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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驾侠影》 作者:苍林鹤

第24章 运筹帷幄有高士

  天山山脉横贯于西域中部,以它为界,隔开了塔里木盆地与准噶尔盆地。乌孙国为天山区域的一个大国,它占据着伊犁河谷地和准噶尔盆地的一部。

  汉公主刘解忧被“重阳人”夫妇护送到乌孙国国都赤谷城后,因护婚使田明亮、邢辟壤等人一个未到,无法举行婚礼,只好在宾馆等待。常天庆的父亲常惠是西域诸国的巡察使,为迎接公主鸾驾也到了赤谷城。

  这一日,“重阳人”、卞瑶珠与常惠,外加金刀丐“小泥鳅”倪小山数人,会于一室,正在计议营救大事。那常惠说道:“听说天山派羽翼己丰,不日就会有大举动,能否用兵剿灭,以绝后患?”

  “重阳人”摇了摇头:“恐怕不妥,他们如一伙山寇,大兵压境就四散于山中,天山地势高竣,汉朝士兵入此高山,难以适应。再加上田大人等都掌握在该派手中,大兵未至,他们先行杀害,反为不美。”

  卞瑶珠道:“当前首要的是将田大人、常少侠和冯姑娘等救出,共图良策。”

  常惠说道:“重阳大侠,听说那个‘天王’武功不弱,还会行兵布阵,他那二十八宿阵法极为厉害,不知是真是假?”

  “所闻不谬。我正寻思,这二十八宿大阵有二十八位高手,七人一组,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小阵,居中还有一人指挥。要破此阵,我方不仅要二十八个好手,还得要五大绝世高手,每小阵一人,居中攻敌帅位的还得一人。现下仅我们二人,如何能行?”

  “听说犬子这些年略有长进,你们那位冯姑娘得旷世奇遇,当今罕有对手。如果加上这二人,是否就差不多了?”

  “所以,要千方百计将他们救出。不过天时、人和、地利三宫的形势不明,贸然深入,会有不测。”

  “唔,重阳大侠,这事只有恳请大侠挑头,我等唯大侠马首是瞻。”

  “不行不行!”“重阳人”连忙拒绝:“此事本来在下连出面都大有关碍,只因为公主远嫁及田大人、冯姑娘失陷在内,不得已而为之,决不敢挑头的。”

  “那是”常惠是个聪明人,见“重阳人”拒绝,便知其故:“在座没有外人,恕下官直言,听说这‘天王’本是汉室皇孙,是故太子刘据的儿子,未知真有这事否?”

  “重阳人”面有难色,倒是卞瑶珠无什么顾忌:“不错,故太子流入江湖,与朱安世大侠之女朱武梅结为夫妇,这‘天王’为遗腹子,朱女侠取名为刘抗,其意不说自明,那就是要与皇上分庭抗礼了

  常惠知道太子的冤案,并闻说这“重阳人”实系故太子刘据之子。如此盘算起来,这刘抗虽然与“重阳人”相差二十余岁,应当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重阳人”不愿挑头,又不便答复来看,这事十有七八是实。常惠为官许久,处世经验甚丰,有关皇室秘事,怎能再问得下去,他赶忙打住。

  这时候,一阵幽香传入,接着是清脆的笑声:“想不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出世高人,今日尽会于此,幸会幸会!

  话音来落,人已进入屋中。白衣长裙,清丽脱俗,就像是九天临凡的仙女。

  “重阳人”与卞瑶珠一看,认了出来,这人也是个只闻其名,难见其面的人物,号称“蝴蝶仙子”。

  在乌孙国的东北方向,另有一条大山脉,叫做阿尔泰山。在阿尔泰山的福海境内,有一条不为世人所知的蝴蝶沟,当地居民称为“库别力克布拉克”,还有人叫它为“虎斯台”。卡拉额尔齐斯河的支流流经这里,河流两岸,芳草萋萋,林木葱葱,漫山遍谷的山花,姹紫嫣红,笑靥迎人。由于这里景色宜人,气候温和,成了蝴蝶的聚集之地,有数不清的蝴蝶环绕花飞舞,“蝴蝶仙子”图它幽雅清静,在此修练。她的原名叫景若兰,因与蝴蝶为伴,训练蝴蝶有术,江湖人忘却其名,称她为“蝴蝶仙子”。

  “重阳人”、卞瑶珠一齐起身相迎。“重阳人”笑道:“仙子为何不去过那神仙生活,今日谪贬凡尘?”

