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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事哪会都真实》 作者:徐迅

第42章 白色雷(5)

  “安玲姐姐?”许文远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原来你在这里啊?”说着,许文远情不自禁地走到曹主任身边,他很想拥抱一下她,但张开双手却又愣住了。心想,眼前这位姐姐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怎么看上去还像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曹安玲下放到许家湾时,许文远还在上小学,那时候,曹安玲就住在许文远家。市里的下放女知青,本来就既爱漂亮又爱干净,况且曹安玲那时才二十多岁,人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更重要的是她的一些做派全都是城市里的,惹得许文远莫名其妙的见到她就缠着,要她教古诗,教他唱《社员都是向阳花》、《我是公社小社员》……小时候的许文远长得白面书生样,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但他胆小,很怕打雷扯闪的,一打雷,他就往曹安玲的怀里躲。曹安玲也特别喜欢他,常常早上起来自己洗完脸,就给许文远洗,洗完还给许文远抹雪花膏、香脂什么的,有时候还搂着许文远睡觉。要许文远喊他玲姐,她喊文远叫木伢。俨然一对亲姐弟……玲姐经常回市里,回市里就给许文远父亲带来过滤嘴香烟。给许文远妈妈捎带肥皂、香皂什么的,平时还帮着许文远家做一些家务。玲姐喜欢看书,有时,许文远在桌子上凑着煤油灯写作业,玲姐就躺在床上看书,许文远父母渐渐地也把曹安玲当成了家里人。只是没过几年,知识青年返城,玲姐就走了。临走时,玲姐嫌行李太重,就把她看的《艳阳天》、《虹南作战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许多书一股脑儿丢给了许文远。玲姐走后,许文远进了初中,又是高中,一路慢慢读下去,然后工作,娶妻生子的,与玲姐也就失去了联系。只是人童年的记忆是很奇妙的,况且这是一个陌生城市里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给他童年的记忆。十几年来,许文远心里经常会想玲姐,甚至在梦里梦见她,梦见玲姐给他洗脸,搂着他睡觉……许文远想到这里,脸嗖地一下就红了。

  “啊!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莫不是姐弟恋吧?”小白插嘴道。小白话一说,张书记就说:“胡扯!别没大没小的跟曹主任说话!曹主任,吃过饭还有事,我们边吃边聊吧!”于是就吃饭。在吃饭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的,许文远才晓得曹安玲回城后先是在市委机关当打字员,然后又到市委办公室当了秘书,后来又是秘书科长、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市委招待所改成市府宾馆,允许对外经营之后,市委就把她调来当了宾馆总经理,同时担任市委接待处主任——市里做了规定,只要下属县委机关的领导来市里办事,都由她一人出面负责接待。吃喝住一条龙。市里领导这样安排就避免了成天忙于接待的烦扰。市管辖着十个县,这宾馆的招待间就按十个县的自然风景区各自取了名字。除非是宾馆一下子人满为患,否则各个县来人就直接进入各县名称的餐厅,曹安玲把这市府宾馆经营得很红火,自己也成了市委与各个县联络的桥梁和红娘。因此被人或曹总或曹主任地亲热地喊着。

  正吃着,一位服务员进来了,对曹安玲附耳说了句什么,她马上放下筷子歉意地笑笑,说是有点儿事,就出去了。于是几个人就径自吃着。吃完,张正水书记说:“小白,你带我表弟去一下市教委。为他孩子分配的事,我跟教委的王主任打过招呼,你帮着去办一下,然后和财政局的同志去看一下摄像机的事,买好后,你和他们一道回县里。我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去市委。许文远你跟着我啊!小于开车去送一下!”说着就出了餐厅。一出餐厅,张书记就让服务员引着进了房间。小许也被领进了另外一个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西装已经洗净,晾干,折叠得好好的放在床上了。许文远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许木伢?他一想到刚才曹安玲喊他的样子,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润。小时,许文远不怎么说话,成天闷声闷气,家里人把话问上了脸,他也不言语,像个哑巴。家里人就当他是木头,喊他木伢,后来曹安玲插队住到了他家,不知怎的,他见到曹安玲话就多起来,没想到曹安玲还记得他的绰号……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曹安玲却成了市委办的大红人。许文远一时感慨万千。

