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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驾侠影》 作者:苍林鹤

第7章 蒙圣恩半道小试锋

  汉宣帝刘病已在建章宫的御书房召见了常天庆、冯嫽,还有那个在落难时结交的小叫化倪小山。

  汉朝皇宫群坐落于长安城西。于公元前二〇〇年也即高祖七年,先建成长乐宫。萧何继后又在长乐宫西侧兴筑未央宫。未央宫筑成,惠帝刘盈才常住未央宫,而把长乐宫让给太后,称“东朝”。

  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一〇四年)春,因柏梁台火灾之故,改在甘泉宫(陕西淳化县)接受封国国君朝见。南越人勇之进言:“我们那里的风俗,火灾以后,再兴建房屋,一定要比原来的更大,用来压过它。”武帝刘彻同意,下令兴筑建章宫。

  后又于公元前一〇一年秋,武帝太初四年,兴建光明宫。这光明宫筑于长乐宫北,南跟长乐宫相连。这样,长安的巨大宫殿群,便含着长乐、未央、光明、建章四大宫殿。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宏伟建筑。

  这建章宫占地甚广,开辟千门万户,东有凤阙,高二十余丈。西有唐中台,附近有虎园,专门豢养老虎。北有人工挖凿的巨湖,命名“太液池”。湖中有渐台,高二十余丈。又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诸仙山,还有海上龟鱼的塑像。南有“玉堂”、“璧门”。再建有“神明台”、“井干楼”,都高五十丈。宫殿内有专门辇道互相接连。寻常百姓进入,真如走入了迷宫,不知从何处走出。

  他们有“期门武士”寇景荣与孔布引路,自是各处盘查皆免。即使如此,众人也绕来绕去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倪小山固与皇上相识,皇宫禁地却是第一次涉足。亭台廊阁,舞榭琼搂,碧池红莲,异花奇树,一双小眼睛直觉不够使唤,每到一处,他都发出几声低低的惊叫。他也知道宫廷重地,不能大声喧哗,却又少年心性,总也按捺不住。他身上的破衣烂衫已经换去,可穿惯了旧衣服的人,穿新衣反而别别扭扭的,拘束得浑身不舒服。

  一个小叫化子哪里有福缘入宫廷内苑一游?倪小山恐怕算是千古一人。

  冯嫽也瞪大了杏眼,四处顾盼。她虽然生于梁王宫中,可那时还不记事;到“神泉居”后,终日对着山野茅舍,几乎与世隔绝,所以她比倪小山还要孤陋寡闻,仅只是出于她少女的矜持,不像倪小山那样惊奇露于形色。

  三人中唯有常天庆是见过大世面,虽未所见然有所闻,不会有丝毫惊异和失态。但也正因他熟习官场仪态礼节,才更显拘谨。

  走近御书房,早有黄门在门外候接。见了来人,言道:“皇上已在房中等候,请诸位进去。”

  寇景荣与孔布让过三人,待要离去,那黄门道:“皇上召见的也有两位,请一齐进去吧!”

  众人进得书房,见刘病已穿着宫中便装,立起身来。

  那常天庆跨前一步,一跪一叩首:“常天庆奉召见驾,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毋须多礼,快快起来。”说着就取手来扶。

  这几人身分不同,礼节也各别。两名侍卫常伴圣驾,只须行个便礼。那冯嫽还是敛衽为礼。“小泥鳅”两手撑地,边连叩了三个响头,一边嘴里道:“皇上大哥,小倪子不懂礼节,莫怪莫怪。”

  刘病已先扶常天庆,顾不上倪小山,嘴里却招呼到了:“小师父,你越来越长进了,叩了那么多头,还说礼节不周”

  “是是。听人家说见到皇上要三跪九叩首,连叩九首,还不把脑袋叩破了?”

  这几句话把刘病已和两名侍卫都逗笑了。

  常天庆、冯嫽与倪小山三人都是初次相识。常、冯二人一会听倪小山叫“皇上大哥”,又听皇上叫倪小山为“小师父”,两人又亲热又随便,不知是什么关系,各自纳闷。

  “众卿请坐吧!”

  皇上一摆手,三人都坐了下来,只有寇景荣与孔布没有敢坐,两人站惯了的。

  “二位也坐吧,朕要说的事,二位也有一份。”

  两人这才坐下。

  立刻有两个宫女端上茶来,放在众人旁的茶几上。

  刘病已抿了一口香茶,缓缓说道:“太祖皇帝时候,刘细君公主远嫁乌孙国,与昆莫为妻。此事已历三十余载,细君公主如今也已去世。近来乌孙国使节又抵长安,要求我朝再嫁公主。朕以为此乃美事,有公主远嫁西域,使西域诸国亲近本朝,和睦邦交,便能减少兵灾之苦,使百姓养生休息。此事已在廷议上通过。”刘病已顿了一顿,看诸人全神贯注在听,接着又说了下去。“公主人选已定,乃是楚王的女儿刘解忧。此女端庄秀丽,知书达理,朕已派人接至甘泉宫居住,并委派大行令田明亮为护婚使。一应嫁妆,都在筹备中。朕思之再三,如本朝派出大批军队护送,怕引起西域诸国疑虑,以为本朝有什么图谋,结果事与愿违,适得其反;并且过州郡列国,兴师动众,骚扰太大。若是无人护送,路途遥遥,又怕会有意外闪失。因此朕决定请诸位担任护卫,一同出使西域。”

  “皇上大哥错矣错矣!”倪小山叫了起来:“这两位大哥哥大姐姐我不知道,小丐是要饭化子,没什么武功,怎能保护得了公主?”

  刘病已笑了笑:“你那‘耍赖功’岂不是一绝吗?”

  “哪算什么功夫?不过是挨打功而已!”