  “重阳道师为何不在内地清静无为,跑到天山大漠来受风霜之苦?”“蝴蝶仙子”笑言反诘。

  “唔,仙子那就不是偶尔路过,是有为而来的了?”

  “重阳人”为人老实持重,他夫人卞瑶珠可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眸子一亮,见常惠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中猜测,他二人的关系或许不同寻常,便笑嘻嘻道:“进哥真是的,哪有这许多偶然?愚妹怕是仙子凡心所动,仙府是不回去了。”

  卞瑶珠歹过是一种试探戏谑,不料说中了“蝴蝶仙子”的心事。

  原来,景若兰与常惠本是一对表兄妹,青梅竹情投意合。不料世事无常,男有所娶,女亦另嫁。景若笔所嫁丈夫是个纨绔子弟,架鸟斗鸡,寻花问柳,最后将偌大家产败得一干二净,自己潦倒困顿染病而死。景若兰大是灰心,跟一位武林前辈学艺后决心行走江湖,她忘不了与常惠的一段真情,常惠经常出使匈奴和行走西域诸国,她就隐居于蝴蝶谷,终日与蝴蝶为伴。她爱屋及乌,那日见常天庆中了“迷幻散”,便现身营救,只是不便言明身分,所以常天庆不知道这姑姑是谁。

  这时,常惠立起身来,低低地叫了一声“表妹”。

  “唔,原来表兄也在此。”景若兰装作方才看见,赶忙施礼。两人不自然的情状,早被卞瑶珠看见,更认为所料非虚。

  “啊,原来仙子与光禄大夫是表兄妹,这事就更好办了。”“重阳人”道。

  “你们男人呀,就是粗心,你以为仙子冲着你来的?”卞瑶珠继续捉弄道。

  “蝴蝶仙子”红脸道:“都说卞女侠一张利嘴,果然不假。”

  卞瑶珠看对方经受不起,亦就收篷道:“好了,好了,不管仙子有意到此,还是无意到此,反正又有一大高手助阵,想来把握更大了。”

  “蝴蝶仙子”说道:“其实,不是妾身有意长他人志气,就凭我们三人,要上天山去营救诸人,或破它的二十八宿阵,还是力有不逮。”

  “怎么,这天山派有这等厉害?”“重阳人”犹自不信。他想凭他三人联手,江湖上还有哪一个门派能是敌手?

  “若是光凭二十八宿,天山派或许难不住你我。重阳大侠、卞女侠,你们可曾听说过天山魔宫内还有八怪的事吗?”卞瑶珠一愕:“不知其事,请仙子详示。”

  “蝴蝶仙子”道:“那天山魔王属下,二十八宿果然厉害,更厉害的还是那八怪,这八怪是四只大猿人和四个‘红柳娃’。”

  猿人都知道,“红柳娃”是何物,众人就不淸楚了。

  “那猿人高大,行动猛捷,手臂极长,你我一人对付一个,倒不算难事,但被两只猿人围攻,就难以抵敌了,故而四只猿人,相当于两大顶绝高手呢。另外还有那四个‘红柳娃’,这‘红柳娃’恰巧与人猿相反,他们高不过尺许,动如鬼魅,平时爱折红柳盘成小圈套于头上,戴之群舞,其声呦呦”

  卞瑶珠奇怪地问:“这么矮小的娃儿,难道还厉害得紧?”

  “你想,再有武功的人,守护的常常是上盘和中盘,下盘每有疏漏。这‘红柳娃’高仅尺许,仅有常人小腿般高,手执利刃,来去如风,如何能防?要说光是对付他们,还好说。激战时,你我有人缠斗,那小鬼头手执利刃,在你我腿上下手,实在防不胜防。”

  众人听了暗自心惊。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嘴的倪小山顿时来了精神:“哈,那是小丐的看家本领,便由小丐对付他们便了。”

  “这位是”

  “重阳人”重新介绍道:“这位就是有名的金刀丐,外号‘小泥鳅’的倪小山,他的金刀还是皇上亲赐的呢。”说到此,笑了笑:“他的成名绝技就是‘就地十八滚’。”

  “失敬失敬。”“蝴蝶仙子”道。

  那倪小山滚地金刀,固然可以对付“红柳娃”,一两个不怕,有四个就搔头了;而且这四娃分散开去,光靠倪小山一人如何对敌?

