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志康一直在静静听着黄士炜的汇报，黄士炜说完后，他半晌没有表态，看到黄士炜焦急等待的目光，他说：“关于凌水车站的问题，我已经让局纪委调来了分局纪委的调查报告，那封匿名信也邮到我这里来了，我也看过，我想这个事与安全事故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看还是应该考虑他们的现实情况，我们主要应该以这起事故为契机，进行安全教育，对于车站领导处分，我考虑还是从稳定大局的考虑入手，给他们一个记过处分吧。”

　　“这怎么能行，我要坚持我的意见，应该杀一儆佰，引起大家的重视。另外在安全问题上，是一票否决制，我是分局一把手，这一票我是有份量的。”黄士炜说得很激动。

　　“黄局长，咱们先不谈这个问题。”王志康并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方向，“你们分局报上来的那个副局长，已经上会了。”

　　黄士炜明显有了表情的变化，情绪一下子便缓和下来，“怎么样？研究了吗。”

　　“研究完了，近期谈话。”

　　黄士炜心里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王志康说起了这个副局长。因为报这个副局长，在分局党委会上还有不同意见。因为这一级干部是由铁路局来管的，下面报谁只是个意见，没有出事故前，分局班子成员认为报谭连民比较合适，因为局人事处已经定了调子。而黄士炜却坚持报了另外一个人。王志康突然提到这个敏感的问题，肯定与谭连民有关。

　　“王局长，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研究时是不是有什么阻力呀？”黄士炜明知故问。

　　“是呀，人事干部处把谭连民两个人同时报上来研究，我认为凌水车站这次安全事故是严重的，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所以我认为提拔谭连民是不合适的。”

　　黄士炜心知肚明，这就是领导策略，主要是平衡这种关系，他笑了，也就顺坡下驴，说：“王局长，实际上，这也是个大处分，这比撤职处分可是重多了。”

　　王志康和颜悦色地说：“近期，我主张各分局一级的干部先不要使用，分局一级与铁路局共同经营着一个企业，铁路的改革势在必行，干部要是用多了，到时候也不好安排。”

　　“你是说这一个时期，在干部任用上少做动作了。”

　　“那也不是。好的领导干部主要应该在怎样使用人的问题上下功夫，所谓的慧眼识英雄就是这个道理，说得通俗一点，当领导的应该看出谁行谁不行。”

　　“这说得简单，能做到太难了，我这个人属于低层次的了，我只能知道谁不行。”

　　“那你就太不简单了。”王志康笑着说：“能知道谁不行，就可以避免很多问题的发生啊，看起来你不是那种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那种领导。”

　　这玩笑一开，两人变得合谐起来，自然谈到了凌水车站的重建项目。黄士炜把凌水市政府要出资共建缺少资金的事，以及自己建议部队石油等系统一起建设的想法做了汇报。王志康喜出望外，说：“好哇，有了地方政府和各方面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谭连民和杨启才来到财务科一瞧，觉得气氛不对，财务检查的那些人没在，财务科所有的人大眼瞪小眼，坐在那里生闷气，见到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打招呼。

　　财务科长于东沉重地站了起来，说：“祁处长见你们不过来，说不等你们了，还有其它的检查任务，说与我们交换一下意见也可以了。通知咱们不仅要交出该交的部分，还要交罚金，加到一起是二百六十万元。他说星期一他们还过来。”

　　“我的爹，这么多，干嘛呀，他以为这是打土豪分大户哇。”杨启才说。

　　“于东，你搞清楚没有，这些钱收的都合理不？”谭连民问。

　　“人家在这方面可都是行家，陈年谷子粮糠的一倒腾，啥都给你算上了，两折算这个罚金那个罚金的每天的万分之五，还不只这个数呢。”于东说出话来都带了哭腔。

　　谭连民气恼的呵斥道：“你们这些天都在干什么，连个账都搞不明白！”