  皇帝到底还是皇帝,嬉笑中突转威严:“小倪子,你平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想叫你当官你又不会。朕是有意栽培你,让你跟着去阅历阅历,多长点见识,回来后也可量材录用。”说罢,又转笑意。“另外,这位常爱卿会告诉你,西域风光无限,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

  “要小丐出去玩一玩那自然好,不过当劳什子官,可没这个福气。”

  常天庆心中暗忖道:“原来这个小要饭的是这么个路数,只怕路上还得费心保护他。”心里如此想,表面上丝毫不敢有所表露。

  刘病已继续说道:“这位是常天庆,光禄大夫常惠之子,文韬武略,俱都不弱。”

  常天庆听皇上嘉许,大是舒坦,却又感到奇怪,皇上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莫不是父亲在皇上面前提及过?朝中多少文臣武将,又有多少皇亲与大臣公子,皇上竟能知晓像我这样一个无名之人,真是圣明!

  quot;这位冯嫽冯姑娘,武艺高绝,朕的这两名卫士业已领教过了。小倪子你可得好好跟两位学一学!”

  “皇上大哥,你是要我拜师?”倪小山站了起来,仿佛准备叩头。

  “不必不必!”刘病已又恢复玩笑情态:“当初你自称为朕的师父,若你再有师父,朕岂不大大吃亏了?朕只叫你一路上作个好学不倦的学生。三人行必有吾师。你们三人要互相携手,一起完成这次出使重任。”

  刘病已将息片刻,继尔说道:“还有寇侍卫与孔侍卫,你们二人也可跟随前去,给予照应。事成以后,朕自然论功行赏。”

  “是!”两人站起身来,答应道:“只是圣上身畔”

  “不必操心,朕身边还有其他侍卫。另外,朕听说在公主身边还有一位被称之‘风雷神婆’的风老太太,武功也相当了得。有你们诸位,朕是大可放心的了。”

  常天庆站起身来一揖道:“感谢圣上龙恩,天庆定不负圣命。”

  刘病已将目光投向常天庆:“唔,朕听说爱卿俊雅倜傥,今日一见,果然胜于耳闻。冯姑娘手头有先生赠给她的‘太白神泉剑,’小倪子也有一柄吹毛得过的金刀。朕怕你还没有趁手兵器,现有一物赐与你”

  “天庆感激圣上赏赐!”

  常天庆心想,一定是大内珍藏的古代宝剑吧!武林人谁不馋涎神兵利器,他当然也不例外,听此暗暗欣喜。

  一名黄门手托一个长盘,盘上紫绒覆盖着长长一物,似剑非剑。

  皇上翻开紫绒,取出一物。出乎常天庆意料,竟是一管三尺余长的玉笛!

  刘病已将此笛递给常天庆:“爱卿,识得此宝否?”

  常天庆双手捧过一看,大喜过望,连忙双膝跪地,双手将玉笛高举过头顼,颤抖着说道:“天庆想不到圣上赐此重宝,实在,实在是万死也报答不了圣眷隆恩!”

  刘病已说道:“看来爱卿是识得此宝的了,你说说它的来历。”

  常天庆如背书文:“此乃高祖皇帝初入咸阳宫,周行府库。金玉珍宝不可斗量,其中尤其珍贵的就是这玉琯长三尺三寸,六孔,铭曰昭华之琯。”

  “不错,爱卿果然见多识广,还可为朕说知一二否?”

  “此玉琯乃出自昆仑山北麓,系西王母献于穆天子的。据传共有三琯,一琯舜死后埋到舜祠下面。一琯传到战国时作随葬品,同《竹书纪年》、《汲塚周书》、《穆天子传》等一起埋入魏襄王墓中。还有一琯可能就是天庆手中这只了,作为传世之宝,被珍藏于秦国府库。高祖皇帝初入咸阳,百宝说不尽,唯独喜爱此物。天庆不敢相信,圣上竟将如此重宝赐于天庆。”

  常天庆心想,比之秦鼎与日月玉卵,这昭华之琯实又贵重得无可比拟了。

  两名侍卫一听说这玉琯如此这般来历,都瞪大了眼珠看着这玉琯。冯嫽几乎都听不懂,不过有一点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玉琯珍贵异常。

  刘病已的年岁其实与常天庆差不多,两人的学识也相仿佛,除了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另一个是大官的儿子,大约性格趣味也是相投的。要不是地位悬殊,说不定会成为生死好友。此刻则大不相同,一位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另一位在颇为自我陶醉地欣赏自己拢络死士的本领。

  “这玉琯朕也珍爱异常,常常把玩,爱不释手。但俗话说,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像卿这样深谙音律又武功高强的侠客,是当得此重宝相授的。”刘病已说到此,见常天庆还跪在那里,才说道:“爱卿快快平身,朕才好说下去。”

  常天庆有些惶惶然站立起来,落坐,仍两手平托玉琯,以示感恩。

  “由于朕常常把玩,才熟悉了这玉琯的用途,它可以奏宫商,声调清脆悦耳,也可作兵器”

  “作兵器?”在座不少人问。

  “是的,朕有次把玩,不小心掉落地上,吓了一跳,拾起来看,丝毫无损。一般玉石是易碎之物,娇惯得很,朕不信这玉琯会不怕摔打?于是故意试着用铁器敲打它,仍是无恙。朕好奇心起,大着胆子用剑去砍,大出意外的是剑刃缺了一口。朕请教一位学识渊博的老臣,老臣言道,世上万物,不论是人是兽,还是草木顽石,都可以成圣成道成神成精,大异于常人凡品。这玉琯得天地之灵气,经西王母采掘雕琢,又经历代皇宫收藏,变成了神兵利器,已是不必置疑的了。”如此一来,岂非宝上加宝?常天庆低头细看,见琯身晶莹透明,泛着青白色的光泽,随着光晕晃动,琯身斑纹幻化出各种动物的图案,真像七月的巧云,看似什么便像什么。爱物及人,他对皇人知己之恩,也感激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暗忖道:“若此刻皇上叫天庆赴汤蹈火,天庆决不迟疑!”

  然而,常天庆自想不到,那两位“期门武士”已出嫉妒之心。他俩都一般心思,这小子有何德能,竟让皇上如此垂青?我等随皇上两年有余,尽心尽力,纵有赏赐,也不过是普通金玉,哪得这般宝器?只是在皇上面前他们不敢露出丝毫怨尤之色。

  “你们几位虽都听护婚使节田明亮节制,但在具体事务上,还是由常爱卿领个头。寇、孔二位侍卫,不知听明白否?”

  “是,属下理会得!”两人心里却想道,到时候出个难题试试,看你这小子是否对付得了。

  “好了,你们都收拾一下,三天后赶往甘泉宫,与公主会齐。”

  “谨遵圣谕!”