  “诸位不必担心,妾身已想好对策了。”

  “蝴蝶仙子”此话一出,俱皆兴奋,忙问她有何妙策。

  “蝴蝶仙子”道:“妾身有一次去天山放蝶,碰上天山派的门下不讲理,与妾身打斗起来。妾身遭到他们数人围攻,妾身倒不惧,百十回合下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时候突钻出两只人猿,朝妾身扑了过来”

  “嗬,你当时如何对付?”“重阳人”问。

  “两只人猿来得猝不及防,纵跃出手既快,没有几招,我就落败,快要被这畜牲所伤,不料正是那些蝴蝶救了我。”

  “哦,蝴蝶倒有灵性,能够忠心救主。”卞瑶珠点头。

  “那蝴蝶虽不会像马蜂那样蜇人,在天空间飞飞翔翔,宛如一朵彩云,遮住了人猿的眼睛鼻子。畜牲到底不如人,连忙放开妾身,去抓那蝴蝶,妾身这才脱了险境。”

  “妙!妙妙!”卞瑶珠赞道:“仙子训蝶有术,到时候成千上万只花蝶扑到人猿脸上,这畜牲就手忙脚乱的了。”

  “蝴蝶仙子”点了点头:“故而这次出沟,我对那四只小畜牲有了克制办法了。为了更有把握,再请表兄备好十余个猪尿泡”

  常惠道:“这一带猪尿泡难找,牛、马、羊倒不难,不知能否通用?”

  “牛、马的太大,羊的尿泡可以代用。”

  倪小山瞪眼问道:“要那玩意何用,又不是小孩打架。”

  “蝴蝶仙子”正欲回答,一位待者在门厅口躬身请示,他哇哩哇啦说了句什么,旁人不懂,常惠是懂的。他答了一句乌孙国的话,然后对“重阳人”和卞瑶珠说:“这位侍者说,外面有位年轻姑娘,要找从汉朝来的大哥哥大姐姐。”

  “此人姓什么?”

  “姓冯。”常惠答。

  “重阳人”喜道:“那就是冯嫽到了,看来她逃出了天山魔宫,快请她进来!”

  常惠尚未答话,冯嫽已经闯了进来。她一见“重阳人”和卞瑶珠,一头扑了过去,道:“大哥哥大姐姐,可算是见到你们了!”因“重阳人”已经站起身来迎接,比卞瑶珠离她较近,冯嫽扑到了他的怀里。这种不顾男女有别的大胆举动,使“蝴蝶仙子”看得呆了。她自己出身于大家闺秀,礼教甚严,她对常惠的爱只能深深埋在心里,从不敢露于形色。

  冯嫽抱完了“重阳人”,又去抱卞瑶珠,就像孩子久别父母,又哭又笑,悲喜交加。

  抱完了卞瑶珠,这才见到了倪小山,两人亲亲热热打了一阵招呼。“重阳人”拉着她,向在座的人一一介绍。

  “哎呀!原来是常伯父,仙姑,常大哥是我最佩服的人,他知道我见到你们不知有多高兴啦!”

  “蝴蝶仙子”一把拉过她来,偎在自己怀里,亲昵地道:“让我看看,你这冯姑娘才真是仙子呢,就是这套衣服又脏又破,成了‘小泥鳅’的师姐了。怎么,是逃出来的?”

  冯嫽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经过。

  “天王”将常天庆一众关入地利宫后,命令部下去将冯嫽与节律忽必里两具尸体掩埋了。

  两个天山派的小喽罗,用一辆木轮车装了节律忽必里与冯嫽的尸体,推到了一块荒地,先挖了一个小坑,将节律掩埋了。正要继续挖坑,其中一人阴笑道:“麻三,这姑娘天仙般相貌,死了实在可惜,现在尸身还不凉,你我何不受用一下?”

  麻三倒是个老实人,听了吃惊:“么六,你是想奸尸?”

