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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中卷)》 作者:朱西京

第40章

  根据魏水清提供的线索,一个由检察院、公安局和银行组成的专案组迅速成立。孙贵仁代表银行任专案组副组长。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布网排查,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天津。

  一张巨网悄然撒向海滨大厦。夜晚十点,当侦查员用手铐将冯秉才和方婷婷从床上铐起来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故作镇静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有证件吗?”

  一名检察官亮出逮捕证:“我们是检察院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冯秉才心理素质的确是一流,他仔细看了看逮捕证,嘴里叨叨着:“看样子不像是伪造的。”

  另一位检察官训斥道:“冯秉才,放规矩点儿,我们还没问你,你倒审查上我们了。”

  冯秉才笑笑:“请多包涵,这年头假货太多,假警察、假法官、假首长、假烟假酒……可真是举不胜举。”

  站在床边的方婷婷戴着闪着寒光的手铐,吓得脸色苍白。她耷拉着头,像高烧病人似的瑟瑟发抖。专案组按照预定方案,决定在106号房间对冯秉才进行突击审讯。

  当冯秉才惊讶地发现孙贵仁出现在面前时,心里开始镇静下来。其实,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天,甚至连供词都背熟了,只是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他立刻作出了判断,孙贵仁并没有暴露,他能坦然地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为此事来周旋的。至于他心里的滋味,也只有冯秉才自己能品出来。在这关键时刻,只要他的嘴一张,孙贵仁的下场也不比他差。

  “冯秉才,你要如实交代你的犯罪行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检察官的开场白。

  “冯秉才,你先讲清楚,魏水清是怎样帮你倒腾的这笔钱,现在这笔钱在啥地方?”这是孙贵仁的质问。冯秉才沉默了,他在细细地品着他的话味,这分明是暗示。

  “我曾经通过合法程序向市行信贷处申请过,孙处长可以当见证人,陈副行长还到我公司考察过。不知什么原因,这么好的一个创汇企业,贷款却迟迟不能下来。我认识了魏主任,他对我非常信任,至于他从哪儿给我搞的款子,我一点也不知道。反正我认识他,事情很明了,我是从他手上借的。不过请放心,这笔款子是用来开拓业务的,只要我的煤能从这里装船,几个月就能连本带利一次还清。”

  孙贵仁严肃地说:“信贷处不给你解决,那是因为你的财务报表不正规,担保手续不符合要求。现在你要回答,魏水清借给你的这五百万哪儿去了?”孙贵仁说到“借”字时有意加重了语气。冯秉才一下子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要死死咬住“借”字。孙贵仁翻看着一叠盖有公章的合同、公证书,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检察官说:“你可以慢慢地讲,必须把真实动机讲清楚。”

  “恕我直言,我是一个实打实的干事人,从来不会编故事。”冯秉才摇摇头说,“靠别人输血活命和靠自己造血活命,你以为一样吗?借钱干事,对于我来说只是出于迫不得已。我冯某人做事,历来是干板硬正的。我只是想体面地借钱、挣钱、还钱。你们也看到了,我到天津不是来旅游的,我的煤很快就可以装船了。”

  检察官冷冷地问:“好,就算你是借的,那你说这款子现在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还用问嘛,桌子上的合同一看就清楚。要知道我这煤只要一上船,换回来的可是大把大把的外汇呀!”冯秉才一副炫耀的神气,如果不看他手上戴着锃亮的手铐,还以为他在作报告呢。

  夜已深了,106房间里烟雾缭绕,气氛紧张且严肃。在专案组的碰头会上,已明确地分出了两种意见,一种是立即将冯带回西安审讯,将封存的账户留专人监督,凡进入该账户的款项一律扣下,现有的八十五万先划回西安,这样做既节省开支,又节省人力。

  作为专案组副组长的孙贵仁不同意这个方案,他振振有词地说:“从对冯的审讯情况看,犯罪线索已非常明晰,只是犯罪动机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据本人交代,他只是向魏借款,至于款项的渠道、款项的主人他一无所知。仅凭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很难给他下一个诈骗的定论。这些合同我都一一审查过了,没有太大的出入。由此推断,合同如能顺利实施,仅利润就有一千六百多万,这五百万不会打水漂的。鉴于以上情况,我说句本位主义的观点,首先应该考虑资金的安全性。如果我们仅仅考虑尽早结案,将会给银行、给国家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这是不可取的。”