  自皇宫返回,常天庆、冯嫽、倪小山三人住进了更舍。三人都系贵客,除冯嫽是女子以外,常、倪二人都是一人一间,招待极其殷勤周到。

  当晚,就在入睡之际,常天庆听得隔壁房门启动,有人进入,那正是冯嫽的住室。听隐约的说话声,仿佛还是个年轻的男子,不,非止一人,总共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嗓音较尖。远处,仿佛还有颇具武功的人在走动。这些人是何来路?是冯姑娘的相识还是对她欲行非礼?他有些担心起来。

  因白日才第一次同冯嫽、倪小山晋见皇上,他对冯姑娘的来路完全摸不清楚,但对她的清丽脱俗,璞玉纯真,却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常天庆是一介贵公子,目高于顶,对寻常粉黛,自不肩一顾。对这位冯姑娘,连其身世还不知道,却已存下关爱之心。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此刻他并不承认自己有什么异常,他心中想的是既受皇上重托,要他代管这一行人,他自然要随时护卫属下。保护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正是责无旁贷的事。

  心念及此,他轻轻从窗户纵出,想潜至冯嫽的窗下听一听室中有何动静。岂料他一句话还未听见,就见一条黑影朝他疾扑而来。常天庆不敢怠慢,一个“倒踩七星”,将身子避了开去。

  那人一扑未中,暗暗诧异,随即使出另一招“双锤擂鼓”,两个铁拳直向常天庆面门捣了过来。常天庆一个倒纵,避开面门,一记连环腿踢出,解了这一招。

  那人并不吭声,只一个劲地猛打,并不断将常天庆引离冯嫽居住的房舍。等常天庆发觉对方的意图,两人已经离开原来打斗处几十步远了。

  二十招之内并未将对方制服,只让人家落了个下风,常天庆暗自奇怪,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心冯姑娘会出什么意外,拳风腿劲都加了不少力量。那人越来越不济,仍在拼命硬撑,看看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扬声喊道:“外有强贼,刘公子快走!”一语刚落,这人已被常天庆点中了穴道,倒了下去。

  听得这一声喊,常天庆依然是一头雾水。其一是如果熟人来访,何必在外面设有警卫?既设警卫,欲对冯姑娘非礼,定是几个歹人,怎么反诬他为“强贼”?另外,是公子而姓刘,定是皇室成员,非一般江湖盗贼可言,那么这是谁家公子?来这里却欲何为?

  天子脚下,皇家更舍,又有一个什么“刘公子”进了室内,常天庆不敢孟浪,只得又穿窗过门,跑到前面来敲冯嫽的房门。

  “冯姑娘,没事吧?是否有歹徒进入屋内?”

  门被拉开,一声断喝冲出门外:“大胆!谁是歹徒?”

  藉着灯火,常天庆一看,差点儿把一个苦胆吓了出来。他连忙叩跪在地:“微臣该死!微臣不知圣上驾到!”

  原来要出门的正是简装便从的当今皇上。他的一旁有一个小黄门提着一盏纸灯笼。

  兴许是皇上在屋内发生了什么不悦的事情,故而火气发到了常天庆头上。幸而这是个圣明皇帝,一经断喝又觉不对,连忙缓和面色,抚慰道:“爱卿请起,不知者不罪。朕来看看冯姑娘,现在正欲离去。”几句话说完,也不管常天庆是否站起身来,打道回去了。

  常天庆愣过神来,才想起被点倒的黑衣人准是皇上的一名侍卫,就连忙跑去拍开了对方穴道。那人仍不言语,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跑了。

  常天庆返回冯嫽的住室,见冯嫽正坐在床上生气。他讷讷地说道:“冯姑娘,在下不知是皇上来看望你,方才实在鲁莽之极,还以为真有什么坏人要危害姑娘呢!”

  “你说对了,皇上是个坏人!奇怪大哥哥大姐姐怎么这样相信他?”她似乎在自说自话,眼睛并没有看着常天庆。

  常天庆瞪大了一双眼,透出奇怪与不信:“这怎么会?你怎么敢说皇上是”他绝不敢说出那两个字来。

  “不是嘛?皇上突然夜里闯来,要我别去西域了,可以当他的侍卫。我说,当时大哥哥大姐姐不是叫我到江湖上去闯一闯嘛,当你的侍卫有什么好?他说,好处无穷,锦衣什么食,享用不尽,还说如果我愿意,可以作他的夫人。我问夫人是干什么的,他说这你还不知道,就是他要和我成夫妻,在一个桌上吃饭,一个床上睡觉。我说羞死了,谁和你一个床上睡觉?不干,不干,不干!正说着,外面有动静了,他就匆匆忙忙往外走”

  这是常天庆第一次听冯嫽说话。他有点儿啼笑皆非,“锦衣玉食”这四个字不会说,倒没有什么,怎么皇上要收她作夫人也不懂,岂不奇怪之至?她真是什么也不懂,还是在皇上面前装疯卖傻?按理,一般的女子若能得到皇上宠幸,应是一生梦寐以求的天大喜事。她为何又不愿意?难道她心中已有了如意情郎?······

  “冯姑娘,皇上看上了你,这是天大的喜事呀!你为何不愿呢?”

  “呀”冯嫽霍地站起身来,走到他对面:“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不料也没安好心。我妈当初就在梁王府中,最后被活葬了。哎呀我的妈呀!”冯嫽也不管有个大男子在面前,呜呜地哭开了。

  常天庆劝她嫁给皇上实在是违心之词,见她这般决绝,反倒舒了口气:“冯姑娘,别哭了,嫁不嫁是你自己的事,我常天庆焉能强令你服从。我想今晚皇上虽然不悦,但他不失为英明君主,明日便没事了。”说到此,常天庆倒不为冯嫽担心,而为自己暗暗担心,皇上的私事私欲被他撞见,这怕不是件好事儿。

  “你说皇上不高兴?”冯嫽瞪大了眼睛问他有什么不高兴?不高兴的是我!我一不高兴就跑到太白山上去找大哥哥大姐姐去了,还管它护送什么公主”

  “姑娘不必如此!咱们还是结伴西域一行,也好长长见识。”