  “有何不可?”么六奸笑:“这姑娘肯定连男人都没有亲近过,这样埋了,作鬼也冤枉。”

  “要是被‘天王’看见了”

  “咳,这里除了鬼,哪还有人,别说‘天王’,地藏王都没有。”

  麻三还在犹豫,么六可不管那些,蹲下身去扒冯嫽的身服。

  冯嫽运用龟息功使自己脉息全无,思维感觉是有的。听了这些话,又见么六动起手来,不能装死了,她悄悄开关收功。那么六刚解开两个衣扣,见了冯嫽那白酥酥的胸脯,欲火更炽,禄山之爪伸到了衣衫内,正想去抓那柔馍似的乳峰,冯嫽醒了转来。她杏眼倏睁,一指直戳么六的胸脯,么六连哼都未哼出声,仰面就倒。

  麻三这下吃惊不小,像白日见鬼,失魂落魄,想逃,可连半步也挪不动了。

  冯嫽站起身来,说道:“你这人良心还好,不让你死便了。”她手指三点,射出三道劲风,点了麻三的三处大穴,其中一处是哑穴。冯嫽利用现成工具,把已经死了的么六草草埋了,挟起麻三,边跑边找,找到一处山洞丢了进去,自己顾不得疲乏劳累,向乌孙国方向奔来······

  冯嫽讲完经过,“重阳人”细一计算,即使冯嫽紧赶慢赶,路上花去了三天时间,众人就是立即出发,到天山怕得再加三天,闹不好还得四天。这样,常天庆所争取的七天时限到了,汉朝和匈奴的侍卫、武士,加上田大人,说不定就要遭害。“重阳人”急忙站起身来道:“那我们立即准备,吃罢午饭赶忙动身。请常大人与右大将军联系一下,帮助准备好马匹、干粮。”

  吃罢午饭,一行人催马赶路。前队共是五人“蝴蝶仙子”、“重阳人”、卞瑶珠、冯嫽和倪小山。后队由常惠与乌孙国右大将军宗阿密率领五百士兵。为了不惊动天山宫,常惠与宗阿密带领的人马与前队拉开了三四十里的距离。

  七天转眼就过。第七天上,“天王”升殿,众部属与各大门派首领入物排列两厢,他命令将一众俘虏再次带上殿来。

  田明亮、常天庆、“风雷神婆”、寇景荣、周宛萍和匈奴的阐布乌师罗,鱼贯而入,后面跟着寡妇谷的一些女子和匈奴武士,匈奴公主是关在人和宫的,比众人早到,一众人站在殿内下首,静候“天王”吩咐。

  周宛萍的腿伤,经这些天的静疗,已经大好了。然而,这些天是在生死线上打滚儿度过的,又加伙食不好,心境恶劣,人自然憔悴了许多。

  众人中最着急的当是常天庆。他曾在三四天前做过一次“未卜先知术”,知道冯嫽已经安全到达乌孙国请兵,这原是大可慰藉的事。可是,谁又能料到她们能否提前赶到这里,生死须臾间,迟了一瞬,人头落地,无法重新装上,就会铸成大恨。七日前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天王”,得于苟安。他深知“天王”这人精明无比,七日以后,再想用巧舌取胜,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果然,“天王”说话干脆已极:“现在七天期限到了,本王再宣布一声,愿意归降的站到东厢去,不愿归顺的站到西厢去!”

  侧座位子仍在,无人就坐。常天庆猜想准是“天王”母亲伤重未愈,不能出来理事。

  常天庆问道:“阁下,是否还可以站于原地,以三百回合定输贏?”

  “天王”冷笑:“没有这种便宜事了,或降或死,别无选择!”

  “可是,七日未满,要到今夜子时”

  “常少侠无非是拖延时辰,让那冯姑娘调兵来救出你们,是也不是?”

  这话从“天王”嘴里说出来,殿内诸人齐都惊愕异常。常天庆是知道冯嫽未死的,他吃惊的是“天王”如何知道了这一秘密,难道冯嫽处事不慎,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其余人惊奇则和他大不相同,他们只知道冯姑娘被“天王”一拳打死了,怎么又出来个冯姑娘,难道她没有死去?