  “你是信贷专家,能不能讲得再具体一些。”检察官说。

  “我认为这个案子可以分两步走,首先在严格的控制下,督促冯秉才把已签的合同尽快地执行,等回款归账后,再考虑对他的定罪量刑问题。这样做,五百万资金可免受损失,又不失法律的尊严。”

  第二天,专案组成员和各自的上级领导交换意见,并向市领导做了汇报。

  经各部门领导研究,终于拍板同意了孙贵仁的方案。

  雨后的太阳和煦地照着大地,阵阵海风吹来,空中弥漫着沁人的清爽。

  刚刚在塘沽港检查完发货单的孙贵仁,又在考虑冯秉才的事。昨天下午,孙贵仁领会了冯秉才的眼色,他安排留守的小吴到银行取对账单,就这半小时的空隙,他们密谋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冯秉才为自己的巧妙构思而得意洋洋。时间紧迫,冯秉才单刀直入地说:“孙处,这回可是蚂蚱拴到了鳖腿上,赶快想法子搞五百万来,不然,迟早要出乱子的。”

  “你现在要钱做啥用?”

  “夜长梦多,实话跟你说,按照我手头的资金周转,合同执行完最少得三个半月。如果再有五百万参与流通,半个月就可以结束。做大生意就要有大胆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舍不下娃娃套不下狼,现在只能是一锤子买卖,再有五百万,大家一起喝庆功酒,没有这五百万,大家一起戴镯子。”说到这里冯秉才压低了嗓门,“我这人一贯情义为重,万一事情不成,你可到广东番禺,找一位叫阿渡的人联系,这是电话号码,记住了,以后的事你全听他安排。”

  孙贵仁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他的沉默完全在冯秉才的预料之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孙贵仁说:“正常情况下,我堂堂一个信贷处长给一个贷户放五百万不是件难事,可给你贷款就太困难了。”

  冯秉才用不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时间紧迫,我不会考虑那么多的细节,请你理解,眼下是生意场上刀光剑影的拼杀,死活就是这五百万,我想你比我清楚。”

  孙贵仁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左右了,对方根本没给他留一点回旋余地。尽管孙贵仁此时对冯秉才又恨又怕,但是又一次感到他的遇事沉着冷静和内心深藏的具大潜力。虎睡着了还是虎,猫跳得再高还是猫。

  “老弟,已经没有时间了。”冯秉才说,“如果你重新寻找资金渠道,只能是镜子里的烧饼——难以充饥呀!”

  孙贵仁说:“这个我懂。你不是在跟我商量,是最后通牒,时间的长短当然取决于我的运作节奏。”

  孙贵仁的大脑在飞快旋转,他想到的是:第一,为解燃眉之急,他已无可选择。第二,他也不是酒囊饭袋,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第三,经过这些风风火火的场面,他孙贵仁的灵魂会受到剧烈的震动,会把能量释放到极限。

  “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啊!”冯秉才低沉地说。

  “冯老兄,我早料到你会走这一步的,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你。”孙贵仁平静地说,“局势对我而言是死里求生,死是必然的,生是偶然的,我只是出于本能争取一线生的希望。”

  “我明白。”冯秉才淡淡地笑了,“你的精神,你在这种处境下所表现出来的镇定,都使我感动。从我个人的愿望出发,我很愿让咱兄弟俩都能渡过难关。”

  “照你这么说,我明天就该操作了。”

  “你对老兄的一片赤诚之心,我由衷地感激。只要你愿和我同舟共济,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看着冯秉才诡谲的笑脸,孙贵仁明白自己的确没一点退路了。

  第二天上午,孙贵仁先用电话给行长做了汇报,再用精心设计的语言分析了案子的进展情况。行长在电话中表扬他点子多,办案又不失原则,能看到症结所在,同意只要保证信贷资金的安全,又能使案子尽快了结,就是再多贷些也无妨。

  孙贵仁放下电话,欣喜若狂地踱了几圈,信手抓起电话,要顾罡韬立即飞往天津。

  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他和顾罡韬相会了。孙贵仁把一叠子合同、账本抱在顾罡韬面前。

  “老伙计,咱俩真是一对见不得又离不得的搭档呀!在西安,一星期不高喉咙大嗓子地争上一次,就跟没过礼拜一样,你看,半个月不见你就撵来了。”

  “你这个指挥官,把战场从西安搬到了天津,我能不来吗?”