  第二天第三天,什么事情也未发生。三日后,五人五骑,一齐向甘泉宫进发。

  从长安到到淳化的甘泉宫约有百五十余里,中有驰道相通,那驰道就是御用大道,只供皇家辇车使用,官吏与百姓是不许在上面跑马走车的。“期门武士”寇景荣、孔布都懂得这个规矩,五人于是拣小道向甘泉宫奔驰。

  自那日圣上召见他们五人以后,常天庆大有知恩图报,为皇上效忠的念头。不过,兴奋中又掺有一丝淡忧,那就是夜间发生的那档子事。他奇怪圣上为何不再坚持,而放冯嫽与众人同行?是皇上改变了主意,还是另有图谋?这些,他当然不敢去问,只得闷在心里。与他相反的是冯嫽,那晚她哭得很伤心,事过以后,她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嘻嘻哈哈如同往昔,实在是个怪人。

  策马行走之时,他想起一桩事来,那就是义兄徐信的事儿。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向皇上讨一个差使与义兄义嫂,让他们一起出使西域,使他们有个立功建业的机会。不过此事已无法面奏皇上,只能向田大人荐举了。

  还有一事,他也极为好奇,那便是这个冯嫽了。此女清丽脱俗,貌美而又年轻,难道会身怀绝世武功?如有绝世武功,江湖上何以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头?而且她也不过二九年华,从外表看,根本不像一个江湖女侠,也不像是官家小姐。如果说是山野村姑,却又怎会如此大胆。可是她为什么又自称是生于梁王府里?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倘若是个男子,他可以多加接近,用语言试探。可惜她是年轻女子,就有诸多不便了。

  正由于此,五人五骑,不知不觉中分成了三拨。走在最前的是寇景荣与孔布,走在最后的则是冯嫽与常天庆,那金刀丐倪小山一人一路,他一会儿跑到前面去与两个卫士说笑一阵,一会儿又溜到后面找常天庆、冯嫽,没话找话地瞎扯,有时自己跑在中间,看看野景,哼几句不知是什么词的小调儿。

  “冯姑娘,此次能与姑娘一起作万里远游,真是幸运之至。”

  “常大哥,你别客气,小妹什么都不懂,你可要多教导教导。”

  “姑娘何必如此谦虚?不过,在下要请教姑娘,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我,我没有什么师承,是跟一位大哥哥大姐姐学武来着,只学了三年。”

  “学了三年?学了三年就有如此高超技艺,令人不敢相信,那准是姑娘天资极佳的了!”

  “不行不行,说天资我笨得很。大哥哥大姐姐在练武时经常批评我,不过最后大姐姐说过这样的话:小妹妹,你现在可以和江湖上一流高手争高低了。”

  冯嫽未谙世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哪里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应当谦逊一些,只有在与敌对仗时,才可吹嘘自己,吓唬对手。

  常天庆是以常人来测度冯嫽的,听了这话未免吃惊,甚至压根儿不信。他自己是幼时经“无名子”传授“无相神功”,到目前小有所成,也有了十三载时间。他言道:“只学三年,就能与世上一流高手并肩,不但姑娘非凡人也,连你讲的大哥哥大姐姐也非凡人了。请问他们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姓甚名谁?”

  “哎呀!常大哥,对不起,临下山时,我问大哥哥大姐姐,说要是江湖上问起我武功是谁教的,我能不能说出他俩姓名来,大哥哥说最好别说,所以小妹知道也不能说。”

  常天庆还以为冯嫽是有意在捉弄他,所以讪笑着不问了。

  跑在前面的寇景荣与孔布,正是在悄悄议论常天庆这小子是否真有两手功夫。他们因常天庆得到皇上的特殊恩宠心里又酸又妒,总想找个机会挫挫他的得意劲儿。但皇上既叫他二人听从常天庆吩咐,等于便是他俩的上司,哪还敢直言同他比武或考较他的武功?这下机会来了,因为“小泥鳅”跑前跑后,他俩问起常天庆和冯姑娘说些什么,“小泥鳅”就把听到的话如数端了出来。两人二听,正中下怀,看来姓常这小子根本不相信这个冯姑娘,而他两人是领教过的。不如怂恿冯姑娘与姓常的小子打上一场,而冯姑娘又有些傻气,听说比武就高兴。要是把姓常的小子打败了,看他还有什么颜面当“头领”!

  两人计议已定,便奔到一片山坡前,立马等候常天庆和冯嫽。

  待两人也来到山坡下,寇景荣道:“常少侠,咱们是否在这里休息一会,让马吃吃草?”

  “也好,冯姑娘,咱们休息一下吧!”他先自跨下马来。

  众人也都下马,在山坡草地上坐下来,任马去吃坡上青草。

  孔布说道:“常少侠,这位冯姑娘学艺三年,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功夫俊得很啊!”

  “是吗?”

  “是啊!咱俩都领教过了;别说是我,就是我与寇大哥全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常天庆的眼睛睁大了。

  “你若不信,可以亲自试试。”寇景荣道:“听说常少侠也是人中之龙,罕有奇才,在西域是鲜有敌手的。”

  常天庆固有试一试的念头,但听了他们两人一搭一档,已猜到他们的用心了。

  自经交河壁比武盛会后,他自觉本事可入一流之选。若是比划一下,自然他必胜无疑。但是都是自己人,万一见了髙低,谁输了脸面也不好看。而且万一失手有个损伤,伤了和气,情况会更不妙。所以他犹豫着没有答应。

  谁知“小泥鳅”却是最爱看热闹的,听了寇景荣的话,顺着竿儿就往上爬。

  他拍着手说:“好极,好极!两人都打遍天下无敌手,小丐看不如来场比武,让小丐开开眼界!”