　　谭连民虽然耍了脾气，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傻愣愣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摆那些有问题的账目。杨启才对大家说：“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几夜也没睡个好觉，你们今天可以早一些回家。”

　　杨启才一扒拉谭连民，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出了财务科。杨启才说：“你咋能怪他们呢，这不是咱们惹的祸吗。”

　　谭连民也觉得说话过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天这一天可能是耶稣的受难日，对了今天是星期五，是黑色的星期五，我真是倒霉透了。”

　　“别倒霉不倒霉的了，还是想想这二百六十万的事怎么处理吧。”

　　“咋处理，现在这么困难，咱可上哪偷这二百六十万，我也听明白了，那些账大多是上届站长留的尾巴，这是让咱给他们揩腚。”

　　“也不能让前任站长回来解决这二百六十万吧。”

　　“那就找分局黄局长帮助解决吧。”谭连民泄气道。

　　“分局长正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撤换咱们俩呢，咱这不是给人家送上门去了？我看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程度，祁处长不过是来车站发发私怨，寻机报复，现在的财务哪有挑不出毛病的。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说咱们找那个值班员？”谭连民大梦初醒般地惊呼：“我说老杨，你真想得出。”

　　谭连民马上拿出手机，拔通了陈英的电话，他先是问了一下死者家属的情况，回答让他非常满意，陈英说家属的情绪基本稳定，对于抚恤金的价格现在正在做工作。

　　他把找李群的事对陈英讲了，陈英那面沉默了片刻，说：“这个事不能让他感到我们有求于他，这小子牛得很，财务检查那些人一来，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是故意地躲了起来。行了站长，还是我去找他吧，找到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反正今天到星期一还有两天的时间呢，我肯定能找到他，到时候我把他领到站长室，咱们一起做他的工作。”

　　“你那面的家属工作能放下来吗。”谭连民还在担心死者家属会不会闹事。

　　“没啥大问题了，你放心吧。”陈英蛮有把握。

　　谭连民关掉手机后，把给陈英打电话的整个通话的内容对杨启才介绍了一番，杨启才赞赏道：“陈英这个干部咱们没有选错。”

　　晚上，谭连民给田小彤打了个电话，说准备到医院去陪岳父。田小彤没好气地说：“不用你操心了，父亲已经出院了，你回家自己去住吧，我和孩子都在父亲家里住了。”

　　谭连民一想自己回家也是一个人，他就住在了车站。

　　对于一个大车站的站长，是从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概念的，这两天谭连民照常上班，一般情况下，这两天他要抓一些生产上的问题，正常的上班时间，他都在处理繁琐的事务和各种应酬，只有这两天的工休日，他才会静下心来，到各车间的岗位上走一走转一转。

　　星期六这一天显得很平静，上午到各车间走一走，与当班的工人们谈了一些他们关心的问题。中午回来先到小会议室转了一转，想看一看死者的后事处理情况，结果小会议室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就先回到了机关，走到工会时他看到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刘义德正与派出所的所长研究什么，谭连民走到他们的身后他们还没有觉察。谭连民说：“你们鬼鬼祟祟地搞什么阴谋诡计？”

　　他乍一说，把两个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谭连民时，派出所长不满地说：“我们哪里还有阴谋诡计呀？你和杨书记金蝉脱壳，扔下我和陈英，还有刘主席当了替罪羊。”

　　刘义德一听不高兴了，说：“你别把我捎带上，我可是本职工作。”

　　“替罪羊也好，本职工作也好，现在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谭连民问。

　　“多亏林所长的鼎力帮助，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基本上不再闹了，现在只对办丧事上提出了一些要求，什么要咱们出车拉回他们家村土葬了，什么咱出钱买棺材了，什么来回的车票车站掏了，什么这些天的伙食费不要收钱了……”刘义德说。

　　“这些天的伙食……”谭连民笑了，“这本来咱也不能收钱。”