  正想着,司机小于回来了。回来就对许文远说,你赶紧收拾一下,去市委。张书记在楼下等呢!许文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卫生间撒了泡尿就跟着出了门。一出门,果然见张正水书记已在车内稳稳地坐着,许文远上了车,车就飞驰着奔向市委大院。小于停好车子,许文远原准备跟着下去,可是张书记把车门推开时,沉吟了一下。说:“小许,你就别去了,在车上等会儿,我上去见一下市委书记啊!”“嗯。”许文远僵了一下,顺手又把车门关上了,坐在车上不动。

  过了一会儿,张正水就脚步噌噌地下来了,一下楼就阴着脸上了车。小于问:“现在怎么着?”张书记说赶快回县里,阴着脸还是不吱声。小于二话没说,车子就开出城区上了高速。上了高速,车子就如鱼得水般飞快地疾驰起来。随着车子的奔驰,许文远心也快速地转了起来……这一天,车上车下和宾馆的,除了和曹安玲姐姐意外重逢外,他什么事也没干……他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咂不出个什么滋味。幸好见到安玲姐姐,他尽管没说上几句话,但心里多少还有些安慰,唉!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回到住的太子间,已是五点多钟了。许文远一抬头就见门是开着的,晓得是女儿放学了。果然,女儿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迎出了门。说:“爸,有人找你!”正说着,那人就从房里钻了出来,许文远一看是皖河堤委会的,忙问:“你吃晚饭了吗?”“没吃!”堤委会的同志答道。“那你就在这里吃吧!”许文远说着就走进了厨房。女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小嘴噘得能挂住一个小油壶。嘟嘟囔囔地说:“就你一个的饭,你叫他吃,你吃什么?”许文远没说话,掀开锅盖,果然看见只够一个人吃的饭,连忙盛到碗里,端着菜递给了那人。然后就坐在那人对面,看着他吃饭。说:“张书记叫我正要找你呢,你哪天组织一下,让堤委会管辖的民工都上河堤挑沙,张书记还要拍电视新闻呢!”“挑沙还拍电视?”堤委会的那人一听,连忙放下饭碗,结结巴巴地说:“许科长,你,你不晓得,我的人全都,都,都上山捉松毛虫去了,几万亩森林正面临虫,虫灾,这大事,你不晓得?看来真是祸不单行。皖河大堤迟早要出事的!”啊!许文远一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张正水书记那张阴沉的脸,不由自主地叫了声。

  八

  皖河堤委会的同志吃过饭,就说要走。许文远突然想起那天他们送的红“皖烟”,就掏出三百块钱,说:“你给的土特产我收下,但这烟我得付钱。”“你收下!你这做么事啥?寒碜我啊!”那人一听,火烙般身子一跳,说,“这叫骂人嘛!你这叫骂人嘛,瞧不起我们是不是?”说着将那三百块钱扔在地上,就兔子一样跑得不见踪影了。许文远也没追,弯腰将那钱捡了起来。正捡着,女儿过来了,女儿稚声稚气地说:“爸,你收人家礼啊!你晓得班上同学说你什么吗?”“说我什么?”许文远问。“说你是马屁精!靠着吹县委书记才搞个饭碗。”“是这样吗?谁说的?”许文远嘴里支吾着,心里却一酸,他晓得说这话还是指他当年写的那篇《县委书记谈环保》的文章。他想跟女儿解释,但发觉一时又解释不清,便说,“马屁精就马屁精吧,等你长大了,你就晓得了!”……“什么马屁精?你爸要是马屁精就不用住这破房子了!你爸是个窝囊废、讨人嫌!长大了晓得?现在你就应该让你女儿晓得!”许文远话还没说完,老婆梅艳萍突然就进了屋。“你回来了?”许文远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怎么有空?怎么有空?你的眼睛长成了一对大白果啊?!县金桥照相馆把我的照片挂了好几天了,你就没看到?走!我们今晚去找律师,他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梅艳萍没好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挂就挂呗!你曾经也是响当当的黄梅戏演员,是公众人物啊!我看到心里美得不行呢!”许文远一听这话就笑了,讨好地想亲热梅艳萍。没料到,梅艳萍一伸手就扇了他一巴掌,骂道:“你还有这心思,叫你关心的事莫插手,人家答应了修河堤,你还写什么破文章,好了,好了,吴总说地皮按县里政策不能卖了,你们都按政策办事,这下可好了!你就住你太子间吧,我看是太平间,你明天就死在这太平间吧……”“太平间?”许文远一听这话,不知怎的,一肚子鬼火就冒了出来,狠狠地也扇了她一巴掌。“你还打我?”这下,梅艳萍像一头狮子一样地咆哮了起来,抄起桌上的水瓶就砸了下去。还不解气,又抄起许文远的茶杯砸着,啪啪地,地上一下子全是玻璃的碎片,女儿吓得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许文远!许文远!”正吵着,许文远听见有人喊他,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就不吭声了。“许文远,张书记叫你到县委常委会会议室开会!”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了,是小白!小白催促他:“快点儿!快点儿!”许文远慢吞吞地站起身子,丢下肩膀一耸一耸的嘤嘤哭泣的老婆走了。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梅艳萍突然在后面大声号啕起来,嚎得许文远心里一紧。脚却机械地跟着小白,三绕两绕的就进了会议室。