  常天庆摇了摇头:“不妥,在下怎么能与冯姑娘比武?”真被寇景荣与孔布料对了,冯嫽思想单纯,她可想不到谁输了脸面会难堪,听说比武就高兴。

  “常大哥,怎么不能比?小妹正要请你指教指教。”

  其实,她说的指教,是指教的原意。她要常天庆指点一下她的招式,如“重阳人”与卞瑶珠那样。但在常天庆听来,无疑是一种挑战。

  常天庆当然不敢示弱。尤其是他已觉察两名卫士那种想看他笑话的表情,更激起他的逞强之心。

  “既然冯姑娘有这个兴致,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咱们都是自己人,我看不必动兵器了。兵器不长眼睛,难免有个闪失,还是空手走上几招吧,给两位侍卫大哥与倪小弟聊博一笑。”

  他这最后一句话明明是暗离自己已看出他两个人的用心。寇、孔二位哪有听不出来,脸上不免一红,忖道:看来玄小子脑袋倒不笨,未知手底下功夫如何?

  二侍卫心念未已,场上便动上了手。常天庆一式“朝拜山门”,名为起手式,还不过礼多于招。冯嫽一记“白猿献果”,则是礼招各半了。

  常天庆礼节一毕,双掌一翻向外平推,“闭门拒害”。冯嫽也招式一变,成“仙山摘桃”,意欲从对方两掌间切进。

  两人越打越快,渐渐看不清路数的变化。

  常天庆出拳运掌还是出于试探,一是对方是年轻女子,这种试招何能施展绝技杀手。二是还想摸摸对方套路和真实本领。故而试探多于强击,防守多于进攻,虚招多于实招。

  冯嫽可没有这种想法。她说是比试就真心实意地比试,没有颐忌也毫无谦让之意。仅是她的拳掌本来偏于飘逸轻灵,旁观者看来与常天庆的差不多,但在与之对招的常天庆,则感觉大不相同。

  冯嫽内气充盈,经“重阳人”、卡瑶珠指点后,能随意转,能变外渲。所以看似轻灵飘逸,实是招招都带嗤嗤声响,对方难同她拳掌相碰。 .

  十余招过去,常天庆已感到碍手碍脚,颇有顾忌,不敢再有轻敌之心,加实力道,开展攻势。他依然如是,什么雷公拳、长拳、霹雳掌、兰花指,花样繁多,变化无方。又过了十余招,忽听“嗤”地一声,自己的衣袖竟被对方的“气指”戮了个小孔。孔儿虽小,也大失颜面。他立即把“无相神功”运于双臂,抖擞精神近战。“无相神功”的确了得,一轻运起,不但双臂充满气机,两袖也带着劲风,如两件兵刃,常人触及,像有物击体,顿感难受。如此,三十余招上,双方才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场外席地而坐三人,两侍卫则更多地注目于常天庆,想寻出他的路数渊源。可他的招式与寻常门派的招式似是而非,又招招变异无方,不可捉摸。寇景荣与孔布一号“开碑手”,一称“七禽手”,都以空手格斗见长。他俩在拳脚上浸润多年,自思任何门派套路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谁料这小子的路数无迹可寻。一看之下,顿时丢却了轻视之心。

  “小泥鳅”则毫无偏见。他看这两人过招,实在是他生平所见的一场最精彩的相搏,于是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拍掌叫好,兴奋不已。

  最感惊奇不止的,还是剧斗中的常天庆。他原以为眼前这个姑娘绝难有什么高深本领,哪晓得一经上手,大有难以应对的感受。并且,“无形刀”、“气指”一类绝艺,他过去只是听说,并未亲见。而且听人说,凡达此境界的人,怕都是有几十年内家功力的世外高人。就如昆仑派的缪开堂,怕也难以有这般成就。何以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会达到这样的修养?

  高手比武,绝不能有丝毫分神。常天庆的这些念头纵是一闪即过,也使他手脚缓得一缓。冯嫽喝了一声:“看刀!”掌刀挟风而来,一招“瀑布挂壁”,斜削他的头颈。常天庆连忙一个“凤点头”,堪堪避过,错身走开,可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须知,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但冯嫽脑中除了比武试招,什么心思都没有。常天庆则是个凡事都思绪千匝的人。思路太活又疑虑颇多,影响了他的专攻。古人云:一步三计步难举,三步一计路难迷。这两人即使功夫相若,一个单纯,一个复杂,便显出区别来了。

  常天庆连忙收心凝神,专心应对。不久扳回平手。要他打败冯嫽,使一个姑娘家难看,果非所愿,但若要他成为她手下败将,他也于心不甘的。

  百余招过后,常天庆已看出对方的路数,好似一种“无为拳”、“无为掌”。这一看出,又令他大分心神,因为“无为剑法”与“无为拳掌”乃太白山两位有道之士所创。这一派弟子从不行走江湖,难为人识,可名头很大。“无为”,在拳理剑义上可释为行云流水,长风浪涛,绵绵不绝又无隙可乘。“无为”中蕴含“有为”,则又是攻敌杀着。“无为为母,有为为子;无为为体,有为为用;无为为防,有为为攻。”这大约就是这派的精髓。以此看来,这冯嫽是大有来头的了。

  常天庆自思,自己所创的“万相神功”,是根植于“无相神功”的内家真力上的,有“无相神功”以后,“万相”皆可为之用。这里就有个借用得好与不好,融汇各家各派之长时严密与疏漏的差别。倘若是领悟欠缺,技巧不纯熟,衔接中有缝隙,就易露出破绽。常天庆不敢言自己的“万相神功”已完美无瑕。因此这两者相比,还是对自己这套功法的顾忌要多一些。

  好在冯嫽是个经验不足的人,而一个人的临战经验是难以用其他替代的。正由于此,她还看不出常天庆拳法上有什么破绽,只是自顾自展开她那套打法,进退腾挪,一应如法。饶是如此,常天庆仍操不了胜算,还常常束手束脚,发挥不了自已的长处。

  二百招已过,冯嫽纵然香汗津津,却是越打越顺手,趑打越兴奋。常天庆偷偷一瞥寇景荣、孔布二人,二人的脸上讥诮微露,想是等着在看他的笑话了。

  两侍卫如此,这冯嫽又不晓世事,无退让罢手之心,常天庆觉得无退路可寻,只得把全部心思用于应敌上面了。

  他不但在武功上造诣颇深,尤其精于运算和“奇门遁甲”之术。心想此刻要扳回局面,必得运用“留侯阴阳十八局”不可了。

  黄帝以“奇门遁甲”于战事,打败蚩尤。姜子牙用“奇门”,败纣王。汉初高祖起事时,有黄石公授书于张良子房,子房扶高祖而得天下,始创汉家江山。这“奇门遁甲”素称“帝王之学”,多秘而不宣,非其人不传。常天庆颇有机缘,得窥堂奥,已会用于兵战。