  “天王”继续说道:“常少侠,本王差点被你瞒过,原来你说的看家本领,就是要冯姑娘诈死。冯姑娘将本王座下两人,点成一死一伤,然后逃往乌孙国。那受伤的人被她扔入一个山洞,幸亏被我们发现,人虽然成了哑巴,比比划划还是可以的。本王这才知道你为什么要拖延时日了。本王也自不解,那冯姑娘当时受伤不重,为什么会气息全无,连朕这样的人都瞒过了。后来朕问了你们中的人,才知道冯姑娘非寻常人,其龟息功已达高深莫测之境。”

  听了这段话,常天庆不禁悚然变色,这就是说自己人中有人告密!可是知道冯嫽会龟息功的人屈指可数,那么这人是谁呢?

  “本王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明知冯姑娘去调兵遣将,但乌孙国有什么能人可调,本王自不怕他们。故而本主依然照七天期限,耐心等待。上次是七日前的上午巳时,到今日巳时,正好七天,巳时一过,就是八日了,想来常少侠是精于计算的。”

  “天王”是个心机缜密的人,把时辰算得准确无误,叫常天庆还有何话可说。

  “好了,本王不复多言,刚才这些话,是叫诸位中想死的人能死个明白。现在开始站队!”

  “天王”盯着常天庆,又发了话:“常少侠是否在想,本王并没有用绳索捆绑你们,你们还可以放手一拼,说不定内中还可逃出一两个人去。本王猜得对不对?”

  常天庆脸一红,这的确是他动的最后一个脑筋。当然,他这伙人都是手无寸铁,要与“天王”高手相拼,十人中能逃出一人就算是好的了,不过总比引颈受戮强得多。

  “天王”一言猜中对方心思,内心得意,再看众人,一个个犹如是被猫捕获戏弄的老鼠:“瞧瞧你们头顶上,那是一张大网,你们脚下踩的地板,也有活动机关,只要本王手指一动,你们一个都逃不了的。”

  众人都不自觉抬头看去,果然头顶悬着一张大网,随时都可下落。常天庆叹了一口气,他神情沮丧,第一个向西廂走去。

  紧跟着的是田大人、周宛萍和匈奴公主。

  然后是寇景荣、阐布与“风雷神婆

  接着是寡妇谷的女子和匈奴武士。

  没有一人跑到东厢去的。

  “天王”并不惊奇,一脸的残忍与杀机毕现:“好,朕就成全你们便了!”他双目一睁,凶光倏射:“来人!都给绑了,拉到殿外斩首示众!”

  二十八宿蹿了上来,拿着铁链把人一个个绑了,一人推搡一个,或二人推搡一个,推向殿外。常天庆他们都不曾反抗。

  殿门外是一片好大的空场,地上的积雪扫到了两旁,二十余个刽子手手执鬼头大刀站在了殿外,排列成一行。

  或许是“天王”早料到这群人中无一个会投降归顺的,故而一人一个刽子手,齐已分配好了。

  常天庆自己想不到一身武功,文才武略,胸中还有一腔抱负,现在即将葬身天山。他仰天长叹,又垂下头去,等待受戮。

  使他高兴又使他伤心的是冯嫽的脱险。冯姑娘能逃出此劫,对他当然是莫大幸事,但若说那两情好合的鸳梦,只得等到来生了。常天庆痛楚地暗叹一声:“冯妹妹,愚兄只得辜负你了!”

  这时候二十八宿齐皆退后,让刽子手走近被缚众人。“天王”已踱出殿门,他的身边站着侍卫和各门派的头领们。刘元斌、汤元禄等人流露出惋惜之情,孟谷主等想要动手营救,自忖以卵击石,不敢动手。连云飞则幸灾乐祸,所有人等,表情各各不同。

  忽听得“谁?什么人”这叫声只叫出半句就戛然而止,同时一条人影疾飞上来,正是冯嫽的大哥哥“重阳人”。“重阳人”手中一把暗器撒出,十余个刽子手砰然倒下。

  紧接着,“蝴蝶仙子”、卞瑶珠都飞上山来,到了殿门外广场,这三大高手首先抢到了刽子手面前,或是手戳,或是运剑,没等殿门前众人反应过来,其余几个刽子手也全部都解决了。

