了，顺口说一句：“唐小虎同志你真讲公共卫生呀。”唐小虎在工作中也无其他争名夺利的举动，同事也就不再多心了，对唐小虎的举动也就习以为常了。

　　使同事不习以为常的是一天唐小虎和一个同事去银行办事，银行门口不远处有一泡狗粪，很多人都绕开走，银行的保安都视而不见。唐小虎让同事等一下他，他跑到马路对面的报亭买一份报纸，把狗粪包了，扔到了垃圾箱。

　　还有一次另一个同事也发现了唐小虎的怪癖，那是个周末。这个同事去看一个朋友，这个同事好久没来看这个朋友了，加之街道改建，到了朋友家附近，却找不到路，于是停下来问旁边一个正在清理墙上广告单的一个人。众所周知，大街上巷道里都是乱七八糟疏通下水道、治疗阳痿早泄、代办证件之类的广告。当时这个人正把一个“阳痿早泄”的广告往下撕，同事在后面叫：“师傅，请问伏牛路58号怎么走？”这个人回过头来——却是唐小虎，同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唐小虎却像没事人似的，说看着碍眼，就顺手把它撕了。还感叹道，唉，哪一天这些乱张贴的事才能彻底管好呢？同事弄得哭笑不得，说唐小虎，你爱干净干净到大街上来了，这么大的城市，你管得过来吗？

　　其实，同事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唐小虎家附近有个公园，唐小虎每天晚饭后喜欢到公园散步，看到公园有人随手丢弃的纸巾、易拉罐、饮料瓶，他都弯腰一一捡起来扔进垃圾箱。时间久了，他逛公园仿佛不是为了散步而是专为公园的清洁卫生而去的。有的人把他误认为捡垃圾的他也不生气，边把垃圾往垃圾桶里扔边说，美化环境，人人有责。

　　这个城市有一条城中河，城中河堤的两边的护栏上都装了几排霓虹灯管，当时被有关部门称为“亮点工程”。时间长了，缠绕霓虹灯的一些铁丝难免锈蚀脱落，有些灯管就下垂，不成一条直线了，由其夜晚灯亮时特别明显。一次唐小虎来城中河堤散步，发现了这个情况。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带来了钳子、铁丝把灯管一一扶正，重新绑好。恰巧这一天一个领导人在一行人陪同下视察市政工程，看到唐小虎的举动，过来拍拍唐小虎的肩膀，亲切地握着唐小虎的手说：小伙子，干得好，我们市政部门就需要像你这样一丝不拘敬业的人！

　　最出奇的是，唐小虎的老婆到医院生孩子，大夫接生后从产房出来报喜，却不见了孩子的父亲！原来唐小虎见走廊上有一处血迹，到清洁间拿来一个拖把就拖起地来，别人都以为他是医院的勤杂工。事后气得一向温顺的老婆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谁也没想到唐小虎会出意外，事故就发生在前面提到的城中河堤。这一次唐小虎又发现城中河堤护栏的霓虹灯有几处因铁丝脱落下垂了，就去重新捆绑，结果霓虹灯管有一处漏电，唐小虎不幸触电落水身亡！

　　人们在整理唐小虎的遗物时，发现了他小学时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很多人上学时差不多都写过类似的作文。这样大而空的题目难不到我们，因为我们的大脑早被老师灌“活”了，同学们的理想大多是科学家、工程师、作家、飞行员还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等等。我记得我当时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的售货员，因为我有几次都在我家附近的商店看到一个售货员阿姨随手从大玻璃柜里摸出一颗糖就吃，而那时候糖是我们整天都想吃的唯一零食，我想当售货员就可以天天吃糖了，多好呀。当然我不会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说出来，而说站柜台是“为人民服务”，结尾还不忘来一句“做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可是唐小虎这篇作文，让我震惊了！他说他的理想是“当一名环卫工”。我们不知道小小的唐小虎怎么没听老师的教诲，写上当“科学家”之类的其他伟大理想，而写当一名环卫工。毕竟我当年写当售货员还有糖吃，而当清洁工除了起早摸黑，流大汗，吃灰尘外还有什么好处？而那时候他怎么就想起当环卫工呢？难道他所有的行为，业余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圆环卫工的梦？

　　可惜，唐小虎死了，这成了解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