  相传于黄帝时代,一年为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十二时,一年便有四千三百二十时,一时定为一局,故有四千三百二十局。“风后”分为阴阳二遁,约一千零八十局。传到周姜尚时,则以八卦分八节,每节分三气,每气分三候,年计七十二局,立七十二活局。汉张良又认为以上过于繁杂,删繁就简,改为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计十八局。

  十天干以“九干”来演算,乙、丙、丁为“三奇”,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又以八卦为“八门”,倘若“三奇”遇到了“八门”中的吉门,就成了“奇门”,战则胜。

  用浅显的话来解释,天干以计时,为天时;“八门”是地势方位,为地理。“奇门遁甲”术,乃为创造有利时机,控制有利方位,以达成功目的。自然,除天时地理外,还有人和,那便是常天庆本身的意志和功力。

  常天庆用“云手”排开冯嫽拳掌,跳开一步道:“冯姑娘,你我已打了二百五十余招,胜负难分,在下看是否稍歇一会,喝点水再比如何?”

  冯嫽自是不会在意,笑道:“常大哥,你的拳招好精妙,能和大哥这样高手过招,实在收益不少。行,咱们歇一歇再比!”

  她不料有它,那寇景荣、孔布则心思道:这小子不时被动,看来他是打不过冯姑娘的,何不认输算了?他是趁休息想什么花招,还是功力不济,要养养气力?人家冯姑娘一个女子还未说力有未逮,他怎么难道他反为了照顾冯姑娘,大有怜香惜玉之意?两人虽然狐疑丛生,终是猜不透常天庆的用心。

  “小泥鳅”赶忙捧上两个皮囊来,将一个交于常天庆,一个交于冯嫽。冯嫽稍稍饮了点水,拿出素绢来擦去了额头汗珠。常天庆大饮了几口,然后还给“小泥鳅”。

  他观察了一下天色,暗算了当天的干数,算出生、伤、杜、景、死、惊、开、休八门中,生门为正北方,可以用阳遁三局,即为天遁。于是,他微微一笑,解开自己的白袍,放于北方位置,然后一拱手道:“冯姑娘请!”

  “常大哥请!”

  两人顿时又交上了手。

  生门的对位即是死门,而死门恰巧在正南方位上。常天庆这次出手,不再满地游走,始终不离生门和与生门相连的伤门与休门,将冯嫽逼于惊、死、景三门的位置上。

  此事也真叫怪异,常天庆一立生门,处处主动。冯嫽则不但感到脚踩处地势不平,还有阳光刺眼的感觉,运掌踢脚,大不顺手。

  两侍卫不知底里,暗暗纳闷起来,怎么这次这小子并不纵跳飞跃,反如闲庭信步,倒处处主动起来。真有些邪门,难道他一喝水,便能导引内力,抑或生出什么法力?

  两人又过五十余招,总数达三百招开外,常天庆已将对方逼定死门,见机不可失,便一个错步,身子一晃跃向前去,右掌迅捷向冯嫽的左肩拍去。

  他虽然不想伤及冯嫽,但为好胜心所驱,想将冯嫽拍退数步,掌力因此用到了七成。

  这一掌如若拍实,冯嫽即便不退开数步,也得跌一个跟斗。

  “小子,休得伤人!”

  随着一声喊,天空中便见一条人影掠下,从开门切入,掌向常天庆掌上拍去,砰地一声,常天庆竟被震出去五六步远,掌力之强是常天庆平生所仅见。他一阵气血翻腾,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盯来人。

  这人是一位白发婆婆,拄一根凤头拐杖,看年纪六十有余,听声音却不过是个中年女子。

  这婆婆凌空下击,威势惊人。而且,既然二侍卫与“小泥鳅”都未发觉,她肯定是来自诸人外围,自外围到达场中,起码也有四五丈远,可见此人轻功相当了得。

  “你为何要伤害这个姑娘?是寻仇还是因为吃不着天鹅肉?”老婆婆说着,拐杖一顿,入土五寸,看得两侍卫咋舌。“还有你们三人,到底是何居心,在那里看热闹,坐山观虎斗!”

  “前辈,在下并未”

  “胡说!你还要强辩,你这一掌用了七八成功力,对也不对?这一掌打在一个姑娘家肩上,肩胛骨不碎才怪。”

  “以冯姑娘功力,不至于”

  “唔,这姑娘姓冯?”

  冯嫽见这婆婆相帮于她,心有好感,向她一福道:“老人家,刚才并非寻仇,是闹着玩的。”

  “呸!”老婆婆叫了起来:“倒是人家这一掌打中你就舒服了?你是不是被这个小白脸迷住了?”

  “不,不是的,婆婆 ”

  “不许你说话,停会老身再问你!”这老婆婆蛮得很。“看你小子功夫不弱,竟然向一个姑娘下重手,用心大大狠毒,让老身来管教管教你,快出手吧!”

  “怎么,前辈想与在下过招?”

  “不错,你若能接老身五十招,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若是能接下一百招,并且是真心喜欢这姑娘,老身可以替你作媒。”

  “这是从何说起?前辈有些夹缠不清”

  常天庆与冯嫽还只是刚相识而已,开初他倒有些相悦之心,但被冯嫽不知谦让地一顿乱攻,心头微气,这相悦之心暂时没有了,怎么能扯到做媒上去?这老婆婆又和冯姑娘素不相识,怎么一会儿帮她复仇,一会儿帮她作媒,实在不可理谕。莫非这老婆子是个疯婆婆?心念于此,常天庆说话就有点不客气了。

  “哼,你说话胆子不小!”白发婆婆说道:“还有你们三个,不帮这位姑娘便是有过,都一齐过来,每人打五十杖屁股。”

  寇景荣与孔布两人被白发婆婆这阵子搅和,也有点恼火了,干脆说道:“你别认为你年纪大,就倚老卖老,我们可不吃这一套!你是否要我们一齐上,打上一架?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小泥鳅’不上,就我们三人,你这个臭婆娘如果能顶住百招不败,我俩宁愿趴下,让你打五十棍杖!”