  最后上来的是倪小山和冯嫽。倪小山轻功较弱,赶不上众人,冯嫽则是一去一回,体力消耗过大,轻功差了一截。

  倪小山冯嫽走到被缚众人身边,或是解去铁链,或是用金刀砍削,解去众人的捆绑。冯嫜首先要救的当然是常天庆。

  这仅仅是眨眼的工夫。

  “天王”见有人飞上山来,心头一惊,果然他们的救兵到了。他原来还有点儿轻敌,认为乌孙国里再好的身手,也敌不过他手下二十八宿中的任何一个。现在见上来这几人的飞翔身姿,毫不弱于他和母亲朱武梅,这才感到大事不妙。

  他先喊了一声:“快开斩!”可是那刽子手来不及动刀,自己倒被人解决了。他连忙又喊:“二十八宿,上!”二十八宿个个都是高手,有的不待他喊话,已经冲了上去。

  换作其他对象其他场合,一冲就可得手,今日他们则碰上了劲敌。“蝴蝶仙子”及“重阳人”夫妇,任一人都不是二十八宿三两人可以对付得了的。这三人各站三方位置,护住了被缚众人。二十八宿像碰上了铜墙铁壁,全都被阻在数步外面。

  就因为赢得了这样一点时机,里面被缚众人都被冯嫽及倪小山解开了链子。

  冯嫽边解边道:“常哥哥,小妹差点儿来迟了。”

  常天庆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热泪盈眶:“不晚不晚,冯妹妹,叫大哥好生惦念。”

  冯嫽又去解脱别人,常天庆跃起身就地拾起刽子手的鬼头刀,其余被释众人,都照此办理。这倒好,原来准备杀他们的大刀,恰好作了他们杀敌的兵器,一人一把,不多亦不少。田大人虽不会武功,危急之时,只能勉为其难,也随手捡起了一把刀。

  说时迟,那时快,二十八宿一冲受阻,常天庆、阐布乌师罗、“风雷神婆”等人已经执刀当立。场内人数,比二十八宿固然少,可少不到哪里去,而且人人死里逃生,个个勇武,二十八宿焉能得手。双方各各相持,怒目相对,一时间呆立原地。

  “天王”见此情形,高声喊道:“所来何人?为何硬闯天宫?朕劝诸位识些时务,放下兵刃,本王不为难你们,放一条生路。否则”

  “在下是太白山‘重阳人’夫妇,不敢说是冯姑娘之师尊,是她的大哥哥大姐姐。‘天王’,为了免动干戈,还是请你母亲出来说话。”

  “重阳人”话语一出,众人心悸不已,须知,江湖上素有“当世高手,太白重阳”之说,众人清楚,这两人的功夫,不是当今第一也算得当今第二;二则许多人都见过冯嫽的武功,尤其这次在殿内与“天王”比武,冯嫽的身手比“天王”似乎还高出些许。七日前以为冯嫽被打死,今日又听“天王”说是用龟息功诈死,能将龟息功习到这个份上的人世间少有,这“重阳人”虽然自谦,分明就是冯嫽的师父无疑。这夫妇二人有一个到场,论单打独斗,在场的没有一人是对手,何况他夫妻联袂而来。还有,在那夫妻二人身侧,有一个美貌女子,定又是不好相与的。这些人思虑未已,就听那女子报名道:“妾身是阿山蝴蝶谷的‘蝴蝶仙子”专为救人来了。”众人寻思加上冯嫽,这四人合力,江湖上任一个大的门派都挡不了他们一击,现在天山派虽然如日中天,怕也不是这四大高人的对手。

  “重阳人”一说出自己的名头,“天王”已经了然。因为母亲只要说到“天王”的父亲刘据与武帝刘彻的对敌,必然会提及那个史皇孙刘进,两人同时起兵,兵败后同时流入江湖,后来不幸失散。外界传闻刘据父子俱死,只有朱武梅和他知道,史皇孙刘进其实未死,不过从此不提“刘进”二字,改称“重阳人”,寓意是“重新还阳”之人。知道了这些,这“重阳人”其实是他的异母兄长。只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重阳夫妇与朱武梅是见过面的,平时从不往来。重阳夫妇清静无为,朱武梅母子热中复仇,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所以重阳夫妇虽知朱武梅生子刘抗,刘抗亦知有这么一个大哥叫刘进,他们可是从未晤过面。

  这是第一次见面,一见面双方就处于敌对的地位上,连相互对话都极为困难,还叙什么兄弟情分。

  正因为无话可说,“重阳人”才想把“天王”的母亲朱武梅叫出来,想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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