  “刚才的凭证、合同、公证书你都看过了,咱先避开法律的事不谈,给这里注入五百万的目的是为了尽早结束这摊子事。这么一来,可以把收回款子的时间由原来的半年缩短到一个半月。你只要把顾罡韬三个字往贷款报告上一挥,不就是你的政绩嘛!”

  “这是哪个行长同意的?”顾罡韬严肃地问。

  “是王行长,一把手。”孙贵仁有些傲慢地答道。

  顾罡韬的大脑像一台飞旋的机器,根据判断他很快做出反应,平静地说:“孙处长,我认为此事需慎重,这不符合贷款程序。可行性报告你确实写得不错,逻辑性也强,既然你能写,能调查,还要花一笔差费让我飞到这儿干啥?我认为冯秉才和魏水清的这桩案子在没有最终处理之前是不能给予信贷支持的。”

  孙贵仁有点沉不住气了:“没问题,我可以拿人格担保。”

  “我郑重提示你,身为专案组副组长,是来追缴赃款,不是来办理贷款的。我希望你三思,也尊重一下你的下属。给一个涉嫌金融诈骗的犯罪嫌疑人贷款,真是奇闻。如果你认为注入这笔款子,可作为追回贷款的工具或手段的话,顾罡韬这三个字我不可能签,也不会出这个风头。”

  孙贵仁苦笑道:“这是你理解上的偏差。要知道,我们办理的是一笔特殊业务,你过于谨慎了。作为负责这起案子的领导成员之一,我懂得信贷资金的安全,必须建立在百分之百的保险系数之内,有百分之一的闪失就够我担的了。天塌下来我顶着,你怕啥?”

  顾罡韬从孙贵仁的失态里已经看到了几分蹊跷,心里不由得一沉:“你用不着引导我的思路。我佩服你的胆略,不过我也要把话说清楚,这事我不干!”“我不干”三个字声音很低,却使孙贵仁感到虚脱。

  “顾罡韬,干我们这一行是有规矩的,谁都得按它办事,我们只是对事不对人。换句话说,如果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你,你照样也会考虑方方面面的关系,你我都没有生活在真空里,我们不是为了私人恩怨在一起工作,而是为了国家,为了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这当然是个硬道理,但不能把它和个人感情混为一谈,照你的逻辑推理,我变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顾罡韬冷冷地说。

  孙贵仁克制住自己,回答说:“平心而论,我始终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为了这个,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罡韬兄弟,恕我直言,当年在培训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兄弟你的业务能力无人能比,但惟独你不适合搞金融,因为你是个性情中人,过分强调自己的判断,按你的话说就是用手捂着心口去做事。可你错了,干别的行业可以凭良心,唯有搞信贷不能凭良心,要既不失大的原则,还要有灵活机动的手段。只要不是损公肥私,保证信贷资金的安全,使用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这是一个信贷干部最起码的素质。”

  顾罡韬冷笑道:“要是孙副处长真是这么想就好了。我倒宁可去下海。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这几年我之所以磨磨蹭蹭不愿离去,就是对你不放心。”

  孙贵仁满脸堆笑:“平心而论,就业务能力我不如你,可你想过没有,组织上为啥让我负责全盘工作,而只让你当我的助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就是因为你的心理素质不如我,要是你能在这方面调整一下,兄弟你在金融系统绝对前途无量!”

  顾罡韬沉思了片刻说:“在这里说这些就太没有意思了,咱们还是说工作吧。照你的说法,你今天又给了我一个立功的机会?这就让我惭愧了。过去我是对你佩服,但是我越来越感觉跟你这高智商的人在一起有些头晕目眩。如果你把我还当兄弟,我愿把这次请功领赏的人情还给你!”

  “你……”孙贵仁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业务上可以得九十分,可政治上永远不及格。”

  说完这句话,孙贵仁突然换了一副亲热的面孔,与刚才判若两人。他信手拿起公文包拉开拉链,取出厚厚一沓钱递给顾罡韬:“这会儿你脑子一定很乱,这次办案的差费上面给得还宽松,你上街转转给家里买些东西,千里迢迢来趟天津也不容易,我来做财务处理就是了。”

  顾罡韬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缩回手,他彻底被激怒了:“老案子没结,你又想让检察院立新案?孙处长,你省点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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