  县委常委会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许文远一进去,就被那气势弄得傻眼了。他发现县里书记、县长、副书记、副县长、人大常委会主任、政协主席以及林业局、旅游局、瓦尔山风景区的头头脑脑们,还有森防公司的那个吴总都在,都在紧紧盯着会议室的一台大彩电。会议的规模许文远没见过,会场上的气氛更让他感到压抑。到了!到了!会场上突然有人说。这一说,许文远凭着职业敏感,立即就明白了电视台肯定要播一条关于瓦尔县的新闻。果然,八点三十分,省电视台的男播音员就神情庄严地说话了:我省瓦尔山著名风景区所在的瓦尔县发生特大马尾松毛虫灾害,面积达二十余万亩,严重的灾情不仅严重威胁着国家级重点风景区瓦尔山旅游胜地,而且还给国家和林农的财产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遗憾的是,该县对此还没有引起高度重视,采取得力措施……

  “哗”的一下,会场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先是议论是谁捅了这个娄子,接着又说起松毛虫目前的状况:说是这松毛虫自古未见,有一位林农从树上折下一枝一尺多长的松枝,无法数清上面的虫子,只好用秤来称,竟达一斤五两。林区还有一户人家,毛虫一条一条地爬到他家,墙壁上、水缸里,甚至连床铺上都爬满了松毛虫;还有一家从屋里扫出两担松毛虫用汽油烧了……不要说这些,不要说这些,听着大家纷纷扰扰的议论,坐在主席台上的张正水书记立马站了起来,大声嚷道:“关掉电视!小许、小白,你俩开始拍,题目就叫:瓦尔县连夜召开围歼松毛虫战争的动员大会。下面请林业局陈局长汇报!谈这些干什么?你们都晓得了?晓得了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没有引起高度重视?全他妈的事后诸葛亮……”

  会场上立即鸦雀无声。林业局的那位陈局长立马打开笔记本汇报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说:“马尾松毛虫是世界上无法灭绝的灾难性害虫之一,在我国北到秦岭,东到台湾沿海,南到广西、广东,西到四川的这个辽阔的区域之内的十几个省和自治区,都时有发生。马尾松毛虫的繁殖能力强,一般一只雌蛾可以产出五百只卵来。这也就是说,五百只卵就是五百条虫子,即使受到其他的因素制约会死亡一些,但能够活下来的也会有百十余条。一株两米高的马尾松树,无论它生长得多么旺盛,枝叶多么繁茂,如果有二十条松毛虫为害,那么在这二十条毛虫完成它的一生时,一棵松树同时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五十条松毛虫的话,那么大树只要十来天,全部松针就要被吃光,如果有七十条松毛虫的话,那一棵树差不多就得死亡了!而我们县丘陵区域的平均虫口密度就是每株七十条,虫株率达百分之百,并且发生的面积远远不止二十万亩……作为林业局,我们在开始发现虫害时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给森防公司投放了一些机械和农药。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虫灾蔓延得这么快,还有,现在我们林区个别作业队,由于附近河里漂浮着的都是松毛虫尸体,饮水都发生了困难。这几天我们林区的排虫队员成天闻着农药的怪味,承受着高温和松毛虫身上散发的毒毛,够辛苦的了……刚才,电视台说我们没有引起重视,这是不公平的!在此,我请求引咎辞职……”林业局陈局长越说越激动,竟哽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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