  寇景荣与孔布是皇宫一等侍卫,平时就高傲得很,哪里把这样一个老太婆放入眼中?当然,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这老太婆定有高明之处。但他俩看过了常天庆的武功,只在他二人之上。凭他三人都是第一流高手,又是联手群殴,别说百招,三十招老太婆都难以撑得过去。他俩以为说百招之数,是留了大大的余地了。

  “行,都过来领打吧!”

  寇景荣道:“没那么简单!”

  “小子还有什么话要说?老身看你俩的服饰,准是什么皇宫卫士吧?老实说,我看见什么卫士呀,皇上朝臣呀就气不打一处来,牙根儿就痒”

  “嗬,那就是说老婆子是冲着我们来的啰?”

  “请问老婆婆怎样称呼?”孔布心想她大约有什么来头,好声气地问了一声。

  “你问这干什么?想派兵来杀我?没那么容易,咱们打过了再说”。

  寇景荣道:“慢,在下说,若是我们三人过不了百招,甘领棍杖,这不过是单方面的约定。要是侥幸胜了你又便怎么说?”

  “胜我?你们能胜我?嗬嗬嗬!”白发老婆婆说道:“好吧,如果你们三人胜了,老身便不要买路钱了,放你们到甘泉宫。”

  孔布道:“你敢情是个山大王,在这里断道的?”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明白了。”寇景荣一咬牙既然如此,可没有什么客气可言,咱们放倒了她再说。”

  寇景荣与孔布说打就打,联手便上。

  那老婆婆瞥了常天庆一眼:“小子,愣在那里干什么,你也一齐上”!

  常天庆原有让人之心,一看白发老婆婆这般骄狂,也毫不客气,逼上前去。

  三人均是徒手,占三方位置,向白发婆婆攻击。

  只有“小泥鳅”倪小山与冯嫽各站一边,愣愣地看着。“小泥鳅”自知武功不济,插不上手。冯嫽是不知该上去帮助哪一方。

  白发婆婆见三人先后来到,不再迟疑,凤杖一抡,“力扫千军”,将三人荡了开去。

  这三人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寇景荣的“开碑手”能击石成粉;孔布的“七禽手”被他抓上一爪也得肉烂骨断;还有常天庆的“无相神功”,更在那二人之上。三人联手,威力可知,一时间狂风乍起,飞沙走石,将白发婆婆裹卷在中间。

  白发婆婆嘴里压得死人,动起手来还真没有小看对手。她是有知有为而来,自然全力以赴。

  凤头杖展开,“狂风撼石”、“力劈华山”、“敲山震虎”······记记部是杀着,一时间杖影如骤雨降临,专击三人要害,冯嫽与倪小山为杖风拳风所逼,连退了数步。

  这四人斗杀,同方才常天庆与冯嫽比试迥然不同。冯嫽与常天庆相搏,只是各试高招,决个输赢。这四人一上手,成了生死决,毫无相让可言了。

  白发婆婆一杖掠过常天庆、寇景荣,扫到了孔布身边。那孔布号称“七禽手”,鹰爪功是拿手戏。他眼看杖势已弱,伸出两鹰爪,疾向杖头抓去。

  寇景荣同孔布同事多年,各人的招式不但熟悉,而且人也心意相通。他见孔布已抓住杖头,飞袂一个连环腿,向白发婆婆胯部踢出。如能被他踢中,白发婆婆的胯骨定碎无疑。

  孔布见寇景荣飞起连环腿,也配合默契,抓紧杖头,猛往自己这边带动,心想即便凤杖不抢过来,只须坚持半口茶功夫,这老疯婆就要挨上一脚。

  岂知事情完全出乎他二人所料。孔布一拽,白发婆婆一抽,凤头杖立分为二。一是孔布手中抓到的部分,形似长笛,有七孔,是一把铁鞘;二是白发婆婆手中的部分,则是一把窄长的青光迸射的利刀。

  白发婆婆挥刀回削,去砍寇景荣踢在前面的一条小腿,同时兼护常天庆攻击的背后。

  寇景荣发觉大事不好,硬将踢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可是已嫌迟了,他的靴头被削去,那小拇脚趾也被削去了一片。拳脚击出,犹如车下陡坡,猛然煞住,大伤身体。寇景荣强收强忍,嗓间一甜,差点儿吐血。

  白发婆婆一刀逼退寇、常二人,长刀当剑,疾向孔布刺出。孔布本来已远在四步外,一见寇侍卫受伤,要想策应,扑起侧击,遇上了白发婆婆已经回防的刀尖。他急用夺得的铁稍,去打压白发婆婆的利刀。白发婆婆翻手上削,他只得

  将铁鞘丢弃,那铁鞘又回到白发婆婆的手中。

  这前后不过是十余招时间,白发婆婆已轻伤了一名侍卫,可想她的身手是如何了得的了。

  冯嫽见寇景荣靴头被削,破损处有殷红血迹,关心地叫道:“寇大哥,你退下,我替你包一包。”

  寇景荣脸色很不好看,说了声“不用”,挥拳又上,一副拼命的架势。

  三人联手,本来大可同白发婆婆一搏,并且有多成胜算。不巧的是常天庆同冯嫽斗了三百余招,体力消耗不少,加上他猜不透白发婆婆是敌是友,拳招步伐慢了一点。那寇孔二人又不知这凤头杖是杖内藏刀,等于遭了暗算。这一下,三人反倒有了败兆。

  “小泥鳅”倒是个大讲义气的人:“寇大哥,你退下,让小丐上。老婆婆,你看行与不行?”

  在莲勺,夜里初见面时,寇景荣等称倪小山为“倪爷”,倪小山称两人为“叔叔”,是彼此客气。现在共赴西域,彼此熟悉,称呼就变了。

  “你们四人联手,又奈我何?”

  倪小山抽出金刀,就钻上前去,可他搅在其中反面碍事。加上冯嫽数次劝寇景荣退下,寇景荣只好依言,退下裹伤。

  小倪子实不会什么武功,就会“就地十八滚”。他就干脆躺于地上,贴近白发婆婆身边,用金刀直削白发婆婆两腿两脚。白发婆婆举鞘或刀下击,往往被他的金刀挡住。小倪子的金刀又是宝物,反将白发婆婆利刀损了一个口子。白发婆婆只得跳跃闪避,如此一来,反倒是她有些被动了。

  冯嫽包扎好寇景荣的胸伤,站起身来说道:“老前辈,如果只为了晚辈的事,何必死拼。双方停下来,解释一下如何?”