　　“一帮土老冒，看着食堂天天有鱼有肉的，害怕咱们收钱他们拿不起。”派出所长说。

　　“谢谢你呀，全靠你的帮忙了。”谭连民对派出所长说。

　　“还得说你们那个陈英有魄力，人家一招一式都打在点子上，让人家常年做这种工作的刘主席都佩服。”派出所长说。

　　“陈英也没接触过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刘主席为了培养年轻人，有意退后过于谦虚了。”谭连民开玩笑。

　　刘义德说：“我可没有那份谦虚。那些亲属都盯在钱上，说抚恤金，陈英那话说得到位，说我们解决妻子入路，还供养孩子到十八岁，这需要多少钱，她掰开手指头与人家一算，不知怎么就算成了六十多万元，还有理有据。有人闹着说值班员的妻子是外姓人，别看陈英一个小毛丫头，那脸一沉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懂不懂法律，还敢说这样的话，妻子是死者的合法继承人，再说了，那孩子是不是你们的骨血？那么你们是不是为他考虑了？教训得那个人哑口无言。”

　　谭连民听着很高兴，“她真有你们说得那么能耐？”

　　“这没错的，要是没有陈英小丫头还解决不了这么快呢。”刘义德由衷地赞赏道。

　　“我以为陈英还是团委书记呢，听刘主席说，我才知道这个陈英已经是副站长了。”

　　谭连民连忙禁止道：“你可别瞎说，我们只是让她帮助工作。”

　　派出所长却不以为然，“反正一样，这个小姑娘，你们车站领导没有选错。”

　　“你别总夸陈英，刘主席和陈英那是我们车站的人，是家里人，所长就不同了，你这是无私地帮助我们，我得好好地谢谢你。”

　　“别说在嘴上，我可不愿意让你说什么无私帮助，我看你还是动点真格的吧。”

　　“一会儿我请你撮一顿，你点酒店。”谭连民说。

　　“说话算数哇。”派出所长说。

　　刘义德接上话，感慨的说：“只请你吃饭我们都过意不去了，看起来这农村哪，那些警察还是真有作用啊。这两天，不管遇到什么矛盾，只要所长一张口，那些乡下人就说，还是听所长的。”

　　“你又在夸我，我都说了，这是陈英和你的功劳，怎么老往我身上扯。要说我就是靠这身皮来吓唬人，其它能耐什么也没有。要说起来这身皮对城里人作用不大，可对农民还真管用。我办案子去了几趟乡下，农村那些警察绝对是权威，城里还有法院检察院的，他们那不管是打架斗殴的，还是偷鸡摸狗的，他们说咋定案就咋定案，要不咋那么怕警察呢？”派出所长说。

　　“要么，陈英怎么就想起你来了呢。”谭连民问刘义德：“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刘义德回答说：“绝大部分人已经回去准备坟地了，还有几个人在这里等着护送尸体一起随车走的。”

　　杨斌找到陈英的父母家里。

　　陈英拦在门口，并没有让杨斌进来的意思。陈英的母亲出来，热情地招呼杨斌进屋里来，劝说：“杨斌，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英的母亲显然不知道两人闹矛盾，陈英对她母亲撒谎说杨斌有设计任务去了现场。

　　岳母张罗着水果，并问杨斌中午想吃什么她去买，搞得杨斌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看到岳父没有在家，问：“我爸又上班了？”

　　“你爸上班哪有什么时间概念，有闲时间他也要去医院看一看。”

　　“妈，你去忙吧，杨斌一会儿还有事，中午不在咱家吃。”陈英说。

　　“是呀，妈，一会儿我还有个应酬。”

　　“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现在就开始忙，又是工作又是事业的，我就说陈英，干啥不好，还要让她当那个什么副站长，那一忙还哪有时间管家里的事，真要是有了孩子，你们还能照顾过来了吗？”陈英母亲数叨着。

　　陈英开玩笑，说：“那就等你退休后再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