  “解释个屁,打了再说!”

  “冯姑娘,对这个疯婆子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咱们一齐上,料理掉她算了”。

  寇景荣的意思是要再拉上冯嫽,四人再加上一个冯嫽,那是绝对可以制住老婆子的。

  但尽管冯嫽与常天庆是一场戏耍般的打斗,毕竟是白发婆婆救了她一次,她哪能轻易出手,与这老婆婆为敌。

  “你自己要上快上,别拉扯什么冯姑娘!”白发婆婆可是机警得很,她替冯嫽挡了驾。

  就在这时,场上局势发生变化。

  常天庆先有忍让的意思,一见白发婆婆不可理喻,还伤了寇景荣。纵然他对寇、孔二人没有好感,毕竟已成同道,还是他的手下,就算不为己甚,也得挣回点面子。有此一想,拳掌顿时凌厉起来。

  他乘白发婆婆顾忌“小泥鳅”的着地滚刀,下盘空虚之际,突然跃起,飞身下击,“泰山压顶”,两个拳头直趋白发婆婆的面前。

  白发婆婆逃避下盘运刀上撩,又用铁鞘击打孔布,不愧是名家高手。常天庆在空中不能持久,只好运指一弹刀背,自己落下身来。不过,这上下一折腾,无疑是支援了中路,孔布不顾性命,忍受肩头一击之苦,伸鹰爪急抓。他果然肩头挨了重重一下,仍是眼疾手快,将白发婆婆外衣内衣的半截衣袖部撕扯下来。非但如此,还将白发婆婆的胳膊抓出了数条血印。

  孔布侥幸得手,肩头可是挨了一下,十分疼痛,也不知骨头被打断了没有,愣愣地站在那里。常天庆一看白发婆婆年岁已迈,却露出白藕般一条手臂,则是奇怪得愣住了。他心思怎么老年人有如此雪白细腻的肤色,既是驻颜有术,为何脸面粗糙,身上白嫩?难道她不是个老年人?

  这白发婆婆不知是见寇景荣踏步欲上,“小泥鳅”滚地刀锋利无比,有些怕他们四人联手;还是她已小创寇、孔二人,目的达到;抑或是衣袖被撕,露出了她一丝秘密,怕被人瞧破。总之,她只停得一停,便一个提纵,飞出四五丈以外。

  她既想逃走,常、孔诸人想必拦她不住,只得停在原地。

  那白发婆婆扬声说道:“究竟打了几招,老身也忘了。好吧,现在可以放你等去甘泉宫了。”她举步想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喂,冯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冯嫽答曰:“老前辈,晚辈叫冯嫽。”

  “唔,你与‘重阳人’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师父吗?”

  “是他教晚辈武功来着,但他不许晚辈称他师父,只许叫他大哥哥。”

  “唔。”白发婆婆点了点头:“老身看在冯姑娘与‘重阳人,面上,不为己甚,失陪!”话音一落,人已到十余丈远处,一会儿便失却了踪影。

  这一仗,打得众人垂头丧气,也让人懵头转向。

  孔布肩头挨了一下,骨头未斯,皮肉红肿,热辣辣地难受。寇景荣小拇脚趾被削去一半,伤虽不大,对一个“期门武士”来说,可是奇耻大辱。更为恼火的,是打了个糊涂仗,连对方是什么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众人坐下歇息,寇景荣摸着倪小山的头说道:“小倪子,倪老弟,多亏你的‘就地十八滚”不然,咱们要出大丑了。”

  倪小山颇为得意:“寇大哥,将来小丐自立门派,就叫‘就地十八滚”还望侍卫大哥多多关照。”

  寇、孔二人都说道:“好说,我们定去捧场便是了。”两人虽是说笑,仍是一种苦笑,与倪小山洋洋自得之态成为鲜明对照。

  数人中,最会用心思的当数常天庆。他先问道:“唔,原来冯姑娘的恩师是‘重阳人”怪道你武功如此不凡!”常天庆早就听说过“重阳人”的名头,那是与他师父“无名子”一样有名的人物。

  “常大哥,他不让我叫他师父。”

  “对对,你叫他大哥哥是吧?”

  “就是就是。”

  “那大姐姐是谁?”

  “就是卞瑶珠姐姐呀!哎呀,你看,她不叫我说,我又说了。”

  “这两位高人已结为伉丽,堪称神仙佳侣。你该叫卞女侠为大嫂才是。”

  “那,他们让小妹这般称呼的。”

  常天庆点点头,然后对寇、孔等人说道:“二位侍卫大哥,这白发婆婆既然说看在冯姑娘和‘重阳人’的面上,想是与‘重阳人’颇有渊源的了。如若我等去问一下‘重阳人’便能了然。”

  “这话是不错,‘重阳人’在太白山,我等无法去问他。”

  “那么冯姑娘呢?难道大哥哥大姐姐未同你说起过这样一个人?”

  冯嫽摇了摇头。

  常天庆继续说道:“看来白发婆婆并非疯子,也不是无端而来。”

  “不错。”

  “她的目的是阻止你我前往甘泉宫,并且对两位穿官服的侍卫大每颇有成见。”

  寇、孔二人想起方才的情景,连连点头。

  “如此说来,”常天庆拖长声调边思边说:“怕是公主下榻处有了情况。”

  “什么?你说什么?”众人都迫不及待问道。

  “诸位试想,照兵法来说,倘若有敌军攻打甘泉宫,我等是一路最具威力的援军,敌方如得知我等前去增援,自然会来阻扰。”

  “难道这白发婆婆能掐会算?”

  “也只是消息灵通而已。”

  “那我们赶快奔赴甘泉宫吧!”

  常天庆道:“如果在下的猜测不错,怕已是驰援不及的了。”常天庆叹了口气。“两位侍卫大哥?这里距甘泉宫还有多少路程?”

  “约有四五十里。”

  “天色还不算晚,咱们加紧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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